[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449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5 08:15
第89章 雪人

    洗漱完畢,換上幹淨的袍子,係上新的腰帶、袖扣後,年輕的公費生神清氣爽的站在穿衣鏡前,咧開嘴,試著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恕我直言,先生!”穿衣鏡粗聲粗氣的說道:“您的上犬齒有輕微外突,而且沒有經過美白與打磨,並不適合露齒微笑……作為專業的形象策劃師,我建議您笑的時候一顆牙也不要露出來。”

    “閉嘴!”年輕的公費生衝這個沒腦子的家夥喊了一聲,惱火的閉上了嘴巴。

    “另外,今天下雪,如果外出的時候能夠搭配一條黑色或者紅色的圍巾,那真真是極好的。”穿衣鏡並沒有立刻閉嘴,而是繼續賣力的向鄭清推銷它的意見。

    作為一個男生宿舍的穿衣鏡,除了迪倫偶爾使用它以外,其他人幾乎都不怎麼注意形象。這讓它飽受寂寞的煎熬。所以,每次有人站在它麵前,認真整理著裝,都會收到一大籮筐各式各樣的建議。

    有的建議是比較中肯的,比如剛剛穿衣鏡建議鄭清出門的時候帶一條圍巾,年輕的公費生一琢磨,立刻欣然接受了。但有的建議,則非常討人嫌——比如有一次胖子站在穿衣鏡前試穿自己的新禮服,穿衣鏡竟然建議喝點塑身藥劑再試穿那件禮服。

    “我都能聽見禮服的靈魂被你的脂肪撐哭了的聲音!”穿衣鏡尖酸的評價道:“以你的身材,穿禮服或者睡衣去參加舞會,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所幸當時宿舍裏其他人都在,見勢不對,強行攔下了怒氣衝衝的辛胖子,讓這塊嘴碎的鏡子免去了破碎之劫。

    “我記得你說過,你已經為奧布萊恩家族服務了快四百年了,對吧。”鄭清對著鏡子,一邊照著上麵的演示投影係著圍巾,一邊感慨著說道。

    “還差一個月,就三百八十九年了,先生。”穿衣鏡彬彬有禮的回答著,語氣中充滿了自豪與驕傲:“從歐羅巴一直到亞特蘭大,奧布萊恩家幾乎每座古堡都留下過我的身影。”

    “真不容易。”年輕的公費生扯了扯係好的圍巾,抻了抻袖子上的皺紋,將灰布袋塞進懷裏,然後轉身拉開了宿舍門。

    身後傳來穿衣鏡略帶哽咽的喊叫:“非常感謝您的肯定,先生!”

    鄭清扯了扯嘴角,腳下略微停頓了一步,最終沒有回頭。

    他其實是想說,這塊鏡子能完完整整存在這麼長時間,真的很不容易——像這種碎嘴的家夥,擱到流浪巫師的酒吧裏,估計一晚上就會碎成十七八塊。

    ……

    出了宿舍,屋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第一大學的大雪沒有鄭清以往經曆的那些冬季似的,要摳摳搜搜、拖拖拉拉折騰許久,才會落下幾許雪花。

    在這個巫師與魔法決定的世界裏,說下雪,就下雪。

    要多大,就下多大。

    鵝毛般的雪花不再是形容詞,而是一個真真切切的事實。鄭清放眼望去,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紛紛揚揚的大雪不知下了多久,已經給整個校園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絨被,一腳踩上去,大半個腳踝都被淹沒在鬆軟的雪花裏,咯吱咯吱,令人心情意外愉悅。

    原本因為是周末,理論上來說,校園裏的學生應該會比往日少很多。

    但因為下大雪的緣故,許多童心未泯的年輕人都呼朋喚友,來到戶外享受雪景。喜靜的,捧一本書,坐在鬆樹下,就著明亮的光線徜徉書海;愛玩兒的,三五成群,用魔法指揮著雪花聚成雪球、雪球滾成雪人兒,然後雪人兒們摔跤、拳擊,打的不亦樂乎。

    老實講,鄭清非常討厭那些用魔法玩兒雪人的家夥——因為大部分人都隻顧自己快樂,全無半分公德心。

    就像他剛剛從宿舍到圖書館,一路上,就被三個‘無主’雪人的雪球砸了腦袋。這些雪人的主人在將它們製造完畢,玩兒過癮之後,便棄之不顧,任由這些擁有簡單本能的家夥在校園裏亂逛,偶爾被擋了路,拳頭大的雪球便會呼嘯著從它們的身上噴湧而出,砸的人滿頭開花。

    “別追我一個人啊!”年輕的公費生被兩隻雪人追的四處亂跑,抱著腦袋嚷嚷著:“我還要去圖書館呢!”

    他的身後,兩隻雪人默不作聲,鍥而不舍的揮舞著掃帚胳膊,揚起一片片‘雪沙’撲向前麵的男巫,不時還從背上摸出一兩顆剛剛揉好的雪團,順風砸過去。

    路過的巫師笑哈哈的看著狼狽的男巫,也沒有一個搭把手,任憑他被追的連滾帶爬。

    “用軟腿咒!”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風雪隔著空間,讓鄭清一時分辨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但那個建議他卻聽的清清楚楚的。於是繞過一株高大的懸鈴木後,年輕的巫師飛快的摸出自己的法書,用力一拍:

    “我馬虺隤!”

    淡綠色的光芒驟然一亮,輕柔的蕩開。

    那兩隻剛剛追殺鄭清將近五百米的雪人在咒語的波動中驀然一頓,繼而轟然散開、落地,重新化作了兩個安靜的雪堆。

    年輕的公費生長長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會被雪人追殺!”那個熟悉的聲音慢慢靠近,語氣中充滿了好奇:“雖然這些家夥很活潑,但大部分時候,它們都不會主動攻擊巫師啊。”

    說話間, 一個瘦瘦高高、留著馬尾的黃皮膚男巫穿過朦朧的雪幕,出現在鄭清麵前。

    是尼古拉斯,那位留過兩級,曾經擔任過鄭清入校引導員的同班同學。

    “我怎麼知道!”鄭清一邊拍打著身上殘留的雪花,一邊惱火的晃著腦袋,試著將頭發裏那些半融化狀態的冰晶也一並抖落:“剛剛路過小廣場,有兩夥巫師正指揮兩撥雪人打仗,我就看了一小會兒,笑了笑,結果突然就有兩隻雪人從戰場跑出來,追著我打……”

    尼古拉斯沒有說話,而是繞到鄭清身後,刺啦一聲,從他背上撕下了什麼東西。

    “不出所料。”留級生嗬嗬笑道:“有人跟你開玩笑,把符紙悄悄粘到你身後了……應該隻是個惡作劇,不要緊的。”

    鄭清板著臉,接過那張黃色的符籙。

    上麵,朱砂勾勒的鮮紅色符文仍舊熠熠生輝,即便綿綿的風雪也壓製不住其間起伏的魔法波動。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6 10:54
第90章 雪人II

    這是一張非常簡單的定位符。

    一個簡單的符文,再加上一張劣質的符紙——無論是破損的符紙、還是褶皺的符紙,都沒有關係——不需要複雜的符腳、符膽等結構,隻需要向裏麵注入一丁點魔力,就足矣。

    “真是個糟糕的玩笑。”年輕的公費生嘟囔著,把手中那張定位符用力一搓,揉成一團。

    幾點火星伴隨著漏氣般的劈啪聲在鄭清的手心響起。

    一縷青煙,還沒有完全冒出來,便被四周盛大的風雪裹挾著,消散一空。

    “很常見的玩笑。”尼古拉斯笑著,安慰道:“你運氣還不錯,他們隻是給你貼了張定位符,讓兩個非常正常的雪人追著你四處亂跑……前年下雪的時候,不知道哪個混蛋改造了一頭‘臭雪人’,砸出去的雪球那個味啊……嘖嘖,慘不忍睹。”

    鄭清咧咧嘴,努力克製自己不去想那種糟糕的畫麵。

    “這些雪人鼻子上有符陣嗎?”他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一根胡蘿卜——那是剛剛一頭雪人滾落的一根鼻子——好奇道:“它們怎麼通過定位符找到我的?”

    “自然是通過另一張符籙啊。”尼古拉斯緊走幾步,彎下腰,在剛剛雪人‘死亡’後殘留的雪堆裏刨了刨,很快便從裏麵摸出一張硬邦邦、仿佛木片兒似的符板,順手擦掉上麵殘留的雪漬,遞給年輕的公費生。

    作為一名在符籙學上頗有基礎的巫師,鄭清很容易就分辨出手中那張紙符的‘成分’。

    符紙焦黃的顏色以及硬邦邦的手感,告訴他這張紙符是基於莎草紙製作而成的。

    這種源於埃及地區的承載工具並不是非常合適的符文載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隻適用於古埃及的一係列魔法——但從經濟角度考慮,莎草紙比巫師們畫符時常用的黃皮紙、桑皮紙等要便宜的多,在格林雜貨鋪裏,一枚銅子能買一大遝的空白紙草。

    倘若巫師對紙符的等級以及效力沒有太高要求的話,這種紙草不失為一個恰當的選擇。

    舉起那張紙符,湊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股辛辣的刺激性氣味迎麵撲來,年輕的公費生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幾個噴嚏——這是薑汁的氣味,巫師們常常用它來做催化劑,與符籙上的朱砂相互作用,促進符文間的魔力流轉速度。

    “符紙上抹的薑汁太多,雖然能夠短時間刺激朱砂的效力,但很容易引起魔力紊亂。”鄭清擦了擦鼻子,囔聲囔氣的評價道:“劣質中的劣質產品,丟在地上都沒人撿……他們用這種符紙,不怕把自己炸的灰頭土臉嗎?”

    說話間,公費生手中那張紙符上一道紅光一閃而過。

    年輕男巫大叫一聲,用力一甩,紙符嗖的一下重新鑽進他麵前的那個雪堆中去了。隻是眨眼間,但聽得一聲悶響,男巫麵前的雪堆轟然爆開,鬆軟的雪團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簌簌著,落了兩個巫師一頭一臉。

    “呸呸……就像這樣。”尼古拉斯吐掉炸進嘴裏的雪花,搖頭晃腦的抖落身上的渣滓,同時悶聲解釋道:“炸了又能怎麼樣呢?反而給大家平添了許多樂趣。”

    “反正大家原本就是在玩雪。”

    “另外,除了阿爾法學院那些款爺外,我們這邊的人玩遊戲的時候,誰也不會使用劣質等級以上的符紙去浪費……唔,除了你。”

    “聽說你現在開始使用符槍了?那可真是燒金子的玩意兒啊。”

    聽到尼古拉斯略顯羨慕的語氣,年輕的公費生大感受用,但同時,他又習慣性的擺擺手,謙虛道:“我都是自己畫符,自己裹紙彈的,花不了幾個錢。”

    “那更厲害!”尼古拉斯豎起大拇指,讚歎著:“學校裏,可不是誰都有能力隨隨便便畫出那麼多標準級別以上的符籙啊。”

    鄭清繼續謙虛的擺著手,但卻無論如何也遏製不住臉上的笑意。

    恰在此時,一頭肥肥大大的雪人晃晃悠悠穿過兩株大樹,不緊不慢的經過年輕公費生的麵前。看得出,它的製造者很是費了些心思,鮮紅的蘿卜鼻子上特意扣了兩個深深的鼻孔,脖子上還掛著一條鮮紅色的毛圍巾。而它的兩條胳膊,也不是學生們從教室門後隨手‘借用’的木柄掃帚,而是同樣用雪堆砌成的胳膊。

    相對於‘掃帚胳膊’而言,用雪構築的胳膊顯然會耗費更多的魔力。

    這意味著這隻雪人肚子裏塞的那張紙符,很可能不是一張劣質品,而是標準、甚至更高級別以上的紙符。

    年輕的公費生目送這頭雪人晃晃悠悠遠去,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不由轉頭看向仍舊站在旁邊的留級老生:

    “這些雪人在學府裏四處亂跑,學校不管嗎?我記得前些日子,因為一群砂時蟲的緣故,整個學府雞飛狗跳,就差請校外專業的殺蟲機構來了。”

    尼古拉斯正仰著頭,眯著眼,似乎在感受漫天雪花落下時的滋味。

    聞言,他愣了愣,半晌才回答道:“不一樣,完全不一樣……砂時蟲是自然但是的魔法生物,而這些雪人隻是學生們自己折騰出來玩兒的。不論從經濟利益還是危險性來說,砂時蟲都甩掉雪人七八十條街了。”

    “就像我們剛剛看的那塊符籙,那是維持雪人活動的真正核心,一張初級……不,初級的初級的雪人符。”

    “非常劣質, 維係時間不足兩個小時。”

    “也就是說,倘若它們沒有在雪人大戰中被打碎,那麼你什麼都不用管,再過兩個鍾頭,這個雪人依舊會變成一個安安靜靜的雪堆。”

    “除此之外,這些雪人也不會一直呆在學校裏麵。”

    “大部分雪人的壽命都很短,太陽一出來,它們就會融化,何必浪費人力特意在這大雪天裏出來清理一遍呢?”

    “大部分?”鄭清不由揚起眉毛。

    “嗯,大部分。”尼古拉斯點點頭,眼神中露出幾分嚴肅:“魔法是一種非常神奇力量,總是擅長製造奇跡。”

    “雖然我們都知道支撐這些雪人活動的,隻不過是一張劣質符籙,但有的時候,就是這些劣質符籙、還有它們鬆鬆垮垮的身子,在某些苛刻的條件下,能夠誕生真正的奇跡……從普通雪人成長為真正的雪人。”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7 07:22
第91章 尼古拉斯的任務

    在這個擁有魔法的世界裏,巫師們提及‘雪人’這個詞語的時候,往往會因為語境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含義。

    比如在高山野地裏冒險的時候,巫師們提及的雪人就是一種身材高大、體格健壯、擁有一身濃密的雪白長毛以及一定魔法能力的智慧生物——理論上來說,這種雪人隻生活在喜馬拉雅山脈的深處——但由於它們凶狠的作風,常常被老人們用來嚇唬剛出茅廬的年輕巫師們,讓他們提高警惕,不要被雪人把腦袋揪了去。

    而到了東洋島國,提及雪人,那裏的巫師往往會談到另外一種精靈,雪女。那是一種擁有美麗外表、高挑身材以及淡藍色長發的精靈,往往生活在深山之中,擅長操縱風雪,見日而化,她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誘惑年輕男子進入雪山,然後與他們接吻,奪取他們的精氣。

    再比如在第一大學,下雪之後,校園裏大家提及的雪人,都是那些肚子裏插著一張符紙,走起路來晃晃悠悠,身上的雪沫還簌簌落著雪花的雪傀儡。

    與它的遠親相比,這種‘雪人’無論是能力還是智慧顯然都差了很遠。

    但鹹魚也有翻身的時候,更何況一個誕生在魔法世界的雪傀儡。

    這種雪人,在特殊的時間、一定的環境下、經過魔法的鍛煉,就會誕生一種超出一般雪傀儡,但仍舊保持雪人模樣的特殊生物——基於它們一模一樣的外表以及截然不同的本質,巫師們索性將這種生物命名為‘真·雪人’,以區分普通雪傀儡的‘偽·雪人’。

    區分真偽雪人最本質的區別,就在於它們的獨立自主性。

    “真正的雪人實際上已經屬於一種類元素生命的存在了。”

    “雖然可以脫離巫師、脫離冰雪而存在,但這種雪人與它們那些渾渾噩噩的同類一樣,仍舊厭惡高溫與太陽——隻不過相對於‘偽·雪人’而言,它們對高溫環境的抗性稍微高一點點。不會太多,隻是當太陽出來之後,它們還有機會找個陰涼的角落躲一躲。”

    “當然,如果真的出現了這種雪人,它們也不會在學校裏找某個陰涼的角落。托學校守護大陣的福,這種天然但是的精靈都會本能的遠離學校,逃到學校圍牆外麵的世界去。”

    “也許是沉默森林深處的寒潭周圍,也許是去當某條冰螭的仆人,當然還有可能它們隻是躲在了貝塔鎮某家冷飲店的冰庫裏……總之,真正的雪人不會傻乎乎的呆在學校,期待巫師們大發慈悲。”

    “如果它們真的呆在學校裏,最大的可能是被某個好奇的巫師拖去實驗室。”

    “不一定會死,但肯定活的沒有那麼自由了。”

    聽著尼古拉斯滔滔不絕的解釋,年輕的公費生大感興趣。忽然間,他吸了吸鼻子,抬頭又看了一眼之前從兩人身前慢悠悠走過的胖乎乎的、漸行漸遠的雪人。

    也許是受了剛剛尼古拉斯關於‘真·雪人’介紹的影響,鄭清總覺得那頭漸漸遠去的胖雪人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幾分激靈勁兒。

    當然,更大的可能這些隻是他的錯覺。

    就像尼古拉斯之前提到過的,真正的雪人形成條件非常苛刻——從特定的時間、特殊的環境、特別的材料、再到製造者的魔法水平與技巧,等等等等,每個環節都充滿了巧合與運氣——倘若學校裏真的有人撞大運點化出了一頭‘真·雪人’,那他更應該去買大樂透。

    眼瞅著健談的留級生話題告一段落,年輕的公費生摸出懷表,瞅了瞅時間。

    “唔,時間不早了,不跟你嘮了。”鄭清愉快的揮揮手,打算向尼古拉斯告別:“你應該去做複習題了吧……話說,你現在怎麼沒在圖書館呆著呢?劉菲菲給你放假了?”

    說著,他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臉上浮現出一絲促狹的笑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九有學院大一的首席生同學便兼任了這位留級兩次的超級老生的功課輔導員——包括課間休息、早晚自習、放假之後等等,但凡有些許空閑時間,尼古拉斯都會被劉菲菲拖去圖書館做題,不論刮風還是下雨,風雨無阻。

    原本限於物議,兩人還會稍微回避一下眾人的目光,但自從兩人之間的關係被挑明一些之後,劉菲菲便表現的愈發強勢了,很多時候她甚至直接將兩人吃飯的地方安排在圖書館外的小廣場上,讓尼古拉斯一邊吃東西,一邊聽她念魔法史的考試要點。

    403宿舍的男巫們私下裏討論過,如果不是因為學校規章製度的限製,尼古拉斯同學恐怕連呆在宿舍安穩睡覺的功夫都沒有。

    所謂天道酬勤,劉菲菲的這番辛苦也沒有浪費。

    不久前期中測評中,尼古拉斯的總成績排名已經達到班級中遊偏上的水平了——考慮到期中教授們都是安排的隨堂考試,要求也不高,這個成績稍稍有點水分,但無論如何,隻要尼古拉斯保持這種狀態,今年肯定能夠摘掉留級生的大帽子。

    聽到年輕公費生調侃般的話後, 尼古拉斯的臉色立刻有些漲紅起來。

    “沒,沒說不去…”他吭哧吭哧口吃半天,最終還是坦白道:“我隻是出來找幾朵雪花……麗茲喜歡星形的鬆針雪花,小時候,每次下第一場雪,媽媽總會給她找一朵最漂亮的雪花,用小戲法保存著,做成聖誕禮物。”

    “現在這份任務落在了我的頭上。”

    鄭清聽著他的解釋,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有點後悔自己提起這個話題了。雖然了解不多,但通過方方麵麵的消息,他還是隱約知道,尼古拉斯的母親因為一場事故不幸去世,隻留下天賦不高的尼古拉斯以及一個患病的妹妹。

    麗茲就是他妹妹的名字。

    因為種種緣故,大家對這件事都諱莫如深——也許是因為尼古拉斯的母親僅僅是一位戲法師,也許是因為這件事事關同學至親去世——總之,這件事在大部分場合下,都不適合拿出來當做話題。

    就像現在。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8 16:39
第92章 硬通貨

    尼古拉斯要從漫天飄舞的雪花中挑選出最漂亮的一朵送給妹妹。

    年輕的公費生既沒有經驗,也沒有那份耐心,所以在笨拙的安慰了老生幾句之後,便帶著碎嘴後的懊惱,以及頭頂天空中漸漸稀疏的雪花,怏怏離開了。

    隻不過,這份淺淺的不愉快在呼嘯的風聲中很快煙消雲散——更主要的原因在於,鄭清約了伊蓮娜在步行街見麵,隻要想起吉普賽女巫明亮的眼睛,他的心情總會不由自主的好轉。

    自從下元節的那場冒險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驟然明朗了許多。

    吉普賽女巫雖然依舊經常缺席正常的課時,但每周末的‘符籙學輔導課’卻再也沒有落下過。鄭清高興之餘,便在上一個周末的輔導課之後與女巫約定,這個周末輕鬆一下,去步行街溜達溜達。

    步行街雖然是貝塔鎮首屈一指的商業大街,但囿於鎮子的麵積原本就不大,所以這條商業街的長度可想而知。

    所謂去步行街溜達溜達,隻不過是男巫壯著膽子,換了個詞的‘約會’。

    也許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學習都很辛苦,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兩人解讀的古代符籙越來越艱澀,常常忙碌一個下午卻收獲不多,所以女巫隻是簡單的考慮片刻之後,便愉快的答應了男巫的邀請。

    今天是周末,也就是兩人約定的日子。

    現在是下午三點鍾,與往常去圖書館的時間相比要稍晚一點,但作為約會來說,又稍早了一些。鄭清原想著將見麵時間推遲到下午五點左右,這樣逛逛街、吃過晚飯後,說不定還有機會花前月下。

    但這個建議被伊蓮娜否定了。

    “今天晚上還有班級例會,據說老姚要通報沉默返潮最新的一些動態,要求全員都到的。”在回給公費生的紙鶴中,吉普賽女巫寫道:“而且這幾天降溫降雪,在外麵呆的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

    我不在乎降溫!

    我喜歡下雪的日子!

    去特麼的班級例會!去特麼的沉默返潮!

    雖然在心底這樣咆哮著,但鄭清終究不能無視女巫的意見。折中之下,兩人見麵的時間便放到了下午三點半——這樣的話,吃吃飯、逛逛街,兩人大致有三個小時的約會時間。

    作為一次約會來說,這個時間顯得稍微緊湊了一些。但對年輕的公費生來說,能夠有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專門的約會,即使時間再短,也沒有關係。

    為了準備今天的約會,最近一個星期,男巫都在認真研究步行街哪家店的食物有特色、店裏的服務員需不需要打賞小費、哪家鋪子的小禮物別致新穎、從步行街這頭走到另一頭需要多長時間、倘若逛街途中遇到妖魔襲擊他應該怎樣展示自己的英勇無敵,等等等等。

    而所有的計劃,都建立在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身上。

    在走進第一大學之前,鄭清對巫師世界知之甚少,擁有的巫師通貨也幾近於無——作為公費生,學校給他的資助都是專款專用,幾乎不會以貨幣形式直接下發,而是使用類似‘簽賬’的方式與書店、服飾店、藥鋪等直接結算。

    囊中羞澀的公費生甚至一度打起了畫符賣錢的主意。

    然而,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開學伊始,在天文08-1班的第一次班級聚會上,借著一次臨場發揮,幫助李萌繪製鎮壓符的年輕公費生,進入了流浪吧老板的視線中。

    也因此,他拿到了一張流浪吧的金卡。憑借著這張金卡,鄭清很是做了一段時間的倒手買賣,零零碎碎賺了不少閑錢。

    再後來,組織獵隊、參加獵賽、捕捉妖魔等等,都獲得了許多收益——尤其是一個多月前的校園杯獵賽上,鄭清的宥罪獵隊奪得新生賽的冠軍,更是為他贏得了一大筆‘獎金’。

    隻不過這份獎金不是由學校發放的。因為新生賽屬於衍生賽事,獵委會讚助有限,隻是給這場比賽提供了獎牌。所謂獎金,實際上是鄭清在獵賽前通過博彩,押注自家獵隊,最終贏得的彩金。

    這份收益非常豐厚。

    以蕭笑為例,他投注了五粒金豆子,在高額的賠率下,最終換回了將近四百粒金豆子,折合玉幣四十多枚。

    與他相比,鄭清投注的賠率雖然低,但他投注金額大——總計三個學分、五個銀角、十八枚銅子——所以最後他的收益也非常可觀,足足換了十個學分!

    在第一大學,有一句俗語‘貨幣天然不是學分,學分天然是貨幣。’意思是作為第一大學知識評價體係的標度,學分從本身意義上來說並不是真正的貨幣;但恰恰因為學分的嚴謹、稀缺、可交易、能購買大學內部資源等特性,又讓其成為了非常堅挺的‘貨幣’。

    按照學校提供的正式流通規則,一個學分等價與一個玉幣,而且隻支持單向兌換——也就是說,你可以將學分兌換成財富,但不能用財富兌換學分——以這種彙率,如果你有十個學分,隨時都可以在教務處兌換十枚玉幣。但如果你有十枚玉幣,卻沒有辦法從學校換到對應額度的學分。

    就是這麼霸王條款。

    條款雖然霸道了一些,卻也無形中成為學分價值最強有力的背書。有了場上交易的價格, 自然而然就衍生出了場外交易的價格。

    鑒於學分與玉幣之間供應量的不匹配,場外交易的彙率常常出現大幅度的波動。明麵上,一個學分隻能兌換一枚玉幣,但私下裏,學員們之間學分的價格經常被炒到兩到三枚玉幣的價格,甚至會更高。

    而且一般有價無市。

    要知道,學分作為學生們學業必須品,是處於不斷消費中的。不論升級、購買實驗用品、進出圖書館、使用實驗室,一件件必須的消費都必須消耗學分。

    但是大家獲取學分的途徑卻很稀少。教授們的布置的任務、學校活動的獎勵、參與項目的經費,等等。正常情況下,一個學生,一個學年能夠獲取的學分,應該是一百二十分左右。除去要準備一百個學分升級用,其他二十個要支持他使用學校所以的設備。

    捉襟見肘,是每個第一大學學生最沉痛的記憶。

    這就造成了學分成了學生間最硬的通貨,沒有之一。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9 05:21
第93章 美麗凍人

    作為一名公費生,或者說,作為一名總是有意外表現的公費生,鄭清並沒有感覺到學校其他同學們身上那種沉重的學分壓力。

    因為他的學分非常充足。

    開學初的社團邀請函獎勵、平日上課時教授們鼓勵性質的獎勵、獲得梅林勳章後學校學院以及教授的單獨獎勵、‘配合’蘇議員進行魔法實驗的獎勵、獵月新生賽上奪得新人王的獎勵、將大黑貓上交‘有關部門’的獎勵,等等等等,不勝枚舉。更不用說入校半年來,他在校園遭遇的數起事故,雖然每一次都害他去校醫院呆一陣子,但每一次他都能從校工委以及學院的相關部門獲得部分安慰性質的學分獎勵。

    雜七雜八算下來,學年還沒有過去一半,年輕的公費生便已經攢夠了升入二年級需要交納的學分數目了,甚至還有許多富餘——倘若讓每天在圖書館埋頭苦讀,辛苦刷題的尼古拉斯知道他學分卡上的數字,定然會大叫幾聲‘上天不公正,天道慢酬勤’。

    也恰恰是因為對於他來說學分似乎來得異常容易,所以鄭清在入校後才漸漸淡了勤工儉學、畫符賣錢的心思;所以鄭清在收到兩支符槍作為禮物之後,才有底氣在獵隊訓練的時候練練槍法;所以鄭清才敢正麵向吉普賽女巫發出逛街的邀請。

    對於一個略帶大男子主義心思的男生來說,倘若與女伴逛街的時候沒有能力揮手讓她‘買買買’,那麼他寧願宅在宿舍,畫畫符咒,練練書法。

    對現在的他而言,缺錢隻需兌幾個學分,便什麼麻煩都解決了——金錢來得如此容易,以至於年輕的公費生賣掉新生賽的獵獲之後,完全沒有將那些財物據為己有的想法,而是琢磨著在步行街賃家鋪子,充作獵隊對外的門麵,就像學校那些老牌獵隊一樣。

    鄭清兌換學分的地方選擇了流浪吧。

    這間據稱與黑巫師有關的酒吧在第一大學非常有名氣,許多為了證明自己勇敢的年輕巫師都會在周末來酒吧喝杯小酒,聽吧台後的多臂族酒侍胡吹亂侃,而後再添油加醋傳回校園裏——當然,流浪吧更有名氣的,是隱藏在酒吧裏的地下黑市,許多在《巫師法典》中明令禁止買賣,但又不禁止使用的魔法材料,都能在這裏尋覓一二。

    而學分兌換,也是流浪吧的一大業務。

    因為一次小巧合,鄭清成為這間酒吧的金卡會員。往日,他僅僅在這間酒吧裏掛牌兜售他的那些標準符籙,或者根據部分同學的需求,倒賣小筆的魔法材料。

    兌換學分倒是第一次。

    “今日掛牌價三點一四玉幣,普通會員費率百分之五,金卡客戶百分之二點五。”吧台後,多臂族侍者向年輕的公費生丟出一塊木牌,熟稔的報著價:“金卡客戶如果在店裏消費一杯青蜂兒,可以免除手續費。”

    木牌上,銀色的數字(3.14玉:1分)清晰可見。

    隨著木牌一起丟在年輕巫師麵前的,還有一張抹去姓名、照片等信息的學生卡——鄭清知道,這張卡就是傳說中的‘黑卡’,也就是卡主不明的學生卡,專門用來進行學分中間交易使用。

    “兌換一個學分。”鄭清拿出自己的學生卡,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

    多臂族的侍者接過卡片,盯著上麵鮮紅色的數字,眉頭微微挑起,露出幾分訝異的表情:“我記得你今年九月份才入校……現在還是大一吧。”

    鄭清不知他說這句話的意思,隻能默默的點點頭。

    “真了不起。”酒侍歎口氣,伸手從桌下摸出一個空酒杯,倒了半杯青蜂兒,擺到年輕巫師麵前:“平日來吧裏兌換學分的學生雖然不多,但有能力兌換的,自然學分都會比較寬裕……即便如此,我也從來沒有在大一學生卡上看見過這麼多學分。”

    鄭清終於聽出來,這位多臂族侍者是在誇獎自己。

    他尷尬的笑了笑,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麵前那杯青蜂兒上麵。

    猶豫片刻,年輕的公費生還是開口了:“唔,謝謝……但是,我的意思是,我沒有點這杯酒吧……手續費我可以另外繳納。”

    “這杯算我請你的,手續費另算。”酒吧侍者微微一笑,幾條胳膊仍舊在不緊不慢的擦拭著其他的酒杯、整理著酒架,而鄭清麵前則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小堆硬幣。

    “三枚玉幣零七十四個銅子……扣除了九十四個銅子的手續費。”侍者將一份確認函遞到年輕巫師麵前:“如果確認無誤,就簽字吧。”

    鄭清掂起麵前那一小堆仍有餘溫的硬幣,摸了摸,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細細讀了文件,覺得沒問題後,抓起旁邊的羽毛筆便在那份確認函上畫了圈。

    “合作愉快!”他舉起那半杯青蜂兒,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歡迎光臨。”多臂族的侍者沒有舉杯,而是微微點著頭,笑容滿麵。

    ……

    ……

    鄭清是在步行街糖人店的門口見到吉普賽女巫的。

    當時,她正彎著腰,隔著高大的玻璃櫥窗, 津津有味的看著糖人店裏那些糖人們戲劇性的表演——與鄭清第一次見過的戰鬥場麵不同,今天的糖人們演繹的是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與當下的天氣非常應景。那些飄飄落下的雪花,都是甜膩膩的糖霜;而懸掛在半空中的那輪明月,則是一塊圓圓的薑糖;遮掩月亮的雲氣,是甜絲絲的棉花糖。

    但原本對這類魔法很感興趣的年輕男巫隻是掃了幾眼,便強行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你不冷嗎?”鄭清擔憂的看向吉普賽女巫,語氣顯得有些不安:“現在還下著雪,你穿的也太單薄了吧……”

    原本他以為伊蓮娜會穿著皮衣或者類似的厚實大衣出來,但現在,他不得不麵對一個很讓人不安的情況——女巫穿在身上的,隻是一件單薄的裙子。

    雖然是長裙,雖然那條裙子沒有露胳膊、而且蓋住了腳脖子,但不論是衣領袖口處半透明的蕾絲花紋,還是裙子單薄的麵料,都非常清晰的向男巫說明著一個事實。

    這是一條在夏天穿的裙子。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10 14:33
第94章 雙唐記

    現在是下午三點半,外麵的天空不止一點點的冷。

    雖然雪已經不大,但呼嘯的北風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卷著鵝毛般的雪花,在街上打著旋兒,撲在行人的身上、臉上,令人避之不及。

    聽到鄭清的疑惑,吉普賽女巫從糖人店的櫥窗前直起身子,轉過頭,抬手拂去發梢上沾落的雪花,俏生生的看向年輕的公費生,眉眼間俱是笑意:“冷?為什麼冷?怎麼會冷呢?!我們是巫師啊!我們會魔法的!”

    說著,她將胳膊遞到年輕男巫的麵前。

    一股馥鬱的香氣從女巫的身上傳來,令人迷醉,也讓公費生有些措手不及,眼睛與手都不知該放在什麼地方才好。

    “綠兮紡的新款冬裙,繡了一整套的防寒符咒,就算氣溫在零下二三十度,也完全沒有任何影響的。”女巫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鄭清耳邊響起,驚醒了他的失神,也點醒了他剛剛的一點失誤是啊,這裏是巫師的世界,是有魔法存在的世界。

    年輕的公費生收斂心神,認真打量了一番女巫伸到他眼前的那條胳膊。

    薄薄的袖子上,用金銀絲線勾勒了許多細小的符文,細細分辨下,卻如吉普賽女巫所言,都是一些防寒保暖的符咒。

    “哎呀呀,打眼了,打眼了。”男生笑了笑,毫無問錯問題後的尷尬表情,反而一臉輕鬆的調侃道:“天天幫你補習符文,卻連這麼簡單的應用都沒發現……果然,理論要與實踐相結合,才能檢驗真正的理論水平啊。”

    伊蓮娜搖搖頭,笑眯眯的補充道:“這說明你是一個真正的九有人。”

    “書呆子?”鄭清敏捷的反應道。

    女巫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在她大笑的時候,男巫轉身,敲了敲糖人店的櫥窗,對老板說道:“小唐師傅,這套風花雪月來一份,要外帶的。”

    小唐師傅是這家糖人店現在的老板,也是前任老唐師傅的兒子,據說接手店鋪尚不足一年,現在還是一個白白淨淨,笑容溫和的年輕人。

    “七尺二寸三分,風花雪月一套!”糖人店老板吆喝著,從櫥窗後端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年輕的公費生:“承惠,二豆一角七子。”

    二豆一角七子,是指兩粒金豆、一枚銀角、七個銅子,折合二百六十七個銅子。相對於這家糖人店裏其他產品的價格來說,這個價格已經很高了。

    鄭清從口袋裏摸出一把硬幣,數了數,放到櫃台上,然後接過糖人店老板手中的那個小盒子之前他在流浪吧兌換了三枚玉幣七十四個銅子,折合下來足足有三千六百七十四個銅子,用來買一個小禮盒,自然是綽綽有餘了。

    盒子呈白色,四四方方,硬紙殼製。

    打開紙盒,裏麵是一個類似雪花玻璃球的容器。上麵是三寸高低的玻璃球,下麵是一架低矮的紅木底座。底座呈四周,每邊中心處都刻著一個篆字,正是風花雪月四個字。環繞四個篆字,則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細如蠅頭的金銀雙色符文。

    薄薄的透明的玻璃球裏,星星點點的白色雪花飄飄灑灑。半空中漂浮著一層濃厚不一的棉花糖霧氣,一輪金黃色的圓月在霧氣中起起伏伏。下方則是豆粒大小的糖人們,三五成群,按照既定的劇本,在三寸世界裏上演著一幕幕悲歡離合其間的種種景象與櫥窗中所展示的一般無二,令人望之而嘖嘖稱奇。

    “這個雪花玻璃球應用了空間延展的魔法,現在看上去小巧玲瓏,當你打算吃掉它的時候,就知道它實際有多大了。”男巫賣弄的把玻璃球遞到女巫的手中,同時指了指玻璃球下麵的紅木底座:“據說雙唐記還把這個小東西申請了專利,整個巫師世界,隻有他們一家允許製作這種小玩意。”

    雙唐記就是這家糖人店的招牌名字聽林果說,這家店原本就叫唐記,但年前老唐師傅退休,小唐師傅接班後,便把店鋪的名字從唐記改成了雙唐記。在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小男巫曾經吐槽,倘若小唐師傅以後退休,他兒子接班,這間店是不是還會改成三唐記或者多唐記。

    當然,吐槽歸吐槽,到目前為止,大家還沒有發現這家糖人店下一代掌櫃的身影,所以平日裏大家與小唐師傅打趣時,更多是關注他的另一半,倒很少有人拿店鋪名字開玩笑。

    “非常精致,非常巧妙。”伊蓮娜捧著那個雪花玻璃球,翻來覆去的打量幾遍,讚歎不已:“難怪你把見麵地點約在這裏……來學校這麼久,我都沒有在外麵多轉轉,感覺損失了很多很多啊。”

    說著,她將玻璃球重新塞進紙盒中,遞給年輕的公費生。

    鄭清笑眯眯的看著她,沒有接過紙盒。

    “這是送給你的,”他清了清嗓子,按照之前琢磨好的台詞,小聲說道:“人生百味,最美不過甘甜。希望你的學業順順利利、甜甜向上,笑口常開,甜甜美美。”

    祝語未完,他的臉已經漲紅一片,與四周潔白的雪景相映,倒顯得分外有趣。

    “啊呀!”吉普賽女巫抓著手中的紙盒,臉上露出非常驚喜的表情:“真是謝謝啦!好久都沒人送我這麼甜的禮物了!”

    看到女巫沒有拒絕,年輕的公費生心底重重的鬆了一口氣,臉上的血色也漸漸褪去,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綻的更大了一些。

    “如果你喜歡,我天天送!”他撓著頭,傻乎乎的笑著。

    “天天就免了,”女巫將紙盒塞進包裏,眨眨眼,俏皮的說道:“糖吃多了容易蛀牙……而且齁的慌。”

    鄭清有些窘迫的笑著,不知下麵該說些什麼。

    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安,吉普賽女巫探出胳膊,非常自然的挽住他,然後側著身子,伸手順著步行街的方向畫了一個大大的圈:“我改主意了……去一家餐廳吃飯太浪費,我們繞著步行街,每家小吃店都來一點點吧!”

    軟香在臂彎,男巫昏昏沉沉的點著頭,隻感覺渾身血液肆意遊走。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11 10:32
第95章 美食街

    周末的下午,一向都是貝塔鎮步行街上最熱鬧的時段。

    沒有了上課的壓力、作業的煩惱,許多學生一個懶覺便直接睡到了午後。他們醒來後,精力充沛,恰好時間也很充沛,於是酒吧、美食、商鋪眾多的步行街,便受到格外的青睞。

    許是掌管氣候的巫師覺得今天這場雪下的薄厚已經夠了。當鄭清攜吉普賽女巫離開雙唐記的時候,天空中隻有零星的雪花慢悠悠的往下落。

    風也漸漸止了,一些之前因為風雪緣故呆在屋子裏的人趁著天色還亮、雪景尚美,都一窩蜂的跑出來,就著雪景,逛著小街。

    作為貝塔鎮上最繁華的商貿街,貝塔鎮步行街早早便有專業巫師清理了路中央的積雪,隻餘下路兩側以及屋頂上仍舊白茫茫一片,與街上深沉的顏色相互映襯著,格外醒目。

    已經在校園裏看夠雪景的年輕公費生,自然沒有把注意力落在那些殘留的雪景上。他的一條胳膊被吉普賽女巫挽著,渾身僵硬,不敢亂動,生怕舉止有暇冒犯了身邊的女巫。

    伊蓮娜看上去倒是比鄭清更自在一些。

    順著正街沒走多遠,鄭清眼角餘光掃到斜地裏一個小牌樓,腳下頓時一住。

    “你不是想吃好吃的嗎?”男巫一開口,原本喪失的勇氣便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又咕嘟咕嘟填滿了他的胸口:“那邊,步行街上的美食街,裏麵有很多好吃的。”

    說著,他一伸手,指了指那座小牌樓所在的巷子。

    所謂美食街,其實隻是貝塔鎮步行街上的一條小巷子,長僅數百米,寬不足二十步。巷子左右沒有門庭,都是整整齊齊的高大白牆,原本是兩個街區的分界線,但因為靠近步行街,人流眾多,便漸漸有那些租不起門麵的小販們聚攏了來,借著幾尺地界,做點小本生意。

    相對於正街上那些字號響亮的店鋪,這些小商販們能夠提供給第一大學學生們的商品或者服務非常有限——學生們買法書找上元書肆,買課本閑書找三味書屋,買衣服有拂地垂、綠兮紡、雲想依,百貨有格林雜貨鋪,鍾表有胡克兄弟鍾表店,首飾有牧飾娘,日用有臨鏡畫,禮物有蘋果閣,就連那些禁忌品以及灰色來路的家夥什兒也有流浪吧打理。

    經過幾番折騰後,這些小商販們最終找到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突破口——做美食成本不高,又能借助正街上充沛的客流,隻要有一兩手絕活,便不虞生意做不下去——也因此,這條巷子裏漸漸成為專業的‘美食街’。

    管理鎮子的委員會後知後覺,卻也不笨,在這條街成型之後,稍加整理將其納入統一管理,還在巷子口立了座小牌坊當做統一門麵。這樣做不僅擴大了市場、就業,為步行街增添了特色,而且給鎮子的財政多了一筆新的收入,可謂是一舉多得。

    當然,即便入了籍,成了步行街的‘正式成員’,小商販們依舊做的小本生意。

    推輛小車,架口鐵鍋,煮幾壺熱茶,擺一排碗筷,講究些的,還雇傭幾隻穿了圍裙的小精靈做服務員,幫著端茶倒水收銀打雜;不那麼講究的,便連爐子裏燒的火都不用魔法,而是撿鎮子外沉默森林邊緣的枯枝敗葉燒。

    兩人拐進巷子後,頓時感到與外麵的差異。

    小商販的吆喝聲、簡陋的魔法招牌上閃爍的虹光、還有來來往往摩肩接踵的人潮、以及耳邊重疊著的、嘈雜的說話聲。

    仿佛一瞬間,他們便從外麵那個‘陽春白雪’的世界,來到了一片‘下裏巴人’的世界。

    這股充滿生活氣息的熱鬧氛圍不僅感染著步行街上的學生們,而且似乎連天氣都被它們影響了——原本因為下雪,鄭清還猜測這裏的小販們會不會歇業。

    “好香啊!”吉普賽女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臉陶醉。

    鄭清抽了抽鼻子,深以為然。

    甫一跨過那座小牌坊,似乎便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氣息:醬香、醋酸、酒熏、各色皆有,煎、炸、蒸、烤,五味俱全。

    圓滾滾的章魚丸、油汪汪的羊肉串、濃鬱的鹵煮、清爽的大葉茶,各種各樣的美味爭先恐後的闖入客人們的鼻子裏,刺激著他們的鼻腔粘膜;碧綠的青蜂兒、黃澄澄的琥珀光、火紅色的煙酒,勾引著大家的饞蟲,刺激著他們的視網膜;還有巷子裏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你來我往的推讓聲,更是牽絆著每一個走在這裏的行人。

    “唔,這座小牌坊上的符咒非常有趣,魔法籠罩範圍竟然非常規整的控製在了這條巷子裏,難怪外麵雪下了一尺厚,裏麵竟然連點泥水都沒看到。”鄭清下意識的點評著兩人剛剛路過的那座小牌坊,賣弄了一下自己的專業。

    伊蓮娜聞言,頓時白了他一眼。

    “早就聽說鎮子上有個美食街,一直沒時間過來轉轉。”女巫不露痕跡的將話題轉回正道,語氣中多了幾分雀躍:“今天一定要吃個夠!”

    “一定,一定!”年輕的公費生也有些醒悟過來,一轉身,從旁邊的小鋪子上拿了兩串油炸的小丸子,塞到女巫手中:“嚐嚐這個,據說是從馬裏亞納海溝裏那頭老章魚身上剁下來的觸須做的……不過我猜就是些普通章魚汆的丸子,頂多那些章魚是在西太平洋抓的。

    “哈哈哈哈,”伊蓮娜笑的花枝亂顫:“老板還在旁邊呢,你這樣說好嗎?”

    “不礙事,不礙事。”旁邊,炸丸子店那位胖乎乎的圓臉老板聞言,連連擺手,笑容可掬:“都曉得是個噱頭……隻要大家覺得我家丸子好吃就行。”

    女巫眼珠一轉,將手中兩串炸丸子分了一串給鄭清:“你也嚐嚐!”

    鄭清猶豫了一秒鍾,果斷接了過來,咬下一個,咀嚼著,衝著伊蓮娜伸出大拇指,讚歎道:“香軟彈滑,油而不膩!的確好吃。”

    女巫頓時笑眯了眼:

    “不要衝我誇,衝老板誇!”

    “好吃也不要多吃……我可是打算把這條街都吃一遍的!”

    “慢慢逛,一家一家吃,一家吃一點。”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12 04:15
第96章 消食

    “這個肉串烤的很嫩啊。”

    “嗯嗯,而且在肉串上搭配青菜的主意非常棒!”

    “來,嚐嚐這個炸土豆條。”

    “清脆爽口,就是味道有點刺激。”

    “來點青蜂酒潤潤喉嚨?”

    “以毒攻毒?可以試試!”

    “我就不用了,我來一小碗陽春麵緩緩…”

    “唇齒生香,回味無窮啊。”

    “那邊有小點心……芥末蛋糕,你敢不敢動?”

    “感動,太讓人感動了!”

    “哈哈哈哈哈……”

    嫋嫋青煙,伴隨著男女巫師輕快的聊天聲,緩緩飄散。不長的巷子,兩個人走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才走了一個來回。

    當鄭清重新跨過巷口的小牌坊,走進冰天雪地之時,已經近下午五點鍾了。風雪雖停,雲層未散,太陽更是從早到晚都沒有露麵,恍惚間,天色已經暗了許多,臨街的商鋪大都亮起了霓虹,五彩的虹光與悅耳的音樂打破空氣裏冰冷的寒意,讓這片世界多了幾分活力。

    距離美食街不遠,便是鄭清之前預定了座位的‘約塔’餐廳。

    瞅著餐廳門口侍立的服務生,年輕的公費生不由揉了揉圓鼓鼓的肚皮,愁眉苦臉的看了女巫一眼。

    伊蓮娜正仰著腦袋,將杯子裏最後一點青蜂兒倒進嘴裏,同時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我們進去歇一歇再吃?”鄭清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幫忙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小聲詢問道:“聽說‘約塔’的點心很不錯,可以來一點…”

    伊蓮娜歪著腦袋,眼波流轉,瞅了一下遠處那塊粉紅色的牌匾。

    “已經吃的很飽了。”女巫蹙起眉,湊到他耳邊,小聲嘟囔著,暖暖濕濕的呼氣讓男巫脖子上炸起一圈細小的汗毛,他感覺自己整個背部都僵直了。

    “我們可以在裏麵歇一歇再吃。”他喃喃著,輕聲說著,唯恐聲音稍大一點,會打碎什麼東西似的。

    “可是裏麵太悶了!”女巫抬起胳膊,站在原地輕盈的打了個轉,裙角飛揚,男生隱約看見了她白皙的小腿。

    他悄無聲息的咽了口唾沫。

    “那我們去湖邊逛逛,消消食?”鄭清嘶啞著嗓子建議道。

    “好主意!”伊蓮娜頓時眉開眼笑的答應了。

    聽到她輕快的聲音,年輕的公費生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那雙迷人的大眼睛。他的臉上忍不住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真的好高興啊。

    沒走幾步,吉普賽女巫忽然住了腳步。

    “你在‘約塔’餐廳定位子,是不是掏定金了?”她猶豫的看著男巫,然後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塊粉紅色的牌匾:“如果我們爽約,你的定金會不會被收走?”

    作為步行街上著名的餐廳,‘約塔’因為與‘約ta’諧音,因而頗受年輕男女巫師們的歡迎,每到周末,座位總是供不應求。

    不過因為公費生的緣故,鄭清倒是沒有與普通學生一樣排隊,而是拿到了餐廳‘內部供應’的號碼——這是貝塔鎮上所有大小商鋪間約定俗成的慣例。因為整個鎮子都是依托於第一大學的下屬學院而建,因而學校的‘高材生’們總是能受到各種各樣隱晦的優待。

    即便如此,他也付出了一粒金豆子作為押金。

    當然,此間種種,自然不必向女巫細說。

    “不要緊,沒關係的。”男巫爽朗的笑著,毫不在意的擺擺手:“‘約塔’的位置都是三天有效。就算我們沒時間去,也能把位置轉出去……你忘了我是流浪吧的金卡會員了嗎?約塔的老板跟流浪巫師關係很好,回頭我把那個號碼放到流浪吧,說不定還能小賺一筆呢!”

    “那就好!”女巫聞言頓時鬆了口氣。

    ……

    與步行街上相比,校園裏的積雪並沒有被清理的跡象。

    因為沉默返潮的緣故,學校現在人手非常緊張,校工委的許多工作人員都被派遣到沉默森林深處公幹,留在學校的老人們,除了維持維持校工委正常的運轉之外,並無餘力,也無興致去清理那些積雪。

    “我以為他們會用魔法把這些雪都清理掉的。”鄭清踩在沒腳踝的雪地間,環顧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由搖頭:“步行街都清理的那麼幹淨,學校裏竟然還不如外麵。”

    “雪景也很好啊,”女巫仿佛一隻小鹿般在雪地裏蹦來跳去,繞著鄭清打轉,還專挑那些沒有被人踩過的雪地走:“你們家冬天下雪,自然不稀奇,但是學校有很多熱帶來的學生,可稀罕這種天氣呢。”

    “小心點,別摔了。”鄭清擔心的看著女巫的身影,提醒道。

    “我已經念了防滑咒,不怕的。”吉普賽女巫衝他做了個鬼臉,一臉得意洋洋。

    鄭清摸了摸冰涼的鼻尖,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這才反應過來,除了學校是一座巫師學校外,他也是一名巫師——這大約就是傳說的燈下黑了——這麼一想,他的腦海頓時轉過好幾個念頭,比如要不要準備幾張保暖符籙,要不要準備幾劑祛寒的湯藥或者從圖書館找幾道防風霜的小魔法,然後明天上課的時候包個小禮物送給伊蓮娜。

    這麼想著,不知不覺,兩人已經來到了臨鍾湖畔。

    雖然今天下了雪,但湖麵還沒有結冰。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中,湖麵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縷縷蒸騰起的霧氣,如夢似幻。

    與平日相比,今天的臨鍾湖顯得安靜了許多。不論是湖麵的水牛,還是那些紅色的大鳥們,都不見了蹤影,不知是不是躲到哪裏避寒去了。放眼望去,四麵一片白,湖心小島與小塔也是一點白,唯湖水黑沉沉一片,落在這片白茫茫的世界裏,格外搶眼。

    “不知道湖裏的魚人們如果這種天氣跑出來,會不會被凍僵……硬邦邦的,pia在岸邊。”鄭清想起自己認識的那頭魚人,腦海不由冒出去這麼一個念頭。

    “哈哈哈,魚人雖然是水生,卻是不怕冷的。”女巫聞言,忍不住笑道:“到底是魔法生物,他們的祖先可是能在極度寒冷的深海生活的種族啊。”

    鄭清的目光越過女巫的肩頭,連連頷首:“是了,是了,這是巫師世界,是魔法世界……連蛇都能在大雪天四處溜達,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呢?”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13 10:55
第97章 雪中蛇

    自從來到巫師世界之後,鄭清的三觀總是反複徘徊在摧毀與重建之間,循環不休。

    比如某位博士隻是因為眼睛有些酸澀,便把眼珠子摳出來用藥水泡一泡,泡完又重新裝回去,還一點不影響使用;比如學校竟然雇傭鸚鵡擔任辦公樓的前台,而那些綠毛的彎嘴鳥兒聒噪起來,比說相聲的嘴皮子還要溜;再比如,學校裏的貓會說話,老鼠會穿著衣服四處亂跑,還有蛇,大冬天不窩在洞裏睡覺,反而豎起身子,享受凜冽的寒風。

    作為經曆過九年義務教育,三年補充教育的科學主義接班人,鄭清雖然不能對蛇類生物的習性了如指掌,但也可以說得上略知一二——最起碼,他知道,作為一種冷血動物,蛇類在低溫環境下反應會遲鈍、很容易進入冬眠狀態。

    這個‘低溫’的程度,他並沒有一個確切的概念。但他琢磨著,無論如何,當天氣已經到了下雪的程度,而且地上有一層厚厚的積雪的時候,應該已經達到它們冬眠的條件了吧。

    “它是不是已經被凍僵了?”年輕的公費生喃喃著,目光越過吉普賽女巫的肩頭,語氣中流露出幾分詫異。

    遠處的雪地裏,一條絕不應該在雪天出現的蛇,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條蛇看上去有點眼熟。

    聽到男巫的話,伊蓮娜回過頭,順著他的目光,很容易便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中找到了那條與眾不同的顏色。

    一條青黑色的眼鏡蛇,正支著上半身,盤臥在湖畔的一塊假山石上,昂首挺胸,一動不動,似乎在眺望遠處。

    女巫瞳孔驀然一縮,原本放鬆的身體驟然繃緊。

    “怎麼,你怕蛇?”鄭清敏銳的察覺到女伴身上的細微變化,心底頓時湧起莫名的勇氣,很自然的錯過半個身子,站到她的身前,同時安慰道:“不要緊,學校裏的蛇大多都是有主的……沒主的野蛇,我們巡邏的時候都會那手杖挑進竹簍裏,然後隔天再送到李教授他們的魔藥實驗室。”

    “敢在學校裏露麵的動物都不是蠢貨。”

    “它既然有恃無恐、光明正大的盤在那裏,相比是在學校有過備案……這種蛇都老實的很,就算你把指頭塞進它嘴裏,它也會乖乖給你吐出去。”

    最後一句話說的略帶幾分俏皮,女巫聽著,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是啊,”她喃喃著,若有所思道:“既然它敢光明正大的四處溜達,自然是有恃無恐的,我又何必害怕呢。”

    仿佛聽到了男女巫師的說話聲,不遠處,那條支著上半身的眼鏡蛇慢吞吞的扭過頭,向後瞟了一眼。然後吐了吐紅紅的信子,又徑直把頭扭了回去。

    “它是在給我們打招呼嗎?”鄭清頓時揚起眉毛:“沒看出來,還是條有禮貌的蛇誒!”

    伊蓮娜微微一笑,語氣輕鬆的提醒道:“我剛剛就覺得它有點眼熟……你記得劉菲菲嗎?她好像就有一條這麼大的眼鏡蛇吧。”

    聽她這麼一說,鄭清頓時恍然大悟,知道心底那點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在入校專機上,劉菲菲那條蛇曾經被女妖尼基塔擠幹了毒液,表現的相當‘滑膩’,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隻不過開學之後,因為學校的規定,他就很少見劉菲菲帶著她的大蛇四處溜達了。

    現在聽伊蓮娜這麼一說,他略一打量,自然很容易便將假山石上的那道身影與記憶深處的那條團成球的大蛇對應上。

    “也許它在等劉菲菲?”年輕的公費生以己度人,卻又不由自主想到自家那隻小狐狸,語氣中多了幾分酸溜溜的感覺:“這才是靠譜的寵物……哪像我家那隻小狐狸,整個一大爺,見天哄著,也不見它什麼時候守過我。”

    “狐狸畢竟靈性,性子敏感……不像小龍,一根直腸子。”女巫安慰的勸了一句。

    鄭清聞言,不由失笑:“從來都聽人說蛇類性格陰沉,第一次聽說它們是直腸子……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個形容倒是很貼切啊。”

    說著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條眼鏡蛇,道:“中午我見過尼古拉斯,他好像說劉菲菲今天沒來圖書館……這條蛇怕是白白在這裏候著了。你說我要不要過去勸它回去?”

    因為那塊假山石就在書山館斜前方不遠處——平日裏,劉菲菲七天倒有六天半都會在圖書館呆很久——這也是為什麼,鄭清很自然的給那條蛇找到了一個呆在那塊石頭上的理由。

    “不,不要去了。”伊蓮娜下意識的一把拽住男巫。

    繼而,她醒悟到自己的行為有些突兀,隨即解釋道:“你去了又怎麼跟它溝通呢?難道你會說蛇語嗎?……也許它因為吹風的緣故,心情原本就不好,萬一你去了被它咬一下,豈不是又要去校醫院呆一晚上?”

    這個解釋非常合情合理,頓時勸住了男巫的腳步。

    “其實我也會說兩句蛇語來著,”年輕的公費生眨眨眼,湊到女巫耳邊,小聲說道:“嘶嘶……嘶嘶嘶嘶……嘶…”

    溫熱的氣流拂過女巫的耳垂,吹的她耳朵發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你這嘶來嘶去的, 是什麼意思?”她笑著問道。

    “我是在問‘小姐你好,請問你站著這冰天雪地中,有何貴幹?’。”年輕的公費生換了一副深沉的語調,裝模作樣的說道。

    “嘶嘶,嘶嘶嘶,噗噗。”女巫也學著嘶嘶了兩聲,卻最終忍不住噗噗的笑了出來。

    “你嘶嘶的又是什麼意思?”鄭清也笑著問道。

    “我是在問‘你怎麼知道那條蛇是位小姐,而不是先生’。”伊蓮娜笑吟吟的回答道。

    鄭清摸了摸腦袋,對這個問題也有些茫然。

    “我隻是覺得它是條母蛇來著,”年輕的公費生聳聳肩,給出一個令女巫目瞪口呆的答案:“像白娘子、小青、女王大人之類的,有名氣的蛇精,不都是女的嗎?”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伊蓮娜頓時忍不住,翻了幾個白眼。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11-14 11:53
第98章 湖畔涼人

    大雪一日,天冷氣清,湖中人鳥聲俱絕。

    霧凇沆碭,天與雲對假山湖水,白黑分明。湖心小島,如墨池中一盞雪蓮,島上白塔,又如蓮花之蕊,立在那裏。隔著假山石,女巫分明看出來,那條響尾蛇的腦袋,正直直的對準那座白塔,不知在尋摸些什麼。

    因為湖邊積雪甚多,那些幹草窠深處難免有湖中小怪們留下的醃臢或者陷阱,所以鄭清與伊蓮娜並沒有走遠,而是就近,繞道那座假山石斜後,選了處無人的空地,慢吞吞的踱著步子,消著食,享受著這湖畔少有的靜謐與安詳。

    吉普賽女巫心底裝著事情,時不時抬頭掃一眼假山石上的那條長蟲。

    她的舉動很快便引起了年輕公費生的注意。

    “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飛隻紙鶴,讓劉菲菲把她的小龍領了去。”鄭清以為伊蓮娜擔心那條響尾蛇的安全,勸道:“我看那條蛇也是有靈性的,如果真覺得冷,它肯定會提前溜回去的,決計不會在外麵凍僵。”

    伊蓮娜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半晌,她忽然開口,問道:“你為什麼那麼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感覺。”

    這個問題顯得有些突兀,讓人聽了摸不著頭腦鄭清不知道她是指剛剛自己揣測的那番話,還是旁的什麼事情。

    猶豫了片刻,他最終選擇了一個略顯取巧的答案:“巫師不相信自己的感覺,還能相信什麼呢?”

    他說的這句話化用自十八世紀的大巫師托馬斯阿爾瓦所言:真正的魔法,就是百分之一的感覺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技巧才能施展出來……巫師不相信自己的感覺,永遠與真正的魔法無緣。

    吉普賽女巫微微一笑,似乎覺得他的回答很有趣。

    她沒有接口,而是走在鄭清前麵,背著手,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踩在潔白光滑的雪地裏,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仿佛擔心下麵有個窟窿似的。

    長長的裙角拖在地上,裹了雪粒,又染了泥點,看的年輕男巫有些不安。他倒是向幫女巫提一提裙角的,但這種想法也隻能在腦子裏過一過他覺得,倘若他真的冒冒失失去撩女巫的裙子,怕是下一秒就會被人當成色狼踹進湖裏吧。

    索性他將目光從裙角挪開,隻盯著女巫迷人的背影看。

    “看看眼前的湖水,你能發現什麼?”前麵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打斷男巫腦海中剛剛掠過的幾縷遐思。

    鄭清幹咳了兩聲,抬起頭,沒敢與女巫對視,生怕她察覺到自己眼神中的心虛。他抬頭看向女巫所指的方向,這才發現,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湖邊,尺許之外,就是粼粼的湖水。

    因為下雪的緣故,今天的湖水顯得格外安靜,放眼望去,仿佛一塊藍汪汪的巨大寶石。

    “雪,水,還有湖水裏影影綽綽的水草。”年輕的公費生脫口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還有嗎?”女巫鍥而不舍的追問道。

    鄭清低下頭,看見了水中自己的影子。

    他咧開嘴,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有你美麗的身影。”

    這個回答應該給一百零一分,他在心底自得的想著,多一分是用來犒勞自己剛剛犧牲的腦細胞。

    吉普賽女巫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抬手揪住男巫的耳朵,輕輕擰了一下:“油嘴滑舌……說重點!”

    “除了那道身影,沒有什麼其他重點了!”鄭清做出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語氣卻顯露出從未有過的堅定。

    女巫收斂了笑容,沒有再說話,而是轉過身,背對著男巫,就那麼默默的站在岸邊,看著靜靜的湖水,一動不動。

    鄭清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知道剛剛那番話是不是說的有些過頭了但如果再來一次,他仍舊會那麼說的。有的時候,回答並不僅僅是單純的回答,更是一種態度。

    良久。

    女巫才慢慢開口:“我們總是這麼的無知。”

    說完這句話,她又沉默了。年輕的公費生撓撓頭,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但非常明智的閉緊了嘴巴,沒有吭氣。

    果然,很快女巫再一次開口了。

    “真的,我們真的一無所知。”她喃喃著,聲音有些細微,仿佛耳語似的,倘若不是周圍一片寂靜,而鄭清又豎起耳朵專心致誌聽她說話,定然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

    “……我們隻是一些可悲的,被血肉束縛了的靈魂。因為上天灌注的一點靈性,勉強觸摸到了一些殘缺不全的影像,就以為看到了世界的本質。”

    “誰知道我們看到的時不時湖中的倒影呢?”

    這番話顯得略有些深奧,似乎老姚在他的魔法哲學裏也說過類似的話,但鄭清記不太清了。他皺著眉,本能的覺得吉普賽女巫剛剛說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像這片湖水,”伊蓮娜語氣忽然重新輕快起來,抬手指著麵前的臨鍾湖,說道:“在我們的視線裏,湖水裏隻有一些水草與精靈,但是也許在我們看不見的層麵,這座湖裏是一個完整的、黑黢黢的世界。”

    鄭清終於找到了搭話的由頭:“我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就挺好的,沒必要去關心其他世界的事情吧。”

    “對啊……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就挺好。”伊蓮娜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忽然轉過身,定定的看著年輕公費生,而後閉上眼, 輕輕說道:“吻我。”

    鄭清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咽了口唾沫,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女巫,目光從她精致的麵孔,慢慢滑落到她的腰身,看著她的雙手緊緊攥著身前的腰扣,看著那透過薄薄的紗裙,隱約露出的玲瓏的身子。

    然後他的目光驟然一收,重新回到了女巫的臉色。

    借著雪色的映襯,她的周身仿佛都泛起了乳白色的光暈,令人迷醉。

    女巫身上馥鬱的香氣彌漫開來,令年輕的公費生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覺。他眼角的餘光滑過她鼓起的胸口,滑過她領口中隱約露出的鎖骨,滑過她白皙的脖子,最後停在了那迷人的,仿佛烈焰般的紅唇上。

    “吻我。”女巫喃喃著,仿佛耳語一般。

    年輕的公費生頓了頓,輕輕吐了一口氣,僵硬的向前挪了一步,慢慢低下頭,噙住了那點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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