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46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1
大宋有毒 169家事不平(盟主加更3)

    “委屈了?”蓮兒走了,紫菊端著臉盆幫洪濤擦臉,眼睛裡還不時有淚水湧出來。

    “……”沒有回答,隻有搖頭,顯然還是感到委屈。

    “過些日子官人可能要去赴任,蓮兒自然要跟在身邊,你和綠荷必須留一個照顧公主。說說看,你是願意留下呢,還是願意跟著官人去任上。那裡的條件應該沒有京城好,吃穿用度都要艱苦些。想好了再回複,不管留還是走官人都不會記恨。”看公主的意思,這個小丫鬟早晚也得塞到自己床上來,早哄總比臨上轎現紮耳朵眼有效。

    “奴家要跟著官人當秘書,以後也要像蓮兒姐那樣伺候官人一輩子……”聽到以後的生活可能要有很大變動,紫菊的眼淚立馬就沒了,隻想了一兩秒鐘就做出堅定的答複,還是有榜樣可循的。

    “那可不能總噘嘴掉眼淚,官人我喜歡蓮兒那樣有話直說整天笑嗬嗬的性子,府上也不會像宮裡那般複雜,不用動那麼多心思,明白了嗎? ”

    紫菊雖然是妹妹,但她比姐姐的心眼要多不少,很會看人下菜碟。和蓮兒比她聰明多了,也乖巧的多。整天小腦袋裡都在琢磨算計,那句話該說、該如何說之類的事兒。

    這些習慣並不算錯誤,也說不上性格缺陷,換個環境的話很可能要算優點。可是這些小伎倆在洪濤眼中真不吃香,他非常不願意家裡出現一個功於心計的人。幸好紫菊的年紀還小,這種從小養成的自保習慣隻要想改還是可以改的。

    “……奴家明白,以後再也不敢了。”被自家主人看的這麼通透,讓紫菊後背陣陣發涼、腦門上出了一層虛汗。

    不過她有一個優點,就是如水一般的順滑,遇到阻攔就知道拐彎,從來不去硬頂。這一點蓮兒就不太靈活,據說以前沒少因為頂嘴被駙馬打罵,就連王嬤嬤有時候也會被她的小性子惹急,還是一頓揍。

    “恩,去廚房通知一聲中午吃魚膾和天婦羅,富經理也留下吃午飯。”想讓一個人改變從小養成的習慣是個漫長的過程,一次不能批評得太狠,隻要時不常提點幾句就夠了。

    富姬來府上肯定是為再次帶貨出境的事,目前她還走不了,因為米囊子花剛剛開始大規模割苞,估計再等一旬花膏才能煉製出來。

    富姬這次又換了一個造型,不再是衣著華貴的貴婦,改成了麻衣麻褲的短打扮。頭髮被一塊方巾包裹,像道士又不是道士,很男性化,要是再戴一頂鬥笠,不仔細看還真分不出雌雄。

    “姬在邊寨所見沒有錦衣玉帶者,那些腰纏萬貫的糧商也全是素衣。邊寨有邊寨的規矩,姬不想被當地人視為初出茅廬的新手,就必須有所改變。”

    對於駙馬眼神中的異樣富姬看明白了,沒等提問就主動解釋起來,說的很有底氣。這種自信來自見識,因為她親眼見過、親身體驗過,比誰給講述的都真實。

    “好好,不用這麼認真,我隻是好奇。其實你這麼穿倒也不差,很有遊俠味道。改日我親手給你打造一套甲胄武器,和蕃人交往時時刻刻都有危險,他們和狼差不多,隻要你露出弱點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撕咬,不可不防。”

    富姬表現得越自信洪濤就越擔心,她覺得已經對遊牧民族有所了解,其實看到的隻是表象。自己是沒去過這個時代的北方,但卻在南宋和蒙古軍隊打過不少年,意思都差不多。

    “姬謝過官人……隻是恐要等許久,不如下次再依官人所言。”

    對於有人關心自己安危富姬還是挺感動的,但和事業比起來她還是更看重後者,一天都不想再耽擱,恨不得馬上就出發。可惜沒有合適的貨物去了也是白去,這件事兒還得由駙馬做主。

    “心急了?”富姬的狀態洪濤能理解,不管是誰突然發現特別適合自己做的工作,又有機會去做,都會激動不已,事業心越強的人就越受煎熬。

    “……”被駙馬看穿了心事讓富姬很懊惱,本來自己是個很穩重的人,怎麼偏偏在這件事兒上變得如此毛躁了呢。

    “嗬嗬嗬,別不好意思,這是每個人都必經的一種磨練,離希望越近就越容易失措。先別急,也別多想,官人我百分百相信你的能力。但上趕著不是買賣,不能他們想讓咱們多去咱們就巴巴的跑過去,不需要咱們的時候就愛答不理。這次的貨物還沒準備好,有一批優質甲胄和武器也是貨物的一部分。再安心等些時日,把需要的人手湊齊確保萬無一失。”

    富姬的感受洪濤自己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要是再經歷一次照樣會很令人心動。如何能讓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呢?真沒有速成的辦法,這玩意要分人。有人可能經歷過一兩次就能控製好心態,有的人經歷一輩子依舊我心如初。

    “……姬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富姬對駙馬這套人生感悟共鳴挺大,眉毛都皺起來了,滿臉的慾言又止。

    “此處沒有富姬和駙馬,我們倆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有何不可說的。”洪濤還挺得意,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洪拉圖了。

    “如若向蕃人出售甲胄武器,姬寧願回宮去做宮女也不從!”可惜富姬說出來的並不是求解惑,更不是崇拜之言。

    “……嘶……我算白看好你了,是不是吃多了蓮兒的肉脯,腦子裡都被肉佔滿了?我來問你,給蕃人百件甲胄刀斧,就算是刀劍不透的寶甲、無往不利的寶刀,他們能靠這些東西影響戰局嗎?”這個大窩脖給洪濤噎的直翻白眼,哪兒和哪兒啊,合算人家是把自己當漢奸了,自己卻還偷偷樂呢。

    “自是不能……可敵長一寸,我短一尺,還望官人明示。”駙馬要講什麼富姬還是不太懂,百件神兵利器想打大仗肯定不成,但在局部上確實是讓敵人強大了。

    “我又不是送財童子,憑什麼要白白把寶甲寶刀送與蕃人?難道我長得像蕃人嗎!”洪濤已經快急眼了,都說這麼通透了她還不明白,要是腦子這麼死性的話,以後還能不能擔負重任就得重新衡量了。

    “……”駙馬越是急富姬就越想不通,但有一樣她是確定的,駙馬確實長得不像蕃人。

    “那不結了,你穿著寶甲、拿著寶刀出現,必然會引起蕃人的注目。他們除了烈酒駿馬之外最喜這些,到時候你就百般推諉,說是祖傳之物,誘得他們以馬匹交換,還得是依依不捨,何樂而不為呢?一件甲胄、一把鋼刀換三匹、五匹、十匹細馬難道虧嗎?五名騎著細馬的禁軍難道還打不過一名穿著寶甲拿著寶刀的蕃人?一人一口咬也咬死了,你這賬是怎麼算的!看來不讓你太快出行是對的,這幾日哪兒也別去,就留在府中讓宸娘盯著把乘法口訣好好背背、把算盤多扒拉扒拉吧!”

    洪濤已經好久沒逮著人噴了,皇帝宰相是不敢、府中的家人是不願、工匠們是不忍,現在富姬送上門來,正好,先痛快痛快嘴吧。她比較皮實,光嗬護無法提高,必須多敲打。

    “……”富姬這次聽明白了,然後就不說話了,低著頭也不認錯也不求饒,還犯上了小脾氣。

    主要是駙馬說得太難聽了,還讓宸娘盯著自己背口訣,這不是在說自己不如一個幾歲的小孩嘛,就算錯了也不能這麼損人啊。

    “哎呀,出去跑一次脾氣漲了不少啊,都敢用沉默對抗了!蓮兒,把她拉下去家法伺候!”有的人需要哄,有的人就不能哄,富姬就屬於後者,她要是擰起來兩個蓮兒也拗不過。

    怎麼辦呢?涼拌,給她一個台階下,等這股子脾氣犯過之後也就沒事兒了。此時蓮兒就派上了用場,說是讓她拉下去執行家法,其實哪兒有什麼家法,就算有她也打不動富姬,就是個說辭。

    “遵命!”如果說沒偷聽那才叫怪了,屋裡的喊聲還沒落蓮兒就衝了進來,一把拉住富姬的胳膊就往外拽。

    “紫菊、紫菊,快來幫忙,敢和官人頂嘴,看我不打爛她的屁股!”可惜富姬還是沒轉過彎來,死擰在原地不肯動。於是蓮兒就開始叫援兵了,紫菊也是偷聽集團的一份子,否則怎麼會這麼巧就從書房門口路過,兩個小丫頭連拉帶拽的終於把富姬拉走了。

    “家事不平、何以平天下!”人是拉走了,也避免了尷尬,但洪濤依舊高興不起來。

    這剛幾個人啊,就這麼難擺佈,以後還要繼續擴大自己的小集團規模,到時候可怎麼領導呢?

    要論剽竊借鑒改良發明啥的,再難自己也不會灰心,那是越挫越勇。可一到當領導人的問題上,自己就不由自主的怵頭,稍有麻煩就會感到深深的無力。這可能就是天性吧,活了好幾輩子依舊沒改,隻能說是略有進步,速度還比較慢。

    感嘆歸感嘆,該幹的工作還得乾。今天是不用去水虎翼繼續弄火藥,但甲胄的事兒還八字沒一撇呢。就算完全按照山紋甲的形製做,也得給工匠們一個大致的規格,否則讓他們如何下手呢。

    接著畫吧,現在洪濤覺得這幅身體好像還真有當畫家的天賦,自己的製圖水平提高的很快,用毛筆也能畫出極細的線條,還筆直。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1
大宋有毒 170演習(盟主加更4)


        



    只休息了一天,其實只休息了一個晚上,不對,晚上和蓮兒複習功課更累,早上還被富姬弄的連懶覺都沒睡成。

    從這一天起直到7月初,洪濤基本就沒閒著,今天去烏金行看看平爐,明天去水虎翼關注火箭的製造進度,時不常還得指導一下武家父子的鍛造工作。

    冷鍛的中碳鋼甲片厚度從1毫米增加到了3毫米,才能在100米外勉強抵禦住鋼製箭頭的直接命中不致被穿透,要是換成宋朝禁軍和西夏軍隊普遍使用的鐵質箭頭,1毫米也能湊合,1.5毫米厚基本就安全了。

    原本禁軍的山紋甲片厚度在3毫米以上,採用中碳鋼甲片可以把重量降低百分之四十多,防禦力基本持平,這也算是個不小的進步了。

    但洪濤還是不太滿意,他打算把厚度繼續降低,以1毫米為準,由此而減弱的防禦力用其它辦法彌補。

    比如說在金屬甲胄內再穿一層鏈甲或者皮甲,硬軟相結合防禦穿刺攻擊的能力就會大幅度提高。

    當外層硬甲片受到攻擊時會先向內彎曲變形,卸掉一部分力量,使得箭頭無法繼續穿透,即便是撕開了表層硬甲,也會被內層的皮甲或者鏈甲所阻擋,不至於對人體造成重大傷害。

    但這樣的話就要求外層甲片得比中碳鋼還堅硬,有可能做到嗎?答案是必須有,而且不太難,就是加工起來比較慢且精細。

    具體辦法就是後期熱處理,別忘了洪濤的專業就是金屬熱處理,即便是個混子,那也得混好幾年才能畢業,多少知道一些專業知識。

    這種熱處理方式叫做表層滲碳硬化,簡單的說就是把熟鐵或者鋼材與含碳介質放到一起加熱,然後用緩慢降溫的方式進行淬火。

    只要把溫度和時間控制好,鋼材與介質接觸的表層就會變成高碳鋼甚至生鐵,硬度提高了不少。而另一面依舊是鋼材,還保持著原本的硬度與韌性。

    這就等於把一種硬度單一的材料弄成了兩層,一面很硬但缺乏韌性、一面保持原有的硬度和韌性。

    但這個辦法不是後世發明的,也不是洪濤的創造。早在一戰時英國人和德國人弄的戰艦裝甲就是這個原理,連穿甲砲彈都能有效抵禦,降低厚度之後抵禦箭矢當然沒問題。

    可是目前洪濤還做不到,一是沒有合格的保溫爐與含碳量比較恆定的介質,二是沒有時間去進行沒完沒了的試驗。

    二旬的時間轉眼即逝,皇帝還等著看一窩蜂的表現呢,甲胄的綜合防禦能力已經有了提高,暫時就先不去弄更複雜的表面滲碳硬化處理了吧。這次洪濤長記性了,在沒有百分百把握之前再也不敢和外人隨便吹牛,牛逼稅太高,交不起啊。

    另一個讓他耗費時間的就是花膏的熬製,割苞工作很簡單,花匠們學一次就會,但熬製提純的火候是個經驗活兒,不去盯著點真不成。

    別以為熬製花膏是個輕鬆活兒,這玩意最初的味道非常難聞,就和熬製人尿差不多,熏得人都睜不開眼。

    而且熬製場地還不能隨便安置,只有瓊林苑裡最保險。於是在這十多天的時間裡,整個瓊林苑內都瀰漫著一股子尿騷味道,就連洪濤身上也有,還是揮之不去洗也洗不掉的狀態。

    因此可沒少扔衣服,一身一身的被蓮兒扔進了垃圾堆,她是堅決不許公主的房裡也染上此種令人作嘔的臭味。

    總共不到三畝地的一期花苗,出了多少花膏呢?不做不知道、一做嚇一跳,居然有兩公斤多!

    怪不得千年後還有那麼多人拼了命的弄這些玩意,太尼瑪暴利了,除了人工之外基本就沒有成本,只要能賣出去十分之一就比大部分買賣賺錢。

    不過以洪濤的奸商本性,這兩公斤多的花膏裡雜質還是不少的。本來應該蒸五次的工序被他減少為兩次,只要花膏稍稍散發出香氣就算合格,哪怕顏色並不是油黑髮亮也可以忍受。

    古人哪兒懂什麼叫高品質、高純度的花膏啊,最開始必須循序漸進,等他們癮頭大了、有更高需求時再把更純的產品拿出來,還能再賣出更高的價格。到時候他們想討價還價都沒資本了,必須狠狠的宰一刀。

    七月十五這一天,金明池附近突然出現了很多侍衛司的大內禁軍,把南北兩個入口全都封鎖了,就連東西兩岸的圍牆外也十步一崗五步一哨。能擺出如此排場的只能是皇帝,同行者不光有兩位宰相,還有樞密使和樞密副使王韶。

    這個老頭算是因禍得福,被洪濤用煤焦油誤打誤撞治好了惡疾,又因推舉煉鐵有功被王安石重新拉回了陣營裡,並向皇帝極力推薦,一下子就當上了國防部副部長。

    他們跟著皇帝不是遊山玩水來的,更沒打算再舉辦一次龍舟賽,而是要來看軍事演習。這個詞兒也是洪濤說走嘴被神宗皇帝記錄在案的,覺得挺貼切,乾脆就給挪用了。

    “都尉可有把握?君前無戲言,若是拿不准,我去和陛下再多懇求些時日與你。”

    這些人裡敢明目張膽向著駙馬的只有王韶一個,估計他也想開了,自己的命就是被駙馬所救,這事兒想瞞也瞞不住,索性反其道為之,就算會引來御史的彈劾,那也總比落個知恩不報的壞名聲強。

    “老大人不必憂慮,這世上哪兒有百分百把握的事兒,想必官家也能理解,具體結果如何還是盡人事聽天命吧。但有一事詵還需老大人回禀陛下,就是那些禁軍。他們並不熟悉新器械,貿然操作恐有不妥,不如由我來親自為陛下演示。”

    把握還是有的,前一天洪濤已經先搞了一場小型演習,就是怕關鍵時刻掉鍊子。可是算來算去沒算到演習操作人員的關節,演練場就在水虎翼北面的荒地裡,但任何無關人員都不許靠近,其中也包括水虎翼裡的幾位指揮。

    這些天都是他們幫著自己試驗的,雖說一窩蜂也沒什麼高精端的操作方式,但由幾個頭一次接觸的士兵來演示洪濤還是很不放心。

    皇帝這麼做肯定是考慮到了保密和安全問題,必須派信任的兵將上場,這一點洪濤也能理解。既然是為了保密和安全,那由自己這個發明者、督造者代替,想來也是可以的吧。

    “糊塗,此事定不是陛下所為,罪在侍衛司和諸班直,某這就去與陛下禀明!”

    洪濤所擔憂的問題王韶馬上就理解了,然後又怒了,也不管在什麼場合,邁著大步就走向了為皇帝觀禮臨時搭建的木台,還氣勢洶洶的。

    “……唉,你這個副部長肯定也是短命鬼!”見此情景洪濤也只能搖頭,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當官,哪怕他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性格決定命運,這麼不管不顧的熊哥別說玩政治,帶兵打仗都不太合適,除非獨領一軍。

    不管皇帝怎麼看王韶,洪濤的請求並沒拒絕,裴中貴很快就把口諭傳了下來,演習操作手變成了駙馬,再過半個時辰馬上開始。

    “陛下,此甲重27斤半,共有1563片甲頁,全由百煉鋼鍛打而成,批於牛羊身充當士卒馬匹圈於百步之外,臣將在這裡發射一窩蜂。”

    演習場的一端早就做好了準備,二十頭渾身綁著甲胄,頭上還戴著半盔的綿羊被木樁牢牢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它們就是模擬的西夏士兵。在這群羊中間還有兩頭老邁的黃牛,也是頂盔貫甲,這是在模擬西夏的軍馬。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1
大宋有毒 171一窩峰(560票加更)


        



    洪濤並沒穿戴甲胄,甚至連衣服都沒換,只是在手中拿著一個金屬面具,可以套在腦袋上,向上一掀就能把臉露出來,放下之後只能從兩道細縫中看到雙眼,很是怪異。

    “駙馬所戴為何物?”面具並不新鮮,禁軍將領中也有不少喜歡戴著面具上陣的。一方面是加強防禦,一方面也可以威懾對手。

    但洪濤戴的這副面具有點特殊,表情既不威嚴也不猙獰,怎麼看怎麼像是一隻動物的臉,可又帶著人一般的笑容。

    “應該是老鼠的面容,駙馬甚至怪異,臣從來沒聽說過有戴著老鼠面孔上陣殺敵的。”王安石眼神挺好,早就認出了面具上的嘴臉是什麼玩意,一邊向皇帝解釋還一邊加以嘲諷。

    “荒唐!堂堂禁軍都虞候,竟做出如此不堪之事……也罷,讓他速速演來,如若和他所言有半點出入,定嚴懲不貸!”被王安石一提醒皇帝終於看明白了,確實是個老鼠臉,然後一拍椅子扶手,又發飆了。

    “陛下息怒,蕃人常把鬼神做成面具,摸樣還要怪異幾分。臣認為老鼠也無不可,應不算過錯,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王安石和司馬光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皇帝發怒,半個勸慰的字都不說。倒不是他們願意看著駙馬被懲罰,而是事先已經和皇帝溝通好了。

    今天不管演習結果如何駙馬都只有一個結果,受罰遠竄!只可惜這件事兒王韶不知道,老頭還在努力為救命恩人求情呢。

    “子純稍安勿躁,陛下向來賞罰分明,不會隨意處置有功之臣。且看駙馬如何演習,你可知他抱著的圓筒是何物?”

    讓王韶這麼一攪合,另一邊的樞密使也繃不住了,打算一起過來求情。王安石一看排練好的戲碼要穿幫,趕緊出面打圓場,藉著提問的機會就算把這個話題岔過去了。

    “某未曾見過……”王韶哪儿知道這裡還有那麼多彎彎繞,順著王安石所指方向一看也傻眼了。

    此時駙馬正指揮著兩名禁軍士兵從牛車上往下卸東西,有方有圓、有長有短,無一不是粗粗的筒狀物。其中有一根已經被駙馬抗在了肩上,手裡還拿著一炷點燃的香火。

    “莫不是一窩蜂就在那裡面……呀……嘶……這這這……”王安石也是瞎猜,既然今天的主角叫做一窩蜂,想來應該就是這個圓筒了吧。

    可是還沒等王韶回答,駙馬肩上的圓筒突然發出了尖嘯聲,隨之而來的是一條條白色煙霧猛竄出去,速度之快肉眼無法看清。不到五秒鐘時間台下就已經看不見人了,駙馬被一大片濃稠的煙霧所繚繞。

    “陛下,此物是小一窩蜂,總共十二隻箭,重不過八斤二兩,由毛竹為膽、薄帛纏繞、兩頭羊皮封堵、再以骨膠覆之,晾乾可防雨打霧侵。發射後還可重新裝填箭矢,以兩正兵從一輔兵算,可攜帶五具行軍。隨射隨填充,只要箭矢足夠,可從早到晚不停發射,無需間歇。”

    煙霧還未散去,裡面就傳來了駙馬的高聲講解,然後一個戴著老鼠臉面具的人慢慢從煙霧中踱了出來。不光肩上的圓筒裡還冒著煙,那副面具也被熏黑了半邊。

    這時所有人都明白了,駙馬戴著面具不是為了威懾敵人而是為了自身安全。要是沒有面具擋著,長公主恐怕就得考慮休了夫君再換一個,誰樂意整天看著一副被燒傷的醜臉,更有損皇家威嚴。

    一窩蜂發射時的聲勢很嚇人,就好像豬八戒的二姨夫來了一樣,又是火苗又是煙霧,還帶著高低不等的尖嘯。只此一具況且如此,要是如駙馬所云幾十上百具同時發射,場面無法想像。

    可是光嚇人不成,這又不是煙花爆竹,得能殺人才算好武器。到底一窩蜂的威力如何呢,很快就有禁軍士卒肩扛手提的把戰果抬了回來,當面向皇帝展示。

    二十隻靶羊中有四隻中箭,其中兩隻已經沒救了,火箭直接穿透了甲胄和身體。兩外兩隻傷勢也不輕,由於入箭角度問題,箭頭沒有直接貫穿身體,而是擊碎了甲胄在身體表面形成一道切口,能有尺把長。

    除此之外,發射藥在命中目標時並未燃燒完畢,還在傷口周圍形成了大片的灼傷,連皮帶毛都燒焦了,肉估計也熟了。現場除了有強烈的火藥味道之外,還瀰漫著濃濃的烤羊肉味兒。

    五分之一的命中概率不算高,但造成的傷害挺給力,皇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台下了駙馬,打算聽聽他怎麼說。

    “陛下,臣這裡還有一窩大馬蜂,容臣演示完畢再做評判。”洪濤並沒對第一輪射擊做出任何解釋,而是衝牛車邊的禁軍招了招手。

    這次抬下來的是個大傢伙,能有兩米多長,環抱粗細,呈六邊形,筒身上還有望山。放到地面用土墊好角度之後,洪濤乾脆一屁股騎在了上面,不由分說又點燃了引信。

    這次的煙霧、火焰、呼嘯聲幾倍於剛才,好在從湖面上吹來一陣徐風,煙霧才慢慢散去,否則台上的人想找到駙馬在哪兒都不容易。

    當禁軍士兵再次把中箭的標靶抬過來時,場面立刻就變得有些血腥了。三十二支和人差不多高、大拇指粗細的重箭,有十七支射中了目標,命中率超過50%,且殺傷力驚人。

    因為這些重箭前面裝的不是破甲錐,而是像小號月牙鏟一般的箭頭。凡是被命中的目標創口都很大,裡面的軟組織、骨頭、血管、筋腱通通被切斷。

    最好別祈禱這種箭沒正中身體,讓它擦身而過的後果更悲慘。甲片會被輕易打碎崩飛,肌體會被箭頭直接劃開。

    有一頭牛就是受的這種傷,傷口從肩胛骨一直連到了後腿,深一寸多,皮肉都翻開了,血如泉湧。

    換成人的話,還不如一箭射死呢,好歹來個痛快。這種傷放到目前是沒治的,哀嚎片刻還是失血過多而死。

    這種箭頭禁軍裡也有,但很少用,因為它對裝甲目標的穿透力不足,只能對付無裝甲目標,或者是用來切斷繩索。

    但有一個軍種會經常使用到此種箭矢,那就是水虎翼。他們在水上作戰時,用床弩發射月牙箭切斷敵船的帆索是主要進攻手段之一。

    洪濤就是從中得到了啟發,然後用純鋼打造出更硬更鋒利的月牙箭頭裝在了重型火箭上,效果嘛,那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如果用單兵操作弓弩人力發射這種重箭,由於勢能不足確實沒啥用,既射不遠也穿不透。但換成化學能之後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別說1毫米多厚的鋼甲片,就算3毫米的也沒用。

    洪濤曾經試驗過,假如被大馬蜂的重型月牙箭在300米內直接命中,就算用5毫米厚的鋼板護體能勉強不被穿透,人體也受不瞭如此大的衝擊力。

    這就和高速騎行的人突然撞到一根墩布把頭上的結果差不多,不是內臟受傷就是骨頭斷裂。反正做試驗用的牛羊就沒一隻能倖免於難的,想來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此物煙越大威力越大,怪哉!”這是王韶的評價,他已經懶得去研究殺傷力和命中率了,這不是明擺著的,誰站在這玩意對面腿肚子都會打哆嗦。

    有時候越是不瞄準射擊就越可怕,因為你連躲避的方式都不好選擇。這些火箭發射之後一部分會變成拋射、一部分會筆直飛行、但還有拐著彎繞圈、貼著地皮亂竄的,誰尼瑪知道最終它們會從哪個方向來啊,有盾牌都不太保險。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2
大宋有毒 172還是馬峰(盟主加更1)


        



    “犀利是犀利,不知造價幾何?”能問出這種話的肯定是王安石,他對成本總是很關注。

    也難怪,經營這麼大一個國家,別人可以只關心結果,他卻不能,每天都要算計著國庫裡那點錢該如何用才能效益最大化。像箭矢這種數量巨大的消耗品,每支多一個銅板最終的數字都很嚇人。

    “我朝箭矢市價50文左右,此箭每支用百煉鋼四兩、軟鐵一兩五錢、筆挺梢竹五尺四寸,造價暫時還無法計算,因市價與實際價格不相符。陝西鐵價每斤30文,高爐所出生鐵鍛打為鋼每斤不知該售幾何。筆直梢竹五根不過二文錢,若由廂軍集中製造,刨去糧草薪俸好像也沒有額外花銷……”王安石只問了一句,洪濤叭叭叭的說了一大通,結果還是沒有具體數字。

    他這是有意的,為的就是給自己即將獲得的職務打個伏筆。如果給出了具體價格,皇帝一高興真給弄個禁軍實差啥的那就傻眼了。

    禁軍裡的規矩很嚴格,即便是皇親國戚來了也得遵守,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嘛。要是哪天前線真打起來了,保不齊就得派自己帶兵上陣。

    如果能獨掌一軍也勉強湊合,打不過還逃不過嘛。只要自己想逃,西夏人的鐵騎也是白搭,除非他們能開著飛機追。

    但這種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宋朝的統兵將領打仗很是死板,如何進攻、如何防禦、如何撤退都是事先商議好再經皇帝批准的,誰也不能隨便改動。

    只憑這一個方面洪濤就堅決不想去前線,這尼瑪不是腦殘嘛,打仗又不是下棋,還真能走一步算三步。

    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再加上天氣、地形等諸多不確定因素,偶然性非常大,在沒有實時通訊的年代,弄這種套路化的作戰計劃就是撞大運。

    可是這些想法不能說,只能繞著圈子讓皇帝別把自己往禁軍里送,最好就是保持發運使這種臨時工的狀態。吃苦受累別找咱、吃喝玩樂衝鋒在前。

    再不濟也得往廂軍裡鑽,那種部隊都是生產型的,充其量是個運輸隊。待遇差不怕啊,駙馬家有的是錢,只要規矩松、沒危險就是好工作,一分錢俸祿不要都可以。

    王安石讓駙馬所說的這一系列可變參數給難住了,不住和司馬光低語,估計是在探討該如何計算成本的問題。

    “若被敵拿去,豈不是作繭自縛?”這時又有人發言了,這個人洪濤還是頭一次見,他好像叫呂晦叔,官拜樞密使,也就是國防部部長。別看人家名字又是晦氣又是輸的,問出來的話還挺有水平,也非常關鍵。

    箭矢價格挺貴,一支最普通的成本價就得幾十文。為什麼會這麼貴呢,因為大多數箭矢都可以回收再利用,不算一次性消耗品。

    但想回收利用有個基本前提,就是必須打勝仗,失敗的一方逃命還來不及呢,哪兒有時間去打掃戰場。

    呂晦叔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這麼厲害的武器假如被敵人拿去豈不是很麻煩,本來禁軍就缺少機動能力,再把遠程打擊的優勢喪失,這個仗就沒法打了。

    誰也不敢保證打仗總是贏不會輸,所以這個問題是切實存在且必須予以解決的,否則一窩蜂和大馬蜂就算再厲害十倍也沒法用。

    “呂大人有所不知,此箭只要射出百不存一,或燒斷或折斷,除箭頭箭羽可回收,無可用之物。若想仿造有二物不可或缺,其一是精鋼箭頭與軟鐵箭羽、其二則是箭身竹筒內之火藥。就算蕃人可以鍛打精鋼熟鐵,成本也是我朝十倍百倍,然沒有合適的火藥配方,換成純金打造也是枉然。此配方除下官之外無第二人知曉,待配方完善之後將交與陛下妥善保管。”

    這個問題洪濤早就考慮過了,這也是他非要使用竹子做為箭桿的主要原因。如果換成更為堅固的木桿,確實有一部分箭矢是能回收利用的,但這樣做的成本更高。

    筆直纖細的梢竹淮河以南地區廣泛出產,也沒什麼大用,除了運費之外基本等於不花錢,且比木桿加工簡單,還能方便的在中空的竹節內灌入鐵砂調節重心,不如拿來做為消耗品。

    “呈上幾支來……”看到眾臣都提問完了,駙馬也一一作答,皇帝終於發話了。

    “不曾想簡陋之物卻有如此威力……”隨著幾支大小箭矢分發到眾人手中,司馬光又有感慨了。這可能不是他一人的想法,只是嘴快而已。

    這幾支箭確實顯得有些簡陋,尤其是箭桿的竹節許多都沒有經過打磨,摸上去還紮手呢。除了箭頭的百煉鋼確實是好東西之外,扔大街上估計都沒人撿。

    不要說與禁軍使用的製式裝備比較,就算市面上老百姓隨便都能買到的黑羽箭、白羽箭也要比它精緻的多。

    但事實在這兒明擺著,不管黑羽箭、白羽箭還是禁軍的製式箭矢,和駙馬這些破**起來效果都快不值一提了。

    “此物消耗甚大,如全力發射呼吸間就有數万支,下官認為能省一文是一文,積少成多亦。”

    如果此話是彭大的說的,準會被駙馬臭罵一頓。司馬光肯定不能罵,那也不能幹聽著。殺人武器還要個毛的好看,只要能把人弄死不就完了。文人就這點不好,太感性,臭講究太多。

    “都尉所言深得吾心……”司馬光聽沒聽出來駙馬話中有話不清楚,反正王安石聽出來了。

    現在他雖然已經和司馬光達成了某種默契,不再是針鋒相對的政敵,但能擠兌一句的時候也絕不會只說半句。

    演習到此並未全部結束,洪濤還要讓這些喜歡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的口販子們見識見識什麼叫戰場的殘酷。

    他讓禁軍士卒把牛車上所有的一窩蜂和馬蜂窩全都卸了下來,總有二十多具,然後一字排開,統統瞄準那群倒霉透頂的牛羊來了個齊射。

    幾十支和幾百、幾千支火箭的發射場面真不是一個級別的。看著一股股白煙升起、一道道火焰竄出、一聲聲尖嘯掠過,台上的人雖然聽不到牛羊的哀嚎,卻能想像出此時的慘狀,腳步都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退,好像離太近也會受傷似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3
大宋有毒 173被貶遠竄(盟主加更2)


        



    可惜的是神宗皇帝沒看到戰果,他隻聽了聽禁軍士兵的匯報,就不打算依駙馬所言去觀摩靶場了,手一擺,在大臣和禁軍的簇擁下滾滾而去,比來的時候還快。

    “王兄,來來來,快派人把牛羊拖回去洗涮乾淨給士卒們分分,都是鮮肉扔了多可惜。別忘了把箭頭和箭羽也幫我撿回來,一個都不許短缺。晚上帶點羊後腿來烏金行,我請你吃烤羊腿。”

    總算是完成了任務,皇帝和大臣們滿意不滿意就不關自己的事兒了,他們有他們的考量方式。現在自己能做的就是緩口氣休息休息,然後等著聽聖旨。

    “剛才此處煙霧繚繞、牛羊倒伏,都尉不會是在開壇做法吧?”王冠沒資格來觀看演習,但他肯定也沒閒著,站在大奧上用望遠鏡也能湊合看。

    “此事王兄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越多越危險。朝堂的事情自有陛下和大臣們解決,咱倆除了喝酒吃肉之外,合計合計海圖,把錢揣進自家兜裏才是正差。我不日就將遠竄,王兄的船隻可曾準備停當?常言道窮家富路,我家東西多人口也多,還有女眷,不敢說坐陛下的龍船,那也得夠寬敞、夠舒適才好。”自己都搞不定的事情,王冠知道了也是白搭,現在該是為下一步多考慮的時候了。

    “此事都尉儘管放心,在水上冠還是有點手段的。水虎翼的戰船上兵將繁雜,都尉的家眷怎可與那些渾人相處。我都安排好了,屆時會有槽船相幫,上麵寬敞舒適,再由戰船護衛,萬無一失。”王冠也沒真的想打聽軍事機密,一聽海圖的事兒馬上就把其它的忘了,開始為自己表功。

    “槽船?王兄還可調撥槽船!”王冠的提議讓洪濤有點含糊,從開封出發向西的槽船都是運送軍用物資的,一個小小的水虎翼都虞候怎麼可能隨便安排呢。

    “調撥斷是不可,但那些糧商也有求於水虎翼。他們的船上不光有糧食,多有藏酒,如果認真查驗誰也過不去。每家騰出一條船行個方便誰敢不允,冠立刻拿了問官!”

    王冠又給洪濤上了一課,合算水虎翼還有水上緝私任務,要對開封附近水道上的船隻進行抽查。水門之內歸稅監,水門以外就歸水虎翼管。

    “仗義,以後有了好處肯定還得想著王兄,嘿嘿嘿……”這麼一說洪濤就明白了,王冠這是用手中的權利走麵呢。

    那些糧商在槽船裡夾帶貨物本是違法,但隻要稅監和水虎翼不吱聲違法也就違法了。想讓水虎翼不吱聲,那王冠的一些小要求自然不能拒絕,比如順路帶點貨或者帶點人甚麼的。

    元豐三年夏,駙馬王詵因酒後失徳燒毀金明池配殿獲罪,念其有疾在身故法外開恩,貶為湟州經略安撫使,知湟州、京兆府提點坑治鑄錢司。

    駙馬當堂謝恩,不日舉家由西水門上槽船,沿黃河逆流而上。長公主有孕在身不曾跟隨,留在宮中待產。但聞此噩耗三日不曾進食,哀求皇兄無果。

    這是發生在1080年開封城中的一件大事,聽此訊者第一個念頭就是:久聞其名但很少見其人的瘋駙馬終於沒逃過新黨的報復,和蘇軾一個命運被貶官了。看樣子要不是長公主有孕在身,皇帝法外開恩,這個處罰還得更重。

    同情者幾乎沒有,百姓們非常喜歡看到權貴倒黴。雖然駙馬並沒什麼實權,在朝堂裡本身就是個倒黴蛋,可老百姓誰能搞得這麼清楚呢。

    再說了,瘋駙馬做的事兒也確實招人恨,好好的一座金明池楞讓他給弄得烏煙瘴氣,花草樹木和水麵上都是一層黑灰。

    原本每年三四月份文人雅士們還能到此吟詩作賦,現在可好,往哪兒一蹭都是一身黑,忒煞風景,罪大惡極!

    但這隻是普通百姓和中下層文人的主觀臆想,駙馬被貶這件事兒在朝堂裡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被貶?這尼瑪哪兒是被貶啊,簡直就是明降暗升。駙馬都尉、左衛大將軍品階是不低,可這都是虛的,半點權利沒有。

    諸班直都虞候倒是個實差,可在皇城裡這種軍職也和虛職沒啥差別,除了掛塊腰牌四處招搖撞騙之外連個差遣都沒有,更沒一兵一卒。

    但一州經略安撫使就不同了,品階雖然比左衛大將軍低了半級,可這個職務是特設的要職,統管一州軍政大權,有點像後世的縣長加縣武裝部長,甚至權利更大。

    湟州是邊境戰區,駐紮著五個大的軍寨和上萬禁軍,原則上講經略安撫使對這些禁軍也有統轄權,隻是沒有直接的指揮權。

    可更讓人納悶的是,除了湟州經略安撫使之外,這位被貶的駙馬還兼著湟州和京兆府提點坑治鑄錢司的職務。

    這個職務相對於後世的縣一級礦業局和中央派駐某地的鑄幣廠廠長,和經略安撫使的差事沒有半點交集。

    一般來講這種職務都是由當地轉運司兼顧的,且從來也沒在北方設立過,都是在長江以南。因為銅礦都集中在南方,沒有銅,拿什麼鑄造銅錢呢。

    最說不通的是湟州和京兆府相隔兩路、七州上千裏路,幹嘛非讓一個獲罪被貶的瘋駙馬身兼兩地要職呢?

    這種種疑點其實身處高位以後就可以解開了,關於任命駙馬的問題,大宋高層都快吵翻天了,有人支持、有人反對、有人坐山觀虎鬥。

    支持者理由很充足,駙馬有能力也有成績。他弄的大頭水已經被證明確實是治傷良藥,還有百煉鋼刀、甲胄、箭矢都是戰爭利器。

    另外香水名義上和駙馬沒關係,但頂層的那幾個人心裏和明鏡一樣,尤其是舊黨,他們在海外貿易上佔據了絕對份額,有了香水這個低成本高附加值的商品,好處必須是大大滴。

    得了好處不付出回報已經很不道德了,如果在去踩一腳挖井人,這和他們做學的做人準則出入太大,即便不支持駙馬的任命,捏著鼻子也得當個中立者。

    駙馬最大的劣勢是沒有作戰經驗,但經略安撫使並不是一軍主將,主要工作還是在地方上主持屯墾、軍備、後勤工作,這正是駙馬的長處,誰不服誰就拿出兩樣產品來試試。

    反對者理由也很充足,駙馬得了失心瘋,哪兒有讓個連父母都想不起來的瘋子擔此重任的。

    再說了,就算經略安撫使不是一方主將,可是當地的廂軍、團練卻百分百歸經略安撫使指揮,讓外戚掌兵權有違祖製。

    中立者自然不會說什麼,但他們想的更遠。這時候的湟州可不比平日,七月初當地歸順的吐蕃族通過邊關駐軍向朝廷發出了警示,西夏正在湟州邊境集結兵力,打算築城。

    朝廷獲悉之後很是為難,假如不理不睬讓西夏把城築起來,以後湟州邊境可就有大麻煩了。

    這一帶大多是無人區,軍隊補給困難,有了城池就等於有了補給點,西夏騎兵憑藉此優勢可以隨時深入湟州腹地幾百裏,僅靠沿途的古骨龍寨、南宗堡、臨宗寨、徳固寨恐怕攔不住。

    一旦湟州城失守,整個秦鳳路西北部就亂套了,搞不好還得波及到臨近的熙河路。這一片都是前幾年王韶剛剛招撫的吐蕃、西羌各族,他們本來就是牆頭草,誰強大就依附與誰,要是西夏軍隊過來了,都不用琢磨,他們肯定馬上倒戈。

    派兵去攻打吧,邊境對麵有河有山,地形非常複雜,兵去多了後勤跟不上,兵去少了又怕打不過。這個教訓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在沒搞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要築城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3
大宋有毒 174這把劍真沒有(保底2)


        



    就在左右為難的時候,皇帝突然把瘋駙馬貶到了湟州任職經略安撫使,這僅僅是巧合嗎?能信是巧合的就不配坐在高位上。

    事實上還真不是巧合,神宗皇帝觀看完演習之後,只隔了二天就把駙馬又叫到崇政殿裡去了。這次只有皇帝和裴中貴兩個人,要談的就是有關西夏人築城之事。

    皇帝想讓駙馬去解決這件事,但又不知道駙馬能不能勝任,派人詢問怕駙馬說大話。到時候打了敗仗還是其次,萬一丟了小命,他沒法和妹妹、老娘交待。

    為什麼非讓駙馬去呢,諾大的朝廷難道還找不出幾個帶兵打仗的將領?找是能找到,可皇帝不願意找,因為他要對祖制開刀了。這還得拜駙馬所賜,那個戰時內閣和戰時憲法的設計深深的打動了皇帝的小心肝。

    大權獨攬啊,想幹啥都不用再滿朝的徵求意見,只需要搞定內閣裡的幾個人就能馬上實施,而且御史言官也不能再彈劾。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這個遠景太尼瑪過癮了。

    但是想建立戰時內閣也非常非常難,誰都不是傻子,明知道這樣一來皇帝就有大權獨攬的可能性,士人們是絕對不會輕易妥協的,想靠常規運作基本沒希望。

    有沒有變通之法呢?皇帝也是冥思苦想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了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駙馬。

    不是有祖制攔著嘛,成,就拿駙馬當穿甲彈,先把這層硬殼給鑽個洞。只要突破了這一層的限制,以後再往裡鑽就有例可循了。

    先例這個玩意還是挺管用的,假如駙馬能把這個差事干好,皇帝就能藉東風再進一步。如果乾不好……那就哥倆一起洗洗睡吧,你繼續回去當你的廢物駙馬,我也繼續當我的半廢物皇帝。以前的事情權當沒發生過,反正也沒有太大損失。

    至於說駙馬領兵作戰失敗該如何處罰,都尼瑪廢物了還能咋處罰?總不能直接踩成平民吧。

    待到長公主順利生產,皇帝就會拿孩子說事兒,來個皇太后欣慰啥的,功過相抵,再措辭嚴厲的訓斥幾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得不說神宗皇帝還是挺能設計的,這套連環計不可謂不精妙,很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風範。可惜在裡面駙馬和有可能犧牲的將士都沒人去關注,全是棄子。

    皇帝當然不會說得這麼明白,但洪濤聽明白了,然後心裡就又涼了半截。

    本來以為大舅哥還有點人性,看來自己還是太幼稚。古人都說過了,帝王無愛皇家無情,這句話很可能是真的。

    他們為了權利都能父子相殘、兄弟互殺,還有個毛的人性。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這個皇帝就屬於不敬業。從這一點上講,神宗皇帝還算個敬業的皇帝。

    “臣不敢保證勝利,但有馬峰窩相助勝算也不低。不過臣有兩個要求,如陛下能答應,臣肝腦塗地也要把蕃人的城池蕩平。”

    不管神宗皇帝是不是個好皇帝,洪濤目前也無法擺脫,還得盡量相助。

    畢竟他也是自己的皇帝,在一致對外的問題上沒什麼可商量的。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先把敵人打跑才有機會返回頭來改變國內,否則一切都是虛的。

    “可是要專斷之權?”駙馬的要求皇帝並不覺得意外,擔多大風險就該有多大權利,公平交易的原則已經深入到宋人骨子裡去了。

    “陛下英明,湟州離京師幾千里有餘,消息傳遞不便。然戰場上變化稍縱即逝,如需事事禀報待決,臣無法取勝。”這個權利是必須的,洪濤可不想當提線木偶,最後還得背負失敗的責任。

    “朕會擬中旨,凡湟州之事大小皆歸你決斷,但事後需著專人持密札入京告之與朕,否則朝堂上鼓譟起來朕無法回護於你。”神宗皇帝答應的挺痛快,只是稍稍增設了一個附加條件。

    “謝陛下……”這個條件洪濤覺得很合理,事前來不及打招呼,要是事後再不通知,那乾脆直接在湟州稱帝算了,還要皇帝毛用。

    至於說是不是中旨無所謂,只要不打算專門與皇帝作對,一般官員是不會見旨不遵的。真有這種膽量和能量的官員也大多在重要崗位奮鬥呢,邊境上一個小州縣,哪兒來的這麼赤膽忠心的臣子啊。

    “先不忙謝恩,兩個要求你才提了一個,下一個朕不一定會準。”現在神宗皇帝看這位妹夫就順眼多了,給自己出了一個好主意不說,關鍵時候也沒和自己耍骨頭,必須是自家人。

    “臣想請一柄尚方寶劍。”有了專斷之權,還得有生殺之權,這才算得上一呼百應。否則光有權下令,沒人聽也是白搭。

    “何為尚方寶劍?”這次神宗皇帝就不太地道了,他居然裝傻充愣假裝沒聽說過,還回頭去問裴英,加上臉上的表情,演得太逼真了。

    “老臣只知漢書中有尚方斬馬劍,不知駙馬所指是不是此物。我朝並無尚方一設,恐駙馬要失望了。”對於皇帝的眼神諮詢,裴英回答的也有點含糊。

    “此劍有何用?如需寶劍為何不讓工匠用百煉鋼鍛造,朕已經試過三把御劍,皆不如駙馬所獻鋒利。”

    神宗皇帝同樣迷惑,御賜寶劍也不是啥稀罕物,駙馬府上不能說很多,拿出幾把來也是尋常事。而駙馬自己就會煉鋼,還愁沒有寶劍用?

    “……邊關皆是悍將,臣初到他們難免會有輕視之意。如不影響戰事臣自會隱忍,就怕有人不知輕重,把私事放於國事之上,那樣的話臣必須殺一儆百!”

    如果說皇帝是裝糊塗不想答應自己的要求,裴英不應該也配合的那麼像,這時洪濤也有點心虛了,難道說宋朝還沒出現尚方寶劍這個規矩?

    想一想很可能啊,宋朝皇帝本人都沒法想殺誰殺誰,怎麼可能弄把破寶劍就能先斬後奏呢。如果有這種規矩,神宗皇帝與王安石的改革也不會如此艱難,什麼歐陽修、司馬光、蘇軾啊,早就給砍沒了。

    “朕賜你侍衛司禁軍一隊,誰若不從命當即拿下送回京師交與大理寺嚴查,可否?”

    這次皇帝聽明白了,尚方寶劍他是真沒有,但駙馬提出的問題也確實需要解決。怎麼辦呢?殺肯定不能隨便殺,但允許隨便抓還是可以的。

    “謝陛下……能不能著水虎翼王冠去京兆府督運所需物資,臣與他相交默契,後勤乃是臣取勝的重中之重,若要重新熟悉新人恐誤了時機。”

    看到皇帝這麼好說話,洪濤的奸商本能也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利益最大化嘛,能提要求的時候必須玩命提,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

    “王詵,金明池已然毀於你手,難道連朕的龍船也要荒廢不成!”神宗皇帝也不是新手,對駙馬這種嘻嘻哈哈辦大事的做派當即予以了反擊。金明池這件事兒看來要跟著駙馬一輩子了,什麼時候看不順眼就提出來抖抖,不難受也噁心。

    “待臣擊退蕃人,定要建造一艘真正的龍船獻於陛下。屆時由臣親自掌舵,載陛下去北朝老家轉上一轉,再去日本把他們的天皇抓回來,學會了漢話才可回去。”

    不提那艘破樓船還好,一提洪濤就更來勁兒了。那也叫船?頂多算是一個能漂浮的木樓。別的咱不敢瞎吹,造船必須手拿把攥。

    說真的,洪濤還是喜歡大海的遼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揍誰就揍誰,天王老子下來也不頂用。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3
大宋有毒 175又沒管住嘴


        



    “你還會建造海船……也是托夢而來?”可能是駙馬講故事的水平有點高,之言片語裏都帶著濃重的畫麵感,神宗皇帝也有點頂不住了,大好河山誰不嚮往誰就不是好皇帝。

    “陛下英明,臣會造萬石巨船,還會在大海上來去自如之術。如選良辰吉日從杭州出發,月餘就可抵非洲,當地全是昆侖奴,皮膚黢黑。再用月餘繞過非洲就是西秦帝國,那裏的人金發碧眼、語言怪異。在他們那裏皇帝並不是最大,而是教皇,就像是大報國寺的主持比陛下權利還大一樣……”隻要願意聽,洪濤能講好幾天不帶重樣的,即便對麵是皇帝也擋不住他這張破嘴。

    “大膽狂徒,怎敢口出狂言!”剛說到教皇比皇帝權利大,裴英就用一聲吼給打斷了。

    “無妨、無妨!去給駙馬端一碗冰水……”神宗皇帝也讓老太監給嚇了一跳,但他好像對裴英的忍耐度很高,絲毫沒有發火的意思,隻是揮了揮手。

    “坐下,把你做的夢再給朕講一講……不用擔心肚子,朕知道你府上每日食三飯,午時自有茶點飽腹。待講完之後就去看看二姐,她每日都在念你。你所雲昆侖奴朕倒是見過,但西秦帝國隻道是傳聞,若真存在,為何不見他們來我朝行走?”

    神宗皇帝雖然已經登基十多年,言談舉止很是老練,但畢竟才三十出頭,正是精力充沛、求知欲強的年紀。有這麼奇特的故事,即便是夢中所得,聽一聽也是挺有意思的。

    況且他已經親眼見過駙馬把夢境變為事實,那就更應該聽聽了。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估計誰都不太清楚,也沒人能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

    這一講又是一天,中間洪濤還和大舅哥打了會羽毛球,然後回到崇政殿裏由兩位宮廷畫師執筆,駙馬口述指導,開始勾畫世界地圖。

    這也是吹牛惹的禍,洪濤快把世界都講全了,皇帝自然覺得看圖更直觀,想拒絕都沒可能。

    不過洪濤還是留了一手,他沒再說地球是圓的,生怕大舅哥沒完沒了的追問,再讓自己去給他驗證,那到死自己估計都離不開京城了。

    暫時就當大地是片狀的吧,至於說邊緣之外為何處,很好辦,三個字就全解釋清楚了:不知道!

    穿越到北宋一年多了,洪濤還是頭一次和皇帝長時間、近距離接觸,打羽毛球不算,那是運動,語言交流不多。通過整整一天的講述、回答、交談、傾聽,這位年輕皇帝的形象又有所變化。

    他是位合格的政客一點疑問都沒有,也很敬業並以此為榮,一切有可能影響他統治的人和事物都將被毫不留情的鏟除。

    但他也有七情六欲,比如說聽到西秦帝國女子多高挑、身材婀娜時,笑的也是那麼邪惡;在了解到歐洲皇帝登基還需教皇加冕時,也恨的牙根癢癢。

    然後大談特談有關皇權天授的理論,並對遠在歐洲的同行予以精神上的支持,願他們有朝一日可以推翻壓在頭上的教會,把皇權奪回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的挺融洽,然後洪濤就又嘴賤了,他居然勸皇帝別太執著於大權獨攬,還說權利是猛虎,沒有一個人可以完全控製,就算暫時可控,老了以後照樣會因為私心而濫用,最終的結果就是害己、害家、害國、害民。

    要想避免這種全民族的悲劇,那就必須把權利關進牢籠。目前的政體雖然有各種各樣的缺陷,但它的方向是好的。

    當一個人不能因為另一個人的好惡而隨便被殺時,那另一個人也相對安全。要做的不是如何破壞這個體係,反而應該不停的完善它,以期達到相對平衡。

    “裴英,駙馬再多說一句話,就把他抓起來關進天牢,待長公主生產之後發配崖州……”

    還未等到洪濤舉例說明,他就再一次明白多嘴有多麼討人厭了。皇帝翻臉比翻書還快,幾分鍾之前還是無話不聊的親戚,現在又恢複成君臣了,還是不怎麼談得來的君臣。

    “小爺以後要是再和你多說半句話,我就跟你姓!”裴英的動作很快,惡狠狠的抓住駙馬,像拎小雞子一樣拎了出去。

    沒想到這個老太監還有這麼大力氣,他不會是黃蜂的師傅吧!即便這樣洪濤依舊沒停嘴,太受刺激、太傷心了,好心當成驢肝肺,就不明白什麼叫忠言逆耳嗎?

    “賜姓隻對蕃族,駙馬無此殊榮。”駙馬的牢騷老太監聽的清清楚楚,還做出了評價。

    “等你被人拉出去隨隨便便就砍了腦袋的時候,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和這個老太監洪濤真是沒啥可聊的,即便他能理解又怎麼樣呢。至於他會不會去和皇帝告密,這玩意還用告嘛,該說的皇帝都聽見了,如果他想砍了自己也不用等裴英告密。

    還沒走出宮門洪濤就冷靜了下來,這事兒好像並不能全怪大舅哥。俗話講屁股決定腦袋,他坐在那個位置上,當然要分分鍾琢磨怎麼能坐穩,這叫本職工作,叫敬業。

    中國曆史上幾乎每次改朝換代都是血淋淋的,這也讓他不得不隨時隨刻提心吊膽。誰樂意自己一家子全被人砍了、連祖墳都保不住呢。這也是曆史局限性,想讓他改變想法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漫長的時間和足夠的說服力。

    而且這件事兒光皇帝一個人說了也是不算數的,他還真的不能太軟。平衡,不管是雙方平衡還是三方或者多方,需要每一方都有足夠的力量來抵禦來自其它各方的拉伸。假如皇帝太軟,那相權、外戚、宦官、武將就會做大,這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曆史上權臣篡位的也不少,他們老趙家不就是這麼上來的嘛。自己和老趙家的子孫談放權真不太合適,套用皇帝的話講就是其心可誅。

    因為是被皇帝轟出來的,所以去後宮看望公主的事兒也就別惦記了。其實就算皇帝不轟洪濤也進不去後宮了,此時天都黑透了,再法外開恩也不可能讓正常男人大半夜的往後宮裏溜達。

    “怪不得敢讓我出任了呢,合算是要把我媳婦和孩子扣下當質子,沒尼瑪一個好東西!”

    一想起有孕的妻子洪濤更煩了,然後就又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如此順利的獲得了外放的職位,恐怕也有妻子的功勞,或者說是她肚子裏孩子的功勞。

    但對於這件事兒洪濤也毫無辦法,皇帝把親娘都抬出來了,是老太太說的讓女兒在宮裏待產,自己這個當女婿的還能說不同意?也沒法指責大舅哥要拿外甥或者外甥女當人質,防著妹夫有什麼異動。

    現在想這些已經沒用了,湟州到底在哪兒自己還沒搞太清楚呢,當地是何狀況更一無所知,與其瞎摻合皇帝對未來的規劃還不討好,不如趕緊琢磨琢磨怎麼去湟州、到了湟州又該如何開展工作吧。

    別看剛才和皇帝說的那麼堅定,其實洪濤心裏也沒什麼準譜兒。管理一方民眾,還要備戰備荒,難度一點都不比從無到有建立金河帝國容易。

    當初疍家人是把自己當成了他們中的一份子,給予了無上限的信任。可是湟州百姓、官員、禁軍、廂軍會這樣無條件的信任自己嗎?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說金河帝國那一套管理辦法沒法複製,還得另外想轍。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4
大宋有毒 176苦差和美差(盟主加更3)

    第二天一早洪濤就派人把高翠峰、富姬、朱八斤、許東來全給叫回來了,集中在飛羽堂中開會,議題就是京兆府和湟州概論!

    對於這個議題,除了高翠峰和富姬還能從各自有限的了解中說幾句廢話之外,其他人還不如駙馬知道的多呢,他們連湟州到底在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無奈之下隻好散會,但每個人也不能閒著,各自發揮各自的能量,去給官人打聽所有關湟州、秦鳳路的情況。在官方的案卷還沒送抵之前,必須對即將到任的地區有個非官方的了解。

    至於洪濤自己嘛,他也沒閒著,第一站就是水虎翼。王冠好歹也是軍人,手下又有不少戍過邊的軍卒,說不定能提供點有用的情報。

    “都尉……經略使大人,不是下官說喪氣話,湟州這個地方最好還是別去。”

    其實洪濤不去找王冠,王冠也得來找他。駙馬被貶一事當天就傳遍了朝野,王冠自然也不是聾子,聽聞此事之後就關照烏金行的匠人,隻要看到駙馬立刻就通知自己,有要事商量。

    “晚了,不光我要去湟州,恐怕王兄也得挪挪地方。我已向陛下稟明,想讓王兄帶水虎翼全營去京兆府駐紮,專門負責我在湟州的後勤運輸。怎麼樣,跟我一起去奔奔前程吧,整天窩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

    聽了王冠的話,洪濤就知道他還沒接到調令。反正皇帝已經答應了,應該不會食言,調令和中旨這幾天估計就該到了。

    “這……這……我……”一聽自己也得離開花花世界去地方吃苦,王冠話都說不利落了。

    他從來也沒想過會有這一天,之所以能混到水虎翼,還不是家族暗中使了錢,為的就是盡量別去打仗。

    再混個十年八年的不管能不能升官,好歹也是禁軍上四軍的都虞候,回家弄個團練使什麼的噹噹,這輩子就算拿下來了。

    駙馬的人是不錯,會的東西也多,在京城裡玩點新鮮物件賺點錢都沒問題,可他畢竟隻是駙馬,連京城都沒出去過,就這麼兩眼一抹黑的去邊關鎮守一方,結果能好到哪兒去用大腳趾都能猜出來。跟著他有個毛的前程,棺材倒是很快就可以有。

    “沒信心是吧?其實我自己也沒有,但不妨先去試試。要是玩不轉呢,咱倆就一起辭官回家,造一艘大海船去大食人那邊發財。”

    王冠能不破口大罵洪濤已經很滿足了,人家在這兒待的好好的,愣是讓自己給攪合了,還是在人家不知情的情況下,擱誰也得急眼。

    “……海圖的本領要教與我!”已經有點怒不可遏的王冠聽了駙馬的計劃怒氣頓時就洩了一半,沒錯啊,幹不好可以辭官不做,隻要有了大海上來去自如的辦法,還當個屁官。

    “一言為定!”洪濤很痛快的伸出一隻手,臉上笑得很是真誠。

    “啪……”王冠也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和駙馬擊掌為誓。

    “哼,你小子慢慢學吧,兒子接班之前能學會就是天才。”要不說洪濤是專業挖坑選手呢,已經達到了不分敵我、隨時隨地挖的境界。

    答應教王冠學航海隻是幌子,這玩意最少也得掌握初中代數幾何,還要懂一些地理知識。這位都虞候真不是個好學的人,估計光熟悉阿拉伯數字能加減乘除就得一年起步。

    不管學得會學不會,王冠暫時是被安撫住了。其實就算他真急眼翻臉也沒用,朝廷隻要下了調令,誰管你樂意不樂意。

    這個道理王冠肯定也明白,過多埋怨於事無補。現在駙馬的事兒也成了他的事兒,要不說誰的事兒誰著急呢,也不用挨個問了,把水虎翼的兵將全集合起來,在秦鳳路戍過邊的全站出來,駐地正好在湟州的再站出來。

    “……一群飯桶!我這就去其它營問問,總會找到的。”設計的挺合理,但架不住兵將們不給力,居然一個在湟州服役的都沒有。氣得王冠把頭盔都扔了,還不甘心失敗,要去找兄弟單位借人。

    “莫急莫急,這次除了經略安撫使一職之外,還有個提點坑冶鑄錢司的勾當,王兄對提點司可有了解?”

    洪濤算是看出來了,這位也是個乾嘛嘛不靈、吃嘛嘛香的廢物,指望他去打探消息估計弄回來的都是故事和傳說,聽了比不聽還耽誤事。乾脆也別難為他了,降低點難度吧。

    “提點司可是個肥差,要說都尉此次被貶也挺蹊蹺,去湟州自然是苦差,可提點兩地坑治鑄錢司卻是大大的美差,難道說陛下並沒真的惱了?”一說起駙馬的另一個職務,王冠眼睛裡立刻放出了陣陣精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肯定是體恤長公主懷有身孕,不好太為難於我,這個提點坑治鑄錢司到底好在哪兒?”

    連王冠這種混吃等死的草包都能感覺到任命有異常,恐怕就沒人感覺不到了。洪濤已經找好了說辭,以後全是這個口徑,愛信不信。

    “小弟先為哥哥道賀,待嫂嫂產下一兒半女,自有厚禮奉上。不知嫂嫂喜歡珍珠還是珊瑚,都是自家打撈,不值幾個錢。”

    別看王冠幹正事不靈,但鑽營起來很是熟練,這可能就是家傳的天賦。據他自己說從小到大一天買賣都沒幹過,可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帶著很濃的生意人味道。

    “你真是太摳門了,待到我倆合夥下海之時,珍珠珊瑚我不會自己去撈,用得著你送?再重的禮物也不如把後勤做好,我在邊關能不能吃飽穿暖、能不能禦敵獲勝、能不能活著回來見到兒女,可就全靠王兄你啦!”

    洪濤特意向皇帝求來王冠坐鎮京兆府為自己籌集裝備糧餉,就是看中了他身上那股子商人天賦和圓滑的做派。

    搞後勤的不能性格太硬,必須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當麵叫爺爺都沒問題,隻要解決問題,其它的帳以後再算。

    “讓都尉這麼一說小弟倍感重壓,要不再去和陛下說說,不如讓都尉大人在京兆府運籌帷幄,小弟帶人去邊關衝鋒陷陣……”

    王冠隻是有天賦,卻從來沒做過後勤運輸工作,心裡必然七上八下。要是給別人做也就無所謂了,愛死不死關他屁事。

    但駙馬不一樣,假如真能把海圖搞出來,自己的家族就會受用不盡。再說了,駙馬是皇親,別看在朝堂上沒人待見,可誰把駙馬弄死了皇帝同樣也會不待見的。

    “我先謝過王兄高義,但聖旨豈是兒戲,多說無用,還是先說說提點司的事吧。”

    洪濤已經有點煩了,這位怎麼比自己還能扯,說了半天湟州的事兒基本黃了,提點司也沒說出個子醜寅卯,光扯閒篇了。

    “對對對……提點司、提點司……”王冠隻是那麼一說,他也知道聖旨不能隨便改,否則肯定不會這麼假仗義的。

    說到提點坑冶鑄錢司,就得先聊聊轉運使。這個官職是由唐代繼承而來,原本是個軍職,類似後世的總後勤部,專門負責給軍隊提供補給。在唐代並不是固定職務,有戰事才臨時增設,稱作隨軍轉運使或軍前轉運使。

    但到了北宋初期,為了加強中央政府的權利,除了用杯酒釋兵權廢了禁軍宿將外,就是以轉運使代替了各藩鎮、節度使的地方財政、稅收、行政權。

    慢慢的轉運使又成了各州各路軍政財權一把抓的實權人物,很容易破壞朝廷中的平衡,於是就再次分權,設立了提點刑獄司來分司法權,俗稱提刑官;又設提舉常平司分走了水利、倉儲和監察權;還有安撫使代替轉運使去賑濟災民、查驗災情等等。
mk2258 發表於 2018-6-4 11:34
大宋有毒正文177遠竄(盟主加更4)


        



    提點坑治鑄錢司,不用問,這也是為了分權設立的。從名字上看,分走的是開礦、冶煉、鑄造貨幣的權利。

    王冠為什麼說這是個美差兼肥差呢?不用解釋洪濤就大概能想明白。宋代的土地是私有化,但地下的礦產歸國家。

    但除了銅之外,其它所有礦產又沒有明確實行禁榷製,而是採用了官方開采和民營資本開采的雙軌製。

    私人可以在獲取了開採資格之後進行開採、冶煉、深加工,隻需按期繳納一定數量的租金和一定數量的國家採購額度,剩餘產品愛怎麼賣怎麼賣,國家不管,基本上和佃戶租地交租子差不多。

    那為什麼會這樣呢?洪濤覺得隻有一個原因,就是開採技術和冶煉技術比較原始,生產力太低,朝廷無法強製太多人去礦山勞動,那樣成本會很高、效率還很低。

    要不說宋朝從上至下都是商人天賦呢,他們很想得開。既然朝廷無力開採,那不如承包給私人,這樣既可以讓利於民,朝廷也能得到實惠,雙贏!

    至於說像明清那樣強徵勞役、設置匠戶半奴隸的開採方式,宋人恐怕想都沒想過,這不符合他們的價值觀。

    買賣就是買賣,怎可強買強賣呢。這麼幹的話,士大夫階層就會第一個蹦出來造反,反正不能出現欺行霸市的一方。

    既然是發包方,處理的還是國家財產,能不是美差兼肥差嗎?都不用收受賄賂,隻需暗中透露個標底,到手的錢就是嘩啦嘩啦的。

    每位礦主逢年過節的時候不得來直管領導家走動走動?敢拿豆包不當乾糧立馬對你的礦進行安全生產外帶消防、環保大檢查,就算太上老君下凡他也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因為製定法律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這麼細緻,到處都留著鬆緊度呢,說你違規你就違規,沒商量。

    “那我們就從提點司開始,王兄抓緊準備準備,能帶走的都打包帶走,隻等朝廷旨意一下,咱就先去京兆府!”

    沒弄明白湟州的事兒,先把提點司搞清楚也不錯。反正皇帝也沒規定自己必須在某天之前到任,隻說盡快,那就不用太著急,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比較穩妥,這第一步就是京兆府提點坑冶鑄錢司!

    在古代搬家是個很麻煩的事兒,除非特別有錢或者特別喜歡,否則都是不帶著家具走的。隻因為一點,交通不便。光是一群人走幾百上千裏路就快累死了,還拖著幾車家具更拖累。

    這時洪濤又想起一個比較有前途的買賣,能不能在此時剽竊一下宜家的家具呢?也別用什麼上好的木料精心打造家具了,咱就用木板子造組裝家具,專門提供給那些經常搬家的人士用,拆卸方便、價格便宜。

    駙馬外放上任其實也不用帶家具,朝廷會給一筆安家費,到了地方再重新購買家具和生活用品。當然了,這筆錢肯定不夠瞎講究的,能用為準。

    但洪濤又破例了,他是沒帶家具,可光衣服就裝了好幾箱子。很多衣服都是他自己改過的,平時在外麵不敢亂穿,怕被禦史撞見又是罪過。

    現在他不怕了,湟州啊,有沒有禦史都得兩說,還怕個毛。到了哪兒天老大、地老二,自己就是老三!誰敢隨便招惹自己,諸班直的禁軍可不是擺設,分分鐘抓了下大獄,不把親閨女送來就不放人!

    一想起自己的湟州可以帶著禁軍滿街橫著走的情景,洪濤覺得危險什麼的好像也沒那麼高了。

    另外還有幾輛大車上裝的都是各種模型、機械零件、製圖工具、砝碼、廚具什麼的。這些東西更不能丟,除了烏金行蜂窩炭生產線、瓊林苑的部分花匠之外,大部分工匠及其家屬也都要一起挪窩兒。

    不管到了京兆府還是湟州,首先就要把花圃、蠟園、焦炭爐、高爐、平爐、印刷作坊有選擇的重建起來,啥都不帶總不能再從度量衡的標準從頭算起吧。

    除了準備人員物品之外,洪濤還得多去宮裡幾趟。長公主倒是沒有外界傳聞的那樣絕食三天水米不進,那都是皇帝故意讓人散佈出去的謠言,好證明駙馬真是被貶。

    但聽聞丈夫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她也是憂心忡忡,每次駙馬進宮來都有說不完的話,從飲食穿戴到身邊服侍的人員都要親自安排一遍,也不管能不能做到。

    洪濤自然是言聽計從,凡是能讓公主安心的都會使勁兒答應,實在不成就去找大舅哥作證,再加上皇太後在一邊敲邊鼓,本來就對外界不甚了解的長公主必須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但有一件事兒洪濤沒說實話,那就是經略安撫使還有打仗的任務。在這一點上神宗皇帝也是心有靈犀,半個字沒和妹妹提。至於說皇太後知道不知道洪濤就猜不出來了,但願她是不知道,否則這一家人就太敬業了。

    既然是被貶官,肯定就沒有歡送的人群同僚什麼的,皇帝更不能出麵,隻派了裴英這個老太監當代表,還不是來送行的,而是送中旨和隨行禁軍護衛。

    王冠的調防命令也收到了,皇帝對他可就沒那麼客氣了,真是貶官,罪名和駙馬基本一樣,因看管禦園不利。

    原本的副都虞候連降兩級,成了營指揮使,還給配了一位副指揮使,就是帶著百十名皇城司親從官禁軍的軍史。算上這百十來號,王冠的水虎翼終於足員滿額了,五百一十人。

    為了緩解一下王冠的不滿情緒,洪濤偷偷讓他看了一眼中旨上有關他的內容,然後這個傢夥的臉色終於好看點了。

    他這支水虎翼有了中旨上的幾句話,立馬就從殿前司虎翼軍的編製下升高了兩層,幾乎與殿前司平級了,沒有皇帝的手諭誰也不能隨意調動差遣。

    而在當地自行就糧就餉這句話更讓王冠心潮澎湃,這就意味著他可以隨便給手下規定糧餉額度,不用再遵守禁軍規定,愛發多少就發多少。沒錢沒糧咋辦?找駙馬唄,守著這麼一個大財神還愁糧餉嗎?

    剛出西水門的時候,船上最歡快的就屬蓮兒和紫菊了,從船頭跑到船尾、從底艙爬到頂樓,看到根纜繩都得摸摸。她們倆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出遠門,又沒有什麼任務在身,必須特別興奮。

    “官人,奴家不會鳧水……”但當船隊轉入黃河之後,兩個小丫頭嘰嘰喳喳的笑聲就越來越低了,老老實實的坐在駙馬身邊,臉色越來越白,先忍不住的是紫菊。

    “莫怕,有王大人在,多大風浪都可保平安無事。他是豬八戒轉世,堂堂天蓬元帥,區區一條小河怎奈何得了。”

    這個年代的黃河遠比後世要寬闊,濁浪滔天一眼望不到邊。自己乘坐的這艘槽船在汴河裡也算不得大船,進入黃河之後更像是片樹葉,不是很熟悉水情的人肯定會擔心。這玩意沒治,隻能忽悠。

    “怪不得王大人總是盯著女眷這邊看,登徒子!”紫菊一聽豬八戒的名號,緊張的神情緩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一絲不屑。西遊記的故事駙馬已經講了好久,蓮兒最喜歡豬八戒,她卻最討厭豬八戒,真是百口難調。

    “胡說,王大人與官人是好友,又親自駕船護送我等,比孫猴子強百倍!”果然,一聽有人在詆毀自己的偶像,蓮兒立馬顧不上緊張了,小腰一插,架勢擺足,準備迎接又一輪的豬猴之爭。

    “蓮兒姐姐此言詫異,孫大聖乃是佛身、豬悟淨不過仙班,本身就差著等級……”紫菊在抬槓方麵獨成一派,不急不惱、低聲細語,全憑內容致勝。
mk2258 發表於 2018-6-8 21:33
178 居洛官宦(白銀4/40)





    齊活,這兩個小丫頭只要抬上槓,短時間內分不出勝負,暫時會忘記擔心害怕,也就不會再來煩自己。此時必須趕緊溜,免得被她們抓去當裁判。

    去哪兒呢?也不遠,就在船樓上,王冠還等著看自己的牽星**呢。現在太陽剛剛從東邊露出個小臉蛋,還不是觀測的最佳時間,要等它臨近中午時分觀測才最準確。

    利用這段時間洪濤正好可以給王冠講講什麼叫太陽黃經、什麼是經緯度的概念,具體能聽懂多少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好在前路漫漫,坐船逆流而上是比陸路騎馬坐車舒服的多,但也慢的多。趕上風力不足時就得靠槳劃甚至縴夫拉,平均航速不到兩節。

    但航運有一個優勢,只要天公作美有風,它就能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航行,這樣能稍微彌補一下航速慢的劣勢,差不多每天也能走50里路。

    槽船所走的路線並不是黃河,從汴口入黃之後,只走了一個多時辰又從鞏縣鑽入了洛水。這樣選擇的目的只是為了安全,槽船都是內河平底船,適航性比較差又是滿載,在大江大河裡航行比較危險,風浪稍微大點就有可能傾覆。

    相對黃河而言洛水更窄也更平靜,至於說航速嘛,其實沒什麼大差別,黃河上風大可流速和浪還大呢,背著抱著一邊沉。

    八日後的清晨,船隊前方出現了一座大城,北宋西京洛陽到了。在五代以前、周秦之後,佔據中原的各朝各代基本都是在長安和洛陽之間選一個做為都城。再向東幾百里把開封做為都城是由梁朝朱溫首創,並被宋延續了下來。

    至於說為何不在長安和洛陽當中選擇了呢,這和唐末的戰亂有關。據說當時這兩座城市被毀壞的非常嚴重,到了光啟八年河南尹張全義入城時,洛陽城中已不滿百戶,成了一座死城,長安則更甚。後人可能是嫌它們晦氣,不願意再花大力氣翻建,乾脆換個新地方重新打鼓另開張。

    但再怎麼說也是多朝故都,底蘊還在,不管是梁朝還是宋朝,都沒完全摒棄這兩座古城,一致把洛陽設立為陪都。長安地位稍微低一些,但也是重要城市,也就是洪濤要去上任的京兆府,可稱得上是宋朝的西大門。

    “這裡就是隋唐時最大的市集,稱作豐都市,也做南市。只可惜物是人非,早就成了農田,再不復當年繁華之景。”

    王冠知道駙馬是第一次出遠門,主動當起了導遊,指著洛水岸邊的一片田地,一邊說還一邊捋著鬍子,很有指點江山的架勢。

    這些天他在船上可遭了大罪,駙馬的牽星術確實厲害,只需拿著那個裝了幾面小鏡子的複雜器物衝著太陽祭拜,然後在用鬼畫符在紙上一頓亂劃,再對照太陽在天空的位置,就可以明確當前的具體位置。

    試驗結果他看了多次,不僅位置相差不多,還糾正了地圖上的諸多錯誤。可問題是讓他自己擺弄就全瞎了,任何一項都玩不轉,無奈只得聽駙馬的,啥也別想,從頭學吧。

    這一學王冠才知道自己又被駙馬給忽悠了,最開始額老師居然是蓮兒,用這個小丫頭的話講,沒有個一兩年的刻苦學習,根本就輪不到駙馬親自教授。

    然後堂堂禁軍指揮使就成了船上最無知的那個人,整天被蓮兒、紫菊看著背口訣,最可氣的還要輸駙馬的養女宸娘,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街邊傻兒差不多,每到自己回答不上問題時,就會瞥一眼過來,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朝廷沒派人修修?”不用王冠太多講解洪濤也能看出這座城的破敗,它的外城城牆很多地方都倒塌了,歷經風吹雨淋了這麼多年,有些就是一道幾米高的土崗子,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摸樣。

    再往裡皇城的大致輪廓倒還在,城門樓也矗立著,但和開封城的規模、高度比起來,依舊要差很多。既然是陪都,也不該任其如此衰敗,看樣子這裡的人口數量也不算少,怎麼就沒人修繕呢。

    “這小弟我就不清楚了,據說陛下曾經下過旨,讓當地官員自行籌措修繕費用,如果還不夠的話,就拆一間修兩間,但不能新建。”王冠的身份確實很難知道其中緣由,只能是道聽途說。

    “看來這座西京不過就是掛個名,陛下未曾想過啟用,連備用都放棄了。”洪濤當然也想不出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為何會遭到如此待遇,但從種種跡象來看,不光是神宗皇帝,他老爹、爺爺什麼的可能都是一個意思。給個名掛著,但不給實際投資,愛荒廢不荒廢,壓根就沒想再拿這里當都城。

    “官人莫要被外城迷惑,居洛仕宦治園圃而不治城牆,權貴豪紳名流薈萃僅次於東京。翠峰以為過城不入為佳,若靠岸以外城為佳,不入皇城。”

    行了多日都沒有見到大城市,眼看就要到西京了,船艙裡的人都紛紛鑽了出來,高翠峰也在其列。駙馬和王冠的對話他聽的清楚,好像有不同見解。

    “哦……夏涑此言何意,此城我入不得?”高翠峰的話洪濤聽明白了,但意思沒明白。既然洛陽不像外表看著這麼破舊,為什麼又不建議入城呢。

    拖家帶口的連續航行了近十天,有個大城市活動活動筋骨不是挺好的嘛,還可以為船隊補充一些給養。別人都好湊合,但女眷和孩子們每天都要吃水果、牛奶、零食,養成習慣之後突然沒有會很難受。

    現在還沒到邊關,有條件享受就別太艱苦。其實洪濤自己也想去西京洛陽里轉轉,好歹是古都,過城不入太可惜了。

    “不是入不得,官人有所不知,居洛仕宦在朝堂中為舊黨之首,入城後恐有麻煩。”高翠峰好像對這個話題很忌諱,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才小聲解釋道。

    “夏涑的意思是說這裡乃舊黨聚集地,都有誰?來來來,我們艙內敘話……王兄,先讓船隊停靠採買,入城與否待定。”

    這件事兒洪濤還是頭一次聽說,合算舊黨還有根據地。這種情況在後世也有過,通常抱著兩種政治理念的人會分居兩座性格完全不同的城市。倒不是說真刀真槍的對著幹,而是形成了一種默契。用一句話講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居。

    洪濤對新舊兩黨之爭不太關注,也不打算表明態度去支持任何一方。但身處朝堂一點都不了解也很麻煩,至少誰和誰是一伙的應該知道。

    不得不說高翠峰真是個怪才,他並沒有很好的政治天賦,卻有非常非常強的理解能力和記憶力,凡是有關朝堂變化的事情他都記在心裡。平時沒事喜歡看的也都是這類書籍,就像是個**數據庫,或者叫在野組織部長。

    洛陽城內的政治勢力大體分成了兩類,一類是祖輩傳承於此的本地豪族、一類是外來的官宦。前者很希望洛陽重新成為國家政治中心,後者則多是朝堂鬥爭的失敗者或心灰意懶之輩。

    這兩類人在主要政治訴求上有很多共同點,其中之一就是都對新政不太滿意,所以一拍即合,逐漸就把洛陽變成了舊黨的根據地。

    本地豪族有劉氏、王氏、尹氏和種氏,皆是幾百年綿延不絕、朝野皆榮的大家族,其中以劉氏家族最為顯赫。

    這個家族源起北魏,祖上劉岳曾跟著孝文帝遷都洛陽,到了唐代,劉家祖上劉政會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官居刑部尚書。

    其子劉溫叟歷仕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北宋五朝,官至御史中丞。其孫劉燁是真宗朝重臣,歷任秘書省著作郎,益州通判,右正言,三司戶部副使,龍圖閣待制,刑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

    目前劉氏家族的掌門人是劉燁的二兒子劉幾,此人也是進士出身,但後來改任了軍職,掌管過秦鳳路,後又轉為文職,熙寧變法初以秘書監致仕,深的歐陽修、曾公亮賞識,贊其磊落有氣節。

    此人生性豪爽,善飲酒、洞曉音律,常大集賓客飲至夜分乃止。閒居後更是放蕩不羈,常常帶著歌姬外出巡遊,走到風景秀麗之地就露營在野外,連喝帶玩毫不避諱。御史曾經為此彈劾過他好幾次,但神宗皇帝都沒有下旨處罰。

    外來的官宦家族名聲更響亮,首推的就是張知白。他歷經太宗、真宗、仁宗三朝,官拜宰相,還曾在西京洛陽主政多年,子弟門生眾多。

    洪濤對張知白知之甚少,如果不是高翠峰提起都不知道宋朝還有這麼一位宰相。真正讓他認識到舊黨勢力的還是後面這幾位:富弼、呂公著、司馬光、文彥博、苗授。無一不是宰相和大將軍級別的人物,也無一不是舊黨的中堅力量。

    除了官宦和豪強世家之外,洛陽也有文化思想領袖級別的大家族,比如說程家,家主叫程珦。瞧人家這名字起的,副相都不干,必須丞相。

    但真正厲害的並不是這位官迷,而是他的兩個兒子程顥和程頤。二程,被後世尊稱了幾百年的理學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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