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稱雄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成)

 
regn13 2018-3-31 23:21: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7 138264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120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虎頭堡內,那數以百計的神火飛鴉上火藥燃燒積蓄的能量耗盡,火鴉開始憑藉著張開的翅膀順著夜風滑翔。拖著尾焰的如同一隻美麗的火鴉在空中劃過,失去了火箭上的動能推動後,他開始慢慢的下降,無數火鴉集體俯衝,猶如群鳥歸巢。

    火鴉向堡內墜落,下面的堡中,全堡的百姓差不多都已經從屋裡跑了出來,大家提著桶,端著盆,都奔向井邊打水。

    數以百計的火鴉在即將墜落之時,綁在上面的藥筒已經點燃。

    一架神火飛鴉墜落在一間木屋的頂上,火焰立時點燃了屋頂,乾燥的屋頂立時升起騰騰火光。

    又一架神火飛鴉自空中落下,一名婦女連忙端著一盆水沖了過去,想要撲滅。可就在這時,那支墜地的火鴉卻突然爆出一聲巨響,一團火光撲面而來,那婦人端著盆閃避不及,被火焰撲上,那火無比的旺盛,瞬間將婦人吞噬烈焰之中,婦人尖叫著舉起水盆當頭淋下,可水並沒有澆滅火勢,反而讓火焰更加的旺盛,轉眼間,這支帶著明火配方的火鴉,就把一個無辜的婦人吞沒了。

    一架火鴉落在街上,突然噴出無數的濃煙,正趕來撲滅的百姓吸入濃煙,突然覺得頭暈目眩,整個人站立不穩,咳嗽著摔倒在地。

    「煙有毒!」一個百姓扯著自己的喉嚨艱難的喊道,掙紮著往外爬。

    越來越多的火鴉落下,有的帶著毒煙,有的帶著猛火。

    堡內一片混亂,許多木屋燃燒起來。

    「拿巾用水打濕,圍住口鼻,拿土撲滅那些火鴉,不要用水!」匆匆從城頭上趕來的趙順看著火鴉造成的巨大傷害與混亂,雙手都不由的輕輕抖動起來,腳步甚至都有些發虛。他以前在父親那裡聽說過神火飛鴉這種火器,父親曾經跟他說過,當年萬曆朝時明軍入朝鮮與倭人作戰時,就曾經用過這種飛鴉。

    不過當時官軍不止用飛鴉一種,當時官軍面對被倭人佔據頑抗的城池,等到夜深人靜倭賊熟睡之時,先用毒火飛箭射入城中,用毒煙燻,然後再用明火飛箭射入燒城,迫倭人出屋救火,這時官軍在城外發射大炮轟擊。

    這種戰法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在朝鮮戰場上,官軍的毒火飛箭如蝗蟲般射入,把整個城池都籠罩起一層毒煙,使賊人頭暈目炫,嘔吐炫暈,然後以火鴉火箭縱火,製造混亂,再以大炮轟擊。

    到這時,再調精銳的兵馬,口含解散丸,濕毛甲圍住口鼻,用事先所準備好的雲梯強登攀城,一舉殺入。甚至他們當時還裝備了一種毒龍噴火神筒,這種長達三尺的噴筒,裝毒火藥爛火藥,懸掛在高竿上,發起進攻的時候,對準敵城垛口,順風燃放,噴射出火焰毒煙,使敵人昏迷,飛砂還能傷及眼楮而失去戰力。

    趙順沒有想到,大明官軍曾經在朝鮮戰場上發明來對付倭賊的這些特種火器,今天居然被賊人拿來對付虎頭堡。

    砰!

    又一隻火鴉爆開,這只火鴉下的藥筒裡包著許多稜釘,一爆炸,許多稜釘四下濺射開來,數名百姓被射傷。

    虎頭堡內這一刻簡直如墜地獄,爆炸聲此起此伏,火光不時冒起,點燃一座座房屋,又有一團團的毒煙在瀰漫,讓人聞之嘔吐炫暈。更有那爆炸的火鴉,傷人無數。

    在賊人之前的進攻中,堡內百姓根本沒受到半點傷害,而今晚這波神火飛鴉,卻一下子殺傷了不下四五十人。其中直接死亡的都不下十個,還有幾十個中毒的燒傷的爆裂炸傷的。更有十幾棟屋子被火燒燬,這傷害,比三千賊人一天一夜的猛攻,取得的成效還要大。

    劉鈞站在城頭,看著堡內那一片火光升騰,還有百姓的慘叫,心頭一陣陣發痛。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波火鴉的傷害會這麼大。

    恰就在這時,城外的賊人陣前也響起一陣陣爆響。

    一開始劉鈞還以為是城上的炮火還擊命中賊人的火炮,可很快他就發現不是如此。

    「賊人火炮炸膛了!」

    蔡遠有些目瞪口呆的對著劉鈞道,似乎還有些不敢置信。今晚賊人們的炮火太猛烈了,一度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卻沒想到,現在居然炸膛了。

    「砰砰砰!」又是一陣接二連三的爆響,賊人陣前的火光更大,爆炸聲更響。

    蔡遠和劉鈞等軍官們面面相覷,心裡都在想著一件事情,又有些不敢相信,難道他們運氣這麼好,賊人的火炮炸膛然後炸到了火藥桶,引發了殉爆了?

    雖然有些讓人難以相信,可事實卻證明確實如此。賊陣前雖然還是轟鳴不斷,可卻再沒有鉛彈砸到城牆上來了。

    賊匪的炮火總管張守盛運氣很好的躲過了那從天而落的百斤滅虜炮,來不及慶幸自己的劫後而生,他立即被自己剛發現的一個事實給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的掌盤子,堂堂老回回的親兄弟,鑽天豹馬守承掌盤子,那個剛才不顧他建議,非逼著他繼續發炮的馬守承,此刻就躺在他的腳底下,一張臉上還帶著憤怒,可卻永遠都開不了口了。這個掌盤子的腰上壓著一根滅虜炮管,百斤炮管把馬守承的腰直接砸斷了,一片血肉模糊,只剩下了一點血皮還連著。

    掌盤子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就這麼死了,縱橫中原十幾年,最後居然死在了鄂東麻城這樣一個小地方,還是在麻城北邊一個無名的小小堡壘前,沒有死在那樣朝廷名將手上,而是死在一個小小的團練練總手上。

    甚至是死在自己的炮管下。

    張守盛腦袋發空,整個人都懵在那裡,根本不知道想什麼。

    掌盤子死了,死了。

    環顧四周,剛剛那輪爆炸,引爆了數輛彈藥車,炮手們正尖叫著抱頭鼠竄。

    而隨著這輪自爆,攻城的人馬失去了炮火支援,也被城頭上的守軍打的站不住腳,又一次退了下來。

    現在該怎麼辦?

    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成了這營人馬中現存最級別最高的了,掌盤子以下的其餘幾位總管,馬超死了,剩下的就兩位總管,一個是自己,另一個則率隊去攻城了,現在是死是活都還不知道。

    繼續打,還是撤?

    這時進攻的人馬已經敗退下來了,他拉過一個人,大聲詢問另一個總管在哪裡。那人的回答讓他更加恐懼,那總管親自上陣指揮攻城,結果被賊人的炮火一炮命中,連個囫圇屍首都找不著了。

    他娘的,又一個被炮炸死的。

    炮火總管打了個冷顫,然後回頭看了眼那座虎頭堡,然後一咬牙,大喊了一聲,「撤!」

    「撤!」

    「風緊,扯呼!」

    「跑啊。」

    「掌盤子死了,跑啊。」

    「官兵殺出城來了,快跑啊。」

    兵敗如山倒,賊首一死,賊人也崩潰了。

    城頭上,劉鈞有些迷惑。

    賊人這是要跑?

    不應當啊,就算要撤,也不是這個模樣吧。看那狼狽奔逃,如一窩蜂的逃跑亂象,倒好像後面殺出了十萬閻羅似的。

    「賊人會不會是見強攻不行,就想使詐,他們會不會想誘我們出城?」張山不解的問。

    劉鈞回頭看了眼虎頭堡內,又望著正狼奔兔突的賊兵,兩隻手緊握成拳。

    剎那之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通知騎兵司,立即集合,我們殺出去!」

    「大哥?小心有詐。」

    「我意以絕,不必多說,立即傳令。」劉鈞揮手打斷了張山的提醒,他有自己的判斷。賊人自昨晚到現在,進行了三次進攻,三次都告失敗,前後損失了一千多人,折了過半。若不是說這是分三次進攻,還是攻城戰,劉鈞相信,折損過半人馬的賊人早就應當崩潰了。

    若是野外正面對戰,很少有軍隊能折損兩成以上人馬,還能不退的。何況他眼前的這支雖是老流賊,可他們也是賊寇。

    損失了一半人馬,早超過這支流賊的堅持底線了。而很明顯,剛剛的賊人炮火陣地的爆炸,就是壓垮賊人心理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甚至,說不定賊人的首領在剛才那輪爆炸中負傷或者死了也很有可能,要不然他們不會跑的這麼狼狽,這根本就是瞬間崩潰的狀態。

    此時如果保守些,當在城頭坐觀賊人潰逃,可現在劉鈞胸中有一口怒氣,賊人的那波火鴉攻擊,對虎頭堡造成很大傷害。

    現在劉鈞不想就讓他們逃了。

    號令傳下,早在藏兵洞待命的騎兵司隊員們立即在甕城裡集結。

    劉鈞親自帶隊。

    「打開城門,放吊橋!」

    喇叭聲響起,城門緩緩打開,吊橋放下。劉鈞拔出劍,向前用力一揮,大喝一聲,「殺!」

    馬蹄翻飛,騎兵司縱馬出城。

    馮勝帶領夜不收隊,還有劉鈞的親兵隊也縱馬同行。一百餘騎如猛虎出牢,疾馳前進。

    劉鈞騎在馬上,目光緊緊盯著賊人,他雖下令追擊,可也心懷警惕,如果賊人有任何民樣的舉動,他都會立即停止追擊。

    不過賊人只是一味的在逃跑,甚至發現他們追出城後,跑的更加的狼狽,更加的拚命了。

    賊人不似在演戲,他們現在完全就是潰逃,沒有人能這樣誘敵。敵人誘出來了,他們這樣的情況也不可能再及時收攏好隊伍回頭作戰。

    「殺!」

    九頭鳥的騎兵,除了夜不收隊和劉鈞的親兵隊,是真正的騎兵外,騎兵司雖有騎兵之名,其實卻是一支火銃隊,他們配有雙馬,可作戰卻不是在馬上。而是騎馬機動,或者迂迴,或者側擊,當騎馬機動到預定目的後,他們確是要下馬結陣用火銃射擊殺敵的。

    造成這種獨特的作戰方式,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火銃並不適合馬上作戰,一來火繩槍鳥銃奔馳中會影響點火,二來鳥銃的發射後坐力還是太強,三就是馬上移動中會讓本來就不太精確的鳥銃更能射中目標。

    雖然在北方邊軍中,早很多年就有騎兵裝備火器,但他們裝備的是三眼銃,一種比火繩槍遠為落後的火門槍。雖然北方軍隊喜用三眼銃,可三眼銃的缺點還是太多,最大的缺點燃就是射程太久了,不過二十步的有效射程,就使得騎士配三眼銃沒什麼太大的作用。

    等你到二十步才能開槍,敵人騎兵卻早在六七十步的時候就開弓射箭了,等你可以開槍的時候,人家都差不多能射你兩三箭了。至於所謂的三眼銃能射三發,騎兵作戰,二十步才能發射,等敵人到了二十步時,你還有時間放三發?

    而所謂三眼銃三槍過後,可以直接換個姿勢,當做狼牙棒使用的作用,更加雞肋了。騎兵做戰,會缺這麼一件鐵鎯頭麼?

    總之就是,騎兵裝備三眼銃太雞肋,劉鈞看不上。可裝備三眼銃,倒是打的遠射的準,可後坐力又強,馬上又不好點火和瞄準,因此,最終在沒有設計出適合騎兵的新式騎銃之前,劉鈞便也只能把他的騎兵訓練成一支騎馬機動,然後下馬結陣射擊的火銃騎兵。

    夜不收隊和親兵隊的騎士們衝鋒在前,他們是真正的馬上殺手,奔馳中,提著弓連連發射,那些跑的慢的賊匪不斷中箭倒地。

    「沖,沖,沖,衝到賊人前面去,我們抄他們的退路!」劉鈞一面揮刀砍倒一個被追上的賊人,一面大聲的喊道。

    劉鈞知道,僅憑兩個騎兵隊是留不下這些賊匪的,賊人還有一千多人馬。只有繞到他們前面去,讓騎兵司一百多鳥銃手結陣阻擊,才有機會攔住他們,或者說攔住大部份賊人。

    賊人還在奔逃,他們中還有不少的騎兵,這是賊人中最精銳的一部,原來都是馬守承的親兵。他們大多一人雙馬,此時群賊無首,無人指揮之下,這些馬賊便直接棄了後面的步行流賊,只顧自己逃奔。

    暗夜裡跑了小半天,劉鈞還是沒能攔下那些騎馬賊人。不過此時,卻已經超過了那些步行逃命的賊匪。眼見那些馬賊逃的無蹤影,劉鈞便也乾脆不再追擊了。

    「下馬,騎兵司就地結陣,夜不收隊和親兵隊騎馬兩翼保護!」劉鈞下達了最新命令,然後又叫來一名親兵,「你馬上回去,把堡內的其餘弟兄都帶來。」逃掉了那些馬賊,剩下的賊匪,劉鈞是打算一個也不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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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121章 攔路虎

    「大人,我們擋的住賊人嗎?」

    夜幕下的山路上,一百餘名騎兵司隊員皆已下馬,在兩山之間的這條山路上結陣。三旗隊員結成並排三陣,每旗的三個隊,又都結鴛鴦戰陣,縱隊排列。

    九個鴛鴦戰陣列陣路中,左右是親兵騎隊與夜不收騎隊。

    鴛鴦戰隊皆以隊總執旗槍在前,兩名伍長各執藤牌腰刀護衛,每伍長後面跟著本伍四名隊員,兩名鳥銃手,兩名鉤槍手,隊後是一名火兵。除了兩名伍長和鳥銃手,其餘隊員都站在盾後,手握哨弓。

    左右兩支騎隊則下馬牽馬在側,隨時可以上馬出擊,他們也都握著角弓備戰,隨時可以弓箭支持。

    騎兵司才一百一十一人,加上兩支騎隊,也不到一百五十人。

    就這麼點隊員,他們卻跑到了大股賊人前面,要攔截他們。雖然已經放過了騎馬賊人,可那些騎馬賊人也不過二三百人,這後面依然還有過千的流匪。

    手握著鳥銃,那名鳥銃手十分緊張,忍不住問劉鈞。

    「當然可以。」劉鈞回道,他選擇的阻擊地點燃正好處於兩山相夾處,雖然算不得什麼險要,可守在這處路口上,卻是賊人的必經之處,同時,兩邊的山坡,也成為九頭鳥的兩翼防護,這讓他們只需要迎戰正面之敵就可以了。

    況且,現在他們要面對的已經是崩潰的賊人,而不是挾銳氣而來的賊人。再說了,只要擋住片刻,後面就會有九頭鳥的其餘弟兄前來接應,前後夾擊,因此劉鈞對自己的阻擊還是很有信心的。

    「我們就這樣站在這裡阻擊嗎?要不要挖個壕溝,壘個胸牆什麼的,或者砍棵樹攔在前面?」身旁的一個隊總問。他說的都是劉鈞操典裡面的一些戰術,比如野外與敵交戰之時,如何挖壕溝壘胸牆立障礙,利用這些建立優勢,加強防禦等等。

    「不需要,也沒有那個時間。」

    此時天依然昏暗,但東邊卻有了些發白。

    黎明前的黑暗。

    劉鈞穿著那套朱漆山文字甲,頭戴鳳翅兜鍪,肩上披掛著一條厚重的腥紅色絲綢織金大披風,擁有防箭功能的披風沉甸甸的緊貼著劉鈞的背部垂在地上。那滿是丫字形的編甲胸口部位,一塊圓形 亮的護心銅鏡瓖在其間。

    劉鈞沒有聽從張山的請求站在陣後去指揮,他就站在自己的親兵隊裡,跟中間的騎兵隊員緊挨著。

    沒有經過漫長的等待,他們剛布好陣,很快就有一個流匪穿過重重黑暗,出現在了九頭鳥的阻擊陣前。

    那人狼狽的逃跑著,身上只著一件布衣,全身上下連把武器都沒有。劉鈞猜測,這人可能是為了能夠跑的快些,把身上的甲和武器都丟了。也許正是因此,他才跑在別人前面,第一個出現在九頭鳥的陣前。

    在九頭鳥的陣前約五十步左右,那裡生了幾堆篝火,那是劉鈞剛剛讓人生好的。火生在陣前五十步,自然不是為了取暖。現在是夏天,也不需要取暖,生火,是為了照明。而生在五十步前,正好使敵人一出現在射程內,就能讓九頭鳥看的清清楚楚,更好瞄準。

    敵在明,我在暗。

    那名賊匪只顧著逃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這兩堆火出現意味著什麼。

    他只顧著逃跑。

    劉鈞把護面、護頸、護喉、鐵臂手一一整理好,戰場上刀槍無眼,劉鈞雖有勇氣以百餘人攔截千賊,卻不想最後被流矢給射殺。

    其實整套的山文甲本來就已經很齊全了,有頭盔有身甲,胸口背後有護心鏡,腹部有獸頭護腹,肩膀上還有獸頭護膊等,可劉鈞對自己的安全還是很在意的,又特別給自己又加上了防箭的絲綢披風、護面甲、護喉,甚至腋甲、鐵臂、衛足等等,全副武裝後,簡直就是一個鐵甲套中人。

    好在山文甲雖然防禦性能好,但因為是特殊工藝的編甲,因此全身甲冑加起來不過三十來斤,配上其它甲冑一起,全身也不到四十斤鎧甲,這倒完全在劉鈞的負荷能力之內。

    端起早已經裝填好彈藥的飛龍式魯密銃,劉鈞吹亮了龍頭上的火繩,然後舉槍,瞄準,打開火門蓋。

    那名奔跑的流賊在兩堆篝火的照耀下,無比的清晰,而他卻根本不知道在前面的黑暗中,有一把火銃已經鎖定了他。

    砰的一聲槍響過後,奔跑中的賊人應聲倒地。

    槍聲清脆,在暗夜裡顯得無比洪亮。

    槍聲就是最好的攻擊命令,一個賊匪倒下了,可更多的賊匪已經出現在火光中。

    「打!」

    騎兵司屬於冷**混合部隊,每隊有四名鳥銃手,全司九個戰隊,一共三十六名鳥銃手,但夜不收和親兵隊雖是騎兵部隊,但卻也都配有一把鳥銃。

    這個小小的阻擊陣地,擁有六十個鳥銃手。加上劉鈞的話,那就是六十一個。

    「虎虎虎!」

    隊員們齊聲高呼三聲虎字,然後紛紛瞄準目標開火。

    劉鈞事先對阻擊陣的火力做過安排,火銃和弓箭交替射擊,而火銃又分為三個批次輪流發射,騎兵司三十六名銃手第一輪,親兵隊十二名親兵射第二輪,夜不收射第三輪。

    火銃手三輪發射過後,由弓箭手接手第二輪攻擊,騎兵司剩下的七十三人,則分為兩波射擊。

    如此一來,就能保證阻擊陣地的攻擊不間斷不停歇。

    三聲虎吼過後,第一波三十六個鳥銃手齊射一輪,衝在最前面的賊匪,閃避不及,紛紛中槍。五十步的距離,對於天天訓練的鳥銃手們來說,這是個毫無問題的距離。

    十多名潰逃的賊人中槍倒地,後面的賊人見狀嚇了一跳,腦子發懵,可他們卻忘記了停下腳步,依然在下意識的往前逃跑。

    又是一輪槍響,這次是親兵隊的十二發攻擊,射倒了數名賊人。

    這下賊人終於明白髮生什麼事情了,退路被堵了。

    逃跑的賊人開始停下腳步,往後退,當他們退到火堆後數十步時,槍聲不再響起。他們終於鬆了口氣,相互打量著,互相詢問著到底前面是哪來的部隊。可那裡只有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敵人是誰,有多少。

    好多賊匪都以為是馳援虎頭堡的湖廣官兵來了,也許是黃州衛,也許是蘄州衛,或者是鄂東的鄉紳武裝。

    越來越多的敗兵逃到這裡,然後停下了腳步。

    前面是個必經之路的路口,偏偏一支兵馬堵在了那裡。除非他們去翻山而逃,可除非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誰會去翻山,山上無路,很容易就會被搜捕捉拿,根本跑不遠。

    這時幾個賊人管隊聚在一起,相互討論著出路。

    來回三千餘人馬,可轉眼間大掌盤子已經死了,三個總管據說也都死了,其它的掌家也幾乎都找不到人影,剩下這上千號的匪賊們,級別較高的只剩下一些管隊了。

    「我覺得前面應當沒多少人,要不然他們直接就殺過來了,我覺得咱們干脆一起衝過去。要不然,一會虎頭堡的官兵就該殺過來了,到時咱們想跑都沒地方跑去。」一名管隊有些煩燥的提議道。誰又能想到,這麼多兵馬,甚至還帶了幾十門炮,數百的神火飛鴉,結果僅一天兩夜,他們就已經敗的如此狼狽,甚至幾近全沒了。

    來時的嬌狂,此時全化做了恐懼。他一刻鐘也不想再呆在這個鬼地方,只想盡快逃離這裡。

    「我也覺得如此,之前虎頭堡裡衝出一支騎隊,估計也就一二百人,前面的或者就是這些人。咱們合力衝過去,應當能行。」又一名管隊回道。

    「他娘的,可惜炮都扔在後面了,要不然,咱們對著那邊放一輪炮,保準就打通了。」一名管隊後悔的道。

    沒有人接他的話,大家都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逃跑的時候,哪個還會去管那些笨重的火炮。何況,先前火炮炸膛,又引爆了炸藥車,連大掌盤子都因此喪命,大家離那些炮遠些還來不及呢。

    「沒用的話就不要多說了,時間不等人,咱們直接衝過去就是,命好的,咱們衝破敵陣逃回去,命不好的,死在這裡就算倒霉了。」

    「只能這樣了,沖吧!」

    片刻後,大約有三百多名賊人敗兵聚齊一起,開始發一聲狂喊,便向著這邊疾衝而來。

    劉鈞早遠遠的將這一切看的明白,他默默的將飛龍銃端起。

    鳥銃手們也多如劉鈞一樣,採用的是半跪式射擊法,一條腿跪地,一隻腳屈起,這種射法往往比較穩,能讓銃手們射的更準。

    賊人越衝越近,終於衝進了火堆的光芒裡,把身形顯露無疑。

    距離五十步,最佳射程。

    劉鈞再次率先開槍,砰的一聲槍響,一個衝在最前面的賊人管隊頸間中槍,鉛彈將他半邊脖子都給打破了,一道血箭 起,將旁邊一個奔跑的賊人噴了半邊身子。

    那賊人感受著噴到嘴上那溫熱而又帶著些鹹味的同伴鮮血,心裡驚駭,一槍斃命,這槍太準了。他跟隨著馬家兄弟縱橫中原十幾年,對火器早不陌生,可還從沒有見過如此準的火銃準頭,也就是這次在虎頭堡下,才算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犀利的火槍。虎頭堡上的守軍,據說只是支練了不到兩月的鄉勇。

    可他們射擊的火銃,卻準的驚人,而且很少發現有炸膛等情況。以往他們不是沒對陣過官軍的火銃,可往往老遠就開始放銃,銃響的厲害,但準頭卻奇差無比,甚至還經常膛炸等。他們也繳獲過官軍的火銃,但根本沒有人願意用。一用不是炸膛,就是老打不準,甚至有時火銃密閉不嚴,發射時後面還會噴出火焰來,一不小心就會傷到臉,甚至傷到眼楮。因此大家要麼就不用火銃,有時武器不足,拿來用,可放銃的時候,也是早早的把臉扭到一邊閉著眼楮打,就這樣,有時火銃還炸膛一樣傷人。

    長久以來,大家都不怕火銃,也瞧不上火銃。

    可這次,他們是真真在火銃下吃了大虧的,三次攻城,每次傷在火銃下的弟兄無數。眼下,噹一聲銃響就直接把一名管隊打掉半個脖頸後,他們無不恐懼萬分。

    一陣密集的爆裂聲響起,然後奔跑的賊人倒下一片,幾乎沒有停頓,又是一陣火銃轟響,又倒下好多個。

    一輪接一輪的火銃鳴響,猶如地獄的咆哮,短短幾十步的距離,賊匪們卻彷彿永遠無法觸及。

    三輪緊密的銃聲過後,似乎有了停頓,可當一支支利箭殺死數名流匪時,他們才發現,原來對方還有弓箭手。

    弓箭手,差點遺忘的弓箭手,雖然沒有鳥銃那麼大的巨響,可準頭和殺傷力一樣的強,一支支箭射出,一個個賊匪倒下。

    山口很狹窄,這使得賊匪衝鋒的時候不得不排的很緊密,這越發的使得對面的鉛彈和羽箭射的更準,更狠了。

    好多賊匪本就沒什麼鎧甲,少數裝備好的要麼騎馬逃了,要麼死在了之前的進攻中,剩下一些人,逃跑的時候也嫌沉重給丟在了半路上。這個時候,他們只能穿著布衣,甚至是打著赤膊衝鋒,結果面對鉛彈和羽箭,毫無抵擋能力。

    有些賊匪的弓箭沒有丟掉,這個時候開始放箭,可他們一邊路一邊放箭,又是對著黑暗中射箭,本就沒什麼準頭,何況九頭鳥排著的是鴛鴦縱陣,每隊前面有兩名伍長持盾在前,多數箭都被盾擋住了,一些飛入陣中的箭,也被隊員們頭上的明盔以及身上的綿甲給擋了下來。

    幾十步的距離,丟下了一地的屍首後,他們終於衝到了陣前,這時才突然發現,原來擋在他們前面的,不過百來個人而已,一個很單薄的阻擊陣。

    一些賊人鬆了口氣,興奮的狂叫著準備衝破攔截,逃離生天。

    「虎、虎、虎!」

    九頭鳥陣前,又是三聲大吼。

    三聲過後,隊員們開始放下弓箭,執起了鉤槍、鏜鈀等長兵器,在前面隊總的旗槍引領下,迅速的變陣。

    縱陣的鴛鴦戰隊,瞬間轉換成為橫列戰陣,依然是刀牌手和隊總在前。

    「殺!」

    騎兵司三旗九隊一百餘隊員匯聚成方陣,一把把長槍猛的向前刺出,就如一朵怒放的薔薇花。

    「刺!」

    「收!」

    「刺!」

    「虎!虎!虎!」

    一聲聲吶喊,一記記刺槍,將一個又一個衝到陣前的賊匪捅穿,然後又用力抽回,隨著下一記吶喊,繼續重複著現刺、收、刺、收的動作。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3
第122章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九頭鳥陣前,張山拿起掛在脖子上的鐵哨吹了起來,尖利的鐵哨聲在喧囂的陣前鳴響,各旗旗總也吹響了自己的鐵哨,哨聲急促。九個戰隊的隊總們從哨聲的長短節奏中分辯出這是前進的命令,立即舉起自己的旗槍揮動,旗槍上的三角小紅旗在晨曦的微光中那麼耀眼。

    哨聲一陣比一陣尖銳和急促,九個戰兵隊開始緩步向前推進。隊總們揮著旗槍引領,伍長們舉著藤牌在前護衛,鉤槍手、鏜鈀手們端著長兵大步向前。

    各旗隊的鳥銃手此時退到了最後排。

    做為擁有最多老隊員的騎兵司,其實力算是如今九頭鳥五司一旗中實力最強勁的了。特別是他們的鉤槍手和鏜鈀手們,個個強悍老練。

    數十名隊員排著整齊的隊列,穿出那陣陣硝煙,踩著腳下堆積的賊匪屍體,如泰山壓頂般壓向賊匪們。

    被九頭鳥火銃和長箭打的喪膽的賊匪們,突然發現,原來官兵並不只依靠城牆和火器,原來他們還有這麼強悍的肉博戰能力。

    這樣的一支團練,完全顛覆了他們對官兵的認知,他們實在想不到,居然會有一支鄉勇如此的厲害。

    那份好不容易積聚起的亡命之心,在那無情的打擊之下,開始一點點消退,代之的是無盡的恐懼之感。

    九頭鳥的哨聲越來越急促,隊員們的腳步在加快,但加速的同時依然保持著整齊的步伐,輕輕的踏步聲伴隨著一聲聲的虎吼,一次次的將長兵刺出收回,前進刺槍收回。

    九頭鳥在前進,賊人則開始在後退。

    有些零星的箭支射來,可卻根本沒有什麼準頭,稀疏的箭支幾乎對全副武裝的九頭鳥隊員們造不成傷害。雙方撞到一起,賊人已經沒有了放箭的機會,他們現在只剩下了兩個選擇,要麼跟主動衝上來的鄉勇放手肉博,要麼,轉身再逃。

    「虎、虎、虎!」

    又是三聲虎字吼出,九頭鳥隊員們氣勢大盛,突然加速,如牆般推進。

    面對如虎似狼的九頭鳥的突進,賊人們幾乎在第一時間就選擇了轉身而逃。這支好不容易聚齊起來的敗兵,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猛烈的攻勢,又一次崩潰了。

    逃,拚命逃。

    再次崩潰的賊匪甚至都顧不得方向,只知道跑,他們往山上跑,往田野裡逃,甚至有許多人又順著原路往虎頭堡跑。

    天色漸明,虎頭堡南面數里之內,到處都是三三兩兩的賊匪敗兵,四散而逃。齊獨眼帶著大約百來個兄弟緊緊抱團一起,有些絕望的奔跑著。那天他從城頭上落下,本以為必死,結果幸好下面有許多屍體墊著緩衝了下,雖受了些傷,但卻活了下來。

    被弟兄們救了回去後,馬守承還特別稱讚了他的勇猛,將他由原來的管隊提升為掌家,統領一百弟兄。昨晚發起又一次猛攻之時,他因為受傷留在後面觀戰,與手下弟兄押陣預備。結果誰也料不到,戰鬥結束竟然以那樣的情況結局。

    他一直在努力的帶著弟兄們突圍,可他的這一百兄弟,多是先前攻城失敗後撤下來的損失慘重的隊伍重新編制的,一百號人馬,多是些傷號。

    一股紅色的洪流追逐而至,齊獨眼狠狠瞪著那支從堡內殺出來的隊伍,當中一個領頭的大個子拎著兩把大斧,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天他攻上城頭時,手下那一隊兄弟有好些人都是死在這人的斧頭之下。

    那天,他們相隔不遠各自作戰,並沒有交手。不料,今天還是又踫上了。

    「啊!」

    二狗雙手拎著虎頭,一聲大吼,直接向那一堆賊兵衝了過去。他直接盯住了那個頭上帶了個黑色眼罩的傢伙,他認得他,昨天上午那賊人曾攻上城頭,還殺傷了好幾個預備隊員。

    齊獨眼瞪著猛衝而來的二狗,也毫不避讓,也避無可避,他殺出如野獸一般的嚎叫,手中紅纓長槍一抖,猛的向二狗刺出。

    二狗對著那如毒龍出水般的長槍同樣沒避讓,他揮起大斧一斧砍下,正中長槍桿,將槍劈開。

    長槍槍尖蕩往一旁,鋒利的槍尖擦著二狗手臂綿甲外披掛的那條蜈蚣似的鐵臂甲而過,發出了尖利的刺耳摩擦聲,伍長以上才裝備的鐵臂甲很好的保護了二狗,使得這記攻擊無攻而返。

    二狗根本不去理會那支被他砍開的長槍有沒有刺傷自己的胳膊,他繼續向前撲去,另一把斧頭已經高高揮起。

    「齊大哥小心。」

    一人賊人傷兵舉著一面蒙牛皮木盾衝到了齊獨眼前面,舉盾為他擋下這一記斧頭。

    五斤重的雙刃戰斧掛著破風的嘯聲狠狠砍下,堪堪被盾牌擋住。

    巨斧與木盾撞在一起,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那股巨大的慣性直接把那面蒙著牛皮的木盾給砸成了數塊碎片,盾牌下面的那名賊匪悶喝一聲,嘴裡噴出大口鮮血,委頓倒地。

    「小馬!」齊獨眼痛呼大喊,這個年青的賊匪是他的陝西老鄉,平時兩人極為親近,他視他為自己的兒子。

    可現在,小馬卻為替他擋斧頭,而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幾名齊獨眼的老部下,也都是小馬的老兄弟,也紛紛怒吼出聲,舉著腰刀長槍猛撲上來。

    二狗左手揮斧砍開一支長槍,然後右手一斧將一個撲近的賊人天靈蓋劈開,他身後的隊員們也都舉著長槍和鏜鈀衝了上來。

    一場近身肉博混戰開始,可這群賊匪傷兵根本不是步兵司的對手,面對著凶悍的二狗,還有那鴛鴦戰陣,憑一腔憤怒衝上來的賊匪很快被一個個的捅穿殺死在地。

    齊獨眼失神落魄的抱著小馬的屍體,將他的腦袋摟在懷中,毫不顧忌那些鮮血染紅自己的衣襟。

    又一個自己在乎的人死掉了,這個賊老天!

    「大哥,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小馬突然清醒了些,睜大著眼楮,抬頭望著齊獨眼道,「大哥,這個時候,家裡的麥子應當熟了吧,麥熟了,收麥了,好想吃碗家裡的臊子面,放些肉沫就更好吃了,我還想吃羊肉夾膜」

    說著說著,小馬又嘔了幾口血,眼神黯淡,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腦袋已經耷拉到了一邊,死了。

    「小馬,小馬,你醒醒,別睡,大哥帶你回陝西,回老家,你還要娶媳婦呢,到時讓你婆娘給你做臊子面,咱還做肉夾膜,咱還做胡麻餅,做粉皮子做刀削油潑面,你想吃什麼,咱們就做什麼,你別睡,醒醒,醒醒!」

    「別喊了,人已經走了。」

    二狗不知什麼時候又站到了齊獨眼的面前,短短的一會功夫,齊獨眼身邊聚攏的那一百多賊匪,已經死的死降的降了。

    二狗原本一見到這個獨眼的時候就想殺了他,他記得這人昨天殺傷了好幾個隊友,可當剛才他看到這個獨眼抱著那個死去的年青賊匪在那裡傷心的喊著的時候,他感覺心裡很堵,很酸,很難受。

    二狗突然覺得,這個獨眼不再只是一個很模糊的賊匪,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發現自己的斧頭砍不下去了,下不去手。

    齊獨眼抬頭,然後打量了下四周,周圍地上躺著十幾具弟兄們的屍體,剩下的近百個弟兄則都雙手抱頭坐在地上,兵器扔了一地。而官軍那邊,僅僅只有幾個人掛了點彩受了點輕鬆。

    往更遠處望去,情況也都與這裡發生的差不多,一隊隊的官軍,卻把數量更多的義軍兄弟們圍殺、俘虜,在這個初秋的早上,虎頭堡下,再沒有人還在堅持抵抗。

    面對著這些鄉勇們的長短兵器的攻擊,還有那些火器的犀利轟擊,義軍徹底的敗了,徹底的崩潰了,終於放棄了逃跑,一個個的棄械投降。

    一個精銳的戰營,三千多號兄弟,就這麼幾乎全軍盡沒於這個虎頭堡下。除了先前逃走的大約二百來騎,剩下的要麼死了,要麼被俘了。

    「哈哈哈!」齊獨眼哈哈大笑起來,越笑越大聲,然後一邊笑,一隻獨眼忍不住淚往下流。十幾年來,三千多個日日夜夜,與朝廷干,跟官軍干,到頭來,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

    不過他根本沒有半點恐懼和害怕,從走上反叛的這條路開始的第一天,他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每過一天,他都會對自己說,又賺了一天,又能多向這個狗日的朝廷多索要回一分利息。

    「動手吧!」齊獨眼收住笑聲,站直了身體,對著二狗平靜的說道。

    「你是個漢子。」二狗有些欽佩的說道。

    「你們這些鷹犬走狗,不必假惺惺的作態了,要動手就快點,我妻子兒女兄弟還在那邊等我呢。」

    二狗搖了搖頭,有些意興索然,他不願意殺眼前這個獨眼。

    「你現在是我們九頭鳥的俘虜,而我們九頭鳥一般情況下不殺俘虜。」說完,他轉頭對旁邊的隊友道,「把他們都綁起來,押回堡內。」

    齊獨眼有些意外,又覺得屈辱,他不想做朝廷的俘虜,他更願意死在這裡,跟小馬一起,跟那些兄弟們一起。

    「鷹犬,動手啊,殺了我,動手,老子不當俘虜,來啊,給我一個痛快!拿起你的斧子,往我脖子上砍,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來啊!」

    任齊獨眼在後面大吼大叫,二狗卻拎著自己的斧頭走一邊去了。他頭一次發現,原來那些可恨的賊匪,其實也本只是些和他一樣的普通百姓而已。

    (看書的兄弟們給點票吧,裸奔三週了,沒有推薦,成績實在不怎麼樣,對於拿這個當工作的木子來說,情況實在有些慘淡啊。估計可能下週五會上架,大約不會有強推了,等上架了,會爭取每天多更一些吧。這是一個醞釀了許久的故事,一直想寫,以前動筆寫過一次,明初時的,二十萬左右撲街了。這次寫的是明末,沒想到更撲,不過木子打算這次堅持寫完,算是對自己的一個交待吧,如果有能支持一下的朋友,不管是一張推薦票還是一個點擊,又或者是一個收藏,一個訂閱,一次打賞,這些木子都非常需要,也會非常感激大家,一下子說了這麼多,哎,打住。)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4
第123章 勝利的果實如此豐盛

    虎頭堡城南的野外,劉鈞帶著騎兵司與親兵馬隊和夜不收馬隊在疾馳,騎手們往來穿梭,偶爾還有些試圖逃跑的賊匪不時被追上,被砍倒。

    劉鈞心頭激動無比,他做到了。

    以一百餘隊員騎馬繞到了賊匪的後方,結陣阻擊,除了少數賊人騎馬先一步逃走,其餘的賊匪都被劉鈞留了下來。現在,這場大戰已經結束,三千餘來犯之賊,逃走的不足十分之一。

    賊匪徹底的崩潰,進退不得,紛紛投降。

    這是一場完美的勝利。

    「去賊營!」

    劉鈞見基本已經控制住了整個局勢,便帶著騎隊轉向南。不是去追擊逃跑的馬賊,而是要去將賊人在城南十里的營寨接收。數千人馬遠道而來,肯定也還是攜帶了不少物資的。賊人逃的匆忙,營寨裡的物資肯定帶不走。

    對於這一戰,劉鈞非常滿意。六百九頭鳥團隊員,卻獨自擊敗了三千餘流匪,不是一般的流匪,而是大賊老回回的人馬。特別是他們不但擊敗了三千餘悍匪,而且還取得了大捷,斬殺賊人超過千人,俘虜也過千。

    馬隊趕到賊營時,這裡空空如也,一個賊都沒有了,但營寨依然在,帳篷、糧草甚至還有不少的羽箭、刀槍、彈藥、旗幟等等。從城下逃走的馬守承親兵們,根本就沒進營寨,直接跑了,留守的少部賊匪,見狀也直接跑了,甚至都沒有人記得要放把火把這裡燒了。

    整個大營直接完好的留給了九頭鳥。

    「叫堡裡的青壯過來,把營寨拆了,東西都運回寨中去。」劉鈞打量了一遍後下達命令,然後率隊員們返回虎頭堡。

    他沒有興趣繼續去追擊那點逃走的賊匪。

    回堡的路上,遍佈著賊匪的屍體,特別是南門前的賊人陣地,數個大坑,都是賊晚昨人自毀的火炮陣地。

    「叫趙順過來。」劉鈞沒急著進城,他停在那些大坑前,看著到處散落的那些火炮。有些炮昨晚炸膛了,也有在火藥車爆炸時掀飛的,撞到的,不過劉鈞估計這些炮中,肯定還有引起能用的。

    趙順很快被召了過來,「把賊人的這些炮都查看一下,能用的都運回去,壞了能修的也拿回去修復,徹底毀壞的也拿回去回煉材料。」

    趙順激動的打量著周邊,興奮的道,「都是好東西啊,估計有不少都是好的。」火炮這東西畢竟粗糙,除了直接炸膛,要不然就算踫撞幾下也不是那麼容易壞的。倒是那些滅虜炮車,基本上都毀損了。

    簡單的查看了一遍後,趙順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大人,至少有二十門滅虜炮沒什麼問題,還可以使用。別個還有幾門估計也能修復,不過炮車都毀了,得重做。虎蹲炮也大多是好的,只是有些需要重造一些鐵爪鐵絆,嗯,一些炮用的鐵鎚、剪子、錐、藥線盒、木送、木鎯頭等配件大多損毀了,得重配。」

    「有二十門滅虜炮還能用?」劉鈞驚訝的問道,他原以為能找到幾門還有用的就不錯了,卻不想居然有這麼多可用的。

    「大人,現在有二十門滅虜炮基本是完好的,另外我有把握起碼還能修好五六門滅虜炮,至於虎蹲炮,等修復後,至少有三十餘門可用。」趙順認真的回道。

    劉鈞激動的拍著趙順的胳膊道,「現在我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接下來火器坊全面開動,盡快把這些滅虜炮和虎蹲炮修復好,另外所需要的配件,該買就買該造就造,總之,我希望這些炮能盡快裝備到我們九頭鳥中。幹好這事,我給你們火器坊所有人記大功一件。」

    二十多門滅虜炮,三十多門虎蹲炮啊,哪怕這些都只能算是輕量級的散彈炮,可對於現階段的九頭鳥來說,也是相當了得的重火力了。劉鈞可沒忘記,之前賊人把三十六門滅虜炮和數十門虎蹲擺在城下齊射時的那壯觀場面,賊人憑這些炮一度把九頭鳥給壓制在城頭抬不起頭來。

    九頭鳥現在還不具備批量生產火炮的本事,炮只能買,甚至有錢都很難買到。一下子奪得這麼多炮,真是意外之喜。

    趙順滿眼熾熱的盯著那些火炮,興奮的轉身去招呼自己的同伴,叫他們喊青壯過來抬炮。

    晨風吹過,戰場上瀰漫著硝煙與血腥的氣味。

    戰場已經沒有了喊殺聲,只剩下許多傷兵的哀叫慘嚎,還有天上聞著血腥味而來在天空盤旋著的烏鴉。

    看著那滿地的屍體,還有那一堆堆的敗兵,劉鈞也不由的有些出神。

    「我們贏了,一場完勝!」劉鈞緩緩的道。

    「贏了。」張山等人跟著重複著。

    「贏了,萬勝!」馮勝振臂高呼。

    「萬勝!」四周的隊員們跟著喊道,一起響應,萬勝的呼聲越來越多,四處的隊員和民壯們也跟著歡呼響應,一道道歡呼之聲匯聚起來,直衝雲霄。

    那些被繩子綁成一串,正在九頭鳥士兵看押下往城裡走的賊匪敗兵們,則有些茫然的看著這一切,他們是失敗者,那些歡呼聲只是越發的提醒他們這個事實而已。誰也不知道,即將等待他們的是什麼結局。

    虎頭堡裡的青壯百姓都被動員起來,出城堡來幫忙打掃戰場。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城外戰場的那可怕景象,看著那一隊隊被繩子綁著的俘虜,大家既激動又後怕。幸好九頭鳥贏了,不然,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在哪裡。

    有些青壯百姓甚至向著俘虜拳打腳踢,這讓劉鈞不得不派人騎馬四處大聲宣揚,下令不得虐待俘虜們。雖然劉鈞並不喜歡這些賊匪,可他們既然成了俘虜,那就不能這麼浪費了。

    一道道命令傳下,得勝的虎頭堡開始有條不紊的打掃著戰場,做著戰後總結。

    騎馬返回堡內,走在堡內的街道上,這時劉鈞才看清楚昨晚賊匪的那波火鴉襲擊造成的傷害。不少房屋燒燬,有些雖撲滅及時,可也留下了許多煙燻火燎的痕跡。

    「總共有十九間房屋被燒燬,數十間屋子受到一些損傷,另外有十多名百姓死於火鴉襲擊,另有數十人受到輕重不等傷勢。」

    劉鈞點了點頭,好在那些被燒掉的都只是些臨時的木屋,用來租給工地工匠們居住的,並不值多少錢,加上通知及時,屋裡百姓都跑出來了,受傷的不多。

    城裡最重要的那九棟圍屋,都沒受到毀傷。不過這也讓劉鈞有些後怕,戰爭真是水火無情,誰都不知道敵人會用出什麼樣的手段。

    大家回到衙城,衙城處於城北,火鴉襲擊中基本上沒遭受到損失。

    落馬進入官廳,大家這時才感受到一股疲倦襲來。雖然身體很累,可腦子又很興奮。

    張山哈哈的笑著道,「這仗打的真痛快,咱們九頭鳥這次要名揚天下,人盡皆知了。六百團練把三千多老流賊給一戰殲滅,傳出去只怕人都不敢相信啊。」

    「是啊,大哥真是用兵如神。這回朝廷論功行賞,還不得給大哥一個千總?」王謙也跟著笑道。

    「這功勞,就算升個四品的指揮僉事都不過。」

    殺了這麼多的賊匪,肯定是得陞官的,大家都希望劉鈞這回能升高些。劉鈞是他們上司,劉鈞升了,他們自然也能升。

    不過劉鈞卻沒他們這麼樂觀,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殲滅一營流賊,這確實是大功一件,但這功勞也確實太大了,大到能震驚所有人。這事情最後還得看後續操作,如果沒有人幫劉鈞和九頭鳥出聲,只怕這功勞最後不一定留的住。

    「先別急著高興,把善後的事情做好來。把所有的俘虜交叉審訊清楚,把其中的軍官都揪出來分開關押。另外賊人的屍體也都清點,把首級砍下來用石灰醃製好,登記存放進庫房,屍體運到城外去埋了。另外賊人散落的武器鎧甲,也都注意收集回來,登記在冊。」

    「聽說馬守承死了,一定要找到他的屍首,好好保存起來。另外查獲的那些賊匪的旗幟和印信,也一樣都要搜尋保存好。」

    這些東西都是他們殲滅一營流賊的重要證據,沒有這些,很多事情就說不清楚了。

    「還有幾件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即去做,統計好各司旗的傷亡情況,及時救治。此外,對於各種繳獲等也要及時統計清楚。另外,馬上開始對將士們此戰的功勞和表現記錄,做好記錄和核實工作。」

    「再有一個,讓各級立即開展戰後總結討論,要總結出作戰的經驗,找出戰鬥時的不足之處等地方來。」

    一連提了多點要求後,劉鈞不忘在這個勝利的時候,給大家頒布了一條好消息。

    「現在,立即傳令全團,所有隊員授特別加賞一次,每人賞積分券五百積分!」

    張山問劉鈞,「咱們這裡打了兩天兩夜了,也不見一兵一卒來援,他娘的,咱們現在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下捷報?」

    大家對於這點都有些意見,打了這麼久,官兵居然都沒見一個。雖說虎頭堡離麻城縣有七十里,可七十里路有一天總夠趕來了吧,可現在兩天都要過去了,還沒見人來。幸好大家打贏了,要不然要等他們的援兵,那真得完蛋。

    「他們要及時趕來了,哪來我們這次的巨大勝利。」劉鈞笑著說道,心裡卻也一樣對官府的反應緩慢而暗生不滿。「算了,牢騷話就不要說了,再派人去趟縣城,通知下那邊吧。記住告訴他們,就說有二三百賊匪騎馬往南逃了,讓他們派人攔截一下。」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4
第124章 烽火連城

    天黑之後,劉鈞接到了戰後的統計報告。

    在這場攻防戰中,九頭鳥團斬殺賊匪一千三百五十八級,其中有大約兩百左右是戰後傷勢過重不治而亡,被擒與投降者總共一千六百七十七人。斬殺與俘虜總計三千零三十五人。

    老回回馬守應的兄弟鑽天豹子馬守承和其子錦馬超都被斬殺,另有數十名賊匪的大小頭目或被殺或被擒,戰果豐盛。

    繳獲的戰利品也極為豐富,包括二十五門滅虜炮、三十七門虎蹲炮,以及戰馬三百一十七匹,弓箭五百餘套,腰刀長槍等過千,鎧甲若干。

    取得了這麼大的收穫,九頭鳥此戰戰死卻只有二十餘人,傷數十。最後估計減員三十餘人。雖相對於擒斬的數千賊人來說,這個損失極小,可拿著報告的劉鈞,依然感到一陣心痛。好不容易練出六百人馬,兩天就減員三十多個。相當於全團減員二十分之一。

    此外,這次戰鬥軍械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尤其是火藥儲備,一佔消耗了三分之二,另打廢了上百銃管。箭支也基本上射的差不多了,都需要補充。好在從賊人中又繳獲了不少箭支,另外射出去的箭,有不少還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

    「正式隊員的損失,從預備隊員中挑選補充。而預備隊員的空缺,則從此次協助防守中表現最好的青壯中挑選補充,不過有一條所選青壯得他們自願,不得強迫徵召。」想了想,劉鈞最後又道,「補足原來的額數之外,另外再從青壯中招募四百人吧,現在城堡裡的工地差不多完工了,好多做工的流民也差不多沒事做了,正好募集一批過來。」

    幾名百總和旗總都很驚訝,「又擴招?」

    劉鈞點了點頭,經過這一戰,他明白了一個事實,九頭鳥還是太少了。就這麼幾百人,哪怕一次只損失二三十,可對於九頭鳥來說也損失很大。而且這次作戰還是防守做戰,佔盡地利主場優勢。

    戰爭不可能都是防守做戰,劉鈞必須早做準備。

    他準備先把人擴編到一千,以後再逐漸擴大。

    「募集進來後,先做為預備隊員進行訓練,也按預備隊員的待遇,所有新兵統一定為列兵。」劉鈞的計畫是把現在的五司一旗升級成兩個局。每局轄三步炮騎各一司,另外中軍旗升級為中軍司,如此一來到時全團就擁有兩局七司編制。步炮騎都要擴編,且親兵隊和夜不收隊也將升級為旗。

    不過暫時還不會直接這樣擴編,新募集的兵會先編為預備隊員,等訓練的差不多了,再進行擴編,把這些隊員補充進去。

    劉鈞相信,這次九頭鳥的勝利,肯定會使得募兵工作十分順利。

    這時,外面一名親兵大聲稟報。

    「什麼事?」

    「稟報大人,外面有人自稱是趙兵憲的家丁,說有急信要交給大人。」親兵回道。

    劉鈞聞言一皺眉,兵備道趙誠的家丁?

    「請他進來。」

    趙誠的家丁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原來這次並不只是虎頭堡被賊匪襲擊,就在馬守承帶著三千餘賊匪襲擊虎頭堡時,另外還有數營賊匪人馬同時向大別山南麓諸地發起了襲擊。

    其中進攻麻城縣的是馬守承一營人馬,另外麻城的西面,也有一營人馬進攻黃安縣,而麻城南面的羅田縣、蘄水縣、黃梅縣三縣的北邊邊界,也幾乎同時遭到了回左五營的襲擊。

    劉鈞等九頭鳥隊員們一直在腹誹不見來援的保生堡鄉團,當時正在蘄水一帶,賊人來犯後,他們立即匯同了蘄州衛的衛軍以及各縣團練、民壯開始與賊交戰,雙方幾次小規模交戰,到現在僵持不下。而在北面,黃州衛以及保生堡部份鄉勇和黃安團練,則在黃安與賊作戰。

    相比於九頭鳥憑一團練之力擊敗並幾乎盡殲來犯之一營賊匪,其它幾處打的就有些吃力了。蘄州那邊因為有保生堡鄉團的主力精銳在,還勉強頂住了賊人的攻勢,可是在麻城北面的黃安縣,卻已經把外圍的關隘巡檢司等都丟了。

    其實麻城縣北邊的諸關隘,也丟了好幾座,只是虎頭堡一戰,有些太出於賊人的意料之外而已。

    當劉鈞的信使回去報捷之後,兩處的官軍都震驚了。

    正焦頭爛額的兵備道趙誠,一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不能相信,然後是驚喜。做為負責整個鄂東蘄黃八縣軍事的兵備道員,這次回左五營上萬賊人同時入侵,真是讓他左右難拙。而且他還收到情報,賊人還有繼續增兵的跡像。

    已經勉強才支撐住的趙誠,聞訊一天往江夏城發數道求援信,可一時間根本沒有援兵。沒有援兵,就憑現在手裡的那些團練和鄉勇,根本撐不下去。

    這時突然收到劉鈞率九頭鳥居然殲滅了一個營的數千賊軍,甚至這支營還是老回回的親兄弟率領的,趙誠真是既驚且喜。

    趙誠立即寫了封親筆信交給自己的家丁,讓他帶著信來虎頭關見劉鈞。

    劉鈞接過信,打開瀏覽。

    看過信後,劉鈞沉默。

    趙誠信中要求劉鈞率兵趕去黃安增援,畢竟蘄州那邊兵馬強壯些,而黃安情況卻不容樂觀,據趙誠收到的求援信,聽說賊人已經攻破了黃安外圍的關隘,已經兵圍黃安縣城了。若再無援兵趕去救援,只怕黃安縣城就要被破了。

    劉鈞的虎頭堡距離黃安也就只有百里遙,算是現在黃安附近最近的一支兵力了。

    黃安。

    這裡位於湖廣黃州府的西北端,在明嘉靖四十二年,由麻城、黃岡、黃陂三縣析置而成黃安縣。以地方安謐、生民安妥之意得名。

    這座設立不到百年的縣城,四門緊閉,在城池四門外都立著一個營盤,營中飄動著無數旗幟。整個黃安城,被數千流匪圍的水洩不通。

    縣城裡,縣衙大堂裡,數名衣著禽獸的官員,圍坐一起,長吁短嘆,連面前的冰鎮酸梅燙都沒心情喝了。

    黃安知縣搖著摺扇,絲綢定製的官袍卻依然被汗水濕透。

    「朱千戶,賊人四下圍城,接下來是不是就要蟻附攻城了?」

    黃州衛千戶朱寵不停的轉著手上的扳指,一句話也不說。對於這個黃安知縣他真的無話可說,心裡也暗道自己倒霉。上次他到麻城剿匪,得了不少好處,結果給衛指揮使上供的時候,少給了點,結果就被記恨上了。後來兵憲趙誠要求黃州衛組織一支兵馬巡邏防賊,結果指揮使就把他給點名派過來了。然後還偏偏好死不死的,他剛帶兵進入黃安,結果大股賊匪就殺過來了。

    他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賊人直接把黃安城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朱寵轉頭望著知縣下側的那人道,「劉團練,你覺得呢?」

    那劉團練是黃安縣團練練總,原來是黃安縣的主簿,是個舉人出身。先前朝廷下令各地方辦團練,裁撤縣主簿設練總一職。劉主簿被裁了職,結果他立馬又花了筆錢運作了下,然後搖身一變,從主簿變成了練總,品級反而倒是升了一級,成了從八品。

    不過雖然他跟朱寵認識的另一個練總一樣姓劉,可本事卻千差萬別。麻城練總劉鈞年輕有為,帶著百來號鄉勇就敢主動卻圍剿悍匪。而這個劉練總,花銀子謀了這個練總之職,可手下連一個可用之兵都沒有。

    所謂黃安五百練勇,全都是些各鄉里的農夫,每月只逢五逢十集結操練一天,然後解散。就算集結操練,也不過是湊一起站個隊點個名報個數而已。此時賊人來圍,縣城一圍,劉練總的五百練勇甚至都來不及召集,現在全都還在城外鄉下各村子裡。

    此時的黃安縣城裡,稱的上兵的,只有朱寵的那二百手下。五十稍堪一戰的家丁,以及一百五十臨來時從千戶所裡召集的軍戶。

    除了他這二百號人還勉強衣甲旗令俱全,像點樣子,城裡就只剩下臨時從各家家商舖召集的幾百家丁了,另外還有千把號青壯。

    可這些人連把腰刀弓箭都沒,拿著棍棒有什麼用?

    朱寵猜測外面的賊人可能還不知道城裡其實外強中乾,城頭旗幟雖插的不少,可兵卻沒幾個。要不然,賊人直接來個蟻附攻城,說不定黃安縣城早就被奪下了。

    劉練總捻著鬍鬚道,「咱們得派人出去搬救兵。」

    朱寵心中一動,主動道,「劉練總說的不錯,就憑咱們根本守不住這城。要知道,看外面旗號,圍城的可是回左五營中亂世王藺養成的旗號,這可是流賊中的老賊了,滎陽十三家之一,跟張獻忠和曹操等齊名的悍匪。」

    「今晚,我率我部突圍出城去搬救兵。」

    「可哪還有救兵,就算有,也遠水難救近火啊。」知縣一臉的憂愁。

    朱寵道,「我知道一個地方有救兵,而且還離此不遠,最重要的是這支兵馬強悍,極為能戰。若能請的他們前來,黃安之圍可解,起碼也能幫著我們守到更多援兵到來。」

    「朱千戶說的是哪支兵馬,真有這麼厲害?」劉練總疑惑的道。

    「當然,那支兵馬也是一支團練,其練總是位少年英傑,說來還跟練總是本家呢。」朱寵笑道。

    「團練?」劉練總和知縣的那點興奮立即就沒了。團練有什麼屁用,他們根本不相信團練能解黃安之圍。進而開始有些懷疑起來,莫非朱寵想乘機獨自逃跑?

    「你們聽我說,那支團練可不簡單,那位練總更加厲害,乃是麻城劉鈞劉繼業,上次我有幸與那位劉練總一起合作剿匪,其所部九頭鳥團戰鬥力強悍,甚至不在保生堡正兵營之下。保生堡正兵營你們知道吧?」

    「不會吧?」知縣和劉練總當然知道保生堡鄉團正兵營。

    「當然,我豈會騙你。若能突圍去請得劉練總率九頭鳥前來,黃安可保。」

    知縣與劉練總目光踫撞到一起,兩個人是老搭檔了,眼神交流,馬上讀懂了各自的想法,絕不能讓朱寵帶著縣裡唯一的二百兵馬跑了。至於朱寵所說的什麼年少英傑的麻城練總劉鈞,和他的那支極厲害的九頭鳥團練,他們是根本不相信的。團練,再吹上天,那也是團練,黃安城又不是沒辦過團練。朱寵肯定是想藉機跑路,因此絕不能答應。

    Ps︰昨天忍不住跟大家吐槽了幾句,結果發現今天有好幾個讀者大大打賞支持了木子,零點的很感動,非常感謝大家。謝謝破道道、書友151010083301244、MWEB、花笑雲、萬物尺度幾位讀者大大的支持,謝謝你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4
第125章 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

    當劉鈞收到趙誠的急信時,從虎頭堡逃離的那幾百賊匪敗逃騎兵卻遇到了麻煩。馬守承一死,他們狼狽而逃,丟下了其餘的同伴,這些人甚至明明還有一匹備馬,可逃跑的時候卻都不肯拿出來給那些沒馬的同伴們,多一匹備馬,逃跑的時候就多一分機會,這些老賊關鍵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冷酷和無情。

    憑著一人雙馬,他們確實順利的逃離了虎頭堡。

    原來這些人準備順原路先回河南光州,再回英霍老營。這加起來二百餘騎兵,所騎的都是上好的塘馬,一路快馬加鞭,不給戰馬半點時間休息,好在都有備馬,每跑一陣子後,便又換乘備馬,讓另一匹馬稍得休息。

    馬蹄在晨間的曠野裡像一陣兇猛的暴雨,沿路邊上的一些殘破的村莊裡不時露出幾雙驚恐的目光,這些幾天前剛遭受過一次劫掠的村民們躲在洗劫後空浩浩的屋後滿懷驚恐與怨恨。

    馬守承的炮火總管張守盛騎著一匹黑色的口外駿馬,心頭非常沉重。雖然憑著他總管的地位,總算跟著馬守承的親兵們逃出來了,可整個營三千多人現在就剩下他身邊這不到三百人了。

    雖從虎頭堡城下逃過一劫,可他不知道回去後又該如何交待。張守盛對於老回回馬守應是很瞭解的,這人平時總是一副笑臉,但卻是絕對的心狠手辣之輩,相當狡詐陰險。這次他的兄弟死了,佷子也死了,一個精銳的營頭幾乎盡喪於此,他們這些人回去後,豈有好果子吃。

    「不能回去。」張守盛心裡堅定了主意。「我們不能回去,不能就這樣回去。」張守盛勒停戰馬,叫住了馬守承的親兵管隊李勇。

    「張總管,你有什麼打算?」李勇一路上也是渾渾厄厄的,他比張守盛心裡更害怕,他是馬守承的親兵管隊,結果張守承死了,他卻完好的回去了,能有個好。

    張守盛和李勇出身完全不同,李勇和馬守承是同鄉,早年是個地道的獵戶,窮不果腹。後來跟著馬守承等人鬧造反,因此也深得馬守承的信任,從親衛一直到親衛管隊。而張守盛完全不同,他原來是個軍官,雖然兵頭將尾的小軍官,但好歹是軍官,只是後來被馬守承俘虜,便乾脆從了賊,因其熟練火炮,便一步步做到了馬守承的炮火總管。

    因為這獨特的本事,平時倒也很得馬守承賞識,混的還不錯。可現在馬守承死了,還是死在他的火炮之下,老回回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咱們不能就這樣回去,李管隊。」

    李勇也勒住了馬,「可我們還能去哪?」

    「去黃安。」張守盛咬牙說道。現在黃安城那邊也有一支自家兵馬在進攻,同是回左五營的人馬,但並不是老回回的營頭,而是亂世王藺養成的部下。

    回左五營雖然聯合一起,但平時五支人馬的首領卻是平起平坐,並不是上下統領的關係,更多的是一種聯盟性質。回左五營的各營其實都各歸五部,相互是並不干涉的。張守盛害怕回去後老回回殺他,這時便想要找退路。

    「現在黃安那裡一營人馬,是亂世王兒子藺嗣祖的兵馬,咱們去黃安,求藺嗣祖收留。」

    李勇有些猶豫,「藺嗣祖肯收留庇護我們?」

    「咱們這裡也有好幾百騎,值得他庇護了。」

    「那就去試試看,萬一不行,他娘的咱們干脆投官軍受招安算了。」李勇心中實在恐懼,連受招安的話都說出來了。

    兩人最終決定,先去黃安。哪怕藺養成不願意收留他們,那他們去黃安一起幫忙,也算是尋點將功補過的機會。

    午後時分,他們調轉馬頭,轉折向西,往黃安進發。

    不久後,他們到達太平鄉土城崗附近,卻突然毫無預料的遭到了伏擊。

    跑在最前面的一隊騎兵突然馬失長蹄,戰馬長嘶一聲,頓時人仰馬翻。

    「有絆馬索!」一名騎兵看的分明,連忙勒停戰馬。

    話未落下,路兩邊的樹林裡突然射出無數箭支,又是許多人中箭落馬。

    「殺賊子!」

    林中有人大喊,一陣喊殺聲起,一隊隊人馬自林中殺出。

    張守盛調轉馬頭想要往後跑,結果後面也傳來喊殺之聲,一大群人舉著刀槍從後面衝來。

    幾百流賊被伏擊包圍了!

    「衝過去!」李勇見無處可退,連連揮刀格擋幾支射來的箭支,向部下大喊。

    可惜他們被埋伏,打了個措手不及,此時又正好處於狹窄之處,中間一條道路,兩邊都是密林,被四下一圍,騎兵完全沖不起來,也就失去了最厲害的優勢。他們騎在馬上,揮著長槍腰刀,左劈右砍,試圖殺出一條血路來。

    可伏擊者也都十分的勇猛,特別是他們擁有不少的弓箭,更要命的是,竟然還有不少的火銃和火炮。

    「轟隆」一聲巨響,一門虎蹲炮就在路邊樹下,對著他們抵近開炮,一大片小鉛彈噴射而出,幾個騎士頓時連人帶馬被轟倒,鮮血流了一地,分不出人血馬血。

    爆炸聲不時響起,又有不少騎兵和馬被轟中。

    張守盛迅速打量了眼四周,發現伏擊他們的人數並不佔優,數量跟他們大致差不多的樣子,也就三四百人左右,但他們佔據了有利地形,以長弓和火銃還有火炮射擊,加上前後路被堵,他們的騎兵發揮不出優勢來,騎在馬上反而倒成了弓箭和火銃的耙子。

    他目光在戰場上搜尋著,很快發現了要找的東西。

    在左側的一顆樹下,有一小隊人騎在馬上,但他們並沒有參與到進攻來。其中一人明顯是這伙伏擊者的指揮官,他旁邊有人拿著紅藍令旗,不時搖動,通過旗語向四周的伏擊者傳令。

    「李管隊,那邊,那是指揮官,殺了他們,就能突圍破陣。」張守盛大喊。

    有他的指點,李勇也發現了那些人。

    他大喝一聲,「都跟我來。」

    李勇帶著數十騎直直的向那邊殺去,一路橫衝直撞。

    「不好了,賊人盯上我們了,公子快撤。」一名披著鐵甲的騎士也發現了這伙賊匪的動向,著急的向身邊的一個年輕公子喊道。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本公子的親兵隊聽令,攔截他們。」年輕的公子身披銀甲銀披風,頭戴銀盔,年青英俊無比,對於直衝而來的賊匪,也絲毫不懼,根本不顧身邊家將的勸告,反要正面跟賊人對拼。

    一隊親兵策馬上前迎戰,兩隊騎兵狠狠的撞到了一起,短兵相接,近身肉博。李勇等人久經戰場,雖是敗軍之將,可此時做起困獸之鬥,反而越發的凶悍。雙方刀來劍往,戰成一團,後面的炮手、弓箭手們反而無法支援。

    又戰了一會,李勇一夥拼著那些亡命的凶悍之氣,加上豐富的戰陣經驗,反越打越上風,而得不到炮火弓箭支援的那些親兵,卻節節敗退,轉眼間已經倒下十幾個。

    親隊隊再堅持不住,開始四散而逃,李勇並不追擊,只是策馬呼嘯著向那年輕公子直殺而至。

    「公子快走!」

    「我不走,我要跟狗賊們拼了。」

    俊秀公子還不肯退,家將一刀背砍在馬背上,馬兒吃痛之下撒腿狂奔。「公子快走,我來殿後。」

    伏擊戰以令人驚訝的速度發生轉變,伏擊者的指揮部被摧毀,指揮官被沖散,失去有效果指揮的伏軍,特別是當兩軍完全纏在一起後,他們的火炮也基本發揮不了用處。馬賊在李勇的帶領下,猶如一把砍刀,開始揮動起來,他們奔馳起來,帶動越來越多的馬賊奔跑起來,把一個又一個的伏兵砍倒。

    張守盛也帶著數十騎發起衝鋒,他帶著人專門衝著那些虎蹲炮和炮手們殺去,把那十多門對他們威脅最大的虎蹲炮給打翻。

    銀甲公子被跨下馬拉著跑出數十步遠,好不容易才勒住了馬,一回頭,見剛剛還大佔上風的部下,轉眼已經反被賊人四下追著砍,不由眼楮都紅了。

    「殺賊子!」大喊一聲,他揮著刀又調頭沖了回去。

    那中年家將張弓將一名賊匪射落馬下,卻見公子又回來了,不由的急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父親曾經說過,狹路相逢勇者勝,仗才剛打,我怎麼就能逃跑,弟兄們,跟我上,一起殺賊子。」

    「殺賊子。」無數道聲音響應,喊聲彙集起來,立即讓本來即將崩潰的士氣激昂起來,竟生生的擋住了馬賊們的兇猛反擊。

    不過看著興奮的公子,家將的眼裡卻沒半點高興。以他的經驗看的出,他們終究還是不如賊匪們凶悍,眼下全憑一股氣支持,可這股氣很快就會洩掉的,到時他們一樣還是會敗。他現在很後悔,怎麼就沒有好好攔著他呢,居然任由他帶著這三百家丁就來了。

    就在相距土城崗數里之外,劉鈞率領著九頭鳥正在策馬趕來。

    一名夜不收自前方縱馬趕到劉鈞馬前,「報!」

    「稟報大人,前面發現兩支兵馬正在交戰,其中一部似乎正是自虎頭堡下逃走的數百賊匪,另一部身份不明,但現在正處於劣勢,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劉鈞也不及去想為什麼這裡會有一種兵馬在和他的手下敗兵交戰,而是立即大聲下令。

    「全速前進,殺賊!」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4
第126章 巾幗女將

    (非常感謝看破道道的打賞,謝謝!)

    土城崗廝殺正酣,李勇等賊匪憑藉著其凶悍與老到又一次佔據上風,眼看著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這支膽敢半路伏擊他們的人馬滅掉,突然,如雷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劉鈞率領的九頭鳥大隊突然出現,一面九頭鳥旗幟迎風飄揚。

    「九頭鳥來了!」

    戰場上喊聲響起來,喊的人既有賊匪,也有那些伏兵。不過喊話的人心情卻是完全不同的,賊匪們發現九頭鳥突然殺到時,喊話時聲音是顫抖的,是驚恐的,是絕望的。他們到現在還無法忘記,僅僅兩天,他們的三千兵馬進攻虎頭堡,卻被這面旗幟的兵馬給打的近乎全滅,現在他們又追上來了。

    那些伏兵也在喊九頭鳥,但他們的喊聲中是激動的,是興奮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輕鬆。

    「公子,九頭鳥來了,咱們得救了。」那名中年家將欣喜激動的衝著那名英俊的公子道。銀甲公子也長嘆一聲,望著那面九頭鳥旗幟出神。其實他帶領的這三百家丁,一開始正是為救援虎頭堡而來。

    只是來的晚了一些,等走到半路時,聽聞有一支騎馬賊匪從虎頭堡那邊而來,便臨時決定在土城崗設伏,結果反倒差點被賊人給滅了。

    趕到的九頭鳥隊員並不多,大約有三百餘人,差不多正式隊員都來了,預備隊員則留在堡中守家。好在這次繳獲了不少戰馬,使得所有的正式隊員都配備了馬匹,一路疾馳而來往援黃安。

    九頭鳥如疾風般趕到,喇叭聲中,衝近百步左右後隊員們停止策馬前進,所有隊員勒停戰馬,齊齊下馬。

    隊員們迅速整隊,殺手隊在前,混編隊居於兩側,純鳥銃隊居中,炮火司的抬槍隊與炮隊在後。

    喇叭吹響,九頭鳥隊開始向前推進。

    每走三步,九頭鳥隊員們就高喊一聲虎,停頓一下,然後繼續是。一聲接一聲的虎吼出聲,整個九頭鳥隊的士氣不斷高昂起來。

    隊伍前進到臨敵五十步,號兵吹天鵝長音喇叭。

    天鵝長音響過,排列整齊的九頭鳥隊中的火銃手開始發火,一陣劇烈爆裂聲響起,陣前硝煙瀰漫,然後響起無數慘叫聲。

    混亂的戰場上,一枚大鉛彈擦過銀甲公子耳畔,直接射中一個舉刀向他衝來的賊人,正中其面門,將他半邊臉都轟爛了。

    銀甲公子嚇了一大跳,他沒想到九頭鳥居然直接就這樣放槍了,似乎完全不顧忌與敵混戰中的他們,轉頭四顧,又見一個馬賊胸口中彈,從馬上摔下。

    家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公子,快往兩邊讓開,與賊人分開來。」

    第二聲長音天鵝聲喇叭又響起,又是一次齊射,前面又倒下許多賊人。

    慘叫和哀嚎此起彼伏,一些賊匪已經顧不得攻擊伏兵,他們開始四處逃竄。銀甲公子見此,不顧家將的勸阻,大聲的道,「攔住他們,別讓賊子跑了。」

    第三輪齊射又到來,又是不少賊匪倒下,銀甲公子這個時候鎮定了許多,他發現九頭鳥的銃手們很厲害,雖然一次次齊射,可倒下的都是那些賊匪,並沒有誤中他們。這讓他相當佩服,得多厲害的銃手,才能做到這點。

    伏兵們在銀甲公子的指揮下,開始與賊匪分開,他們守住道路兩邊與前面,死死攔住賊人的逃路,欣喜解恨的看著九頭鳥的火銃一次又一次的響起,然後那些被攔住無法突圍的賊人,在越來越近的九頭鳥銃手射擊下不斷倒下。

    連續六輪射擊過後,賊人已經倒下大半,剩下的人完全崩潰了,他們如無頭蒼蠅一樣亂衝,卻根本衝不出去,被死死的困住了。

    許多賊人心裡崩潰,直接跳下了馬,跪在地上大喊著投降和饒命。

    九頭鳥隊中響起了新的命令,棄械坐地投降者免死,繼續反抗者殺無赦。李勇拎著帶血的關刀還在左衝右撞,張守盛卻已經面色慘白的直接下了馬,雙手抱頭跪在了地上。

    他已經看到,九頭鳥的後隊中,已經架好了從馬上取下來的一門門火炮,既有虎蹲,也有滅虜,這些炮小的才三十六斤,重的不過百斤,完全可以用戰馬馱著跑,臨陣之時從馬上取下,能迅速進入戰備,隨時能夠發射。

    他們這點人,四下被圍,根本不夠給這些炮火塞牙縫的。

    「我投降,投降。」

    張守盛甚至認出那些炮火裡,滅虜炮還是他先前炮隊裡的,現在,卻成了九頭鳥的了。

    李勇還在頑抗,可一發鉛彈射過來,正中他的胸口。身上的鐵甲根本擋不住這發鉛彈,胸口 起一道血箭,李勇身子搖晃了幾下,從馬上栽了下來,臨死前,他往子彈射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冷漠的軍官,正握著一支大號的鳥銃對著他。

    李勇一死,張守盛又降,其餘的賊匪也終於全都下馬跪地求饒投降。

    三百餘賊匪,最後被先後擊殺一百三十餘人,其餘全部投降,無一人逃脫。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九頭鳥到來後殺傷的,若沒有他們,敗逃的說不定就是另一支兵馬了。

    銀甲小將帶著家將家丁策馬走到九頭鳥隊前。

    劉鈞也一直在打量著這夥人,一直猜不透他們是什麼來路。

    「在下麻城團練練總劉鈞劉繼業,見過這位兄台,不知如何稱呼?」

    劉鈞抱拳見禮,銀甲公子道,「早聞劉兄大名,一直無緣相見,久仰大名。在下梅清,家父是梅長公。」

    劉鈞聽到這裡愣了一下,忍不住仔細的打量了這個自稱梅清的人幾眼,很年青很俊秀,甚至俊秀的過份了點。仔細看,梅清甚至膚色太白了點,且眉清目秀了些。

    梅清被劉鈞這麼近距離的盯著看個不停,不覺有些不自然,甚至臉上開始泛紅。一見如此,劉鈞越發的確定了心中的那個想法,這銀甲公子居然是個女扮男裝。

    其實他雖沒見過梅清,可這梅清卻自稱是梅長公之子。梅長公是誰,梅之煥啊。劉鈞對梅之煥的情況還是有些瞭解的,梅之煥別看喜好漁色,妻妾成群,可實際上梅之煥子嗣艱難,先後生過幾個兒子,但大多幼年夭折,現如今也只存一子成年,也正是因為如此,梅之煥才納了那麼多妾,就是因為兒子少且那個兒子還身體很弱。

    另一面,劉鈞知道梅之煥的那個兒子名叫梅漣,今年應當比他稍長些。之前朝廷恢復了梅之煥的官階,但並未重新啟用他,不過卻給他兒子梅漣恩蔭了一個錦衣衛指揮僉事的四品武職,不過那也是個榮餃,並非實職。

    梅清自稱梅之煥是他父親,劉鈞就感覺有些地方不對了。梅清肯定不是梅漣,那只剩下了一個可能,這個梅清是梅之煥女兒,他確實曾聽過些傳聞,據說梅之煥有一個極寵愛的女兒。雖然有些難以相信一個女子,居然敢率兵上陣做戰,不過想想梅家的家風傳統,似乎梅家女子都有種奔放自由的性格,倒不意外了。

    當年梅之煥的堂妹梅澹然,原本嫁給劉家的劉承禧做續絃,親事已經定下,結果還未完婚劉承禧就過世了,梅澹然未婚而寡,全貞空門,寄居家廟修行。當時一同修行的還有他的妹妹和幾位姑姑等梅家女眷,後來梅澹然拜父親的好友,當代文壇宗師李贄為師。

    再後來這對師生間傳出了驚動天下的緋聞,最後甚至使得李贄被彈劾,其中就有他帶被鋪枕席入庵講法,說他惡近婦人,最終被以敢倡亂道,惑世誣民的罪名被逮捕,連一生著作也焚燬。

    雖然後來世認為李贄之死,是死於政-治鬥爭。天下也都認為李贄與梅澹然其實並沒有什麼姦情,最多也只是純精神的一種愛情,只限於書信往來,文字交流。可不管怎麼說,當時澹然和梅家女眷的許多行為,對於禮教大防下的明代士人來說,還是相當大膽放肆的。

    經歷梅澹然之後,梅家的女子似乎並無收斂改變,她們依然特立獨行。尤其梅之煥也是一個相當獨特的家長,他的女兒女扮男裝也似乎並不太讓人奇怪。

    「梅清。」劉鈞唸著這個名字,對著她笑了笑,他基本確定,這個梅清絕對是個女子。

    梅清見劉鈞那笑容還有那神色,也明白對方是識破了自己的偽裝,當下忍不住瞪了劉鈞一眼。原來還聽說過不少這傢伙的事情,覺得這傢伙雖出身普通,但身上卻有種大家子弟不一樣的奮發。可現在一見,這傢伙卻著實讓人惱火,女子怎麼了,難道女子就不能騎馬打仗了?

    古代早有花木蘭從軍,南宋有抗金女英雄梁紅玉,連本朝也有女將軍秦良玉,他劉鈞憑什麼就瞧不起女子。

    虧得自己聽聞虎頭堡被圍之時,見無兵可援,還親自從家裡組織了三百家丁來救援他,真是好心沒好報。

    劉鈞卻不知道,梅清居然就因為他那一笑,就立即對他有如此大的成見。其實他對於女子倒沒太大歧視,畢竟後世來的人,男女早平等了。甚至很多時候,其實早就女權盛行了,在那男多女少的時代,女人早就不止撐半天邊,而是把男人的那半邊天也差不多接管了。

    接下來梅清對劉鈞有些愛理不睬的,劉鈞為了避諱,倒也沒刻意去與梅清說話。好在還有一個梅廷有在,他是梅家的家將。這次賊匪來犯,梅之煥帶著保生堡的鄉團趕去了蘄州,後來虎頭堡來求援,沈莊已經無兵可調。梅清一心要來救援,執意把家裡的三百莊丁給集結起來往援,這三百人並不算是梅家的精銳家丁,只是些普通家丁,受過些訓練而已。

    正因此,他們之前的伏擊時才表現出許多破綻來,畢竟從梅清到梅廷有,其實都不是專業人士。

    他們的伏擊想法倒是沒錯,可既然是伏擊,就不該冒然衝出來跟賊人混戰肉博。若是劉鈞,他們就地取材做些櫃馬,把賊人圍起來後,用火炮火銃弓箭隔開來打,畢竟把路前後一攔,兩邊都是密林,他們在路邊林子裡對外打,天然就有一個防護,賊人就算有馬,可如果入林就根本無用,樹木還可以防箭。

    而梅清他們卻四下殺出,與賊戰成一團,差點把自己給全搭進去了。若不是他來的快,這位勇猛的梅小姐就得香消玉殞於此了。

    不過聽說梅清是帶著家丁來救虎頭堡時,劉鈞還是很感動的,人家一女子都有此膽識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至於作戰的一些不足之處,那不對太嚴苛。

    「劉鈞非常感激梅兄的救援,現在,虎頭堡已經無事,梅兄不如率部收兵回去如何?」

    梅清剛剛才知道虎頭堡居然取得如此大捷,劉鈞率領著數百人的九頭鳥,竟然將三千多賊人打的大敗,不是大敗,若算上這裡的賊匪,劉鈞憑一已之力,竟然全殲了賊匪的一營人馬。想想自己剛才帶著三百人馬伏擊賊匪,打的還只是從劉鈞手下逃出來的幾百敗兵,結果卻反而差點翻船,真是一比之下,讓人慚愧啊。

    梅清甚至都忘記之前對劉鈞的不滿了,心裡對劉鈞又轉為極其崇拜。她自小得父親寵愛,說纏腳腳痛,父親就不讓纏了。說要學騎馬,父親就親自教她騎馬,還送了她好幾匹駿馬。她說要練箭,父親就給她請了女鏢師。平時她經常女扮男裝,跑到父親的鄉團去,父親也並不太約束她,她對於軍隊對於弓馬騎射自來喜歡,心裡最崇拜的就是統領白桿兵的女總兵官秦良玉。

    「你們要去黃安,我們也去。」梅清說道。

    劉鈞本想開口拒絕,可一看梅清那副堅決的樣子,想了想便又沒開口。有的時候,跟女人講道理,明顯是行不通的。

    「如果梅兄非要同行,也可以,但事先說好,你與所部得聽從我的調派,不然我可不敢帶你同行。」

    「好。」梅清很爽快的應下,旁邊的梅廷有看著二人只能乾著急,卻毫無辦法。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4
第127章 授受不親

    劉鈞同意了梅清同行的要求後,梅清便對劉鈞又很順眼起來,一時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圍著劉鈞詢問起虎頭堡一戰的細節來。

    梅清與別的大家閨秀明顯不同,對於什麼琴棋書畫女工之類的毫無興趣,偏偏就對這些沙場征伐騎射戰鬥之事,最是感興趣。

    「我看你們的鳥銃打的特別的準,怎麼做到的,是用了什麼新式火銃嗎?」梅清對九頭鳥的火器很感興趣,她現在還記得之前九頭鳥銃手們的連環不絕齊射,打的賊匪直接崩潰,可卻又不傷到與之作戰的梅家家丁。

    劉鈞笑笑,跟梅清接觸時間很短,可他卻有些喜歡上她了。當然,這喜歡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只是純粹的喜歡這人,男孩子般的女子,真爽純真不作,這樣的女孩子後世都難見到,更別說在這個時代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們用的只是普通的鳥銃,不過質量方面有保證,因此不會經常出現炸膛、射不準等情況。其次,我們的銃手都經過長時期的訓練,尤其是實彈訓練,因此射擊對他們來說,那早已經是習慣成自然的事情。我的每一個正式隊員中的鳥銃手,八十步耙的命中率都在七成以上。」

    梅清在一邊聽的極為驚訝,八十步耙七成以上命中率,這也太厲害了。她雖是女子,可對於火器卻不是一竅不通,相反還很熟悉。他知道,許多官軍的火銃,甚至光一個火繩的點火率,往往都只有一半。就是說,很多時候,火繩都點不著引火藥,更別提命中率了。

    而點著的那一半,往往命中率也是極低的。多數官軍平時缺少訓練,操練時間少,實彈訓練就更少,因此一打起仗來,經常手忙腳亂,把射擊的步驟都搞錯,不是忘記倒火藥就是多裝了鉛子,甚至有發射時忘記開火門的,還有忘記取出通條的,有些裝了鉛彈後忘記塞布條的,結果鉛彈往往又滾出槍管的。

    開槍的時候,甚至畏懼火藥池煙火噴洩,而把臉轉到一邊,或者乾脆閉著眼楮扣扳機的。更別說什麼嚴格遵守射法,開槍時槍托貼著腮面瞄準。

    火銃,確實是一種先進的軍械。它比弓箭製造時間更短,它的射手訓練時間也更短,時間火器的威力也是巨大的。但同時,火器操作起來也更複雜,要求高更,又對天氣等有比較嚴格的限制,需要的是精良的裝備,嚴格的訓練等。

    如果做不到這些,那麼火器反而只成了雞肋,說到底,火銃只是一種武器,關鍵的還是用的人。

    沒有質量保證的火銃,沒有充足的訓練,火銃交給那些訓練不足的人手裡,根本就只是一個大號的爆竹而已。

    訓練一個優秀的弓箭手起碼需要三年以上,而且弓箭手還需要強健的青壯男人才適合。而火銃不同,有足夠的彈藥加上質量保證的火銃,有三個月時間就能練出一個合格的火銃兵,甚至不必要求銃手是青壯男丁,十幾歲的少年可以,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人可以,哪怕就是青壯婦人經過訓練也一樣能成為優秀的銃手。這,就是火銃盛行的根本所在。

    「你的火銃看起來和一般的鳥銃不一樣啊。」

    梅清很熟悉鳥銃,一眼認出劉鈞背在肩上的那把銃不同尋常。

    劉鈞從肩上摘下火銃,遞到梅清手上,向她介紹道,「這叫飛龍銃,原名魯密銃,不過這銃在魯密銃上有所改進。」

    「我知道魯密銃。」梅清笑著道。

    所謂魯密銃中的魯密二字,準確來說指的是魯密甦丹國,也有人稱,其實魯密是一些商人的詭稱,魯密銃中的魯密其實是滅亡了的羅姆甦丹國,被商人以圖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名氣向大明販賣貨物,因此,最初以魯密國為名進貢的這款火銃,其實更可能來自於印度或者北非。

    魯密銃最大的特別是火門去著目對準處稍遠和發機只捏,不拔砣然身手不動這兩點。即魯密銃的槍機以及火門位置,魯密銃的槍機一旦扣動便可彈回而不必用手掰回的便利之處,第二點就是火門濺射出來的火花不會灼傷射手的眼楮,也就是說射手可以在發射時不閉眼或者是少閉眼來增加命中率。

    除此之外魯密銃還將原本的拐型槍托更改為方形,以減小後坐力,同時也可以儘量加大槍管的長度以增加射程和威力。同時由於魯密銃的口徑比明軍的傳統鳥銃的口徑更大,因而威力更強。

    梅清也用過魯密銃,魯密銃比鳥銃打的更準更遠,但造價也更高。不過梅清仔細打量著手上的這支飛龍銃,卻覺得與自己用過的還是有很多的不同之處。

    這把銃前有準星後有照門,銃長五尺,重約六斤,這些基本上與她用過的魯密銃一樣,但槍托卻更彎更寬大。另外,火門蓋似乎也有些不同。

    「這有些不同,有什麼特別用處嗎?」梅清問。

    劉鈞驚訝於梅清對火銃的熟悉,解釋道,「這把銃底火盤頂部有可以前後滑動開合的盤蓋,是特別設計用來防止點火藥飛散且還具有保險功能,防止走火。當藥池裝上引火藥後,可以關閉火門蓋,然後扣壓扳機時,轉輪軸旋轉,盤蓋開啟凸輪推動盤蓋槓桿打開盤蓋。」

    「如此一來,發射前不用再用手打開火門蓋了。」梅清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裝置的特別之處。原來的火門蓋每次射擊前,得先打開裝藥,然後蓋上再往銃管裡裝填彈藥,準備好後射擊時又要再手動打開,以便火繩落下點火。可打開蓋子到射擊前會有個時間差,雖然時間很短,可如果風大,那麼引火藥一樣會有被風吹跑的可能,甚至有雨的時候,會被打濕引火藥。

    可有了這個裝置,實際上就等於省去了最後一道手動開火門蓋的動作。扣動扳機,龍頭夾著火繩落下,火門蓋自動打開,火繩點火,發射。既節省了一道動作,同時也把火門蓋打開火藥暴露的時間縮到最短,大大防止火藥被風吹雨淋的可能,只要不是大雨,一些小雨甚至都不會再影響到火藥點燃。

    戰場之上,減少一道動作,有時就快了一分射擊時間,這點時間甚至能多發一槍,甚至是救一個戰士的命。更別說,這個自開火門蓋防風防雨了。要知道,當初北方士兵拒絕使用鳥銃,理由就是因為北方風大,火繩槍的引火藥容易被吹,不如火門槍直接用引線來的安全可靠。

    「這個似乎跟合機銃上的陰陽雙機一樣的。」梅清也算是個火器行家,各種火器她都見過。

    劉鈞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點道道,「確實如此,其實還不止是借鑑了合機銃的陰陽雙機,這上面還有軒轅銃的痕跡。」這些火器都是當初趙士禎有感於北方邊軍總嫌鳥銃的點火問題,而特別設計出來的應對之策。

    劉鈞的首席匠師是趙士禎的再傳弟子,對於這些都學過,經過改進後,最終在飛龍銃上改進了自發火門蓋,利用陰陽雙機,使得飛龍銃的性能大增。

    「這槍托好比原本的魯密銃更寬,這又有什麼說法嗎?」梅清問。

    「加寬槍托自然是有原因的。」劉鈞有些得意的道,魯密銃的槍托本來就比鳥銃的寬,其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好看之類的,而是寬槍托可以抵肩射擊,原本的火銃是貼腮射擊,發射時用臉來減小後座力,增強穩定性和精確度。

    自後世來的劉鈞,當然知道後世大多數步槍都靠抵肩貼腮來降低後坐力,特別是抵肩射擊。而此時大多數的槍托太細,根本不適合抵肩射擊。因此,劉鈞毫不客氣的把飛龍式的槍托改成了後世步槍的大槍托式樣。

    如此一來,飛龍式的射擊方式也從貼腮射擊,改為了抵肩貼腮射擊,大大提升了射擊精度。

    「我可以試試嗎?」梅清聽劉鈞說了這麼多改進後的優勢,都不由的手癢了。

    「當然可以。」劉鈞笑著點頭,士兵們還在打掃戰場,包紮傷員,暫時還有些時間。

    劉鈞從身上取下彈藥包遞給梅清,梅清接過打開,看到的不是熟悉的火藥管、鉛子彈、引藥罐,而是一排排的紙筒子,不由的疑惑。

    她也算是經常用火器了,對火銃射擊流程相當熟悉,一般火銃的裝填是很繁瑣的。首先得取一個提前定量預裝好的竹藥管,把裡面定量的火藥倒入銃管,然後再從鉛子袋中取鉛彈放入銃管,再塞一些碎布進去用通條捅實,用來固定住裡面的火藥和鉛子,不會使得槍口下垂時彈丸掉出來。

    然後再從引藥罐裡量一些引火藥倒入火藥池,再關上火門蓋,點燃火繩夾進龍頭,整個裝填過程才算完成,然後打開火藥池、瞄準、射擊。

    在這個裝填過程中,任何一個步驟出錯,都會使得無法發射成功。而如此繁瑣的裝填過程,每開一槍,都得好半天時間。

    可現在,梅清面前卻只有這些紙筒,沒有定裝藥管,引藥罐,鉛子袋。

    劉鈞取出一枚圓錐形的紙筒,「這是定裝紙彈,裡面包含了引火藥、發射藥和彈丸。」劉鈞直接把那顆紙彈用牙齒咬掉包裹彈丸的頭部,這種彈藥的紙卷非常堅韌,並且還浸過油脂,咬在嘴裡味道實在不怎麼樣。

    咬開紙彈後,劉鈞先往火藥池裡倒了一點,然後蓋好火門蓋。再把剩餘的火藥全都倒進槍膛,並用通條捅實,再把那剩下的還裹著紙張的彈丸塞進槍膛。

    因為紙彈殼浸過油,因此捅進去的時候比較方便,而且有了這些紙彈殼,就不用再往槍裡塞布條固定鉛彈。

    「好了,裝填完畢!」劉鈞把通條插回去,將飛龍銃交給梅清。

    梅清瞪大著那雙大眼楮,有些不可置信。她可是個火銃的行家裡手,剛才劉鈞的這番裝填動作,比標準的火銃裝填節省了好幾個步驟。原本的鉛子袋、引火藥罐、定裝火藥竹筒,現在直接合併成了一個彈藥包。

    這不僅僅是少了兩次步驟的時間,而且還使得銃手能一次攜帶更多的彈藥。現在一般正常情況下,一個火銃手戰時攜帶三百發的火藥鉛子量,可定裝的藥筒卻只有三十個。在戰鬥時,如果開完三十槍,雖然還有火藥,但卻得重新量制。費時麻煩不說,而且直接背著兩袋火藥,實在很危險,特別是火銃手們還總得帶一根點著的火繩情況下。

    而這種定裝的紙彈筒,卻不再受限三十發,完全可以一次性攜帶更多,且有浸油紙殼包裹,既防潮,還安全,更省時間。

    最後甚至連布條都不用塞了。

    再加上自發火門蓋節省的時間和防風防雨的功能,劉鈞的這把飛龍銃真是先進的多。

    神色有些激動的梅清握著這把飛龍銃,她知道,如果真如劉鈞所說的一般,那這把火銃可就真的讓火銃手更如虎添翼了。

    舉起裝填好的火銃,槍貼著腮面。

    「把槍托抵在肩膀上。」劉鈞幫她校正姿勢,他站在她身後,雙手從後面繞到前面,抓著她握槍的手,幫她調整到抵肩貼腮式新射擊法。

    兩人緊緊的挨著,都沉迷在這把新飛龍銃上,一時甚至都忘記了其實梅清是個女人的事實。

    梅廷有驚呆了,看著兩人那緊緊摟抱一起,貼在一起的親密姿勢,嘴巴張的大大的,都忘記了合上。

    「完了,出大事了,這下我怎麼回去跟老爺交待啊!」梅廷有真的想沖上去對小姐大聲喊道,「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啊,小姐。你就算那啥,你也得避著點人不是,這大庭廣眾的,好幾百號人都看著呢,你們這個樣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啊,這事傳出去,你以後哪還有臉面見人啊。」

    「況且,小姐你難道就沒聽說過,這劉繼業已經跟陸家小姐訂婚了嗎,你堂堂巡撫之女,司馬世家的小姐,怎麼能這樣上趕子啊。」

    可惜,現在梅清一心都在這新式的火銃身上,她忘記了她是個沒嫁人的大家千金,也忘記了此時她和劉鈞那讓人想入非非的親密姿勢。

    她端著飛龍銃,抵肩貼腮,目光瞄準了數十步外的一顆大樹,屏息靜氣,然後冷靜的扣下扳機,砰的一聲爆響,面前升騰起一股白煙。

    兩人穿過哨煙,向那顆樹跑去。

    「打中了!」

    那顆樹桿上,一顆鉛彈已經變成扁扁一片,甚至有些已經裂開脫離。

    別看這扁平的鉛彈,由於鉛較軟,可威力卻是極強的。它擊中人體後,會因阻力而變形,導致人體內的傷害越往深處創面越大。如果洞穿,會在串出人體的部位形成比彈丸直徑大幾倍的傷口,甚至彈丸的碎片如果沒有全部從傷口中取出,還會造成鉛中毒。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4
第128章 悄悄的進城,打槍的不要

    (非常感謝、看破道道,shrek116兩位的打賞,特別感謝shrek116的一萬打賞,謝謝你的慷慨支持!)

    夏末秋初的早上,鄂東丘陵山區籠罩著漫天大霧,天地間茫茫一片白色。五步以外,都看不見對面人影。

    在這濃濃白霧裡,卻有一支隊伍在悄然行進,馬裹蹄,人餃枚,隊伍悄無聲息的行進著,為了防止霧中走散,後面的人抓著前面人的衣襟,大家串成一連。

    在這支隊伍的前頭,一雙眼楮睜的老大,小心翼翼的搜尋著。

    他是嚮導,名叫史大彪,木陵關巡檢,在此次賊匪入寇中,他終究還是丟掉了自己的巡檢司官廳衙門,帶著僅剩下的幾個弓手在山林裡游擊,昨天他聽說土城崗有人馬交戰,連忙帶著僅剩的幾個兄弟趕來,結果意外的遇到了自己的表外甥王狗蛋。

    王狗蛋被他之前派去虎頭堡報信,恰遇虎頭堡之戰,他留下來參戰,憑一手驚人的彈弓贏得不俗戰績,被劉鈞親自給留下招做了他的親兵警衛。甥舅相見,一翻感嘆。王狗蛋把史大彪引見給劉鈞,劉鈞便把史大彪和其手下安排進了自己的隊伍。

    現在史大彪憑著自己對黃安的熟悉,正為劉鈞擔當嚮導。

    霧太大,走在霧中,霧氣已經在身上凝結出細密的水珠,把衣服打濕。

    史大彪的旁邊正是王二狗,後面就是夜不收隊長馮勝,稍後些則是劉鈞與梅清。作為兩支部隊的指揮,他們此時卻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梅廷有對於自家小姐那膽大包天的舉動相當擔憂,更對劉鈞的縱容很不滿。可小姐根本不聽他的勸阻,他也只能心裡著急的跟著了後面。

    終於,梅廷有按捺不住心裡的擔憂,小聲的在後面對劉鈞和梅清二人道,「我們就這樣去黃安城,是不是在冒險了?史巡檢不是說黃安城下有好幾千賊人圍城嗎。咱們兩家加起來才六百來號人,這樣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聽到家將的擔憂,正背著劉鈞送她那支飛龍銃的梅清低聲回道,「黃安城下確實有好幾千賊人,但史巡檢也說過,這兩天賊人並沒有急於攻城,只是圍而不攻,他們正四處派人攻擊附近的村莊集市,正到處抓人,給他們製造攻城器械。況且,現在這麼大的霧,伸手難見五指,只要我們小心點,完全可以直到黃安城下而賊匪不知。」

    「要救黃安城,憑我們這些人城外野戰肯定不行,就算能擊退賊人,那也定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正好這場大霧,咱們悄然摸到城下,進入城中,在城中憑城而守,才有機會贏。」

    「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梅廷和忍不住道。

    「打仗哪有不冒風險的,但我們這次的風險小,收益大。咱們若不冒這次險,估計賊人的器械也差不多準備好了,接下來就要攻城了,憑城裡的那點人馬,很難守住的。」

    除非劉鈞見死不救,要不然,讓劉鈞帶著手下幾百弟兄就這麼跑到城下去真刀真槍跟賊匪幹,他是不願意的。

    「就算我們進了城,可依然是敵眾我寡啊。」

    「有城城可倚,我們完全可以對抗十倍之賊。咱們這裡就有六百餘人,若加上黃安城裡的守軍,起碼有上千。可賊人有上萬嗎,沒。因此,只要能進城,咱們完全可以堅守到援兵到來的。」

    劉鈞很自信的道,在劉鈞看來,眼下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霧大,因此他們小心些能很容易摸到城下,然後進入城中。只要入城,憑城而守,對抗幾千賊匪,完全不會有太大問題。風險小,收益卻高,這樣一次機會不把握就可惜了。

    何況,梅清也是一力主張要去救援黃安的,劉鈞也不能讓她獨自前去。

    剛取得虎頭堡之戰的勝利,劉鈞又這麼賣力的來援黃安,也是想要再進一步。如今他也是八品的練總,算是朝廷中人,這次立了這麼大功,他當然希望能再升個官。最主要的還是想要官大些,地盤大點,手中人馬多些。

    「大人,黃安縣城就在前面了。我之前過來打探過,賊人在黃安城四門外都立了營寨,不過立在城門外二里,只要咱們小聲點,完全可以不驚動賊人摸到城下的。」史大彪丟了自己的巡檢司衙門,因此現在積極的為劉鈞帶路,以求將功贖過。

    劉鈞點了點頭,對身邊的親兵道,「向後面傳令,都不許說話。」

    霧依然很濃,此時其實已經早天亮了,可濃濃的霧氣裡,伸手不見五指,大家只能憑著熟悉的史大彪在前面帶路,一點點摸過去。

    萬一帶錯路,說不定就直接撞賊營去了。

    「史兄弟,你不會帶錯路吧?」

    「不會,我妻子就是黃安縣人,每年三節我都要過來給岳丈送節禮,哪會錯。閉著眼楮我都能走到黃安城,更別說只是一點霧了。」

    霧雖濃,可霧並不比黑夜,再濃的大霧,起碼身邊腳下還是看的清楚的,只要熟悉黃安道路的人,就絕不會走錯。

    不過霧中行軍,為了保險卻不能用火銃,火繩一點,很容易暴露。劉鈞他們的火銃雖然都裝填好了火藥鉛彈,可火繩都滅了。大家全都提著刀槍,濃霧之下,遠程的弓箭幾乎沒了用處,等發現賊人時,對方已經在數步之處了。

    好在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史大彪果然熟悉道路,他前兩天又來這裡打探過,對賊人的四個營地也很清楚,他帶著劉鈞等左繞右繞,成功的避開賊人營寨,路上踫到幾個路上的崗哨,也被他們悄無聲息的解決了。

    濃霧裡,前方突然出現高大的黃安城牆。

    「到了!」

    劉鈞叫住了馬上要去叫門的史大彪。

    「先等一下。」

    「還等什麼?」梅清問。

    「我們突然前來,城裡並不知情,萬一城上不肯開門怎麼辦?」

    「這不可能。」梅清道,劉鈞卻是不跟他爭這個,「還是穩妥些好,咱們先在城下整隊列陣,再去叫門。如此一來,萬一真有些什麼意外,就算賊人知曉了,咱們也不必騎馬難下進退不得。」

    九頭鳥和梅家家丁開始在城下整隊,很快,擺開陣列,而到這時,城上居然還都沒發現他們。

    史大彪親自去叫城,城上驚動,恰巧其中一個守城的捕頭卻正是史大彪的妻兄。不過他沒敢做主開門,馬上派人去將知縣和練總等請來。

    王知縣和劉練總與朱寵聞報說虎頭堡九頭鳥團練和沈莊梅家家丁隊前來救援,都驚喜萬分,連忙趕到城頭來見。

    此時霧氣終於消散了一點,朱寵站在城頭認真觀看,一眼認出了站在前面的幾人中,有一人正是劉鈞。

    「沒錯,是麻城團練練總劉鈞,上次我跟他還一起在歧亭剿過匪,是他。」

    王知縣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高興的道,「快開城門。」

    城門吱呀呀的打開,吊橋也放下,劉鈞一揮手,帶著手下隊伍魚貫而入。

    「哎呀呀,想不到劉大人親自來援,本縣真是感激不盡啊。」王知縣與劉練總和朱千戶一眾站在城門內,滿臉歡笑的迎接著。

    「守望相助,這是應該的。」劉鈞也笑著回道。

    與此同時,城北賊營,這裡是賊匪的中軍營。

    「報!」

    一名賊匪大聲稟報,「報大王,剛發現,有一支官軍趁大霧進黃安城了。」

    「什麼!」匪號小霸王的藺嗣祖聞報大怒,他四面圍城,在黃安四門外各立一營,將黃安城圍的水洩不通,可現在居然有官兵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進了黃安城增援,這些手下都是睜眼瞎嗎?

    「增援官兵有多少人馬入城,打著什麼旗號?」

    「大約有六七百人,他們的旗號中有一面大旗上面是一隻怪鳥。」

    「什麼怪鳥?」

    「那怪鳥有九個腦袋。」

    小霸王藺嗣祖馬上想起一支隊伍來,虎頭堡的九頭鳥團練,他們的旗幟正是九頭鳥。只是他們怎麼跑到這來了,老回回的兄弟鑽天豹子馬守承親自帶了一營人馬去攻虎頭堡了啊。難道說,虎頭堡已經被攻破,九頭鳥逃出來了,跑到黃安來了?

    可這也說不通啊,如果從虎頭堡敗退下來,他們豈還有膽子來黃安,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攻城器械打造的如何了?」

    「趕製的差不多了。」

    藺嗣祖道,「既然攻城器械已經制好,那就攻城吧。」

    「什麼時候進攻?」

    「就是現在。」藺嗣祖抬頭看了眼帳外那依然很濃的霧氣,笑道,「是賊人提醒了我,如此大霧,正是攻城的最好掩護,此時不攻,更待何時。」

    霧大,視野就受限制,雖然大霧對兩邊都有影響。可對於攻城一方來說,卻明顯更佔好處。城上的守軍更需要視野,尤其是守城多憑弓箭火銃,濃霧會大大影響守軍。

    藺嗣祖雖號稱小霸王,但比起鑽山豹子來用兵卻更加謹慎。他到達黃安城下已經幾天,卻沒有發動過一次攻城。他只是圍起黃安,然後派出兵馬,四處劫掠,一面收集糧食,一面又掠奪金銀,同時還四處搜捕青壯百姓,尋找工匠,把那些人帶回城下營地後,開始伐樹打造各種攻城器械。

    他原計畫是要等攻城器械打造後好,直接一波攻下黃安縣城。

    現在城裡多了幾百援兵,不過並沒有動搖小霸王的計畫。

    「傳我命令,全軍出擊!」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24
第129章 特種彈

    城外的霧氣中已經響起了進攻的號角,正高興強兵來援的王知縣等人立即臉色大變。

    「賊人要攻城了,這可如何是好。」

    劉鈞卻沒有半點的恐懼,只是對著老相識朱寵千戶問道,「可知外面這支賊軍來路,兵力幾何?」

    朱寵立即回道,「據我夜不收所探,外面賊兵約三千餘,為首賊將名藺嗣祖,是回左五營裡亂世王藺養成的兒子,他到黃安城下已經三天,卻一直圍而不攻。」

    朱寵跟劉鈞相識,也知道劉鈞所領九頭鳥的強悍,又聽聞劉鈞剛剛在虎頭堡殲滅了老回回兄弟馬守承統領來犯的三千賊兵,因此對劉鈞越發的信任了。他沒有虛報敵情,而是實實在在的說了實情。

    「才三千而已。」劉鈞轉頭對著王縣令和劉團練道,「諸位,賊眾不過三千,我們卻有堅城可倚,不足懼也。」

    「賊有三千,可我們只有數百,加上你們的援兵,也不足千數,依然是敵眾我寡啊。」

    劉鈞搖頭,「非也,孫子有雲,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這話的意思想必諸位也都明白,有十倍於敵的兵力,才包圍敵人,有五倍於敵的兵力則最好直接進攻敵人,如果只有一倍於敵的兵力就要設法分散敵人,有與敵相等的兵力要設法擊敗敵人,兵力比敵人少就要退卻,實力不如敵人就要避免決戰。」

    這番兵法很好理解,如果你有十倍於敵的兵力,根本不用急著打,直接圍困,就能把敵人圍死,最終能讓敵人不戰而降。如果只有五倍敵人的兵力,圍困就不夠兵力了,這個時候就要果斷的發起進攻,速戰速決。如果兵力是敵人的一倍,那就得想辦法分散些敵人,這樣才能保證勝率。

    現在賊人兵力大約三倍於官兵,圍攻不適合,直接進攻卻又不免兵力不足。尤其是這種攻城戰,傳統上攻城一方都需要有守城方的七倍兵力進攻,守城方都依然能夠堅守起碼十天半月。

    現在賊人遠來進攻,官軍隨時可能會來救援,這個情況下,只有三千餘的賊人想要攻下黃安,劉鈞看來簡直是痴人說夢。

    況且守城做戰可是有許多優勢的,城內的青壯百姓隨時可以上城協助防守,哪怕只是扔扔石頭,都能發揮很大作用,從這方面講,城裡能動員起來的青壯加起來,都能超過攻城的賊人。

    「可是現在大霧瀰漫,賊人此時攻城,對我們多有不利啊。」那位劉練總倒也不是一無事處,直指眼下的不利情況。

    劉鈞看了看那大霧,此時估計已經是上午了,可霧依然還很大,短時間看來都不會消散。

    賊人趁霧來攻,確實對守城一方造成許多不利。

    「大霧並不是不能解決。」劉鈞不以為意道,「立即派人取稻草柴火等運上城來,點燃後扔下城去。」

    梅清一下子聽明白了劉鈞的意圖,「以火驅霧,好辦法。」

    用火驅霧不算劉鈞的發明,事實上,到了冬季的時候,有時大霧和霜都會對農作物造成很大的傷害,這時百姓便會在田間燒稻草柴火,用以驅霧驅霜。

    「本官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呢,劉練總真是睿智。」王知縣由衷的驚嘆道。

    劉鈞也不想多說廢話,賊人已經吹起號角,三天圍而不攻,這第一次攻城會很兇猛。他對王知縣道,「就煩請王知縣組織百姓運稻草柴火上城,劉練總組織縣裡的青壯們上城協防,至於正面應戰,就交給我和朱千戶及梅公子這三支兵馬吧。」

    王知縣連聲應事,遇上這麼大的事情,他巴不得能夠把守城作戰之職交出去。

    劉鈞與梅清帶著援兵登門城頭。

    「繼業老弟,我們怎麼打?」朱寵問道,先前在歧亭時他喊劉鈞為世佷,現在自己又給劉鈞漲了一輩,改喊老弟了。

    「賊人四面圍城,但我料賊人定會集中兵力攻擊一面,其餘三面虛張旗幟佯攻。」劉鈞說道。

    「可我們如何知道賊人會攻哪一面?」

    「因此我們現在只能先四面防守,我猜測賊人最有可能猛攻北門,其次是南門,再東西二門。我打算由九頭鳥防守北門,由千戶大人率部防守南門,梅公子率部守東門,城中的青壯守西門。待戰事一起,我們判斷出賊人的攻擊方向,到時再做調整。如何?」

    「我沒問題。」梅清道。

    朱寵本想跟著劉鈞一起的,見如此,也只得點頭應是。

    一堆堆的稻草和柴禾扔下柴,接著被點燃。黃安城四面城下,一堆堆的火生了起來,橘紅的火焰升騰而起,那濃濃的白霧也漸漸消散,視野開闊起來。

    「狗官倒是有點腦子。」

    黃安南門前,藺嗣祖陰沉著臉看著城下那一堆堆的火堆,還有越來越薄的霧氣,陰惻惻的說道。本來極好的攻城掩護,一下子被官軍給破了。

    「大王,還要繼續進攻嗎?」一名賊匪頭目問。

    「繼續吹號,給我上。」

    雖然迷霧散去,可藺嗣祖並沒有停止進攻的打算,沒有了霧,那就強攻就是。

    「把那些抓來的百姓驅趕上前,讓他們去把壕溝給填平了。」

    小霸王冷冷的說道,他的營中抓了許多附近百姓,這些百姓的財產被他們搶奪,妻女被**,然後他們還被迫幫他們伐木砍樹,安營紮寨,製造攻城器械,現在,他們又被驅使著上去填壕溝。

    霧被煙火驅散,南城上,劉鈞和九頭鳥的視線恢復。

    城下遠處,出現大批大批的人,不是賊匪,而是百姓。

    「大人,賊人驅使百姓上來負土填壕!」

    劉鈞站在城門樓上,清楚的看著這一切。

    「大人,怎麼辦?」

    劉鈞沉默,城下的百姓數以千計,密密麻麻的,如果開槍,這些無辜的百姓將倒在這裡,不開槍,他們能很快為賊匪填平壕溝,然後說不定又要蟻附攻城。

    劉鈞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只是他是來援的客軍,他實在不想下這個射擊的命令。

    他還在猶豫,王知縣和劉練總卻是已經聽聞消息後急急趕來,一看到下面那密密麻麻的百姓,他們立即臉色大變。

    「劉大人,快開槍放箭啊,若讓他們把壕溝一填,黃安城就完了。」

    「是啊,劉大人,此時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啊。」

    劉鈞轉頭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回頭,「王知縣、劉團練有令,有敢靠近城牆者,殺無赦!」

    砰砰砰!

    連聲巨響轟鳴,城牆上的滅虜炮和虎蹲炮齊鳴,一時無數的鐵砂鉛子噴射而出,覆蓋在城壕前。那些被賊匪驅趕而來的百姓,立時倒下一大片,沒受傷的也都紛紛驚懼的趴在了地上。後面的賊人拿著刀鞘拚命的抽打,讓他們起來繼續填壕,可許多人根本就不起來,任怎麼抽打,都不起身了。

    火炮齊嗚的威力太強大了,普通百姓一見之下,腿早就軟了。

    梅清這時也帶著一半家丁趕來南城增援,一見那些賊匪的凶悍,不由的氣憤難平。

    「拿槍來。」劉鈞對新收的親兵王二狗喊道。

    二狗連忙把一支飛龍銃遞上來,劉銃看見已經裝填過了彈藥,搖了搖頭,「不要這個,拿沒裝填好的飛龍銃過來。」

    二狗把另一支沒裝填的飛龍銃遞給劉鈞,劉鈞接過,沒有用尋常的定裝紙彈,而是從腰間的一個牛皮彈袋裡取出了一顆不一樣的鉛彈。

    梅清仔細觀看,發現劉鈞取的這顆鉛彈並不是普通的圓形彈,而是略呈圓柱形,前面是個小圓頭,中間有個細頸,然後後面中空。

    這種樣子,其實很像後世的羽毛球。

    劉鈞熟練的完成了裝填,然後槍托抵肩貼腮,他站立式瞄準,將城下一個拿著刀鞘正在拚命抽打一群百姓的賊人頭目鎖定,那人只穿著一身皮甲,已經站到了劉鈞的射程之內,劉鈞直接瞄準了他的面門。

    扳機扣下,火門蓋自動打開,火繩點燃引火藥,砰的一聲,槍往後撞了一下。

    梅清迅速拿起千里鏡打量起來,搜尋劉鈞這一槍的戰果,她很快找到了。

    千里鏡中,很清楚的看到那個賊匪中槍倒下,鏡頭前移,正好看到劉鈞那槍擊中的部位,一槍正中賊人的右眼。

    鏡中所呈現的是一片模糊的血肉,那顆奇特的鉛彈果然不同一般,居然一槍就把賊人的半邊腦袋都給打爛了,梅清還從沒有見過那種恐怖的殺傷效果,一下子忍不住噁心上湧,忙跑一邊扶著城垛大吐特吐去了。

    好一會,才算把那股噁心壓下了些,可卻再不敢拿千里鏡去看了。

    「這鉛彈怎麼這麼厲害?」

    「這是我們軍器坊裡研究出來的新式特種彈之一,擊中臉部必死,擊中無甲的胸口也必死,擊中四肢,必然殘廢。就算披甲,也有五成的機會斃命。」劉鈞有些得意的道,這種鉛彈比起圓形彈來,停止效果更強,形成的空腔也更大,已經有些類似於達姆彈的效果了,雖然還沒有那麼可怕的空腔效果,但也算是初具雛形。

    「還有別的厲害子彈嗎?」

    「當然。」說著,劉鈞又取出了一顆子彈,這回卻是一個尖頭彈,外面且還包了一層銅。更奇特的是,這顆包銅尖頭彈的尖頭部份是空的,露出了一根細鉛芯。

    「這尖頭彈也能行?」梅清好奇的問。

    「嗯,六十步以內,效果還是很強的,如果超過六十步,精度就不行了。」

    「你的飛龍銃不過射程超過百步嗎,現在用這尖頭彈只有六十步,那豈不是得不償失?」梅清不解。

    「你仔細看下去,就知道這子彈的厲害了。」

    劉鈞自信的裝填了彈藥,不同的子彈有不同的作用,就如這顆尖頭彈,雖然使得射程大大降低,但其卻有獨特的破甲能力。

    劉鈞又瞄準了一個城下賊匪,這次瞄的是一個披著套明光甲的賊匪,一看就是個頭目,全身鐵甲,也囂張得很,騎著馬到了城壕前面,似乎仗著身上的鎧甲,根本不懼城上的弓箭火銃。

    為了證明尖頭彈的效果,劉鈞沒有瞄準那賊的面目,而是直接瞄準了他的胸口。那裡是一大塊護心鏡,一般弓箭難傷。

    不過劉鈞相信他的破甲彈,專門衝著護心鏡扳下扳機。

    賊人在馬上搖晃了幾下身子,最終倒了下去。

    城頭上一眾官員紛紛迫不及待的拿千里鏡去觀察,連梅清也忍不住又舉著千里鏡去打量了。

    數十步外,那個全身重甲的賊人已經躺地地上一動不動了,他的胸口一個血洞,正不停的流著血,哪怕有護心鏡,可也沒護住他的命。

    「厲害!」大家不由的稱讚。

    「一分錢一分貨。」劉鈞笑道,「這子彈可不便宜,完全手工打造的,數量有限,但殺傷力也確實很了得。」

    城上又是響起接連數聲轟鳴,那些還在驅趕著百姓上前的賊匪,接二連三的應聲倒地。

    那是劉鈞的親兵們在射擊,這些槍兵都是騎射俱精的優秀隊員,且這一次劉鈞將工坊裡新製成的第一批飛龍銃率先裝備給了自己的新兵隊,並把那些還在試產的特種彈也裝備給了他們。

    這些配有飛龍銃和特種彈的親兵隊員,也臨時充當著阻擊手的作用。

    平常在官軍手裡並不怎麼讓人畏懼的火銃,在這些親兵阻擊手的手中,卻幾乎百發百中,一擊必殺,槍槍斃命。就算你披著再厚的甲,也擋不住他們的鉛彈。

    只片刻的功夫,那些在前面驅趕百姓的賊匪,就已經全被射殺城下。

    戰場上一時出現片刻的寧靜,百姓們都趴在地上發抖,押陣驅趕的賊人都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城上的炮火已經停止。

    城下賊陣中終於響起了鳴金之聲,得到撤退信號的賊人,如潮水一般的往後退去,心有餘悸。

    在城下,他們留下了數十具屍體,以及數千抓來的百姓。

    城頭上猛然響起一片歡呼喝彩聲,大家都為劉鈞和其部下的親兵神射而驚嘆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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