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432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1-25 02:39
第169章 牆角有了洞
    團團今天很不開心。

    因為它不能呆在宿舍裏,趴在胖子厚鼓囊囊的被窩中,享受冬日的愜意——所謂冬日最愜意的事情,莫過於自己裹著被子,呆在暖和的屋子裏,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還有玻璃窗在大風抽打下發出的痛苦呻吟。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滿足感。

    但在年輕公費生許諾了一隻新的煉金皮皮鼠,以及允許團團在店裏看守那些籠子裏的老鼠之後,肥貓經過短暫思考,最終勉為其難的答應出窩了。

    這絕對不是因為它喜歡玩老鼠,或者想要一隻新的皮皮鼠,完全是團團大人心地善良、助人為樂,不忍心看這些年輕巫師忙的四腳朝天——肥貓如是想著。

    呆在店裏的時間比團團想的要舒服一些,除了身子下麵櫃台那硬邦邦的木頭桌麵讓它的肚皮稍稍有些不適之外,其他環境還是蠻符合貓的習慣。

    比如恰到好處的暖氣與溫度,比如盤子裏切成小塊的牛肉幹,再比如身後那一排排的籠子,以及籠子裏三五成群擠作一團,在肥貓注視下瑟瑟發抖的小老鼠們。

    說到老鼠,在肥貓團團看來,這種小生物實在是太開胃了。

    當然,這裏說的開胃並不是把老鼠當成下酒菜來開胃,而是一種‘心理’上的開胃。就像有的人吃飯喜歡看美食紀錄片,看著片子裏的人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吃的眉飛色舞。

    老鼠之於團團,正如美食紀錄片之於有的人。

    肥貓抽了抽鼻子,嗅著空氣中那股芬芳的味道,食指大開,忍不住又將爪子伸進旁邊的盤子裏,撈了兩顆牛肉粒塞進嘴裏。

    “你悠著點,早上起床後不是剛吃了倆肉包子嗎?這才過了幾分鍾!”挽著袖子、拿著抹布匆匆路過櫃台的鄭清看見隻剩下薄薄一層牛肉粒的盤子,臉色頓時有些發黑:“你可沒有醫保……我們絕對不會把你送到校醫院去的!吃壞肚子,你自己去沉默森林找藥去!”

    肥貓斜乜了公費生一眼,耳朵一扯,眼露不屑。

    開玩笑,吃壞肚子?

    聞著這麼開胃的氣味兒,還會吃壞肚子?

    這種想法也太滑稽了吧!

    鄭清不知道肥貓在腹誹些什麼,但作為一個靈魂中住著貓的男巫,他仍舊很輕鬆的理解了團團眼神中所傳達的不屑與無視。

    今天是個好日子,不生氣,不生氣。

    一個大男巫,犯不著跟一隻貓置氣,我不氣,我不氣。

    年輕的公費生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莫生氣’的口訣之後,才憋著氣,伸手從牆上擺著的那排籠子裏挑選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籠子,拎著向外走去——他是回店裏拿展示品的。

    時間已經緩緩流淌到辰時的末尾。

    距離‘叮叮金融與殺蟲公司’開業也越來越近了。

    隨著太陽漸漸露出真容,步行街上的行人不知不覺多了許多。宥罪獵隊的一眾年輕巫師們亂糟糟的站在店鋪門口,有的準備煙花爆竹、有的不斷擦拭著易拉寶上的塵土、還有的站在迎賓台後麵,守著一冊賬本發呆——沒有任何經驗,也沒有雇傭任何專業人員,這些年輕巫師們完全是在憑借著自己的印象與感覺在開店。

    鄭清拎著‘展示品’向外走的時候,恰好看見了這一幕。

    陽光穿過雲層與高大的塔樓,斜斜的落在‘D&K’的門口,給站在店門口的年輕巫師身上鍍了一層亮閃閃的金光。

    但與這層金光不匹配的,卻是年輕巫師們那些毫無章程、沒頭沒腦的亂躥。

    鄭清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最初開這爿小店,一方麵是想給宥罪獵隊以及自己增加一點進項,免得坐吃山空;另一方麵,他也喜歡能找一處落腳點,讓獵隊不至於每次都擠在403狹小的宿舍裏開會。

    按照鄧小劍的說法,一支獵隊從組建到成型,再到參加數場獵賽、參與各種排名,林林總總會麵臨許許多多的麻煩事。

    比如訓練時符紙、藥劑、煉金用品等魔法耗材的消耗;比如場地租賃、隊服隊旗隊徽等的置辦;比如招納新人時的舞會、或者慶祝勝利時的晚會,等等。沒有哪一項不花錢的。

    學校雖然對成型的獵隊有一些補助,但那點資金連一場高強度訓練的消耗都彌補不了。更不要提學校的資金都是專款專用,賬目都是直接在校工委與第三方之間往來,獵隊唯一能做的就是簽字確認。

    想要通過挪用補助為獵隊隊員們謀求福利,完全沒有任何機會。

    那些在冊的正式獵隊,可以通過收取讚助費或者參加獵賽拿到的獵獲來彌補虧空。但對於宥罪獵隊來說,成立不足半年的他們,僅僅參加過一次獵賽,而且還參加的是正式獵賽的衍生賽事,能夠搶下一些獵獲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情,至於讚助,想都不用想。

    想到了,就去做。

    這是年輕人特用的朝氣與闖勁兒。或者可以說是魯莽。

    沒有經驗,沒有指導,沒有許多閑暇。單單憑借著一股無所畏懼,幾位年輕巫師便傻乎乎的衝進了貝塔鎮,賃下了這爿小店。

    幸運的是,他們身為第一大學的學生,而且其中還有一位公費生,貝塔鎮的管理機構並沒有過多為難這些年輕巫師,很快辦好了各種開業手續。常常在街麵上走動的那些青皮無賴們也都識趣的繞過了這些書生們的地方,沒有來討什麼喜慶、紅包。

    但也僅此而已。

    思短言長。

    腦海雖然飄過了一大堆亂糟糟的念頭, 卻也隻在片刻之間。

    鄭清拎著籠子還沒走出店鋪門口呢。

    隻不過,就在他要跨過門檻,走出鋪子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肥貓短促尖銳的叫聲。它的叫聲中充滿了驚訝與憤怒,似乎還蘊含了一絲不可置信的意味在其中。

    年輕的公費生回過頭,恰好看見肥貓渾身短毛炸起,弓著背,夾著尾巴,喉嚨裏發出一串串威脅的呼嚕聲。

    順著它的視線向牆角看去,鄭清眼神也不由一縮。

    牆角,一塊原本白白淨淨、沒有一絲汙漬的牆壁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黑洞。

    洞口,一隻尖頭尖腦、穿著青色馬甲的老鼠,正探出大半個腦袋,四下裏胡亂張望著。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1-26 09:43
第170章 薛定諤式的鼠名
    “是不是,是不是我們的目的地?”

    “應該就是這裏了,但是我覺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那麼多覺得!”

    “我是說…”

    “不要擠,讓我再看看,應該是這裏沒錯了!”

    “沒錯就出去,堵在洞口幹什麼?”

    “我覺得,初來乍到,也許我們應該禮貌一點……”

    “禮貌?他們又不是老鼠,我們為什麼要跟他們講禮貌?”

    “因為外麵有隻大貓。”

    嘰嘰喳喳的尖細聲音從牆角那個突兀出現的洞口傳出,隻是片刻之間,原本安安靜靜的店鋪角落便成了菜市場,而那個洞口也像雨後的蘑菇似的,突突突突冒出了四五個老鼠腦袋。

    幾個老鼠腦袋原本你擁我擠著,互不相讓,大有一副口水與廢話齊飛,飛起來就天荒地老的感覺。直到其中的一隻老鼠發現了某隻蹲在櫃台上虎視眈眈盯著它們的大肥貓,場麵才得到控製,稍稍消停了下來。

    “我聽說貓喜歡吃老鼠?”擠在最前麵的一隻穿著青色馬甲的老鼠轉過頭,小聲警告著身後的夥伴們“記住,低下頭,千萬不要看它的眼睛。”

    “那就是貓嗎?我第一次看見活著的貓誒!”另一個略顯尖細的矮個子老鼠努力把腦袋從夥伴們身下鑽了出去,嘴角的胡須胡亂抖動著,兩顆小眼珠滴流亂轉,看上去激動壞了“我能過去摸它一下嗎?或者請它在我的課外實踐表上簽個名!”

    “如果你想躺著回家裏的話,可以上去試試。”前麵的那隻老鼠深深的歎了口氣,連嘴角的胡須都不由自主的垂落了下來。

    “那我們要一直等在這裏嗎?”

    “理論上是這樣的,那隻貓如果不走,誰想出去?”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不要誤了老祖的大事!”

    另外幾個老鼠腦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一時間,剛剛安靜下來沒有幾秒鍾的場麵看上去又有死灰複燃的趨勢。

    鄭清木木的看著擠在最前麵的那隻穿著青色馬甲的老鼠,手中拎著的籠子‘叮呤咣啷’一下子砸在了地板上,頓時吸引了屋子裏所有小動物的目光——包括牆角那群穿馬甲的老鼠,也包括蹲在櫃台上的團團,還包括櫃台後那一排排在籠子裏假寐的商品們。

    幾十雙上百隻顏色各異的小眼睛盯著他,年輕的公費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叮咚耳朵?”鄭清終於回過神,看著牆角洞口最前麵的那隻穿青馬甲的老鼠,試探著問了一下“叮咚耳朵,是你嗎?”

    “噫!小巫師,你竟然知道叮咚耳朵?!”擠最前麵的那隻老鼠聞言,頓時大樂,嘴角的胡須都忍不住抖擻起來,隨著它的笑臉一翹一翹的“那敢情好,好極了!不過我不是叮咚耳朵,我是叮當耳朵,下次看清楚一點再說話。”

    鄭清嘴角抽了抽,徑直忽略了叮當耳朵的話。不論看得清還是看不清,這些老鼠在鄭清眼裏都長著一個模樣,完全分不出有什麼區別——換句話說,在這些老鼠開口自報姓名之前,他完全分不清那一隻是叮當耳朵,哪一隻是叮咚耳朵。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老鼠的名字都是薛定諤式的。

    年輕巫師區分叮當耳朵與叮咚耳朵的唯一方式,就是在他印象中,叮咚耳朵是一隻性格膽小,在貓麵前很慫,會裝死的老鼠;而叮當耳朵膽子很大,敢在貓群麵前炸刺。

    所以,當他麵前那隻老鼠一副鄭重其事告誡的語氣向身後的老鼠們提醒時,鄭清第一反應它肯定不是那隻會炸刺的叮當耳朵。

    雙方說話間,原本弓背眯眼,一副隨時攻擊這些不速之客的肥貓團團似乎想到了什麼,重新臥了下去,順手從碟子裏撈出兩顆牛肉粒,塞進嘴裏。胖臉上的胡須隨著它不緊不慢的咀嚼一抖一抖的。它垂著眼神,看上去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而櫃台後麵那一排排籠子裏的野生老鼠們,在短暫震驚之後,似乎看到了抓住自由的機會,一隻隻尖聲大叫著,開始用力撞擊起籠子單薄的籠門。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來拿一個展覽品,這裏都能炸鍋呢?”一個焦躁的聲音隨著急匆匆的腳步從門前傳了過來。

    辛胖子抓著一塊小手帕,一邊擦拭著額頭與頸間的汗漬,一邊邁過門檻,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鄭清瞥見胖子頭上蒸騰的熱氣,大感欽佩——真為難這個胖子,在這麼冷的天氣裏都能搞出這麼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

    “勞駕,請問能不能讓那隻肥貓離我們遠一點?”叮當耳朵勇敢的向前邁了一大步,揮舞著胳膊,尖聲尖氣的叫道“為了巫師社會的和諧穩定!”

    團團不屑的打了個響鼻,眼皮都懶得撩起來多瞅那些老鼠一下。

    聽到叮當耳朵的要求之後,鄭清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旁邊就傳來胖子震驚的聲音。

    “叮咚耳朵?臥槽……你們是怎麼跑進我們店鋪裏來的?!”說著,胖子還四處張望了一番,似乎想看到一扇打開的窗戶,或者某個躲在角落裏衝他詭笑的老巫師。

    “我不是叮咚耳朵!我是叮當耳朵!”穿著青色馬甲的老鼠忍不住攥了攥爪子,甩了甩尾巴,額角暴起了幾根青筋。

    它的身後,其他幾隻陸續擠進屋子的老鼠群裏發出了吃吃的低笑聲。

    “唔,好的,好的,叮當耳朵……麻煩問一下,你們這麼‘突然’的出現在我們店裏,有什麼事情嗎?”在丟出一張靜心符將那些躁動的‘商品們’重新安撫下來之後,年輕的公費生終於緩過勁,低頭看向了腳邊幾位不速之客,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嗯?”叮當耳朵淩厲的目光掃過鄭清剛剛激發的那道靜心符,察覺其中並沒有什麼危險氣息之後,頸間炸起的短毛才緩緩平複了下去。

    然後它咳嗽了兩下,語氣忽然變得非常正經了“告訴你們店的老板,就說我們鼠族有大人物要來參加你們的開業典禮,需要你們做一些前期配合工作……”

    前期配合工作是什麼,鄭清並不知道。

    但是這個店的老板是誰他還是很清楚的。

    “有什麼事情跟我說就好,我就說這個店的店主。”鄭清雙手撐著膝蓋,低頭看著麵前一群穿著衣服的小老鼠,笑容可掬。

    末了,似乎是為了證實他的話,年輕巫師還伸手指了指掛在牆壁上的營業執照。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1-27 10:10
第171章 喧賓奪主
    “這裏!還有這裏!都擺上花籃!”

    “桌子下麵有一枚果核,你們都瞎了嗎?為什麼不把它清理掉!”

    “還有地毯,黑地毯呢?快點鋪上!難道你們想讓大人物走在泥地上嗎?”

    穿著青色馬甲的小老鼠背著手,踱著有力的方步,在狹小的店鋪裏來回走動著,不時還揮舞著胳膊,大聲吆喝,安排著諸項接待事宜。

    一群穿著同樣青色馬甲的老鼠緊緊環繞在它的四周,時不時有幾隻鼠飛奔而出,按照這隻青皮老鼠的意願調整著店裏的布局與不足。

    鄭清抱著胳膊,站在櫃台一側,冷眼旁觀。

    辛胖子則站在櫃台的另一側,守在牆邊那一排排的籠子前,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店裏那些不速之客的一舉一動。還有肥貓團團,此刻也離開了硬邦邦的台麵,趴在胖子腦袋上,嘴角微翹,漫不經心的瞅著喧賓奪主的老鼠們,胖乎乎的貓臉上隱約露出一絲嘲笑。

    自從幾分鍾前,叮當耳朵告知了它們的來意,鄭清與同伴們簡單商量之後,便有條件的同意了老鼠的一切合理訴求——橫豎它們也是客人,有理由要求這一切。

    這份涇渭分明的默契,在叮當耳朵安排老鼠的在店鋪內外鋪設黑色地毯之後終於宣告了瓦解。年輕的公費生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向前一步,堵在了老鼠們的麵前。

    “咳咳,”他踮起腳尖,蹲坐在腳後跟上,雙手撐著地,盡量用一個低一些的角度注視著叮當耳朵的眼睛:“我需要提醒你們一下……巫師們不用黑色的地毯。他們在節日慶祝的時候,如果需要使用地毯,也隻會使用紅色的地毯。”

    原本正揮舞著胳膊,指點江山,意氣風發的叮當耳朵聞言表情一滯。半晌才回過頭,看向它的同伴,詫異道:“是這樣嗎?”

    “好像是。”

    “沒錯!”

    “對,就是這樣的,我們鼠族跟巫師不一樣。”

    它周圍的青馬甲老鼠們點著頭,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這個結論讓叮當耳朵的臉色變得有些差勁了——尤其是當它想到某個巨大的辦公室裏,鋪設的地毯就是黑色的之後,心情就更差了。

    然而這裏終究不是底下的鼠族世界。

    這裏是地表,是一個有著黃色月亮與紅色太陽的世界,是巫師們的世界。

    行走在這樣的世界裏,弱小的鼠族必須學會妥協。

    “既然這樣,那就改成紅色地毯吧。”叮當耳朵勉強點了點頭,長長的尾巴從半空中收了回來,在它的腰間繞了兩圈,打了個死結。

    聞言,幾隻穿著青馬甲的老鼠立刻重新卷起那剛剛鋪了幾米的黑色地毯,卷成桶,然後扛在肩上,順著牆角被‘擴張’到一尺高低的黑色洞穴,匆匆離去。相信過不了幾分鍾,就會有一群同樣忙碌的青馬甲老鼠,扛著一卷紅色的地毯趕回來。

    指出與老鼠不一致的審美之後,鄭清並沒有繼續幹涉它們後續的調整工作,而是站直身子,歎口氣,環顧左右。

    在不大的鋪子裏,四周那些原本幹幹淨淨的牆壁上,不時有一兩隻穿著紅色馬甲的老鼠飛快爬過——不論是底部的踢腳板還是頂部的石膏雕像,亦或是閃爍著柔和光線的吊頂大燈,以及裹了紫黑色漆麵的家具表麵——到處都留下了那些紅色馬甲老鼠的身影。

    在看到一隻紅馬甲老鼠踹翻一張紅木小馬紮,然後用它的小爪子在上麵留下幾道奇怪的刻痕之後,年輕的公費生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看向叮當耳朵。

    “勞駕,能問一下它們在幹嘛嗎?”男巫好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或者說,如果它們在找什麼東西,可以跟我們說……完全不需要這麼粗魯。”

    “它們?”叮當耳朵伸長脖子,看了一下小馬紮旁的那個穿紅馬甲的老鼠,撇撇嘴:“哦,它們跟我們不是一個係統的……它們屬於內衛,負責大人物的安全事宜。”

    “你總不會認為我們不做任何安全檢查就安排大人物來你這個小店裏視察吧。”

    鄭清努力遏製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天知道他要多麼辛苦才能忍住不吐槽這些小老鼠的奇葩想法。半年的巫師生涯很好的磨練了他的意誌,讓他有足夠的耐心去接受生活中遇到的任何看似詭異的普通事。

    是的,這聽上去很奇怪。

    但這很正常,不是嗎?畢竟這是一個巫師世界。

    叮當耳朵並沒有在意年輕巫師內心的糾結,仍舊歡快的安排著青馬甲老鼠們的接待工作,忽然,它抬起頭,看向鄭清,好奇道:“對了,剛才我就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認識叮咚耳朵的?那個小糊塗蟲可是很少來巫師世界的吧……而且看上去,你好像也認識我?但我不記得見過你。”

    “倒是你這雙眼睛看上去很眼熟。”

    鄭清聞言,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確實,不論是他與叮當耳朵打交道,還是與叮咚耳朵打交道,都使用的是黑貓的身份。尤其是叮當耳朵,當時自己瞪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珠子悄悄追蹤它,肯定給它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而現在在屋子裏,他又恰好沒有戴墨鏡。

    隻不過被一隻小老鼠抓住這麼微小的細節,總給人一種奇特的感覺。

    “啊,巫師嘛,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辦法。”年輕公費生含糊其辭著,順口轉移了話題:“勞駕,你們的大人物大概什麼時候能趕到?我們的時間很緊張的……”

    說著,他裝模作樣的摸出懷裏的銀色懷表,按開表蓋,盯著表盤上滴答作響的指針,眉毛微微蹙起:“……現在已經辰末了,還有不到一刻鍾,就是巳時。”

    “對對對,巳時,良辰吉日,這個我知道,老黃曆!”叮當耳朵的注意力很容易便被年輕巫師帶偏,興致勃勃的借口道:“我記得當時跟你們一個矮個子的巫師,還有隻黑貓聊過這件事,你們今天的選的日子不錯……順風順水,宜安家置業開市,確實是好日子。不過我一直不清楚你們怎麼確定良時的,能教教我嗎?”

    “如果還有時間的話!”一個略顯暴躁的聲音從店門口傳了過來。

    蕭大博士抱著他的筆記本,站在門口,脖子伸的長長的,看向鄭清:“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現在到外麵來……已經有一些客人到了。屋子裏,留下辛跟團團就行。”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1-28 03:59
第172章 步行街第97
    貝塔鎮步行街第九十七號,‘D&K’店鋪所在地。

    作為貝塔鎮,或者說布吉島上最繁華的商業街,步行街上坐落了大大小小數百家主營各異、名氣不一的店鋪。

    名氣大的,比如馬丁·托兒煉金公司駐貝塔鎮的辦事處,或者菲茲爾魔法藥劑公司第一大學分公司,又或者專注百貨批發的格林雜貨店——這些公司不僅僅在布吉島、在巫師世界聞名遐邇,甚至在多元宇宙都很有名氣。

    名氣小的,有坐落在雙唐記旁邊的喵喵甜品店,以及正在舉行開業典禮的‘叮叮金融與殺蟲公司’——這些店鋪要麼成立時間不長,要麼還沒有正式開業,雖然與那些名聲響亮的店鋪公司都站在同一條街上,但路人們的目光卻常常從它們的招牌上滑過,落在其他更有名氣的店鋪身上。

    必須承認,身為一家新開業的店鋪,‘叮叮金融與殺蟲公司’名字起得稍稍有些拗口。雖然作為招牌的‘D&K’已經極力簡化了原本名字帶來的複雜感,但很難說第一大學的學生們對這家新公司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如果一定要說D&K會給大家留下什麼印象,或許那份印象更多來源於‘D&K’的鄰居,流浪酒吧。

    是的,D&K的位置,就坐落在流浪吧的斜對麵。

    在裝修店鋪的時候,鄭清就曾經嚐試過:倘若他站在店裏的櫥窗後麵,完全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個進出流浪吧的巫師,看清他們袍子上繡著的符文,有的時候還能瞅見流浪吧那隻看門青蛙彈出的粉紅色舌頭。

    這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巫師世界與多元宇宙的其他世界一樣,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原本鄭清也不想租這個鋪子的。

    隻不過一方麵,獵隊的預算非常有限——刨除備貨、裝修等其他費用,留給他們的租金預算隻有不到五十枚玉幣。如果是在貝塔鎮北區或者南區,五十枚玉幣可以買下一棟帶獨立花園的豪宅別墅;即便是在貝塔鎮西區或者東區,五十枚玉幣也能租下一座寬敞的店麵。

    但這裏是步行街。

    這裏是第一大學最繁華的商業街。

    在這個商圈,五十枚玉幣丟進去,連個響都聽不到。

    也就是靠近流浪酒吧這座聲chou名ming遠zhao揚zhu的灰色集市,來來往往的不正經巫師很多,經常出現‘魔法暴走事件’,導致酒吧周圍一小片區域的租金在這條街上形成了一個塌陷。才給了宥罪獵隊一個稱不上‘撿漏’的撿漏機會。

    至於鄭清最終拍板租下這處鋪子的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與步行街第九十七號僅僅隔了一個鋪麵的步行街第九十九號店鋪。

    這家店鋪的招牌是三有書屋。

    沒錯,就是鄭清曾經在裏麵臨摹了十幾年帖子,吳先生在蘊華小區裏開的那家三有書屋。名字一模一樣。

    因為九十九號店鋪的門臉格局有些內凹,再加上久未開門、招牌落滿塵土的緣故,年輕的公費生最初都沒有注意到九十九號店鋪的名字是什麼。

    當初宥罪獵隊的年輕巫師們站在店鋪外麵討論是否租賃這家鋪子的時候,他們的討論聲驚動了第九十八號店鋪的主人木明子——位於D&K與三有書屋之間的,是一家賣各種稀奇古怪護身符為主業的店鋪,店鋪名字與店老板名字一樣,都叫‘木明子’,卻不知是因為這家店主營琥珀木的護符,還是因為店老板道號是叫木明子。

    總之,當年輕巫師們與中介在九十七號店鋪外就租金與租賃問題進行激烈而緊張的談判時,店老板木明子推開木明子店鋪的窗戶,把腦袋探了出來,衝那個尖嘴猴腮的中介叫道:

    “水晶婆婆都說了,環繞流浪吧的這些店鋪都不適合做生意……好歹你也是鎮子上的老人,騙這些年輕娃娃幹嘛?!”

    水晶婆婆鄭清知道,是步行街九十六號店鋪,也就是鄭清打算租賃的店鋪左手側的那家店鋪老板的綽號。

    九十六號店鋪是一家占卜店,據說店主是一位非常高超的靈媒,在水晶球占卜上擁有很高的造詣,許多篤信老派占卜術的女生都喜歡周末來這家店裏坐坐。

    聽到木明子的警告後,年輕巫師們悚然一驚,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似乎已經打算放棄簽約了。

    中介頓時大急。

    “水晶婆婆每天都要咒好些客人橫死……但貝塔鎮的死亡率從來沒有高到哪裏去吧,哈哈哈哈。”這位略微駝背的中介打了個哈哈,緊張的看向幾位年輕巫師,鬆了口風:“如果那你們誠心要租,我可以把年租金壓到六十五枚玉幣。”

    原本他打算要七十枚玉幣的租金,但在木明子的攪和下,中介先生決定快刀斬亂麻,先把鋪子租出去再說。好容易遇到幾個傻乎乎的年輕人,一定不能讓他們跑了。

    “如果你們不信的話,可以看看我旁邊那家三有書屋。”注意到年輕巫師們的猶豫,木明子又叫了一聲:“……因為開在了流浪吧附近,生意差到隻有蜘蛛肯光顧這家店。”

    “三有書屋?!”鄭清愣了一眼,用力回過頭,看向店鋪的招牌。

    果然,透過那厚厚的汙垢與塵土,仍舊依稀可以辨認出三有書屋幾個大字。

    他緊走幾步,來到書屋的櫥窗前——不出所料,與大明坊那家三有書屋一樣,這家三有書屋裏也是死寂一片。除了幾條空蕩蕩的書架外,就隻有縱橫交錯的蜘蛛網,與在網上亂爬的小蜘蛛們的身影了。

    “四十枚玉幣。”鄭清回過頭,看向中介:“年租金四十枚玉幣,我們就租……而且會跟你簽四年的長期合同!”

    “四十五枚,我保證年租金上升幅度不高於百分之五!”中介猶豫了一下,立刻開出新的條件。

    “成交!”鄭清伸出手,與中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宥罪獵隊的其他巫師都注意到公費生嚴肅的表情,紛紛保持了沉默。倒是木明子低聲咒罵了一句‘不識好人心’,把腦袋重新縮了回去,重重合上店鋪的窗戶。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1-29 05:02
第173章 客潮之前奏
    視線轉回當前。

    在蕭大博士的抱怨聲中,年輕的公費生最終放棄繼續監督穿衣老鼠們的各項準備工作,抻了抻新袍子因為蹲起而產生的若有若無的褶皺,急忙忙向外跑去。

    事實上,他挺喜歡觀察一個陌生文明的各種細節,倘若不是現在有事,他定然會抱著筆記本,在這群老鼠身邊蹲一個下午。

    也許今天開業儀式後,可以試著重新向叮當耳朵提去它們鼠族聚居地參觀的意見了,不是說今天鼠族會來一位大人物嘛,到時候把那位大人物恭維好了,說不得他的願望就能實現。

    帶著這點小心思,公費生撩起袍角,跨過了門檻。

    距離巳時還有不到一刻鍾了。

    即便是隆冬季節,太陽也不得不爬出地平線,露出自己光溜溜的模樣,掛在灰白色的天空,灑下幾分顏色非常寡淡的陽光。

    雖然寡淡,但終究是陽光,刺眼的感覺讓男巫微微眯了眯眼。

    左鄰右舍的道喜聲,混雜在商業街熙熙攘攘的喧鬧裏,傳入鄭清的耳畔,令他嘴角不由自主扯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光線的刺激褪去,男巫睜開眼,立刻注意到提前到來的客人們。

    “歡迎歡迎…”他打著揖,笑容滿麵的緊走兩步——按照規矩,作為‘叮叮金融與殺蟲公司’的法人代表,隻有他有資格迎接客人——向一個穿著青灰色道袍的幹瘦老頭說道:“您這麼早就過來了啊!”

    迎麵走來的這位幹瘦老頭不是別人,正是D&K的鄰居,步行街第九十八號店鋪的主人,木明子。

    無論喬遷新居,還是新店開業,左鄰右舍都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鄭清也早早派了人,給D&K周圍幾家店鋪送了請柬,請他們參加今天上午的開業儀式。

    別人來不來,是別人的選擇。

    但送不送請柬,則是會不會做生意的態度問題。

    “不早點不行啊,”木老道擺擺手,雖然是來賀喜,臉上卻沒有幾分喜色,看上去仿佛一塊曬幹皸裂的木頭似的,表情有些死板:“……昨天在水晶婆婆那裏坐了一會兒,她說你們這裏今天會很熱鬧,早點來,打個時間差,一會兒就輕鬆了。”

    這番話,用木明子的表情說出來,大有‘早死早超生’的感覺。給人一種他不是來賀喜,而是來添堵的。

    鄭清瞥見張季信有些漲紅的臉色,立刻瞪了他一眼,然後打著哈哈,對木明子老道後麵的一道身影說道:“水晶婆婆您也來啦!快快快,裏麵兒請……小店第一天開業,也沒什麼可以招待的,每位客人都可以領到一張標準程度的‘靜心符’,隻有一百張,先來先得!”

    “您兩位可是拔了頭籌啊!”辛胖子也在一旁吆喝著,恭喜了一句,同時忙不迭送上兩個包了符紙的紅包,然後轉身招呼小精靈:“上茶!”

    水晶婆婆是步行街第九十六號店鋪的主人,開著一家主營占卜與靈媒的店鋪。

    雖然自稱婆婆,但看其麵相,頂多隻有三四十歲的模樣。鵝蛋臉,彎眉碧眼,再加上白皙的皮膚,襯托的她模樣有些秀氣。

    鄭清第一次拜見這位鄰居的時候,直接將這位年輕的‘婆婆’當成了店員,鬧了不大不小的一個笑話。

    不知是不是受到木明子的影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亦或者是占卜者們的通病。水晶婆婆的性格也有些內斂。她的身前總是飄著一個拳頭大小的水晶球,不論何時何地,她絕大部分注意力都停留在這個水晶球上,看人的時候視線始終有些小心翼翼,一觸即走。

    “謝謝。”接過胖子賽來的紅包後,她低著頭,輕聲道謝,而後跟在木明子身後緩緩來到鄭清身邊,伸手將一個小木盒塞進男巫的懷裏:“禮物。”

    鄭清猶豫了幾秒,然後按照這邊的習慣直接打開了木盒。

    盒子裏放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淺藍色水晶球。球麵光滑,看不見一絲瑕疵。在陽光下,水晶球表麵呈現出三條交叉的亮線,將整顆球分割成了大小相等的六個部分。

    “謔,你們賺大了!”旁邊傳來木明子老道驚訝的聲音,顯然,他也沒有料到水晶婆婆會送上這麼貴重的禮物。

    蕭笑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

    他捧著木盒,打量了一番,然後表情嚴肅的解釋道:“這是老派占卜師們最喜歡的綠柱石水晶球,打磨的非常好……所以我們可以看到上麵那幾道交錯的光線。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樣的水晶球在市場上價格在三十枚玉幣以上。”

    聽到這個價格,鄭清手一抖,險些將博士手中捧著的木盒打翻在地上。

    三十枚玉幣!

    作為一名公費生,他一年的獎學金也才隻有十枚玉幣!

    就算他身後這間店鋪,一整年的租金也隻有四十五枚玉幣!

    而他送給水晶婆婆的那張標準符籙,在流浪吧的批發價格是一張一粒金豆子。換句話說,他的一粒金豆子,一眨眼功夫變成了三百粒金豆子。

    搶錢也不會比這更快了。

    幸福這麼突然,以至於男巫有那麼一飛秒,腦海中第一個念頭就是賣掉這個水晶球,然後再開一家店鋪,再舉辦一次開業典禮——這一次,他要把請柬灑遍整條步行街。

    當然,這份妄想眨眼間就被他的理智重新按了下去, 並且沉在了意識的最深淵。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

    又有,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

    雖然水晶婆婆看上去並不像既奸且盜之人,但出了象牙塔,麵對陌生的社會與陌生的鄰居,鄭清覺得自己應該多一點心眼。

    “這份禮物有點太貴重了!”他合上盒子,便向水晶婆婆的懷裏塞去:“您今天能來已經是給我們很大麵子了…還送什麼禮物啊。”

    “真的嗎?那我不用送禮物了?”旁邊木明子老道木著臉追問了一句——鄭清覺得,如果他的表情更生動一點,可能效果會更好。

    當然,幾位年輕的巫師都沒搭理木明子老道的‘冷俏皮話’,而是眼巴巴的瞅著水晶婆婆。

    “禮物。”水晶婆婆沒有接那個木盒,而是悄無聲息的向後滑了一步,讓開了鄭清伸過來的胳膊。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1-30 07:13
第174章 家屬來了
    小時候過年,每次家裏來了親戚,都會涉及壓歲錢這道坎。

    孩子們欲拒還迎,既想把那鮮紅的票子收進包裏,又覺得直接接受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大人則握著紅包,堅持不懈的向孩子懷裏塞。於是乎雙方你來我往,仿佛打太極一般,推來送去不亦樂乎。

    鄭清覺得,現在他似乎又找到了兒時的感覺。

    水晶婆婆的禮物有些棘手,年輕巫師們看著那顆漂亮的水晶球,既想要,又不敢要。而水晶婆婆卻堅持要送這份禮物,對公費生遞過來的木盒不聞不問,恍若未見。

    就這樣,鄭清把小木盒舉在半空中,進退不得,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

    木明子老道適時開口。

    “既然送你們了,那就安心收著。”木老道的表情雖然死板,心思卻很活絡,很輕鬆就猜到了年輕巫師們的擔憂:“不要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對於占卜師們來說,從來都是他們占別人的便宜,沒有別人占他們的便宜……”

    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才不敢收這個水晶球啊!

    鄭清在心底咆哮著,他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有數的,連帶學分與身上的一些零碎,能湊夠一百玉幣已經是極限了。而現在,別人伸手就丟來他三分之一的身家。

    給誰誰都不踏實。

    “話說回來,也就價值幾十枚玉幣的水晶球,就算占便宜,又能占到哪裏去呢?……水晶婆婆有錢的很,她店裏到處都是這種水晶球,送你們一個其實也沒那麼嚴重。”木明子老道繼續叨叨著——這番分析雖然有些生硬,聽上去倒也像那麼回事。

    與碎碎念的木老道不同,水晶婆婆自從送出小木盒之後,便一言不發,重新開始盯著她麵前飄著的那顆水晶球發呆。

    幾位男巫麵麵相覷,用眼神交流片刻後,最終收下了這第一份略感棘手的禮物。

    “上好茶!”胖子轉身,對小精靈們吆喝著,然後陪著笑,開始引導水晶婆婆參觀D&K的內部格局與各色產品。

    木明子老道落後了一步。

    他隨著鄭清,走在隊伍後方,待走到店鋪門口,還沒跨過門檻的時候,老道搭眼掃了一下店門兩側光禿禿的牆壁,眼中露出幾分笑意。

    “還好,還好,就知道你們這些娃娃經驗少。”老道笑眯眯的在懷裏掏摸了片刻,然後攤開手掌,放在年輕公費生麵前:“掛上去吧!百年老桃木做的,絕對鎮宅辟邪的好東西!”

    他的手心是兩塊細長的木條,木條首位還都鑽了小孔,穿了紅繩。

    老道拎著紅繩,順勢一抖,兩根木條迎風而漲,須臾間便化作了六寸長、三寸寬的符板。上書‘神荼’‘鬱壘’的名諱。

    看上去似乎與門神掛像類似,卻沒有兩位神祇的影像。

    鄭清知道,這是傳統巫師們懸掛在屋外門堂兩側的護符,也是最原始的桃符形態。宥罪獵隊在裝修店鋪的時候,曾經討論過要不要在店門口掛這麼一對,但限於捉襟見肘的預算,幾次討論之後,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

    此刻,看到第二位客人的禮物,如果鄭清繼續假裝沉穩,那也太虛偽了一些。

    “呀呀,真是讓你們破費了啊!”年輕的公費生喜滋滋的接過老道手中的紅繩,緊走幾步,趁著巳時還沒到點,急忙忙就打算把桃符掛上去。

    木明子老道看著男巫幹脆利落的舉動,嘴角抽了抽。

    “你們怎麼就不會推讓一下呢?”他用一種非常驚訝的口吻問道。

    “我們推讓,你會收回去嗎?”站在他另一邊的蕭大博士一臉嚴肅的反問道。

    老道木著臉,沉思片刻,搖搖頭:“既然已經送出去,自然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所以說,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呢?”蕭大博士扶了扶眼鏡,總結道:“就我們入學這段時間學到的知識來看,對巫師而言,沒有比時間更珍貴的財富了。”

    說話間,鄭清已經將兩塊桃符掛在了大門兩側。

    然後他倒退幾步,離遠了一些,遮住一個眼睛打量著:“你們覺得掛的歪不歪?我看不太清楚……”

    “看不清楚就摘掉眼鏡嘛,太陽又不大,一個男孩子家家,戴什麼墨鏡!”一個熟悉女聲突兀的從鄭清身後傳來,將年輕的公費生嚇了一跳。

    回過頭,確實是熟人,而且是兩位。

    教符籙課的章懷古,以及教曆史的司馬楊雲。而說話的,正是司馬先生。

    鄭清的目光在兩位年輕女老師的身上徘徊了半秒鍾。

    然後回過頭,扯著嗓子喊道:“蕭大博士!家屬來了,快來接待!”

    這嗓子喊完,司馬楊雲臉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原本白皙的麵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如果角度合適,鄭清還能看到她頭頂冒起的一股股熱氣。

    旁邊的章老師笑的直不起腰。

    蕭笑則急忙忙從木老道旁邊跑了過來,一把推開年輕的公費生,咬著牙說道:“滾一邊去!”

    鄭清裝模作樣的打了個趔趄,笑嘻嘻跑開了。

    章老師似乎同樣想溜,卻被同行的女伴死死挽住胳膊,脫身不得。

    “你說這麼點地方, 三個人並排走多擠得慌……讓我出去透透氣不行嗎?”章老師語氣中透露出幾分無奈。

    “是,是你說對這家新店感,感興趣的,你跑什麼跑!”司馬先生結結巴巴的解釋聽起來格外有趣。

    鄭清心底暗自發笑,重新跑到了木明子老道身旁。

    然後他想起一件小事。

    “當初我們看店麵的時候,您說這附近幾家店鋪生意不好……流浪吧沒搬走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您跟水晶婆婆沒有搬走呢?”鄭清探詢的看向老道士。

    木明子默默的瞅了他一眼:“搬?為什麼要搬?搬到哪裏去?我們跟你們不一樣……我們就是這些鋪子的業主。呆在這裏開店橫豎還能看著點財產,不至於讓北區那些流浪漢摸黑砸爛玻璃住進去。”

    “對我們來說,有生意就是賺,沒生意也不賠。”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1-31 06:45
第175章 隅中已近
日至衡陽,謂之隅中。

  隅中,就是一天中臨近中午的時刻。在標準計時係統中,屬於上午九點至十一點之間的這段時間。

  正常情況下,蛇一般會在這時候選擇隱蔽在草叢裏,防止被陽光灼傷。

  但小龍沒有這麼做。

  小龍不是龍,而是一條蛇。

  準確說,它是一條胳膊粗細、近兩米長短的眼鏡蛇。與外界那些營養不良的同胞比起來,小龍的日子可以說是非常滋潤了。每天在寵物苑呆著,就能吃到搭配合理、營養豐富、分量充足的口糧,間或還會有學校派遣的專業校工為它打蟲磨皮,祛除角質。

  從開學到現在,隻不過半年的時間,它就已經胖了一大圈。

  這也給蛇增添了許多新煩惱。

  比如,原本一些可以悄無聲息溜去的地方,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遮掩它的身形;原本屬於學校寵物蛇們走的洞穴小路,現在也已經向它關閉。

  更重要的是,原本它還能乖乖盤在主人的脖子上,但自從不久前的某個周末,它的那位女主人把它盤到脖子上的時候傷了頸椎,它便再也沒有機會掛在那條白皙的脖子上了。

  這不符合小龍的身份設定。

  因為某些不能明說的緣故,它必須當一條好蛇,也必須當好一條蛇——鑒於此,他必須做出一些改變:比如減肥,減肥,以及減肥。

  所以,當它的主人劉菲菲今天去寵物苑探望它的,詢問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步行街溜達一圈,參加某個店鋪的開幕儀式的時候,眼鏡蛇沒有絲毫猶豫的點了腦袋。

  反正最近也沒有什麼新消息,出去陪著主人溜達不僅能提高親密度,還能消耗一些卡路裏,何樂而不為呢?

  但真正爬出暖和的石窩之後,眼鏡蛇就後悔了。

  冰冷的北風刮過它的鱗片,讓它原本就冰冷的血液溫度愈發降低了幾分;銀白色的太陽不知疲倦的灑下刺眼的陽光,又令它皮膚感到陣陣刺痛。

  作為一條蛇,在這種冰火兩重天的襲擊之下,最好的選擇就是昏睡過去。

  但它不行。

  它可不是一般的蛇。

  它是一條名字裏有龍的蛇啊!

  帶著這種自我催眠的想法,眼鏡蛇奮力扭動著身子,在步行街冰涼的石板路上滑動著,全然不顧驚擾了街上的多少行人,隻管吭哧吭哧跟著劉菲菲前行。

  這份辛苦在行至步行街中段的時候,終於暫告一段落。

  因為它與劉菲菲主仆兩個被貝塔鎮的治安員攔了下來。

  “步行街禁止危險程度三星及以上的生物不受束縛的自由活動。”年輕的治安員忌憚的看著地上那條粗大的眼鏡蛇,語氣嚴肅的對麵前的女巫說道:“所以,如果你想帶它上路,就需要準備一個合適的寵物籃。”

  “小龍不危險,很乖的。”劉菲菲小聲辯解道:“而且,我也讀過《貝塔鎮治安管理條例》,眼鏡蛇屬於危險程度一星半的生物……小龍隻是個頭大一點而已。”

  似乎為了證實自家主人的說辭,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眼鏡蛇努力昂起腦袋,吐出鮮紅的信子,迎風抖了幾下。

  隻不過,它耷拉著眼皮吐舌頭的模樣,怎麼看都是威脅意味更濃重一些。

  “趴在地上!不要亂動!快,趴在地上!”原本就緊張兮兮的治安員立刻跳腳,抓起法書大叫著,揮舞著胳膊,試圖讓昂起腦袋的眼鏡蛇重新匍匐在地上。

  對於任何一條蛇來說,這位治安員的處置方式都是不明智的。

  眼鏡蛇原本還有點軟綿綿的身子驟然繃緊,腦袋也昂的愈發高了許多,就連那雙在陽光刺激下耷拉著的眼皮,也撩了起來,瞪著漆黑的小眼珠子,死死盯著治安員手中的法書。

  聽著那條大蛇嘴裏發出的急促嘶嘶聲,感受著空氣中傳來的冰冷氣息,治安員手中的法書終於不受控製的抖了幾下。

  一道暗紅色的火線躥出紙麵,在半空盤旋兩周,徑直向眼鏡蛇紮去。

  劉菲菲尖叫一聲,手忙腳亂想從包裏翻出自己的法書,但眼看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她絕望之際,一聲個清亮的咒語聲在旁邊響起:

  “葛藟累之!”

  粗大的墨綠色藤蔓破空而出,一分為二。一條化作大網,罩向眼鏡蛇,輕而易舉便將昂著腦袋的大蛇捆成粽子;另一條則交織成盾,擋在那條火線之前。

  暗紅色的火線淩空激射,避之不及,重重撞在那塊滕盾上,仿佛烙鐵一般,將墨綠色的盾牌燒的青煙繚繞,留下幾道深刻的焦黑痕跡。

  直到這時,劉菲菲才從手袋裏翻出自己的法書。

  看到眼前的一幕,嗅著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來的焦糊氣息,她雙腿一軟,險些癱坐在地上。

  就差一點點,她的寵物就要被那道火線刺穿了。

  旁邊,一雙胳膊順勢伸了過來,將女巫扶住。

  “站穩了, 沒事的。”天文08-1班的女班長輕聲安慰著自己的同學。

  “啪!”

  治安員手中的法書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裏,喃喃著:“我不是故意的……是法書自己起了反應……”

  “治安局的法書隻會對妖魔自動反應,難道你覺得我們有誰是妖魔嗎?”一個矮個子女巫蹦蹦跳跳的跑到治安員麵前,努力做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小龍是屬於第一大學的寵物,你差點殺死它……它會投訴你的!”

  被捆在藤網中的眼鏡蛇嘶嘶叫了兩聲,努力吐出舌頭,似乎在響應小女巫的話。

  “閉嘴!”蔣玉用腳尖踢了一下死性不改的眼鏡蛇,然後又瞪了四處亂躥的小女巫一眼:“萌萌,回來!”

  “哦,來了來了!”李萌踢踢踏踏跑了回來,湊到表姐耳邊小聲說道:“表姐表姐,你看那個治安員,穿的衣服好像不太對誒……”

  “那是治安局協管員們的製服。”一旁的劉菲菲終於緩過神,開口解釋道:“尼古拉斯跟我說過,因為沉默森林最近的安全壓力有些大,治安局的大部分力量都被派出去了……這段日子,鎮子上隻有不多的協管員負責公共安全。”

  “嘁,原來是臨時工呐,難怪水平這麼次……”李萌話還沒說完,耳朵便被蔣玉給擰了起來,疼的她嘰嘰哇哇開始亂叫。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2-1 07:59
第176章 巳時
“小龍現在長得很壯實啊。”

  “那是肥,不是壯……寵物苑那位詹雨辰值守早上還提醒我,說小龍前幾天的體檢不合格,膽固醇偏高。”

  “蛇的膽固醇也會高嗎?”

  “這就不清楚了,總之,那位詹值守讓我平常多帶著它運動運動,稍微控製一下飲食,不要由著它暴飲暴食。不健康。”

  “確實,”蔣玉讚同的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眼身後,補充道:“萌萌養的那隻小白鴿,上周就因為吃了太多鬆香草籽漲壞了肚子,在籠子裏趴了一整天……像它們這樣沒有徹底開靈的寵物,很多時候受本能影響更大一些。”

  “但如果徹底開靈了,它們就不再是寵物了。”劉菲菲抿了抿嘴唇。涉及智慧生命的判斷,這在巫師世界屬於敏感話題,很容易引起某些尖銳的討論。

  現在是上午八點五十五分。

  距離剛剛眼鏡蛇與治安協管員之間的小衝突剛剛過去不到五分鍾。因為馬上就是請柬上約定的開業時間了,而且那位協管員並沒有對女巫們造成什麼真正的傷害,所以在雙方短暫溝通之後,最終達成了妥協。

  協管員不會對劉菲菲開罰單,而劉菲菲也放棄追究協管員‘危險使用魔法’的責任。

  幸運的是今天是周六。

  早上這段時間,步行街上的行人還非常稀少,所以雙方之間的交涉並沒有引起路人圍觀。而解決掉麻煩後,三位女巫便匆匆向步行街第九十七號趕去。

  一路難免閑聊。

  聽到劉菲菲的話頭向敏感方向延伸,天文08-1班的女班長沉默了幾秒鍾,最終選擇了一個新的話題:

  “之前聽你說尼古拉斯,他今天不過來嗎?我記得他跟鄭清他們關係還不錯的吧。”

  提及尼古拉斯,劉菲菲立刻忘卻了之前的話題,臉上也瞬間多了幾分色彩:“他比我早幾分鍾,先過去幫忙了……好像鄭清他們那邊人手不夠,有點忙不過來。”

  “應該問他們要工資!”李萌不知什麼時候跑到兩位女巫身旁,偷聽她們的對話,聞言,頓時大叫起來:“鄭清他們幾個家夥就愛撒謊裝窮,你可千萬不要被他們騙了!”

  劉菲菲忍俊不禁道:“就算被騙,也是尼古拉斯的事情,又不是我被騙……”

  “你倆還分彼此嗎?”李萌不由瞪大眼睛,一副好奇模樣:“我怎麼聽說,夫妻本一體,一體,體兩開花什麼的……誒呦!”

  小女巫話沒說完,額頭便挨了表姐一個暴栗,敲的她嗷嗷直叫。

  而劉菲菲早就被她那番話說的羞紅了臉,小跑著躲到一邊,假裝照看她那條大蛇去了。

  蔣玉盯著小女巫,半晌,歎口氣,給她製定了一條折中的規則:“如果你今天能老老實實閉嘴,不亂說話,那晚上的周記我允許你少寫五百字。”

  自從入學第一天起,新生們便在老姚的要求下,每周都必須完成一份周記,以記錄他們在學校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李萌對此一貫深惡痛絕,每次寫起來比挨揍都痛苦。

  所以,當她聽到蔣玉的建議之後,立刻把小腰板一挺,抬起手,在嘴邊做了一個扯拉鏈的動作,滿臉堅定。

  說話間,三人拐過街角,已經能夠遠遠的看見d&k碩大、簇新的招牌了。

  與身後那略顯寂寥、安靜的街道相比,d&k門前的一小段路看上去熱鬧非凡。

  充滿富貴氣息的金銀木與元寶楓種在大盆子裏,順著牆角,擺放的整整齊齊,鮮嫩的綠葉與斑斕的花朵在冬日的陽光下顫顫巍巍,令每個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在這些翠綠色的植物前麵,則擺放了一座座精美的花籃,上麵披紅掛彩寫滿了祝福語言,五顏六色的花朵在籃子裏反複盛開、凋謝,給地麵鋪上了一層花瓣組成的毯子。

  一米多高的鬆弛熊搖晃著胖乎乎的身子,在人群中擠來擠去,舉著果盤為客人們服務;而它們的頭頂,翠綠色的小精靈們也拖著碩大的茶壺,給每一個杯子空掉的客人斟滿茶水。

  幾朵喇叭花掛在房簷下,花中傳出鄭清磕磕絆絆的講話聲。

  因為拐角處風有些急,蔣玉一時聽不清男巫說了什麼,隻是隱約聽到‘感謝’‘非常感謝’‘一定會努力’‘發揚光大’之類的詞。

  她抬起手腕,瞄了一眼表盤上的指針。

  還差幾秒鍾就是九點鍾。

  “哎呀呀,快快快,要遲到了,要遲到了!”身後傳來李萌急促的嚷嚷聲,讓原本還有些心焦的蔣玉不由扯了扯嘴角。

  果然,想讓李萌著丫頭安靜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剛剛的約定還沒過去兩分鍾,她就故態萌發了——閉嘴是不可能閉嘴的,隻要嘴巴還能張開,她就不可能保持安靜。寫周記又不想寫。每天也就靠著賣萌打滾,胡攪蠻纏,再挨幾頓揍,才能勉強糊弄過去,不被遣送回家。

  真不知道她期末考試會怎麼樣。

  “砰!”

  一個沉悶的爆炸聲在女巫耳邊回蕩,打斷了她的思緒。

  抬起頭,d&k已經開始放煙花了。

  白色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響,一瞬間甚至掩蓋過了太陽的光輝。

  而後四色的焰火從白光中射出,沿著四個方向連環起爆,炸出一朵朵絢麗的色彩,一幅幅壯闊的畫卷——東邊是紅色的奔馬群,嘶鳴著,向遠方跑去;西方是白色的鳥雀,漫天撲棱翅膀;北方是藍色汪洋,隱約有鯤鵬出沒;南方則有萬點毫光,壘起金色浮屠。

  與此同時,掛在簷角的鞭炮爆豆般劈裏啪啦響成一片,騰起陣陣煙霧,落下片片紅塵。騰起的煙霧在半空中扭曲著,翻滾著,構成各色形象,陽光透過,閃爍起五色毫光,恍若仙景;落下的紅塵堆砌在一起,積成小紅人,哈哈笑著,在客人的們腳邊躥來躥去。

  “哎呀呀,真是嚇死人啦!”李萌連蹦帶跳,興奮的尖叫著。

  隻不過看她的模樣,怎麼也不像是受到驚嚇的樣子。

  “如果今天帶李能過來就好了!它一定會喜歡那些鬆弛熊的!”小女巫繼續尖叫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蓋過不遠處嘈雜的煙花聲響。

  一道紅芒從遠處激射而來。

  蔣玉順手一拍,紅芒便被砸到了地上。

  她低頭看去,一頭寸許高低的胭脂小馬正欷籲著,蹬腿甩尾,用力掙紮。

  未幾,小馬‘砰’的一聲炸開,化作一朵盛開的大紅牡丹。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2-2 07:30
第177章 老傑克轉動手中的羅盤
    “……老傑克轉動手中的羅盤,腳跟的馬刺哢哢作響;他的左眼微微眯起,右手按著腰間的法書……”

    “……白皮樺樹上站著三眼烏鴉,綠毛湖水裏爬出黃皮青蛙,嘎嘎聲裏交錯著呱呱,互相咒罵彼此的瞎…”

    喇叭花裏傳來歡快的藍調爵士,喇叭花下,客潮湧動。

    聚集起來的客人們,許多是經過的路人,被店門前熱鬧的情景所吸引,圍攏過來的。但也有許多,是持著請柬而來。

    比如托馬斯與希爾達。

    他們是助教團的代表,同時也是鄭清等人的老師與朋友,鄭清在當初送請柬的時候,自然沒有漏掉他們。

    因為年紀相差並不是很大,所以兩位助教非常欣賞年輕巫師們的幹勁兒,因此專程抽出時間來參加這個開業典禮。

    用希爾達的話說,他倆覺得老姚可能沒時間來湊‘小孩子的胡鬧’,所以特意過來看看,為宥罪獵隊加一點人氣。

    “上次在姚院長辦公室,他對你們這種不務正業的行為深表不滿……但是我們不同,作為你們實踐課的老師,我覺得你們這種深度實踐的行為非常值得讚賞。如果不是現在是在校外,而且是在課堂外,我肯定會給你們每個人加上幾個學分的。”希爾達助教搖頭晃腦,對鄭清他們開設的這爿小店讚不絕口。

    他耳朵與嘴唇上的銅環銀釘隨著晃動碰撞在一起,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音。

    “不要緊,不要緊,我們可以等的!”鄭清聽到能加學分,眼睛頓時亮了,連忙笑嘻嘻的湊了過去,說道:“課外不方便,您可以在課堂上給我們加分啊!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提供一份完整的實踐報告!”

    希爾達被年輕男巫積極的態度嚇了一跳,半晌,才訥訥著說了一句:“噫,真嚇人……你竟然會說‘您’了!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另外給你們加分了……對其他人不公平。”

    “但是剛剛您還說要加分的啊?!”

    “那隻是打了個比方……就比方說,某位血仆做了一件討吸血鬼長老開心的事情,吸血鬼長老一時興起,表示會把這個血仆提為真正的血族。但事情哪有那麼容易!”

    聽著希爾達的說辭,鄭清臉上的笑容立刻消減了幾分——也就是跟這些‘大男孩兒助教’們熟絡,他才敢這麼肆無忌憚的把心底的想法表現在臉上。

    托馬斯看著公費生變幻的臉色,不由笑了一下。

    “來的匆忙,沒有準備什麼好禮物……這套野妖解剖工具是我托外麵的朋友帶來的,也許你們獵隊以後會用得上。”說著,托馬斯將一個小巧的紅木箱子塞到鄭清懷裏。

    箱子不大,隻有尺許高低,兩側是獸銜環的銅耳朵,正麵掛著一枚精致的玉鎖。

    然而打開箱子,裏麵卻有些深不見底的感覺。

    “裏麵隻是增加了一些空間延展與空間加固的魔法陣式,不要期望能看到一個完善的解剖室。”希爾達看到年輕公費生將腦袋探進箱子口後,忍不住嘲笑道:“但是話說回來,托馬斯在妖魔解剖方麵的經驗很豐富,學校很多教授都比不上的……所以他送給你們的解剖器材,肯定是最全麵的。”

    “謝謝,謝謝。”鄭清把腦袋從箱子裏抽出來後,忙不迭的點著頭,連連致謝。

    “不必客氣,這是我的禮物。”希爾達助教笑嘻嘻的接過話頭,從懷裏摸出一本厚厚的習題冊,擱在了鄭清懷裏的紅木箱子上麵,然後輕輕拍了拍,補充道:

    “這是魔咒實踐中常用的一些小技巧……你可以理解為實踐課的重點與難點。如果有了這本習題冊你們期末考試還拿不到高分,那就是智商問題了。”

    辛胖子敏捷的從旁邊躥了出來,伸手抱過鄭清懷裏的兩件禮物,嚷嚷道:“兩位先生裏麵請,裏麵請……小店準備了豐厚的紅包作為回禮,請裏麵領取!”

    托馬斯與希爾達笑著對鄭清點點頭,示意他去忙,然後便欣然跟在胖子身後,去店裏領那份屬於他們的豐厚紅包。

    鄭清瞥見助教們離開的身影,立刻撒腿向人群外擠去。

    他可不敢想象,如果希爾達助教發現所謂豐厚的紅包隻是一張標準製式的靜心符後,會是什麼反應。

    直到擠出人群,年輕的公費生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抬起頭,看見了十多米外站著的三位女巫與一條大蛇。

    “這邊!”

    男巫連蹦帶跳的揮舞著胳膊,試圖吸引女巫的注意力。

    蔣玉忍俊不禁。

    “你跳起來真像一頭蛤蟆。”李萌遠遠的喊道。

    鄭清臉色頓時黑了下去。

    “那也是一隻四條腿的成年蛤蟆!”年輕的公費生毫不客氣的回懟道:“不像某些蝌蚪,隻發育出兩條前腿,連尾巴都沒褪去。”

    “你說誰是蝌蚪!”小女巫頓時瞪大眼睛。

    “誰承認就說誰唄。”鄭清仰著腦袋,用鼻孔看著她。

    “魂淡,去死!”李萌抬起小皮鞋,一腳踹向年輕的公費生:“昨天晚上青丘公館那件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竟然還敢來捋老虎的胡子?!誰給你的膽子!”

    “哦!!”鄭清拖著長長的聲調,一副恍然的大悟的表情,繼而雙手合十,臉上擠出誠懇的表情:“母老虎,我錯了……我再也不敢捋你的胡子了。”

    小女巫呆了幾秒鍾,然後陰著臉跑到蔣玉身邊,開始在她的手袋裏翻找自己的法書。

    蔣玉哭笑不得的的製止了小女巫的暴躁。

    “你多大的人了,跟她這麼計較。”女巫嗔笑著瞪了男巫一眼。

    “皮相年紀大了,但心還是少年……俗稱蒼老的少年。”鄭清嬉皮笑臉的回答道。

    站在旁邊的劉菲菲與她的眼鏡蛇笑成了一團。

    當然,對劉菲菲來說,所謂笑成一團,隻是一個誇張的形容;但是對那條眼鏡蛇來說,它真的笑成了一團。

    鄭清瞅著眼鏡蛇把自己打成個死結球,大為稱讚。

    “在入校專機上,我就覺得你這一手非常厲害!”他衝眼鏡蛇豎起大拇指。

    “小龍是條蛇,能聽懂你說話嗎?蠢貨!”李萌沒有拿到自己的法書,隻能回過頭,氣鼓鼓的攻擊鄭清的每一個舉動。

    “那我說蛇語不就行了?”鄭清聳聳肩,而後張口,裝模作樣的說道:“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不出意外,他這番舉動,連小女巫都糊弄不過去,更不要提眼鏡蛇了。

    看著眼鏡蛇那副看傻子的模樣,鄭清卻忽然走神了。

    他突然想起某個大雪天,某個湖畔,那個陪在他身邊,一起‘嘶嘶嘶’學蛇說話的女巫。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些什麼啊。

    不知道她會不會來。

    年輕的公費生抬起頭,若有所思的看向校園所在的方向,驀然出神。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9-2-3 07:24
第178章 伊蓮娜這條線打個結
    就在公費生抬頭出神的時候,校園裏,書山館,某個僻靜的角落裏,吉普賽女巫也正盯著窗外一條幹枯的樹枝發呆。

    冬天的樹枝上沒有一片葉子,也沒有了那些吵吵鬧鬧的鳥雀與樹精子們。灰白色的樹皮在白色的陽光下,被寒風吹的胡亂顫抖著。

    一如女巫亂糟糟的心情。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去步行街。

    今天是星期六,宥罪獵隊——或者說是鄭清——在貝塔鎮步行街上新開了一家小店,好像是售賣一些簡單的符籙、藥劑以及老鼠蟲子之類的小動物。

    這並不算什麼隱秘的消息,稍微關心校園動向的巫師都知道。

    因為這件事不僅在九有學院天文08-1班吵的沸沸揚揚,便是在九有學府,甚至其他幾所學院中,也引起了諸多議論。

    一方麵,這件事的主人公是九有學院今年的‘新貴’,以一年級身份就拿下梅林勳章的超級公費生;僅僅入學半年的新生,就能憑借自行組建的獵隊,積攢下足夠的資本在貝塔鎮步行街上開店,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這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另一方麵,第一大學的學生是否可以在課外做生意,學校一直沒有給出過非常明確的說法。在大多數人,包括學校的教授以及校外的家長看來,學生在學校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雖然不排除一些實踐類的項目,但學習的內容絕對不應該包含在校外做生意。

    但由於學校一直鼓勵學生們勤工儉學,而做生意與勤工儉學之間的區別又非常微妙,導致不論是學校還是學生,都對鄭清等人的行為議論紛紛。

    所幸鄭清是一位拿著梅林勳章的公費生,而且學習成績還過得去,因而暫時沒有感受到學校方麵真正的壓力。

    扯遠了。

    對於鄭清開店這件事,伊蓮娜很早便知道了。

    年輕的公費生不止一次在與她的紙鶴通信中提過這件事。

    而開業的請柬也早在幾個星期之前就發到了女巫的手上,伊蓮娜相信自己肯定是前幾位拿到請柬的人之一。但這也是她猶豫的最主要的緣故。

    因為她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避免與年輕的公費生發生什麼接觸。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她覺得事情有點超出她的掌控範圍了。

    伊蓮娜最初認識鄭清,並不是因為他公費生的身份。誠然,第一大學公費生的身份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一塊閃閃發亮的招牌,對於學校裏的絕大多數女巫,都有種天然的吸引力。

    但女巫更看重的,是男巫在符籙學上的造詣。

    她非常需要這份造詣。

    不論是破解學府深處那道複雜高深的封印,還是尋找吉普賽女巫團不斷沒落的原因,亦或者僅僅是為了完成第一大學的學業,她都需要掌握很多很多的符籙知識。

    需要很多,比注冊巫師所能掌握的還要多的符籙知識。

    到目前為止,女巫所能接觸到擁有這些知識,而不會對她有偏見或者疑慮的巫師,有且僅有鄭清一個人——她並不是沒有想過去流浪吧尋找某些黑巫師的幫助,但且不論那些巫師昂貴的收費或者令人懷疑的能力,單單與黑巫師打交道的巨大風險,就讓她早早放棄了這個想法。

    既然有一個朋友可以幫忙,為什麼要去舍近求遠呢?

    是的,朋友。

    伊蓮娜是真的將鄭清視作了朋友。

    隻不過她並沒有,也不會對男巫徹底敞開心扉,坦白自己的一切。

    這是不可能的。

    除了她所進行的事情有巨大風險,需要嚴格保密之外,吉普賽巫師對於真誠的天然排斥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因素——作為盛產靈媒與占卜師的巫師群體,吉普賽女巫們非常擅長與魔鬼之類的陰暗生物打交道,也因此,她們逐漸受到了那些底層生物的侵染。

    比如,巧言令色。

    用通俗的話語來形容,就是相貌姣好,擅長辭令。

    這裏的擅長,並不單純指說謊。說謊固然是擅長使用辭令的一種表現,但除此之外,與人溝通、令人信服、煽動情緒、溝通中留下陷阱等等諸多手段,也是擅長使用語言的方式。

    伊蓮娜並不覺得自己是對鄭清說謊了。

    她隻是有選擇的告訴他部分事實,而且她說的也都是真的!

    之所以女巫感覺事情超出了她的控製範圍,是因為她感覺自己與男巫之間的關係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正在向一個令她感到不安的方向滑去,一個真正的吉普賽女巫不會隨意涉及的方向。

    而且,隨著接觸愈多,滑落的速度似乎也越來越快。

    這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我們隻是好朋友。”她這麼在心底安慰著自己,然後她不由想起某個大雪落下的日子,平靜的湖麵,冰涼的嘴唇,臉色有些發白。

    “他隻是在幫我……我們隻是互相幫助。”仿佛是給自己打氣一般,她這麼對自己說道。

    男巫幫她學習符籙,她呢?

    女巫沉默片刻,想起了她在學校發現的某條肮髒的爬蟲。因為某些特殊的緣故,在見到眼鏡蛇的第一天,女巫就發現了它的身份。

    “那條蛇一定對他不懷好意……我幫他看著後背!”伊蓮娜這麼想著,心底驀然輕鬆了一些——至於提醒公費生注意那條蛇,想都不用想。

    一方麵,提醒之後她就失去了這個莫須有的幫助理由;另一方麵,她也不知道如何向男巫解釋自己的發現,沒有辦法應付後續學校的調查。

    所以,幫他看著後背就好。

    想到這裏,女巫轉過頭看向明亮的窗外。

    窗外,湖畔。

    一頭高大健壯的魚人剛剛打碎湖麵單薄的冰層,從岸邊爬了上來。它的肩頭扛著一口巨大的魚皮袋子,慢吞吞,但是腳步堅定的向著步行街的方向走去。

    吉普賽女巫認識那頭魚人,它好像是叫伊勢尼,是臨鍾湖魚人部落的少壯派。

    她記得鄭清在給她講新生賽故事的時候,曾經跟她提及過這頭魚人,好像他們在獵場裏互相幫忙,還是戰友來著。

    “大家都去了啊。”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合上了麵前的筆記。 理清心底的想法之後,她對於與鄭清接觸也不那麼抗拒了。

    站起身後,她猶豫了幾秒鍾,最終從手袋裏拿出一個小瓶子。

    瓶子不大,隻有寸許高低,瓶身是透明的玻璃,上麵沒有一點標誌、花紋、或者記號。

    瓶子裏,裝著小半瓶粉紅色的液體,一直在咕嘟咕嘟冒著細小的氣泡。

    女巫攥著這個小瓶子,盯著裏麵的液體,半晌。

    “最後一次,”她喃喃著,自言自語,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似的:“下次絕不了……”

    說著,她輕輕的按了一下瓶蓋上的噴霧器。

    粉紅色的液體在氣壓的作用下,順著吸管躥到噴霧器裏,然後化作一片細密的小水滴,落在女巫的發梢與袍角。

    一股馥鬱的芳香隨之彌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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