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47
mk2258 發表於 2018-6-8 21:37
189 長安種氏





    看來當地的官員是鐵了心要和自己較勁兒,別人自己管不著,但京兆府所轄的坑冶礦產花名冊和賬目必須交出來。

    這事兒就得落到京兆府轉運使頭上了,至於他是誰、叫什麼、屬於新黨還是舊黨、是誰的門生舊故之類的問題,洪濤都沒興趣打聽。他準備讓中旨發揮發揮作用,或者叫殺雞儆猴。不把獠牙露出來,真沒人拿自己當棵蔥。

    長安城內歸德坊有一座大宅,原本是前朝豪強故所,現在已經換了主人,大門口掛著的匾額上有三個描金大字:轉運司!

    按照宋制,轉運司只在各路設置,到了神宗年間全國總共有二十三個轉運司,主官為轉運使、轉運副使和轉運判官。

    它的俗稱為漕司,與安撫使的帥司、提點刑獄司的憲司、提舉常平司的倉司統稱為四監司。既受中書門下省的領導,又是計省的屬下,屬於雙軌制管理。

    京兆府屬於永興軍路統領,本路的漕司、倉司、憲司全都選擇了京兆府為治所,只有帥司,也就是沈括把衙門挪到了邊境附近,這也是工作需要。

    種凱,天章閣待制、翰林學士、權知制誥、制永興軍路轉運使。

    這麼一大串稱號,翻譯過來就是學問達到了天章閣待制的程度;有起草聖旨的本事但暫時用不上,先當個備胎;實際職務是任永興軍路轉運使一職。

    雖然虛職比實職還多,但品階實在不低了,從四品,比洪濤那個左衛大將軍還高呢。而且人家是實打實的品階,不像駙馬的職務一般都是榮譽稱號,除了多領點工資之外屁用沒有。

    除了官職之外,種凱還是長安種氏家族的後起之秀,其祖種存啟在太祖朝是壽安令,但教子有方,子種詡時任長安主簿、孫種放官至工部尚書。

    種凱乃種放過繼其兄的繼子,但成就不在祖輩之下,四十歲出頭就官拜從四品知京兆府,六七年下來在京兆府和永興軍路都是響噹噹的一方勢力。

    種氏家族繼洛陽一脈之後,又在長安增加了一支,雙方血脈相連遙相呼應,不僅僅在當地,朝堂之中也無人敢忽視。

    有關駙馬都尉王詵被貶一事種凱早就得到了京中奏報,消息來源有官方的也有私人的,但這次口徑幾乎一致,都是讓種凱盡量配合,不要節外生枝。

    因為這位駙馬都尉來頭不確定,且不打算在京兆府地面上久待,是個過路神仙,犯不著因為他和新黨、皇帝生出什麼間隙。

    可種凱不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軟耳根,長安種氏之所以能在其父輩崛起,靠的也不是別人幫襯,一分一毫都是憑本事掙下來的。

    種凱自問並不比父輩起點低、本事小,在駙馬都尉任職這個問題上他一寸利益都不想讓。若是在自家地盤上任人踩踏假裝看不見,同僚、同鄉會如何看?這個口子不能開!

    另外種凱和所有既得利益者一樣,對新政非常抵觸,甚至可以說敵視。

    他的家族能迅速崛起,有一半功勞要算在京兆府周邊地區的礦冶煉場上,不能說所有坑礦,至少也得有三分之一左右是控制在長安種氏家族手中,其它的多多少少也和家族有點來往。

    不管新任的提點坑冶鑄錢司監司王詵是過路還是常駐,必然要分走種氏家族一部分利益。

    假如是舊黨中的同僚那也好辦,大家互換一下,我把礦監利益讓給你,你把你手中的資源分給我,高高興興不傷和氣,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

    但駙馬都尉就不一樣了,這個身份注定在朝堂中使不上什麼勁兒,也不可能掌握政治資源。其實就算這樣種凱也不在乎,就算給皇帝個面子,讓駙馬把這一關過去,好歹也能交個朋友不是。

    但這位駙馬是個異類,他原本傾向於舊黨反對新政,可自打腦袋被驢踢過之後,立場突然不明朗起來。

    雖然沒有旗幟鮮明的支持新政,但近期的所作所為都像是皇帝的一杆槍,還和王安石有某種私人交往。反正在開封城裡能不經過通報就進入駙馬府的,除了皇帝就是這位改革先鋒。

    這樣一來的話,種凱就不得不堅決站在駙馬的對立面上了,不僅不能協助配合,還要處處使絆子為難,在不讓對方抓到明確違制的前提下,盡量給新官添麻煩。

    只要時間拖的足夠長,皇帝自然會換人的,總不能為了一個駙馬的面子把一州的礦稅全耽誤了吧。而且駙馬能有啥面子啊,還不是藏在公主裙子下面的軟骨頭。

    用什麼辦法來對付這位王駙馬種凱早就想好了,招數多的是,只要當地官員配合,都不用自己出招,在家裝病不會客就能把新官拖傻眼。這還不影響朝廷的稅賦,轉運司的工作該如何運轉就如何運轉,唯獨提點司無可事事。

    可還沒等自己出招呢,人家居然風風火火的衝進門蠻幹上了,誰也不拜會、誰也不通知,就自顧自的把提點司衙門設到了渭橋鎮,佈告貼的滿城都是,根本就沒把京兆府的官員放在眼中。

    這下種凱就百分百放心了,原本還有一些地方官擔心過於得罪駙馬會被皇帝和新黨記恨,稍有猶豫。被駙馬這麼一弄,大家基本都同仇敵愾了。

    好嘛,駙馬都尉了不起啊、新黨了不起啊!上任連個照面都不打,四品大員京兆府尹都不拜會,難道還等著我們登門請教不成?

    “是孫主簿嗎?進來坐,可有事?”今日種凱起的有點晚,都怪那個新買的小妾太能折騰,這把老骨頭差點被拆散架。剛剛來到正堂,屁股還沒坐穩,門口就有身影晃動。

    “大人,提點司的人這幾日不停在城內張貼告示,措辭一次比一次強硬,有些礦主恐要被嚇破膽子了。周家剛剛從小人這裡走,雖然小人說破了嘴皮子,他們依舊要去提點司報備,您看……”

    進來的是個小個子男人,留著三縷稀稀落落還挺長的鬍鬚。要是被洪濤看見這位的長相,肯定會很欣慰。因為這個傢伙的鬍子才叫鼠須,比自己的像多了。

    “又是此人,他家失了三處礦坑心中對本官定有諸多不滿,想趁此機會與新任監司勾連,怕是癡人說夢!你且去著礦丁去他家拿人,先治個失課之罪暫且收押,待那位瘋駙馬偃旗息鼓之後再與處置!”

    在小妾身上忙活了大半宿身心俱疲,聽到周家之事更是煩躁,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好好一家礦戶就獲罪了。

    失課是礦冶術語,有點像後世的承包款或者提留款沒交。礦脈不管是誰發現的都屬於朝廷,私人只能承包,然後按期繳納一定數量、品質的礦石當租金。

    剩餘部分中還有固定數量是要以指定價格賣給國家的,這就是礦課。數量不夠或者品質達不到,就是失課。這是重罪,比後世的偷稅漏稅還嚴重。

    周家原本是長安城內的大礦戶,世代經營著多處礦洞,最主要的就是鐵礦,還有些許鉛礦和錫礦。

    但周家為人和礦石一般**的,不知與上官多多走動,依仗尋找礦脈的祖傳手藝還有些恃才傲物,對礦冶監司的管理多有言詞冒犯。

    本來同行就是冤家,周家得罪的也多是種氏同行,這種怨氣慢慢積攢下來,兩家人越來越難以共處。種凱也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他必須得維護家族利益,然後再聊國家律法。
mk2258 發表於 2018-6-8 21:37
190 反賊!(白銀10/40)





    五年前朝廷試行鐵榷,但明言有主之礦暫不更改。自古以來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種凱乾脆藉著這股風,強行把周家三處最大的礦洞給贖買了。

    價格嘛,說是市場價,但都是種氏礦主算出來的市場價。為此周家元氣大傷,家住周老爺子還被氣病,沒半年就一命嗚呼了。

    但這是朝廷指令,百姓怎敢不守,周家四處告訴也沒什麼結果,只能守著剩餘的幾座小礦洞勉強度日。

    可周家並不服氣,這幾年一直在多方打聽鐵榷之事,總想把祖傳的礦洞拿回來。這讓種凱很不高興,不過他還算人品沒次到家,心知肚明周家是受害者,只要他們沒有實質性的行動就不打算再追究。

    沒想到周家人太不長眼了,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找誰不好,非要去找新來的提點監司,這讓種凱惡向膽邊生,再也不顧上僅存的那點良心了和良知了,直接下了狠手。

    其實周家剩餘的那幾座礦也一直都是讓種氏親友眼熱的好礦,不得不說種家在探尋礦脈上確實有幾把刷子,凡是他家看中的地方大多都是富礦,開採容易且品質高。

    “下官明白,告退……”孫主簿說起來也是長安種氏的親戚,他的女兒就嫁給了種凱堂兄的兒子,還不是什麼無名之輩,乃是號稱三種,種古的兒子。兩外兩種之一估計洪濤聽了也會微微一愣,他叫種鄂!

    但事情就這麼湊巧,洪濤因為工地比較忙,懷裡還揣著中旨就不想浪費時間見那些所謂的同僚磨嘴皮子玩,而是把苗魁派了出來。

    再加上高翠峰有點水土不服,這幾日一直在臥床養病,還沒來得急探聽長安這邊的人情脈絡,更沒想到駙馬會這麼急,幾日不見效果就打算玩狠的了。

    假如洪濤能親自進城聽到種鄂的名號,或者高翠峰沒病,把當地的政局都打聽清楚,之後的事情說不定就都不會發生了。

    孫主簿帶著礦丁浩浩蕩蕩的去周家一頓忙活,把周家兒子鎖了回來,後面還跟著一大堆女人孩子,哭哭鬧鬧的來到了轉運司衙門。

    也怪孫主簿出門沒看黃曆,正好碰上苗魁也來到了衙門口,把這一幕全看在了眼裡。

    苗魁正惱火呢,通秉之人已經進去快兩刻鐘了,可大門裡依舊不見人影,就讓自己在門口站著曬太陽。

    天子親軍啊,除了給皇帝站崗之外可曾受過這等待遇?再看見這麼一堆兵不兵吏不吏的玩意鎖拿人犯,後面還哭天喊地叫冤,心裡的怒氣就更盛了。

    歷朝歷代京官都免不了貪腐、徇私枉法,但京官玩的都比較隱晦、比較低調,不會像地方官一般明目張膽。所以很多從京城出來的官吏心中還有點正義感,比如苗魁這樣的。

    他確實身處權力中心,但真見不到什麼齷齪勾當。能讓他看見的通常都已經洗白好幾遍了。他也最看不得那些仗勢欺人的玩意,因為宰相大臣天天見面,人家都沒這麼大官威,你個區區的小州官就敢禍國殃民?

    “你乃何人?”正義感這個玩意一上來就啥也想不起來了,苗魁馬鞭一伸就擋在了孫主簿前面,臉上沒半點笑摸樣,還是半仰著頭用眼角看人。

    “何處來的賊配軍,爾等難道是瞎子嗎,還不把這些人驅散!”孫主簿個頭本來就矮,踮著腳也看不清面前這位長啥摸樣,但能感覺到那種濃濃的不屑。

    於是他也沒慣著誰,禁軍有什麼可牛的,這年頭再大軍功的軍人也得夾著尾巴做人,堂堂轉運司主簿我怕你個毛!

    “且慢!轉運司何時有緝拿人犯之職?刑司自有州府、民司皆歸提點刑獄司處置,爾等難道不知我朝律法?”苗魁還是頭一次被人驅趕,差點氣樂了,但還是打算以理服人。

    “……大人、大人!小民冤枉啊,這位孫主簿污衊我家失課,可空口無憑,既拿不出賬簿又沒有課單,怎可強行拿人。還請大人為小民… …啊!”

    苗魁這一頓詰問還真把孫主簿給問住了,他是靠著親家的關係才當了主簿,大宋律真不太清楚。平時轉運使大人讓幹嘛就乾嘛唄,問那多有毛用。

    就在他眨巴著眼琢磨該如何回答才不失主簿臉面時,人群裡突然撲過來一個人影,趴在苗魁腳前就是一頓哭訴。口才還挺好,言簡意賅,幾句話就把孫主簿幹的事兒全給戳破了。

    大宋律孫主簿可能背不下來,但他心裡明白,在周家這件事兒上轉運使和自己確實是違法了。可越是明白就越惱火,周家這個老婆子太可恨,這不是當著外人讓自己丟臉嘛。

    還是在轉運使家門口,士可忍孰不可忍,我讓你哭、我讓你喊,給你點厲害嚐嚐。這一棒子下去正中老太太太陽穴,當時就把人給打趴下了,再無動靜。

    “朗朗晴坤、光天化日、當街行凶……嘿嘿嘿……孫主簿是吧?來人啊,給我拿下,敢反抗者即可誅殺!”

    這一棒說真心的,苗魁百分十九十能擋下,但他沒動,眼睜睜看著老太太倒地,這才獰笑著上前一步擋住了孫主簿進入轉運司的路,面色突然一變,低聲下達了命令。

    “喏!踏、踏、踏……”跟著來的只有十二名軍卒,自始至終苗魁也沒把當地官吏當回事兒,他有他的驕傲,如果進京兆府辦事兒還得前呼後擁,除了丟人之外他覺不出有任何必要。

    這十二名軍卒也很給上司長臉,剛才一直都和木頭人似的站在十幾步開外,不管這邊在說啥都沒任何動作。

    但一聽到上司的命令或者看到手勢,立刻就活了過來,五人在前、七人在後,直刀平舉。兩邊多出的人轉向了側後方警戒,每次踏出一步都鏗鏘有力。雖然只有十二人,卻不比一百二十人氣勢弱,一步一步的向孫主簿和那群礦丁逼了過來。

    “這這這……這是要造反!賊配軍要造反,還不都一併綁了!速速去回報大人,調弓手、調弓……”

    孫主簿有點傻眼了,他從來沒見過這種禁軍,仔細一看吧,好像是和平日在城裡閒逛禁軍不太一樣。

    可現在真沒功夫仔細琢磨了,他們居然要在轉運司衙門口抓自己這個轉運司的主簿。能不反抗就被抓走嗎?必然不能啊,不管對方是誰,都要拖到轉運司大人出面才好。

    再大的麻煩到時候也會化為烏有,不光孫主簿這樣想,這種思維模式在一大批地方官吏腦子中都已經成為定式了,從來沒想過會出意外。

    “嚓……呃……呵呵呵……噗通……”還沒等孫主簿喊完最後一個字,他眼前就晃過了一道亮光,然後呼吸就不那麼順暢了,身體就像是漏氣一般從脖頸處噴發著什麼。伸手一摸,居然全是紅紅的液體,然後就兩眼一翻栽倒在地,扭動了幾下之後再沒了動靜。

    “攻擊天子親軍等同謀逆,殺、全族連坐!辱天子親軍如辱天子,大不敬,殺、暴屍三日、革除宗族、不入祖墳!脅從者,殺無赦,株全族!十將,速去調兵圍城,此等無君無父叛逆之輩,一個都不能放過,殺無赦!”

    苗魁僅僅把直刀從刀鞘中抽出來,就順勢割開了孫主簿的脖子。他就等著這位不學無術的主簿發出攻擊命令呢,只要有了這聲喊,謀逆之罪就算坐實了,就算大理寺卿來也得是這番決斷。

    沒有任何情有可原、誤會之類的可能,因為這套東西是侍衛司、諸班直、皇城司親軍整天的功課,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什麼時候該做到哪一步都是本質工作,真忘不了。

    而且苗魁還不打算見好就收,在皇城司親從官腦子裡沒這個詞兒,但凡是需要親軍出刀的情況,那就說明皇權已經被嚴重侵犯,不光要殺了首惡,脅從,族人也得統統抓捕歸案。

    誰反抗誰就是反賊,殺無赦。要是不這麼幹反倒有罪了,這一點苗魁非常清楚。

    那十二名禁軍,不對,只剩下十個了,一名十將帶著一名軍卒已經騎馬回軍營搬兵去了。

    從這個小小的細節上就能看出禁軍精銳的訓練還是很有素的,遇大事傳送消息必是兩人以上,以防止一人出現意外誤事。

    十名禁軍就把轉運司給封了,任何人不准進出,也不准探頭探腦張望。而且不給任何解釋,稍有不從劈頭就是一刀,死傷無論。

    現在禁軍們已經把兜鍪上的金色面具統統拉了下來,只露出雙眼,看上去更加冷酷無情。

    其實兜鍪和麵具就是皇城司親從官禁軍與普通禁軍的重要區別,雖然上四軍也有戴面具的,但狻猊兜鍪和金色面具卻是親從官的標配。

    怪就怪孫主簿知道的太少,還太好面子,這都是平時沒見過橫人給慣的。同時也說明讀書看報學習不輟是多麼重要,能救命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6-8 21:37
191 你攤上大事啦!(白銀11/40)





    且不說轉運使種凱知道此事之後會是什麼感想,因為他想啥都來不及了,轉運司前後兩個大門都被封了,誰敢開門誰就得挨刀子。

    門外那些頂盔貫甲、面具遮臉、手持利刃的軍卒根本不聽任何人招呼,愛誰誰一概不認識。

    洪濤這邊很快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因為兩名禁軍把馬騎的像飛一般衝進了軍營,不多時軍營裡就陸續有軍卒出現,很快在門口排成了幾列,還沒等自己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他們就沿著官道排著隊跑了。

    “大人、大人……不不不好啦,苗指揮要去……”王冠並不在軍營裡,他帶著兩艘船回金明池了,那裡還有一部分工匠的家眷需要運送。既然這裡已經有了固定的居所,還是早點接過來的好。

    倒是王冠手下的一位軍使比較機靈,聽到了親軍們的對話,小跑著來給經略使大人報信。

    “圍城拿反賊……我艹,這位肯定也是揣著中旨出門的,怎麼脾氣比我還暴啊,連反賊都弄出來了!黃蜂,快去備馬,沒溜儿,你也跟上,咱們去幫你家大人拉偏手!”

    只聽了幾句洪濤就開始揉眼眶,這事兒鬧得太大了,如果任其發展下去自己依舊會被皇帝責斥。

    大舅哥是讓自己去解決外族敵寇的,不是在國內整頓官場。適當的立威可以,但又殺人又抄家又誅殺全族的,顯然已經超出了立威的範疇。

    “大家別誤會,我不是去阻攔苗指揮的,有膽敢犯我親軍者必是對陛下不尊。本官雖不善殺敵,卻可以為諸位吶喊助威,順便我也要去找轉運使那廝要點東西,同行、同行……”

    洪濤三人是騎馬而行,禁軍跑的再快也跑不過馬腿,不到五里路就被攆上。但洪濤沒有自顧自超越,而是放緩了腳步與這百十名親從官同行,還得表明態度,咱們是一夥兒的!

    通過這幾日的朝昔相處,洪濤深深感覺到了這支禁軍精銳的驕傲。他們不願意買任何人的帳,假如沒有皇命,也包括自己。

    這其實是好事兒,有值得守護的驕傲才有戰鬥力。至於說不好控制的問題嘛,洪濤壓根也沒想去控制這支部隊。他們如果改換門庭忠於自己,也就沒有了那份驕傲,和普通禁軍沒什麼兩樣。

    這些軍人其實很像小鬍子的黨衛軍,全是一群狂熱份子,皇帝就是他們的精神寄託。自己和他們還要相處好久,能獲得盡可能多的信任和認同也沒壞處。

    想和狂熱份子打成一片,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認同他們的狂熱,不以普通官員的身份和他們交往,而是變成皇帝的代表。用這種方式去暗示對方:咱們是一夥兒的,大家都是給皇帝辦事兒!

    平均負重四十斤、行軍三十里、用時一個時辰,洪濤也不清楚這到底算急行軍啊還是強行軍,更不知道這個水平在北宋禁軍裡算高呢還是中或者低。反正他覺得已經不錯了,以後自己的軍隊要是也能達到這個水平,體能就算優秀。

    當大隊禁軍盔明甲亮、搭弓持刀的出現在長安城東門時,當地的守軍徹底蒙圈了。因為這些禁軍要接管東門,要求守軍一律繳械投降,否則就以犯上作亂處置。

    這次守衛東城門的廂軍指揮使比孫主簿可聰明多了,先問了下貴軍從何而來,當聽到皇城司三個字時就已經把武器放下了,再聽到親從官的番號,二話沒說自己先帶頭跪地投降了。

    對方愛幹嘛就乾嘛,和自己沒關係,這已經是神仙打架,凡人離越遠越好。

    在如何奪城、如何分兵守衛的問題上,親從官禁軍的幾位軍頭、十將根本沒想起來向經略使大人請示,自顧自的就給完成了。然後才想起這裡還站著一位上司呢,趕緊把指揮權又像徵性的交了回來。

    “頭前帶路,先去轉運司衙門!”洪濤也沒苛求過多,還能想起自己就算不錯。

    “一切全憑大人決斷!”苗魁比他的手下會做人多了,見到洪濤之後就把指揮權交了出去,至少態度上沒有任何毛病。

    “進去查抄此賊謀逆實據,凡是有關坑冶鑄錢的賬目、公文一律查抄,有膽敢阻攔者一律以協從論處,嚴懲不貸!”

    洪濤也沒客氣,用馬鞭向地上那具屍體一指,先咬死這傢伙的罪名,然後用這頂大帽子往整個轉運司衙門上一扣,就算齊活了。

    就算轉運使、轉運判官了解朝廷律法,知道謀逆之類的罪名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扣上的,但他們手下那些小吏、礦丁們不清楚啊。這玩意一句兩句話的也說不清,還有血淋淋的屍體在這兒擺著,怎麼也得嚇唬趴下一大片吧。

    這又是殺人又是奪城門的,想必當地官員已經知道了消息。轉運司衙門也不是十來個人可以封鎖住,如果對方真的不管不顧要和自己拼命,這件事兒最終可就更麻煩了。

    調兵攻擊親從官禁軍是死罪,可自己這條命能不能留到罪犯伏法是個大問題,誰敢保證對方不是二愣子呢?

    所以洪濤在路上就想好了,兵貴神速,先去把轉運司衙門抄了,坑冶礦場的花名冊和賬目一到手就迅速撤回渭橋鎮。對方愛去哪兒告就去哪兒告,自然有王安石和司馬光來給自己擦屁股。

    中旨這個玩意能不拿就別拿,沒事兒就拿著本來也不太符合律法的中旨到處惹事,傳到皇帝耳朵裡去對自己的形像沒什麼好處。

    這玩意說白了就是大舅哥送給自己的護身符,是保命用的,不是炫耀用的。如果連這點覺悟都沒有,最終倒霉的還得是自己。

    事實證明洪濤還是小看謀逆這個罪名的威力了,當禁軍把大門打開時,裡面的官吏、衙役、礦丁沒一個敢正面阻攔的,全都退到了兩側,眼睜睜看著一隊隊禁軍衝進轉運司衙門,直奔後堂而去。

    “王詵!此事本官絕不會善罷甘休,不要以為有長公主護著就可以為所欲為,可敢與種某一同回京面聖!”

    也別說一個都沒有,這位轉運使兼京兆尹種大人就挺勇敢,指著洪濤不住的叫板。看樣子他是位君子,至少做到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即便沒有禁軍阻攔,也不打算衝上來短兵相接。

    “種大人是吧?你攤上大事啦,還有心情在這兒為本官操心?看看、看看,你的主簿居然當街攻擊親從官禁軍,這還不是謀逆什麼叫謀逆?再看看,你衙門裡這些手持兵刃的傢伙是哪兒來的?廂兵還是土兵,又或是弓手?招募私兵、為非作歹、私設公堂、魚肉鄉里,你還有臉提回京面聖?本官是受皇命的提點坑冶鑄錢司監司,你等不知為陛下分憂、卻為一己私利百般刁難阻攔,公器私用。虧你還是進士及第,那些聖賢之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啦!你說讓本官回京本官就得跟著你回京,難道你想代替陛下,是何居心?苗指揮,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不配和本官說話,差人將之打了出去。”

    其實洪濤也是君子,也喜歡動口不動手,因為他長著一張碎嘴子和一副塑料體格,打架恐怕連王安石都打不過。但罵人誰都不怵,不管是真是假,抓到一粒芝麻能給說成西瓜。

    這位轉運使也確實屁股不干淨,孫主簿的事兒先不提,光是派礦丁抓人、私自關押這一項罪名就已經夠御史們彈劾幾百遍的了。

    不管是國家還是地方的編制裡,根本就沒有礦丁這項武裝力量的存在,轉運司也沒有緝捕、審問的權利,更不可能有監獄來關押犯人。
mk2258 發表於 2018-6-8 21:36
192 官人是清官!





    當面揭穿種凱的嘴臉,讓廣大下級官吏明白該如何站隊之後,洪濤根本就不給對方還嘴的機會,手一揮,苗魁又提著刀出現了。

    不過這次是用的刀背,打得種凱抱頭鼠竄、哭爹喊娘。身邊那麼多下屬愣沒一個人敢上千阻攔,眼睜睜看著老上級被從衙門裡打了出去。

    氣勢上佔了上風,下面的工作就好開展了,都不用逼,稍微抓住幾個小吏一問,有關礦產煉場方面的賬目、公文放在何處就一清二楚。

    然後就被禁軍士兵們整理裝箱,最終還從轉運司衙門裡順了幾匹馬和兩套車。前後沒用了一個時辰,親從官禁軍又整隊出發了,浩浩蕩盪出了東門,沿途無一人敢上前攔阻。

    “黃蜂,你且速速趕回水虎翼軍營傳我的命令,讓他們在鎮外官道一里處設卡,多帶馬蜂窩,不聽勸告強行闖關者一概射殺。另外再和彭大知會一下,灞水和渭水之上也得築水門,禁止一切船隻在渭水南岸和灞水西岸停靠,讓他及早做出預算。”

    一出了長安城洪濤立馬就嚴肅了起來,這只是個開頭,今天算是徹底和地頭蛇撕破了臉,後面肯定會遭到對方的報復,保不齊就有陰招,必須嚴加防範。

    “大人臨危不亂、指揮得當、魁甘拜下風……”當洪濤把視線挪到苗魁臉上,想問問他還有沒有補充時,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也從不拍上司馬匹的傢伙,居然也會說軟和話了。

    “今日之事苗指揮不會有什麼麻煩吧?”洪濤覺得自己這次進城沒白冒險,至少贏得了部下的基本認同。但也有點擔心,自己這邊肯定是沒事兒,就怕王安石和司馬光那兩個沒品的傢伙拿自己部下敲山震虎。

    “大人放心,只要大人無事屬下們就無事……”苗魁這個問題回答得挺有深意,彷彿是在提醒什麼,但又不願意明說。

    “那就好、那就好!這次還多虧苗指揮出馬,才把……哎,他們跟著咱們去往何處?”到底是什麼深意洪濤還琢磨不透,但有一個意思聽明白了,苗魁他們也不怕事兒。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一想起那兩車賬目和公文洪濤的心裡更踏實,裡面指不定有轉運使多大貓膩呢,回去讓蓮兒和紫菊好好翻翻,把你老小子的罪名落實。然後咱也給皇帝寫個奏章,免得被惡人先告狀。

    可是回頭一看才發現,隊伍後面不僅跟著兩輛牛車,還有一大群男男女女老百姓,這就讓洪濤有點迷糊了。

    難道說剛才在轉運司門口的戲碼都是苗魁事先安排好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苗指揮就太讓人後背發冷了,他到底是什麼來頭呢?

    “下官以為是大人之意……他們是被礦丁抓捕那一家,想是有冤情要與大人告訴吧?”洪濤好像想像力有點過於豐富了,苗魁聽到這個問題也是一腦門迷糊,他以為這些人是駙馬讓帶著的。

    “嘿……這事兒鬧的……還是先趕回鎮子上再說吧,此處不宜久留!”洪濤都無語了,堂堂禁軍精銳,再加上自己這麼個事事小心謹慎的雞賊,居然也能搞出烏龍來。

    屁股後面跟著幾十口人,楞是誰也不知道是誰的意思。有心停下和他們講明白,看看遠處的城門樓,還是算了吧,多停一分鐘都是危險。

    當洪濤帶隊回到渭橋鎮時,水虎翼已經把官道封鎖了。其實這條官道平時也沒啥人走,從長安城出來,想向東過灞水有灞橋鎮可走,距離近不繞路。要不是有座皇莊在這裡,會不會建這條官道都是未知數。

    但洪濤依舊沒完全放心,他對水虎翼弄的路障很不滿意。合算弄點破樹枝子就把工作湊合了,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

    啥規矩都不用提,現在跟著駙馬就得按駙馬的規矩辦。一人一把鋤頭,給我在官道兩邊挖戰壕和藏兵洞,還不能是一條,隔幾十步再挖一條,得有兩道封鎖線。

    “哎呀官人,你怎麼出門不穿官服,還跑那麼快,害得妾身追都追不上。”安排好這一切洪濤才驅馬回到鎮上,剛走進街口,蓮兒和紫菊就抱著一堆衣服撲了上來。

    “要不說我還真給忘了,怪不得他們看本官的眼神都是怪怪的,這都回來了還穿它作甚,想把官人我熱死啊!”

    可能是過於集中精力,也可能是習慣反應,洪濤一來一回兩個多時辰愣是沒覺察到自己還穿著大褲衩坎肩。想來這幅打扮也會被列為自己的一項罪狀,管它呢,皇帝又不是沒見過。

    “不穿就不穿,整日里破衣爛衫的成何體統……”蓮兒自打成了蓮夫人,講究也多了起來,有關駙馬的大事小情都要管一管。

    “官人打算如何安置他們一家?”紫菊接過蓮兒手中的衣服剛打算回院子,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衝著東邊努了努嘴。

    “……靠,又把他們給忘了!蓮夫人,這次該你和紫菊出馬了,去問問他家有何冤情,安撫安撫給點錢打發回家去吧,官人我還有事要做。”

    順著紫菊示意的方向一看,洪濤才想起來隊伍後面跟著的那些平民。他們既不能跟著禁軍回軍營,又沒有地方可待,只能在鎮東口的一棵大樹下暫時安歇。

    “奴家和蓮兒姐姐已經問過了,他家真的有冤情!”紫菊好像就在等這句話,一把抓住了駙馬的大短褲。

    “嗨嗨嗨,動手動腳成何體統!有冤情讓他們去找京兆尹或者提刑司告狀,官人我又不是父母官,沒有判案的權利。”

    這一抓差點把大短褲給揪下來,洪濤現在最希望發明的就是鬆緊帶,弄根布帶子繫著吧,緊了勒肉不舒服,鬆了等於沒有。

    “他家裡好可憐,祖傳的礦洞都被搶了,父親也被氣死了,這次老母親又被壞人當街打死。現在壞人被苗指揮殺了,官人還抄了轉運司衙門,把州府官員得罪的死死的,起因就是因為他家,難道官人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舉家逃難?”紫菊還死死揪著短褲不撒手,很有正義感的提出了一個問題。

    “紫菊啊,有正義感是好事兒,心地善良也值得表揚,但是要量力而行。官人我是安撫使不假,但不是本州本路的安撫使,無法在此行使權力。再說了……哎,你剛才說他家啥被搶了?”

    洪濤扭了扭腰,發現小丫頭抓的還挺緊,不太可能跑掉,只好試圖講道理說服。這事兒還不能太嚴厲,因為她的初衷是好的,值得鼓勵,但自己也有難處,希望她能理解。

    “祖傳的礦洞和礦場,說是能挖出好多好多值錢的石頭!他家從來也沒少向朝廷課賦,卻被那個轉運使種凱強取豪奪了去,交給種家親戚打理。官人不是提點坑冶鑄錢司的監司嘛,難道不可以管周家的礦洞和礦場?”

    紫菊好像還不太清楚礦洞和礦場為何物,但她說話的邏輯挺清楚,事情前因後果基本表達明白了。

    “……在官人職責範圍內的自然要管,還得一管到底!去把他們家主帶到東廂房來,官人要升堂審案!”一邊聽紫菊敘述她問聽來的事件始末,洪濤的眼珠一邊轉。

    這個遭種凱陷害的周家原來是礦戶,這不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嘛,自己正愁找不到他們呢。假如能以周家為突破口,那京兆府附近的礦業開發情況不就一目了然了嘛。再詳細的賬目、公文也不如一個業內人士講的清楚。
mk2258 發表於 2018-6-8 21:37
193 突破口





    “奴家這就去!”紫菊高興了,她一直以為自家官人是個有本事的清官,因為從來沒見他去給別人送過禮,也沒有別人來府上送禮,這不是清官還是啥?既然是清官就該為民做主,官人也確實要這麼做了,不高興都不合理。

    “官人要升堂總不能再穿成如此摸樣,這小賤人又跑去充好人,不想著先伺候自己官人更衣!”

    蓮兒對這件事兒並沒不怎麼熱心,她滿腦子都是蓮夫人該如何做,由於腦容量有限,很難再分出內存兼顧其它。

    “現在官人連衙門都沒有,就這麼一個破院子,穿那麼正式給人看耍猴嗎?速速準備好紙筆記錄就是,再敢多嘴小心晚上皮肉受苦!”

    按說審案是該穿上官服,這也是製度。可洪濤一看那些袍子就不由自主的冒汗,再薄的面料穿好幾層也熱啊。將在外君命都可以不授,誰還在意穿啥衣服。

    “待奴家見到長公主定要告上一狀,哼!”蓮兒覺得駙馬對公主言聽計從,只道是公主的能力,自己好像學不會,很是鬱悶。

    “下面何人……”雖然沒穿官服,但洪濤的架勢很足,沒鬍子也得在下巴上抓撓著,一共隔著沒幾米遠,青光眼都能看清,他卻學著電視裡的德性假裝看不見,還得讓人家自己報上名來。

    “小人周全貴、乃是長安城內宣化坊人士。狀告轉運司主簿孫德才貪贓枉法、強買強賣、殺人害命……”

    紫菊帶進來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黑臉漢子,穿的倒是不寒酸,可衣服上都是污漬,襆頭也沒了、頭髮也亂了,兩眼紅腫像是哭過,很是狼狽。

    “孫主簿已經被當街正法了,現在判他啥罪對你們周家也是枉然。還是說說你家的礦吧,如果所言不虛,本官倒是可以依法為你家做主。”

    洪濤沒心情去聽周家的冤情,因為這個周全貴太慫,都到這時候了還不敢直接告轉運使,只找了個死鬼當靶子,想被救你得先自己努力嘛。

    其實就算周全貴直接狀告種凱洪濤也沒法管,皇帝沒給這個權利咋管?只能挑有權利管的事情問,比如說礦。

    周全貴還真老實,讓說啥說啥,半點不敢多言。估計換個不老實的來也得老實,上面坐著的這位大人太尼瑪怪了,半點當官的樣子都沒有,反倒是挺像劫道的。誰見過露著大腿、光著腳丫審案的?

    如果不是見到此人真的敢和轉運司衙門作對、自己家又真的走投無路了,再給周全貴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來向這位大人告狀。

    聽周全貴的敘述他家確實冤枉,種凱也確實有點太飛揚跋扈了,辦完事都不小心擦乾淨屁股,還讓周家拿到了當時由他親筆簽發的命令。

    假如不是種家在此地人脈廣泛、家族勢力龐大,隨便找個衙門口把訴狀遞上去,他老小子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那三座礦可曾有產出?”但洪濤關心的不是誰冤枉不冤枉,也沒打算真替周家伸冤,因為自己真沒這個權利。

    他關心的只是鐵礦石,假如周家的礦場能在短期內恢復生產且礦石品位不錯的話,即便他是誣告都沒關係。

    先把鐵礦石供應給我保證了,順便給其他礦主做個表率,等渭橋鎮的冶煉基地運轉正常之後再說對錯的問題。到時候這些人就會知道瘋駙馬的便宜真不是好佔的,欺騙的代價也是很高滴!

    “種家並不曾真正開採,他們只是為了獨霸此地礦脈,再勾結漕司向朝廷瞞報。把好礦說成次礦、次礦說成廢礦,這樣就可以逃避課稅,大發其財!“別看周全貴膽子不大,但腦子挺明白,對於種家為何要打壓周家清楚的很,說的頭頭是道。

    “本官有從轉運司查抄的歷年所有賬目,若是由你翻看,可能找出其它礦場隱瞞不報之處?”

    洪濤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看來後世的人真沒什麼長進,總結了一千多年,依舊沒玩出什麼花樣來,還是老祖宗這一套嘛。

    “小人家裡有這五年三座礦的詳細出入,對照之後即可分明,其它礦場小人還不敢妄言……”果然是個膽小鬼,周全貴只想收回祖產,半點非分之想都沒有。

    “哦,是這樣啊……本官還打算查抄出來的礦場也交給你周家打理呢,看來還得另想辦法了。可惜本官人手不足,慢慢查下去的話恐要多等些時日。”

    膽小沒關係,洪濤有的是讓人膽大的辦法,比如說利益,大的嚇人的利益。老馬不是說過嘛,資本家沒一個膽小的,只看利益夠不夠大。現在洪濤就想驗證驗證,老馬這句話到底是不是瞎說。

    “……小人願為大人效力,想來其它礦場也不是鐵板一塊,不敢直面大人虎威!”事實證明老馬說的還真對,一聽說周家能得到這麼多礦,周全貴的眼仁立馬就變成方的了。

    當下惡向膽邊生,打算鋌而走險博一回。贏了,周家馬上飛黃騰達;輸了,輸了就輸了唄,反正此時的周家也沒法更慘了。

    “如此說來就有勞週掌櫃了,即刻找人對賬目進行梳理,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啊……”洪濤心裡這個高興,想瞌睡立馬就有人來送枕頭。

    本來還打算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礦石供應商就去麻煩王韶呢,那個老頭不是說過他家有人在京兆府一帶開礦嘛,夠不夠的先湊合用唄。

    現在這個人情都省了,也不用讓王韶為難。既然他的親戚也在京兆府這裡開礦,肯定和中氏家族有什麼勾連,自己提出要礦石的要求,他們會非常為難的。

    只要周全貴查出一家礦場有違法行為,那提點坑冶鑄錢司立刻就能合理合法的剝奪承包權,把礦場收回。

    這個官司即便打到王安石和司馬光面前去,他們倆也不敢說自己做錯了,還得給自己一個照章辦事的稱讚。至於收回的礦產是由提點司自營還是繼續承包,那就是提點司監司的職權了,誰也管不著!

    周全貴走出去的時候腳步都飄了,進來的時候只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官官相護不是白叫的,這位監司大人即便和種凱不對付,也不一定會幫周家伸冤。就算伸冤,周家能不能付得起好處還是問題。

    但現在事情不光全解決了,還給了周家一個更大的希望。至於說冤情嘛,只要周家能在自己手中昌盛起來,老爹老媽也算不白死,他們如果有在天之靈也會誇自己持家有方的。

    要說種凱這些年可真沒少撈,老東西都快把京兆府周圍的銅礦、鐵礦、鉛礦、錫礦給掃光了,只有金礦和石炭礦很少沾邊。

    倒不是他不想沾邊,只是因為這裡不是產金地,金礦規模也都小得不值一提。石炭礦雖然探明了不少,可鑑於河東路石炭產量太大、質量也太好,基本滿足了京畿地區的用量,京兆府這邊大量開採石炭販賣的礦戶並不太多,利潤自然也就不太高。種家不是不能要,而是不想要。

    “沒想到週掌櫃內秀的很啊……”不到三天時間,周全貴就把賬目裡有明顯問題的二十多處大礦給找了出來,還詳細寫了一份報告呈了上來。

    這份報告寫的挺有水平,條理分明,數據詳盡,即便蓮兒不翻譯洪濤也能大致看懂。而且報告的字體很清秀,不像那些文人故意寫得龍飛鳳舞,很省眼。
mk2258 發表於 2018-6-8 21:36
194 只能週一?(白銀12/40)





    “此乃小女所寫,這幾日查賬也多虧小女幫襯。不敢欺瞞大人,小人識字不多……”周全貴往一邊閃了閃,露出身後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原本洪濤以為是周家的晚輩跟著,並沒留意,讓周全貴一介紹才抬起眼皮掃了一眼,然後眼皮就放不下去了。

    猛一看這是個清秀的小伙子,顯然和富姬一樣刻意用了男人裝扮。她最讓洪濤心動的就是氣質,如果換身衣服的話,根本感覺不到是古人,很現代的感覺。

    長相倒談不上有多美,身材應該不錯,即便穿著寬鬆的藍布衣褲,也掩飾不住腰臀間略顯圓滑的曲線。

    “奴家週一日,見過監司大人……“周家的女兒不光長的現代,性格也挺豪爽,半點忸怩都不帶,乾脆利落的給洪濤施了一禮,然後就眨巴的一雙挺大的眼睛盯著洪濤全身上下一頓猛看。

    “週一才能日……倒是很有節制,此名可有特殊含義?”洪濤又被宋人的名字給雷了一次,嘴裡嘀嘀咕咕陷入了迷茫中。

    “小女是元月元日所生,老父覺得此日甚是吉利,就給小女起名一日。”周全貴馬上接過了問題,詳細的闡述了一下此名的由來。

    “……好,挺好!一日,可願到提點司中任職?本官正缺一位熟知此地礦場的主簿。”洪濤咧了咧嘴,周家這位老爺子看來識字也不多啊,這名字起的真淳樸。

    名字好聽不好聽暫且先放一邊,既然碰上一個長得如此現代化的姑娘,就不能讓她從眼前溜走,都是緣分嘛。

    況且自己確實缺人手,此女看樣子挺幹練,還精於賬目管理,非常符合自己的用人原則。那就是能用女人就用女人、最好是看著養眼的女人!

    “奴家學識淺薄、歷練不足,恐誤了大人所託……”週一日嘴上說的和心裡想的肯定不一樣,因為她臉上已經帶出答案了。

    “小女願意、願意!”周全貴就實誠多了,他說的和想的肯定一致。

    “那就這麼定了……這是蓮夫人,也是本官的秘書,以後你就跟在夫人身邊多學多看。好了,先下去休息吧,礦場之事還少不得要麻煩週掌櫃奔波一二。”

    洪濤剛想說就跟在自己身邊學習,突然瞥見蓮兒臉色不對,趕緊改了口。這個小丫頭可不像公主那麼溫順,小心眼多的很,有時候連紫菊都防著,更別說一個外人了。

    瘋駙馬在京兆府又犯病了,不僅當街斬殺了轉運司主簿,還帶兵抄了轉運司衙門,搶走了很多東西!

    這個消息不到兩天就被急腳遞傳回了開封城,朝堂上立馬開了鍋,御史們就和打了雞血一般,你方說罷他登場,轉來轉去都是一個話題:

    讓駙馬趕緊從長安滾回來接受審判!這還了得,誰給他那麼大膽子當街斬殺朝廷命官,雖然只是從八品的小官,但那也是官!

    皇帝自然是不准的,而且還拿出了證據。這位被當街斬殺的主簿並不是被駙馬所殺,而是被跟隨駙馬一起赴任的皇城司親從官禁軍指揮使所殺。理由嘛,皇帝直接把皇城司的密奏扔在了地上讓御史們自己看,然後黑著臉提了一個問題:

    假如密奏說言是真,那你們這些御史是乾什麼吃的?區區一個從八品的主簿就敢私設公堂、豢養私兵、當街行凶殺人,為何從來沒人彈劾過?難道長安不是大宋城池、京兆府轉運司不是大宋衙門?

    這個問題一出,連御史帶激昂慷慨要把駙馬治罪的大臣們都傻眼了。對啊,怎麼就沒人說過這個事兒呢?

    回答不知道顯然不合適,啥都不知道就敢彈劾朝廷命官也是要被貶黜的。回答知道就更不合適了,知道還不報告這不是欺君之罪嘛!

    “陛下不可信皇城司一面之詞,臣以為應著三司使馬上去京兆府當地調查,然後再做決斷!”就在眾臣啞口無言之時,一個讓他們覺得比天籟還天籟的聲音出現了。

    說話之人還很有份量,乃是歷經三朝出將入相的文寬夫文太尉。如果換成高翠峰給洪濤介紹的話,他就叫文彥博!

    “……就依文卿所言,再著皇城司一併上奏!”如果是別人這麼撅面子,皇帝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文彥博除外。他對皇帝有恩,具體說是對神宗皇帝的老子英宗有恩。

    當年仁宗皇帝立太子之時,就是文彥博和富弼兩個人力保當時還是太子的英宗,這才有了神宗皇帝之位。另外這位老臣也確實資歷夠深,說話難聽點也只能忍了。

    三司使和皇城司的調查組還沒離京呢,又一份來自京兆府的奏章來了,還是由急腳遞送來的。

    這種方式僅次於金牌急遞,也就是召回岳飛的那種金牌,算是宋代官方文書傳遞第二快速,一般只有戰事緊急或者出了大事才會使用。

    這次奏章的起草人換成了京兆府提點坑冶鑄錢司監司王詵,他從被告又變成了原告,已經不光是彈劾,而是越級向皇帝直接告發永興軍路轉運使種凱官商勾結、強取豪奪、私吞國有財產、偷稅漏稅、豢養私兵、魚肉鄉里等十二項大罪。

    隨著奏章來的還有一大摞證明材料,主要是京兆府所轄地區礦戶的交待材料和歷年礦課賬目。一筆一筆的算得非常清楚,有問題的數據全部羅列了出來,有一部分甚至連經辦人、在場證人都有註明。

    這份材料一到手神宗皇帝的腰板立刻就硬了,又當朝扔了一地紙,讓前幾天還在為種凱鳴冤的官員自己翻。

    如果從這些檢舉資料裡能找出種凱哪兒被冤枉了,就恕其無罪;找不出來嘛,那就是包庇協從。識相點的自己請辭,不識相的也好辦,待三司使和皇城司派人一起去京兆府查驗完畢,出來結果之後再一併定罪。

    “臣以項上人頭擔保,此奏章為王詵親自授意、他人捉筆代勞,朝野上下無一人可仿。”看到這些檢舉揭發材料之後,王安石比神宗皇帝心裡還高興。

    長安種氏和洛陽種氏同出一脈且政治立場相同,都是堅定的舊黨支持者。他們還不像司馬光這樣的官員只是反對新政的一部分措施,允許談判。

    這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是從根子上完完全全的反對任何形式的改革,只要會觸動他們的家族利益,談也沒得談。

    現在好了,罪狀白紙黑字、一筆一筆全寫清楚了,就算王詵現在撤訴不告,種凱包括長安種氏也在劫難逃。

    神宗皇帝自己都省吃儉用為了整軍備戰,還不惜廢大力氣、得罪這麼多老臣改革弊政,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挖國家的牆角,這簡直就比通敵還可恨。

    一旦抓到這種人,只要證據確鑿,必須罪加一等。砍頭是不太可能,但一擼到底順帶抄家罰沒是免不了的。情節如果很嚴重的話,種氏家族裡還得有人被充軍流放也說不定。

    “僅憑一面之言就對朝廷重臣下定論未免有些草率,臣以為還需多方查證才妥當。”文彥博這時依舊堅持己見,不想馬上對這些揭發材料進行定性。

    他倒不是純粹為了包庇種凱,只是覺得這件事兒有點蹊蹺。一個剛剛到任沒幾天的駙馬都尉,怎麼可能把材料做的如此詳盡呢?

    種凱也不是二傻子,這麼要命的賬目會交給來路不明的駙馬?這裡面會不會是新黨搞的什麼花樣呢,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拖時間。
mk2258 發表於 2018-6-8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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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鑑於內容詳盡,不如先責成三司使以歷年京兆府礦課存底對照,不用耗費朝廷太多官員精力,更不用耗費錢糧,即可一窺究竟。”

    不愧是從基層一步步幹上來的宰相,王安石對朝廷財政這一塊兒非常門清。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文彥博包括很多舊黨想出來的拖延、攪混水、轉移視線的企圖給撲滅了。

    目前需要做的不是繼續打擊朝中的舊黨,而是趕緊把這份檢舉材料坐實。只要三司使的礦課存底和轉運司的賬目有出入,種凱就算長出三個腦袋也跑不掉了,分分鐘會被召進京城接受審查。

    然後嘛,就是新舊兩黨之間談條件的階段了。要想保住長安種氏,舊黨就得拿出誠意來交換利益。屆時自己代表新黨在皇帝面前表表態,僅僅處罰種凱一家,放長安種氏家族一馬。

    既做了好人讓舊黨欠下一個大人情,又滿足了皇帝調整朝野勢力分配的目的,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

    在這件事兒裡唯一吃虧的不是種凱,他是罪有應得,能不牽扯到整個長安種氏家族就已經賺大發了。真正的吃虧者是原告,那位遠在京兆府等著立功受獎的瘋駙馬。

    他最終也不會得到皇帝的嘉獎,只會功過相抵不予處罰。但通過這件事兒,他可算把長安種氏家族得罪狠了,連帶著還有一大批舊黨官員,想挽回都不太可能。

    這樣一來,自己和皇帝就都不用再擔心他會被舊黨拉攏,乖乖的去當馬前卒吧,只能往前拱,半步退不回來。

    “文卿以為王相之言妥否?”神宗皇帝對文彥博這次的表態很不滿。

    你是三朝老臣,也對我父皇有很大助力,但不能總倚老賣老啊,合算朕越尊重你你就越和朕處處作對,罪證都快罄竹難書了,還在替種凱打馬虎眼,有點居心叵測嘛。

    “臣……無異議……”文彥博心裡苦啊,現在他是騎虎難下。早知道王詵會來這一手,上次就不該出面把皇帝的意思硬頂回去。

    這下好了,活生生被政敵打臉,皇帝也跟著說風涼話。再向司馬光那邊看一眼,得,這位都快成老僧入定了,盯著手中的一頁紙愣是看不完,根本就沒有站出來替種凱出頭的意思。

    那麼這些材料是洪濤搜羅來的嗎?必須是啊,和王安石猜的基本一樣,是由洪濤口述、週一日執筆寫的。

    賬目數據也是周一日、蓮兒、紫菊和高翠峰一起整理出來的。至於說礦戶的證明材料,全靠苗魁和黃蜂還有所有水虎翼、皇城司的親從官辛勤奔走。

    自打周全貴檢舉揭發了種家的幾個大礦有問題,洪濤第二天就親自帶著禁軍出發了。

    兵分好幾路,有直奔幾個大礦抓人的、有徑直去當地礦監、礦務部門查賬的。沒幾天就把水虎翼軍營裡的三座軍帳全塞滿了礦戶和礦監、礦務。

    那邊抓著,洪濤也沒延誤審理,這個工作是由他親自出面,黃蜂與朱八斤協助。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外人都不清楚,反正這三座有親從官禁軍嚴密看守的軍帳裡經常會傳出哭喊聲,然後就有人被黃蜂帶到旁邊的軍帳裡記錄供詞。

    這些人既沒有傷也沒有殘,但各個都驚恐萬狀、涕淚橫流,問什麼就說什麼,不問的也說,根本攔不住。只要一說還要拉回那三座軍帳,多一半都嚇得尿褲子了。

    但招供太快也有壞處,牽扯面越來越大,連負責抓捕人犯的禁軍都不夠用了。而且涉案人員越來檔次越高,審著審著負責記錄供詞的高翠峰就停了筆,再記錄的話,京兆府從府尹到通判恐怕都得成為主犯。

    “就到這裡吧,我們不是提刑司也不是御史大夫和刑部,無法徹查清楚,也沒這個必要。只要把礦場的殘餘勢力掃除乾淨,給當地官員足夠有力的警示就算達到目的了。”

    洪濤對於這種局面早就料到了,因為後世和目前幾乎一模一樣,往往一個小案子就會牽扯出一大堆官員,越查級別越高。

    都抓了?那是不可能的,到底抓多少、警告多少、暗示多少,不是自己該考慮的事兒,那要由宰相和皇帝去通盤權衡之後才能得出相對平衡的決定。

    注意啊,是平衡不是公平。在政治活動中沒有公平可言,古代沒有、現代沒有、中國沒有、西方也同樣沒有。這就是遊戲規則,可以不同意,但必須遵守。

    “翠峰明白,大人準備到誰為止?”高翠峰對駙馬的這個決定舉雙手雙腳贊成,現在他已經不把自己這位主人加上司當政治白痴了。

    這位是神經刀,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塗,明白的時候比政壇老將的手腕還圓滑巧妙,糊塗的時候還不如一個剛剛進入仕途的年輕人。

    幸好,在大問題上駙馬通常會很明白,小問題嘛,糊塗幾次也無礙大局。有時候高翠峰甚至舉得駙馬是在故意裝糊塗,真讓人捉摸不透。

    “只懲首惡、不問協從。就照著這個大原則辦理,重新整理一下相關供詞,然後把剩餘的供詞給各家謄寫一份,派人送到他們本人手中,就說是我的意思,別的一個字都不用多講。”

    洪濤想了想,冤有頭債有主,牽扯太大自己控制不住,檔次太低又達不到警示目的。還是拿這位轉運使種凱種大人開刀吧,誰讓他非當出頭的椽子呢,活該!

    事情其實就這麼簡單,遠沒有文彥博他們琢磨的那麼複雜。而且洪濤根本就沒把注意力再集中到這件事兒上,奏章和材料一被親從官禁軍送走,他就開始從早到晚的接見礦主、礦監、礦務的負責人。

    這些人原來是怎麼找也找不到,到處貼佈告都看不見。現在卻突然全從石頭縫裡蹦了出來,每天雲集在渭橋鎮的驛站門外,排著隊的等著被新來的提點司監司接見。下雨都不帶散的,號稱不把工作匯報完就不吃不睡,必須對得起朝廷這份俸祿。

    洪濤也和變了一個人似的,之前的事兒半個字都不提,也不管這些人之前有沒有手腳不干淨的,更不問他們都是誰家的,甚至連之前被審問過的人也能再次沒事人一般出現在隊伍裡,見面了還假裝不認識。該聊工作聊工作,聊完了告辭走人。

    不過有些人只要一看到監司大人拿起布巾擦汗,兩條腿就會不由自主的發抖。在軍帳中他們可算見識到布巾的厲害了,這輩子也從來沒覺得會懼怕一方布巾。

    這位監司大人太尼瑪孫子,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缺德招數,不打不罵,只問一句,不回答或者回答慢了,就會被綁在椅子上往臉上蒙一片麻布,開始用茶壺澆水,一邊澆還一邊打賭需要幾壺水。

    據說沒人能扛過五壺,有些人一壺就暈死過去了,但醒過來還得接著澆。監司大人說這叫最低消費,只要坐上這把椅子就得一壺起步,堅決不能少。

    到底有什麼可難受的呢?不試不知道,試過之後再也忘不了。

    有人會疼得渾身哆嗦,是肺裡疼,像針扎一般疼,只要一喘氣就疼,還會持續好久。有些人會噁心,不停的嘔吐,苦膽水吐出來也停不住。還有些人則是頭疼或者眼花、耳鳴。

    監司大人特別體貼,他還和每個試過這種刑法的人講原理,告訴他們這叫個體差異,還說這種事經歷多了,就會對人的內臟造成不可逆的傷害。外表也看不出傷痕,但毛病會跟人一輩子,年紀越大就越明顯,死不了活受!

    然後他還會說一些誰都聽不懂的詞彙,什麼醫療手段、各種繞嘴的藥名。告訴每個受刑的人,要是他們命好能活千年往上,就可以咬緊牙關別招供,到時候會有人能治療這種病根。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8:17
大宋有毒 196 功過相抵


    沒一個受刑的人打算活一千年,自然也就不指望去治病了,所以大家都招了。當時如果把一刀砍死也放在旁邊供大家選擇,百分百都會選擇死的。

    可是轉眼沒幾天,這位又成了和藹可親的上司,說話那叫一個友善,什麼禮不禮的絕不拘泥。

    人家只談工作,也沒有過高要求,朝廷規定該交多少礦課,到時候交來就算過關。假如趕上天災什麼的,提前說一聲連礦課都可以酌情減免,仁義吧!

    另外這位王監司還不收錢財,一分錢都不收。特意在門口擺了一張軍帳中用過的椅子,誰打算送禮物可以,坐上去來三壺水,金山都能收!

    但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沒人知道,一不求名、二不求財、三不求官,還把京兆府幾乎所有官員都得罪了,總得圖點啥吧?

    這個問題不僅外人在琢磨,周全貴父女倆也在玩命琢磨。無親無故的,這位王監司為啥要把最大的五座鐵礦全交給周家打理呢?

    原本週全貴以為王大人是看上了自己的女兒,可是試探過幾次之後王大人沒說啥,自己女兒先不干了。

    週一日和父親說了,別再去問這種問題,否則蓮夫人會把自己先吃了,然後再把周家重新打回原形!

    這下周全貴沒招了,只能鼓足了勇氣來找王大人親自解惑。如果這個事兒不搞清楚,打死他也不敢接手這幾座鐵礦。

    「每月一百萬斤鐵礦石!別緊張,不是你一家,而是京兆府周圍左右的所有鐵礦。你自己先報個數吧,能課多少?」洪濤聽完之後笑了,伸出一根手指。

    這番話他不僅和周家說過,幾乎每個礦戶、礦監、礦務的監使都說了。鐵礦、石炭為主、鉛錫也順手來點,金銀銅絲毫不取,該課多少就課多少。

    而且從今天起所有礦場都不許私自熔煉鐵礦石,有熔爐的馬上拆,一旬之後提點司會派人到各礦場巡視,別說還有煉鐵爐,只要痕跡不清理乾淨那就抓人回來澆水,最低消費三壺!

    可不讓礦戶們自己煉鐵,他們靠什麼掙錢呢?採礦賣給提點司沒太多油水,都是辛苦錢,煉鐵之後做成各類鐵器發賣才是大頭。

    王監司又說了,不讓你們煉鐵是因為你們太笨,煉不出好鐵來,白白浪費了諸多礦石和木炭。睜眼看看京兆府附近的山頭,樹林都快被砍光了,還不知道收斂的話會遺禍子孫。

    為了讓你們別把子孫都坑了,本大人發善心替你們煉鐵,不用木炭用石炭。什麼?你說石炭煉不出好鐵,那是你,本官就能。不信敢打賭嗎?誰輸了誰給對方家白幹一個月活!

    鐵都被提點司煉了,礦戶們怎麼活啊?

    王監司還說了,本官最是公平,你們拿礦石來換好鐵,二斤礦石一兩好鐵。當然了,這是指品色上乘的礦石,次一些的還得降低。

    至於到底什麼成色的礦石能換多少好鐵,別急,提點司會把這些制度刊印成冊,每家發幾本拿回去慢慢琢磨。

    這樣一來的話,礦戶們心裡就有底了,再看過王監司案頭上擺的那些鐵錠之後,他們的腳步立馬快了起來。

    趕緊回礦上僱人挖吧,真是好鐵,好的不能再好了。具體有多好誰也說不清,因為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那麼好的鐵!

    舉在太陽下面瞪圓了眼睛,你也找不出一丁丁點雜質,更不要說蜂窩、裂紋什麼的,全是方方正正的鐵錠,足斤足兩。

    這要是拿回去鍛打成鐵器、農具販賣,臨近州縣的礦戶們就等著喝涼水吧。不管是從成本還是品質上都離渭橋鎮出的好鐵差太遠了,這筆賬誰都能算過來。

    「我是不是給的太多了?」看著戰戰兢兢來、興高采烈走的礦戶們,洪濤雞賊的毛病又犯了。他覺得三斤富礦石換一兩好鐵,這些礦戶應該也能接受。

    「大人煉鐵如探囊取物,體恤礦戶也在情理之中。雖然好鐵給的略多,卻可從礦場招來煉鐵好手,小人覺得一點都不虧!」

    聽到駙馬有耍賴反悔的趨勢,武四趕緊挑好聽的說,說慢了都不成。這位駙馬真不是一般人,要多賴有多賴,根本就沒臉可言。

    「是嗎?如果你那些同行聽到這些話,不知該如何感謝你。都說同行是冤家,也罷,一兩就一兩!但你要的煉鐵好手來了,可不能再指望大人我出力教導,一日學不成就一日不給你工錢!」

    洪濤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太雞賊,領導必須沒錯,有錯也是屬下的。現在這套東西他是越玩越熟練了,也越來越習慣。

    其實武四說的沒毛病,現在渭橋鎮缺的不是好鐵而是人手,尤其是懂技術的人手。只要能有足夠的熟練工匠把高爐晝夜運轉起來,好鐵會像河灘上的沙土一般不值錢。到時候除了大量運往各地銅礦收集膽銅之外,屁用都沒有。

    真正值錢的還是好鋼,可是這座平爐目前還無法持續出鋼,因為連他自己帶工匠都還摸不清礦石的酸鹼度,只能靠蒙,到底什麼時候能依靠經驗判斷大體上穩定住出鋼率,還得靠工匠們自己摸索經驗,在這方面洪濤真幫不上太大忙。

    因為當年在金河帝國搞平爐鋼的時候,他也沒特別關注過這些技術細節,那玩意學起來太苦,需要守在爐旁時刻盯著鐵水的變化,對於一個口販子來講,沒必要。

    但只要能大體總結出礦石、燃料、氧化劑、爐體之間的關係,可以區分鹼性爐和酸性爐,好鋼的產量就會直逼生鐵,理論上甚至可以把所有鐵水都轉化成鋼材,只要平爐數量夠。

    所以一斤富礦換二兩好鐵都不會虧,只要原材料數量、品質可以保證,分分鐘能賺回來十倍甚至幾十倍的利潤。

    都說金秋十月,其實在古代十月已經是初冬了。秋老虎一走,洪濤立馬就把短褲短褂脫了,重新穿上了人模狗樣的官服,顯擺身份是其次,重要的是保暖。

    隨著冷颼颼的小風一起刮過來的還有兩件事兒,一冷一熱,算是正負相抵了。冷的是朝廷的申斥,大概意思就是說駙馬都尉不要胡來,又是殺人又是抄家的,已經超出了權限。

    專心幹你的提點司工作,其它的不歸你管,也少摻合。這次功過相抵、不獎不罰、下不為例。皇帝還在末尾批註了兩個字:湟州!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8:19
大宋有毒 197 毒計

    這是在催促駙馬,京兆府不是久留之地,你的主要工作位置在湟州。現在朝廷已經探明,西夏卓囉和南軍司確實在古骨龍城以北的山區裡集結了上萬奴隸準備築城,再詳細的情報沒有。

    因為那片地區位於祁連山脈南坡,地勢高且山川縱橫,是涼州吐蕃、河湟吐蕃與羌人的混居地區,漢人不多,無法深入探究。

    西夏人準備在此築城的消息還是當地歸順的吐蕃、西羌各族提供的,這也是北宋朝廷內部很多官員主張不要花大力氣經營這片地區的主要原因。

    說起來他們的理由也不能說完全不合理,以此時的生產力水平,確實無法在這種地形地貌下獲得什麼農耕收益,稅賦就更談不上了。

    這裡倒是有不少河谷盆地水草豐美,很適合放牧耕種,但當地的遊牧民族在這些盆地之間來回遷徙,居無定所,實際上很難按時按點的找到人,就算找到了,該怎麼核定稅率也是個麻煩。

    而這些部落對國家的概念基本沒有,哪邊對他們有利就依附哪邊,反正跟了誰也是遊牧,沒啥實質性的變化。

    加上個宋人的前綴,該受凍還是受凍、該挨餓還是挨餓,為此去拚命保衛這個頭銜是沒意義的。

    「高原,還是少數民族聚居區,沒高速路、沒隧道、沒鐵路、沒機場,一頭紮進去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稍不留意就得被當地人幹死,連西夏鐵騎是啥樣恐怕都見不到啊!」

    皇帝催的這麼急,洪濤也不敢玩了命的耽誤,準備待渭橋鎮的工業基地正式運轉起來,能夠滿足自己這幾百號兵將的裝備供應時,就馬上啟程西進。

    可問題是知道湟州的情況越多心裡就越沒底,當地的環境太複雜了,不光有明著的敵人,還有很多不確定的自然因素。

    「官人不必過於擔心,姬此次去延安府,特意去卞馬部落做客,並把官人給我的寶刀、寶甲送與了他們兄弟,以此換來了一個助力。卞馬妻子的娘家也是內附蕃人,她的族群就在湟州的南宗堡附近居住,還是大族。」剛才說的是讓人心涼的事,現在熱乎乎暖人心的事來了。

    富姬此行由於有了橐駝代步,連去帶回才用了一個月時間,收穫可謂大大滴多!

    有了阿赫瑪德那個大菸鬼昧著良心寫的介紹信,他的族群毫不猶豫的跳進了福壽膏的大坑,幾乎傾盡了全族的所有資產,又聯合了附近兩個更小的族群,才從富姬手中換走了兩公斤花膏。

    其實就算沒有阿赫瑪德的黑心介紹,花膏也不愁銷路。富姬故技重施,依舊用化水沖服的方式,很快就讓阿赫瑪德的族人嘗到了這種藥物的神奇之處,然後又拿出洪濤製作的菸槍樣品讓葉戈羅親自試抽。

    再然後嘛,就把交易的主動權一絲不剩的全攥在了己方手中,除了要性命不給之外,葉戈羅甚至把濁水寨的軍馬都拿出來交換了。

    遊牧民族的生活其實很艱苦,冬天的嚴寒、夏日的疫病都能要了全族牲畜的命,牲畜沒了人命也就沒了。

    為此他們真是拿生命去維護這些生活必需品,再加上連年征戰、醫療水平很低,從小到大、連男帶女無一不是滿身傷痛。

    北人為何嗜酒如命?除了抵禦嚴寒之外,酒精能讓他們暫時忘卻生活的艱難和渾身傷痛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和酒精比起來花膏的作用顯然更明顯、更強烈、更能讓人心曠神怡。在不清楚此物會有如此大的副作用之前,花膏就是救命的仙丹、撫平心靈創傷的神藥。

    馬匹、橐駝、牛羊沒了可以再養,但仙丹神藥沒了可就真沒了,可遇而不可求啊。

    沒聽花掌櫃說嘛,此物是得道高僧尋遍了千山萬川,采遍天下精華、再混入無數名貴藥材、歷經九九八十一天、給天神供奉童男童女n對之後才煉化出來的。給多少錢也沒多餘的,一年就有這麼一點點。

    反正富姬說的越是玄乎他們就越相信,這也體現出富姬的價值,她能敏銳的抓到買方的心態,並做出相應的對策。這些東西真不是洪濤教的,這就是天賦。

    「懂我者,富姬也!本來應該多留你休息幾日,但事情緊急,還得勞煩你再去邊關奔波。」

    富姬這次換來了三匹騸馬、八匹騍馬和一匹移刺馬,另外還有橐駝十數頭。用開封城的市價換算的話,每斤花膏的價格差不多得300貫了,移刺馬還不算在內,這玩意有價無市。

    騸馬是訓過的公馬,經過手術後可以長得更健壯,脾氣也更溫和,最適合做為戰馬使用。如果不騸的話,公馬會有點小脾氣,要是再看見母馬,那就別指望它們聽指揮了,會互相爭鬥不休,說不定還會馱著你追隨敵人的騎兵而去,歷史上好像就有過用母馬擾亂敵人騎兵隊形的戰例。

    騍馬就是母馬,未經馴化無法騎乘,馴化之後也可以作為戰馬使用,只是健壯程度不如公馬,一般都多用來平時代步。

    最值錢也最難得的還是這匹六歲口的移刺馬,所謂移刺馬就是種馬,一個馬群幾十匹騍馬,只需要一頭種馬即可繁衍。

    這種馬就算遊牧部落也不多,如果不是那個小部落真的拿不出太多馬匹和橐駝,又非常想分走一部分花膏,也不會把僅有的兩匹移刺馬拿出一匹來交換。

    假如另一匹移刺馬生病或者死了,這個部落的馬群基本就算絕種了。其它部落才會不伸出援助之手,他們只會藉機吞掉你的部落,這就是北地的生存準則,殘酷且直接,沒那麼多倫理可講。

    「只要是為官人做事,姬無礙!」一聽駙馬又要交給自己任務,富姬半點不快都沒有。尤其是那句懂我者富姬也,聽得她心神搖曳,再苦再累也值了。

    「你且先回瓊林苑一趟,把此物交給秦虎,他自會與花膏於你。取來花膏之後,再回此帶上寶刀甲冑若干,從水虎翼中挑選精幹兵卒為你部屬,直接去卞馬親家的部落。用寶刀甲冑與之以獲信任,再由他們介紹夏國部落交換花膏。所獲馬匹、橐駝、皮毛等物不必送回,就在當地選合適之所築寨存放,待官人赴任時再取用。築寨時多問問兵將的意見,他們明白該如何選擇地形。」

    洪濤交給富姬的任務和從開封出發時一樣,依舊是打前站。不過這次更凶險也更艱難了,一切都要從無到有白手起家,自己能支援她的只有花膏和鋼刀寶甲。

    「官人到了湟州之後,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受朝廷羈絆?」富姬聞聽駙馬又要為湟州做準備,就知道離啟程上任的期限不遠了。

    「不要有如此想法,你我都是在為陛下做事,何來羈絆一說。」這話問的有點不好回答,洪濤只能是打馬虎眼。自己可以這麼想,但屬下不能,他們必須要有羈絆,否則無法統領。

    「姬的意思是不如把米囊子花種到湟州去,聽卞馬講那裡也有耕地,只是因為氣候寒冷收穫甚少。如果改為耕種米囊子花,用花朔換取糧米布匹,想來要比種植青稞所獲更多。如此一來,當地蕃人就不會再種糧食,轉而依仗官人的糧米布匹,輕易不會再有反覆。」對於駙馬這番表忠心的廢話富姬權當沒聽見,而是起身走到了洪濤身邊,伏在耳邊小聲的嘀咕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8:20
大宋有毒 198 無毒不丈夫

    「……讓你去當跳貨郎真是屈才,可官人手中暫時無人可用,不得不委屈你了。就依你所言,與秦虎說,讓他把花籽與花膏一併交與你,回來之後帶上五郎一同前往,由五郎去教授那些蕃人如何種植……想不想和官人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咱們的新烏金行?」

    聽完富姬這番有關經略湟州的見解,洪濤馬上有了茅塞頓開的感覺。她說的沒錯,要想獲得湟州地區少數族群的認同,光靠武力不成,光靠說教也沒戲,必須有能切實改變他們的生活質量的辦法。

    只要讓他們過上比以前好的日子,他們就會自發的擁護你,你要打誰他們就跟著你打誰,誰要打你他們就拚命回護。因為你就是他們的飯碗,他們擁護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帶來的利益。

    怎麼才能讓他們生活的更好呢?屯墾、開荒之類的辦法就別弄了,這玩意但凡是戍邊的將領無一沒有嘗試過,但在老天爺的天威下基本就沒成功過。

    當地的自然環境決定了不能純粹靠農業,別說古人,就算到了一千年後,青藏高原的大部分地區也不是農業區,想生活好必須得想點別的辦法。

    啥辦法呢?種植高附加值作物唄。這玩意可不是富姬發明的,也不是自己發明的,而是歷史它老人家親自演繹的。

    比如說阿富汗和中亞很多地區,也是高原山地居多,氣候和青藏高原差不多。他們的經濟作物就是米囊子花,說致富肯定沒戲,但勉強生活綽綽有餘。

    而且在湟州種植米囊子花還有一個好處,可以就近提煉成花膏,不用再千里迢迢的從瓊林苑運輸。還可以減少內地耕種面積,進一步降低成本、規避擴散風險。

    湟州又緊挨著西夏和吐蕃各族,再往北過了祁連山脈就是河西走廊。花膏以此為基地,不僅可以輻射鄰國,還能順著河西走廊一路向西,深入西夏腹地甚至西域各國,銷路不是一般的廣闊。

    用花膏換來的巨額利潤,除了上交朝廷一部分之外,還可以用來建設當地的工業、礦業、水利、教育、軍事設施,並從內地購買糧食、布匹、藥材,用來從根本上改善當地人的生活狀況。

    這種局面對自己這個安撫使而言是最有利的,站穩腳跟就能獲得足夠的兵源,慢慢圖謀向外擴張的基地。

    對朝廷而言穩定的邊境地區就算收不上來多少賦稅,能自給自足、少讓朝廷三天兩頭提心吊膽也是幸事。

    對當地人而言,有了糧食供應,就可以逐步擺脫純粹的遊牧生活方式,逐漸定居下來,讓子女接受教育,確確實實改善了生活質量。

    稍微總結總結,就是最少三贏的結局,幹嘛不能?

    至於說在這個計算公式裡有沒有輸家、誰是輸家?首當其中的就是西夏和吐蕃各部族。他們每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牛羊、馬匹、橐駝都會被花膏變成縷縷青煙,除了短暫的幻覺和越來越虛弱的身體之外,啥都剩不下。等於是白白給大宋朝打工呢,還不給退休費也不給上養老保險。

    這麼做缺德不?殘酷不?其實不用洪濤來回答,歷史已經明確給出了答案,這是人類的本性,爭奪資源、搶佔生存空間。一個國家或者民族的崛起,必須建立在其它國家和民族的血淚上,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世界就是這麼殘酷、人類就是這麼性惡、規則就是這麼血腥、現實就是這麼缺德。能適應環境、利用規則就會強大,反之就是被缺德者,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改變全世界、改變全人類、重新建立規則的壯舉,還是交給神佛和上帝們去做吧,自己全給幹了,它們不就失業了嘛。

    目前洪濤需要應付的不是道德問題,而是富姬的春情。這個女人伏在自己耳邊臉都紅了,眼睛裡全是水汪汪的。明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洪濤卻不能硬生生的拒絕,還得利用富姬的這種情緒。

    既不說成也不說不成,目的就是讓她能更盡心盡力為自己工作。啥叫缺德?其實這才是缺德。假如最終沒有給富姬一個滿意的結果,就缺了八輩徳了。

    「紫菊,你說官人會不會對富姐姐有意思?」看著駙馬和富姬兩個人肩並肩、有說有笑的慢步走向河邊,還不讓人陪同,蓮夫人有點吃醋了。

    但她又拿不準駙馬的心思,按照常理講有身份的男人不是應該喜歡年輕美貌的女人嗎,富姬從哪一點衡量與年輕美貌都不沾邊,到底該不該嫉妒呢?

    「富姐姐只是在為官人做事,我倒是覺得那個週一日更應該防範。她這些天沒事兒就往官人房裡鑽,不就是能寫幾個破字嘛,咱們的字也不比她差到哪兒去,為何官人非要她來謄寫公文呢?」

    假如沒有其他女人在,紫菊和蓮兒就是競爭對手,但只要有別的女人摻合進來,她們倆馬上就成了同一戰壕的堅定盟友,必須先一致對外!

    「說的也在理,官人喜歡機靈睿智的女人,在府裡就經常誇長公主學口訣學的快。咱倆也不能落在周家丫頭後面,快去問問宸娘,這些日子官人又教授她什麼了。不要等官人吩咐我們就先學會,豈不美哉!」

    蓮兒覺得紫菊所言很是中肯,分析的很是透徹,立馬就把富姬的問題扔在腦後,一心一意琢磨該如何對付週一日了。

    「宸娘在學西秦帝國官話,奴家一個字也聽不懂,奈何?」一聽要學習紫菊立馬就慫了,她不是怕學習,而是官人教授的東西與她以前所掌握的知識相差甚遠。

    要論吟詩作賦紫菊真不怕,可動不動就是小蝌蚪一般的數字、天書一樣的公式、還有極其繞口的外國話,太要命了。

    「西秦帝國的官話我也會講幾句,是官人剛剛生病時教的。不怕,我來教你,等你會了再去找宸娘請教更多。聽著啊,西秦人早上見到人問好,要先把姑姑喊出來,叫做姑姑摸你!太陽落山之後,問好依舊要喊姑姑,叫做姑姑依偎你!碰到有身份的男人,比如官人,要稱色……」

    面對紫菊的苦悶,蓮兒反倒來了精神頭。說起這個西秦帝國官話,她可是第一批就學過的,只是大部分都就著零食給吃了,吃完還拉了出去,留下的不多。

    「這麼叫官人會不會挨罵?官人連府上的小妾和歌姬都遣散了,怎麼會色呢?」紫菊確實不太適合學習英語,她的腦回路總跑偏,英語讀音也能聯想到中文意思。

    「嬤嬤和我說過,男人都是好色的,官人自然也不例外。你還不知道官人是如何哄騙長公主與他溫習功課的吧?去拿些肉脯,聽我慢慢講來……」

    蓮兒更不是學習的材料,但說起閒話來絕對是把子好手,講得繪聲繪色,英文課頓時就變成生理衛生課。

    洪濤自然不清楚有人在背後編排自己,正領著富姬興致勃勃的參觀焦炭爐呢。全程都是他在講,富姬會時不時的提幾個問題,然後靜靜的聽著,臉上全是幸福感,就像是一對兒正在遊山玩水的小夫妻。

    至於說到底什麼是肥煤、什麼是煤氣、什麼是焦化度,她根本就沒聽明白,可還得提問,她就喜歡看著這個男人指天指地高談闊論,像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換句話講,富姬就是戀愛中的女人,智商已經全清零了。情人眼裡不光可以出西施,還能出潘安呢。洪濤現在蹲地上拉攤屎,她也能找出可貴之處,然後把所有臭味都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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