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52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8:25
大宋有毒 219 匪患

    「就算禁軍有心,恐也無力……」這次是苗魁接過了問題,然後抬手指了指身後的小路和一層層的群山。

    「……先去尋找紮營之所,再派人喚通川堡守將來見我!」洪濤知道苗魁想說什麼,頓時也沒了脾氣。

    沒錯,禁軍進山剿匪不是不成,但成本太高。他們的任務並不是維護地方治安,而是看守邊境防禦夏人。假如因為剿匪耽誤了工作或者損失太大,沒法向朝廷交代。索性就裝看不見吧,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但自己沒法當睜眼瞎,這條路是生命線,將來會有大批物資由水虎翼從關中地區運送上來,如果不把大股盜匪掃清,以王冠的能力和膽識,恐怕真玩不轉。

    一旦後勤通道被擾亂,那自己在湟州可就非常難過了。先不說阻止邊境對面西夏人築城的事兒,要是讓當地各族牧人知道自己這個新任的安撫使連盜匪都擺不平,誰還會存有敬畏之心啊。

    和這些牧人講道理沒用,他們信奉能力,誰強誰就是理,弱者沒活路。所以為了自己的自身安全,洪濤也得想辦法清除盜匪,至少要把這條生命線附近的盜匪弄乾淨再說。

    可是該怎麼清除盜匪洪濤心裡沒底,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想打擊敵人,就必須先瞭解敵人的情況,找到對方的弱點才好對症下藥。在這一點上洪濤覺得自己還是挺有才能的,立刻就想到了一個瞭解敵人的渠道,且很有把握。

    富姬對通川堡廂軍的評價很準確,這些廂兵也就身上背著一個兵的名號,實際上和農戶沒什麼區別。

    當這支怪模怪樣的隊伍出現在山腰小路上時,在河灘緩坡上耕種的廂軍士卒全都愣了,帶著一臉的迷茫目不轉睛的盯著看,居然沒有一個人能想起來去堡內示警,更沒人打算上前詢問對方的來歷。

    即便這是隊伍是從內地方向來的也不該如此鬆懈,一個軍事寨堡,居然連這點基礎素質都沒有,又讓洪濤心底對這裡的守將輕看了幾分。

    「這倒是塊不錯的土地,沒想到在群山環抱間還有如此良田。」對方表現的太業餘,洪濤也就不再提心吊膽了,乾脆驅馬趕上富姬,和她聊起了當地的風土。

    這個河谷盆地只能用富饒來形容,它與周圍白雪皚皚的群山、奔流湍急的河水風格迥異,平靜且肥沃,都不用去查驗土地的成分,只需遠看一眼土層的鬆軟度和顏色就一目瞭然。

    剛剛開春,這裡的地表就開始返綠,各種小草、野花爭先恐後的把頭冒出來,想在未來的幾個月中佔據一小塊屬於自己的藍天。

    這又說明了一個問題,盆地裡有自己的小氣候,比山區的溫度要高,再加上充足的水源和光照時間,僅憑單季產量恐怕要比江南良田還高些許。

    「此處還稱不上良田,湟水上有四五個這樣的谷地,更大更平更肥沃。官人有所不知,湟州城所在就是湟水最大的谷地,水草豐美異常,河中有魚如牛犢大小。」富姬把她之前所瞭解的湟州又給洪濤講了講,不僅僅是眼見還有耳聽,真假難辨。

    「哈哈,釣魚官人最拿手,如真有此魚,你們就等著享口福吧,生魚片、酸湯魚甩開腮幫子可勁兒造!」

    一聽說有大魚,洪濤就不由自主的嚮往,心中的煩惱也消減了很多。他就是這種性格,什麼大事也沒有玩重要,只要有玩的就特別容易滿足,苦點累點都認了。

    「官人不可,當地蕃人把河中大魚視作神明,不僅不可捕殺,還會祭拜供奉。」富姬可沒洪濤這麼沒心沒肺,她的任務不僅僅是探明路徑,還包括風俗習慣。

    「……那就先放放,等著吧,官人早晚有一天讓他們自己下河抓魚吃!我悄悄告訴你一個人知曉,其實官人我就是神明,嘿嘿嘿……」這個消息讓洪濤很不甘,好不容易有個可玩的居然還不能玩,情以何堪啊!於是又開始琢磨壞主意了。

    「呸,滿口胡言亂語,姬才不信呢。」這時的駙馬好像又有點不一樣了,具體是什麼地方有改變富姬也說不清,反正就是覺得他好像綻放了一般,更加吸引人也更加有統治力。駙馬的變化讓富姬又有點情不自禁,居然做起了扭捏狀。

    「又來了,現在還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先把你我的小命保住再說。」洪濤對富姬已經有點無能為力了,自己善於抓別人的弱點並加以利用,這個女人抓自己弱點也抓的很準。

    營地就紮在山坡上,背後靠著來時的小路。這很符合洪濤的實用主義風格,安全是沒有上限的,即便會被人笑話膽小也改變不了他的準則:在生命面前,永遠沒臉!

    「大人,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當洪濤命令除了身後的小路不用鐵蒺藜封鎖,營地的前後左右都要布設雙層防禦線,並要連夜挖戰壕,把馬蜂窩也拿出來進入實戰狀態時,苗魁這個一向贊同駙馬小心謹慎風格的人也覺得有點過份了。

    這裡可是大宋境內的軍堡,怎麼能用對付西夏人的手段對付自己人呢。盜匪固然應該防備,可一百多號禁軍難道還怕了匪類不成?與其說這是小心謹慎,不如說是駙馬並不相信親從官禁軍的戰鬥力,很不尊重人。

    「別忘了,咱倆可是有賭約在先的,難道你想做個連賭約都不守的人嗎?」洪濤其實也沒什麼理由,他就是天生雞賊且經歷過的事情太多。俗話講無知者無畏,知道的越多、經歷的越多膽子就越小。

    再說了,他只管動動嘴,屁的活兒都不干,所以才會如此折騰。可是這個初衷不能講出來,又說不出理由,乾脆就翻舊賬吧。誰要欠了他的可算值了,好幾輩子都忘不掉。

    「……還有四年九個月!」苗魁臉都氣紫了,他就沒見過這麼胡攪蠻纏的上官。堂堂五品大員外加皇帝的妹夫,居然和個市井無賴一般斤斤計較。

    「等你我活過一年再說吧,這個鬼地方想舒舒服服睡個覺都是奢望,想那麼遠會早衰的。老彭,生火做飯吧。王大,兒童團布設完鐵蒺藜就去幫著挖戰壕,南西北三面都要夠一米深,避開堅硬的岩石。」

    洪濤壓根也沒打算收服苗魁和親從官禁軍,他們是皇帝的貼身警衛隊,如果這麼容易被別人掌控,皇帝早就死翹翹了。不管是五年還是四年,其實都已經超出了自己對苗魁的期望,一年足矣。

    如果在一年之內自己還不能在湟州站住腳,再來多少親從官部隊也沒用。所以連廢話的必要都沒有,給兒童團下命令反倒更省事兒。她們會一個字不差的去執行,同時也會監督其他人。

    就在營地建設的同時,一名禁軍押官拿著安撫使的官憑去了通川堡,通知此地守將前去營地拜見新任湟州經略安撫使。

    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晚飯都已經吃完了,才有一隊人馬出了寨門,向著營地方向慢慢走來。領頭的是個黑胖子,比王冠和司馬光可胖多了,那匹馬被他壓著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倒斃。

    此時洪濤正坐在箱車上喝茶,現在海拔低了一些,高原反應也減輕了不少,但頭還有有點疼,晚飯沒吃多少,喝口熱茶倒是挺舒服的。

    至於說那位押官的命運他根本就沒關心,只要守將不打算被株連九族就不敢傷押官性命,諒對方也沒有這麼大膽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8:24
大宋有毒 220 打草驚蛇

    「大人,廖都頭來了。」富姬畢竟是女人,又沒經過真正的戰爭洗禮,還是有些惶恐,放下飯碗就端著望遠鏡站在一輛餐車頂上向寨堡方向張望。

    「王大,去清理出一條通道,打起火把帶廖都頭進來,他的官威好像比大人我還重幾分啊。」此時天色已經黃昏,由於地處盆地,太陽被山峰擋住,好像黑得更快一些,百十米外就看不清人臉了。

    「末將湟州通川堡守將、廂都頭廖春拜見司帥!」

    不大會兒,王大帶著一個肉球滾到了箱車邊,到底他是站著行禮的還是跪著行禮的,洪濤居然沒太看清楚。因為他的橫豎比例都差不多,再穿上甲冑和戰袍,根本就看不見腿。

    「廖都頭,辨認本官的官憑好像挺難是吧?」洪濤沒有下車,依舊端著一杯茶吸溜。

    「大人錯怪末將了,不是末將故意耽擱,而是在給大人準備下榻房舍,故而誤了迎接時辰,還請恕罪。」

    別看廖春又黑又胖,還長了一臉黑毛,和只大野豬差不多,但他的口才很好,講話條理分明、輕重緩急還有明顯頓挫,閉著眼聽很像個播音員。

    「哈,廖都頭還是位好客的主人。你的好意本官心領,如有機會,想來這個機會很快就會來到,本官肯定要去你的寨堡裡坐坐。好了,客套話暫且停止,下面來聊聊公事,通川堡的賬目可曾帶來?」

    這孫子很會撒謊,洪濤雖然並沒去寨堡中巡視,甚至都不知道里面長啥樣,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廖春是在忽悠自己。他肯定不是在收拾房舍,而是在故意拖時間。

    不過這個謊撒的很巧妙,因為自己無法證實,總不能說我認為你在撒謊就定罪吧。所以洪濤不打算和他在嘴皮子上多磨,還是來點真格的。

    與忽悠人相比,自己最擅長的其實就是查賬,不是說現代的賬目,那些會計科目很容易就能把自己繞暈,而是指古代的賬目。

    古人記賬的方式和思維邏輯相對要簡單的多,從這些數目上能很容易的發現漏洞。別說一個小小的通川堡,就算是開封城裡最大的軍火企業南北作的賬目自己也曾看過,僅僅兩個時辰就已經找到了三四處疑點,想必裡面的監司沒少做手腳。

    當然了,這些事兒並沒和給自己這些賬目的王安石講,因為真正的貪污犯永遠不是賬目上能顯示出來的,光整治這些小吏於事無補,反而會讓真正的壞人提高警覺。

    況且自己也沒能力去查清背後的一切,更沒這個權利,幹嘛去給別人當槍使,然後屎盆子扣一腦袋呢。

    但現在不一樣了,這裡是自己的地盤,誰的兜裡有幾個銅板、是從哪兒來的必須弄清楚。我允許你貪你才可以貪,不允許的話多拿一文錢也是死!

    「張押官已然通傳了大人的命令,可是末將一時半會還拿不出詳盡賬目。本堡的主簿日前跌落谷底丟了性命,新任主簿還未上任,賬目什麼的末將也搞不太清,還請大人多寬限幾日。」廖春並沒讓新任上官的話難住,一秒鐘都沒耽擱就把這個口子也給堵住了。

    「哦,這樣啊,正好我身邊熟悉賬目之人不少,用不用讓她們幫著廖都頭一起把賬目整理整理,也好少耽擱些時日。本官雖然並不著急趕路,但沿途各堡寨還有諸多事要處理,給你兩日怎麼樣?」

    廖春回答的越是平淡合理,洪濤心裡就越好奇,這個孫子到底有什麼事兒非要瞞著自己呢?為此不惜把原來的主簿弄死,這尼瑪也太瘋狂了吧。

    怎麼辦?假裝糊塗走掉?那真不是自己的風格。好奇心這個玩意一旦被弄醒,就會每分每秒的在腦袋裡叫喊我想知道,根本不讓人休息。

    硬衝進寨堡裡搜查,好像又太冒險了,萬一自己沒搜出什麼證據,或者證據不足,這個臉可就丟大了。

    光丟自己的臉還沒事兒,主要是安撫司的臉不能丟,那樣會給自己招來無盡的麻煩,以後任何一個寨堡、一個部落都會視自己為笨蛋,而對付笨蛋的辦法就是能蒙就蒙、能騙就騙。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廖春施壓,讓他總覺得露出了什麼馬腳,自己已經盯上了他,並且隨時都有可能抓到把柄。

    俗話講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廖春就是那隻兔子,自己要逼著他跳起來咬人,然後就不用費心去找什麼證據,只要他敢張嘴,也就什麼事兒都明白了。

    廖春依舊回答的很痛快,連口感謝帥司的大度,並且保證在兩日內把通川堡的所有詳細賬目都拿來,然後又多次詢問營地是否需要新鮮肉食、穀物、奶製品什麼的,這才滾動著肉球一般的身體告辭而去。

    「苗指揮,像這樣一座寨堡通常會屯駐多少廂兵、戰鬥力幾何?」就在廖春踏出警戒線的瞬間,洪濤也從箱車上蹦了下來,第一個詢問的就是苗魁。

    「常理講三百人左右,且大部分不帶家眷,假若增至五百人,此處守將應為指揮使。至於戰鬥力,末將不知如何比較。」

    苗魁讓洪濤問得有點摸不著頭腦,剛才帥司和廖都頭的對話並無火藥味,怎麼一轉眼就要評估對方戰力了。

    「就以你的親從官禁軍比較,一百禁軍可應對多少廂軍?」洪濤並沒留意苗魁的神色,他現在心中想的是另外一個事兒。

    假如這一百親從官不足以對付那麼多廂軍再加上盜匪,自己該如何跑路呢?是往湟州城方向跑還是掉頭回蘭州?

    「如是野戰,五百應不是問題……攻堅的話,三百想必也可應對……末將真無法確定,邊關的廂軍不比州府,兵器甲冑裝備略多,將領也多是由有經驗之人擔當。」苗魁好像想明白了一點,但又不敢確定,試圖說得更明確,可是越說越覺得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若是守城呢,再加上馬蜂窩和一窩蜂。」洪濤顯然對苗魁的回答不太滿意,又把可變參數範圍縮小了一些。

    「……只要箭矢足夠,廂兵十個指揮使也無法攻破營地。只是末將不知大人是何意,難道廖春要反?」

    現在苗魁如果再聽不出洪濤話裡的意思那就是真傻了,但他還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怎麼剛到湟州境內就遇上反賊了,這也太巧了吧,會不會是這位稀奇古怪的上司搞錯了呢?

    「莫急、莫急,本官只是問問而已。花掌櫃,據你所知,那個黑虎山有多少盜匪盤踞?」洪濤根本沒去琢磨苗魁的問題,擺了擺手,又把問題扔給了富姬。

    「小、小人不知……想來不會少於百人,那日他們都在山間盤桓,人數無法確定。不過那股盜匪馬匹甚多,幾乎未見步卒。」富姬也被問得一愣,她根本就沒去想過這個問題,更沒顧得上探聽,只能是憑藉當時的記憶猜。

    「好吧,就算也有三百騎兵,再加上通川堡這三百步卒,苗指揮,你可能應對?不要問理由,只需回答我能否應對、如何應對即可!」聽了富姬的回答洪濤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又轉過頭問苗魁,苗魁剛要追問就被懟了回來。

    「無論廂軍還是盜匪皆無強弓勁弩也無堅甲,何須應對,不如直接打上門去,抓了廖春一併審問。」

    苗魁也學會了駙馬的表情包,開始撇嘴了。對付三百武裝農夫外加三百有馬的盜匪,還用得著如此費勁兒,這不是寒蟬人嘛。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8:26
大宋有毒 221 引蛇出洞

    「很多事情不是能用打來解決的……記住啊,賭注、四年九個月!」洪濤現在有點秀才遇到兵的感覺,對付苗魁這種人就不能講理!

    一夜無眠……沒錯,不光洪濤沒睡好,整個營地裡就沒幾個人能睡好的,自然不包括施銅和蔣二郎那幾個老兵,他們不是沒睡好,是根本沒睡。

    這幾個人在請示過之後就每人帶著一匹馬出了營地,具體去哪兒不清楚。富姬也跟著去了,她說這些人是她帶來的,假如有人想臨陣退縮,那就必須由她親手正法。如果正法不成功,她就成仁!

    洪濤沒有阻攔,不是盼著富姬成仁,假如施銅和蔣家兄弟有反心,這次不反下次也得反。富姬的選擇沒有錯,要想成功就必須付出,假如連手下人的品性都擔保不了,像她那樣總是往來於兩國邊境之間,干的都是不可告人的買賣,早晚也得沒命。

    早死晚死都是一死,那不如讓她先去死。在這一點上洪濤還是很保守的,能用別人的死去證明錯誤,就別用自己的。

    這次誰都沒死,天不亮蔣二郎就向營地裡射了一箭,上面綁著一張紙條,只有短短兩句話,言簡意賅但信息量很大:昨日夜,三騎出堡向北,疑為黑虎山。今夜恐有變,大人破敵,我等截殺!

    合算蔣二郎他們這一夜是去監視通川堡了,這一點洪濤確實沒想到。看來在作戰經驗上這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兵,確實要比自己這個自學成才的二手軍事家豐富一些,考慮的更全面。

    這張紙條說明了一個始終拿不準的問題,通川堡守將確實與黑虎山盜匪有很深的勾結。同時也證明了另一個問題,自己那番恐嚇確實起作用了。

    這位廖春廖都頭在賬目上非常不乾淨,不惜以殺人阻攔調查,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後,又要鋌而走險勾結盜匪襲殺禁軍,用喪心病狂來形容他都不為過。

    「王大,午飯過後把我們所有的鐵蒺藜都撒到一百步之內,這此不是演習,是真的要上陣殺敵了,怕不怕?」

    看完了紙條洪濤和誰也沒說內容,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該準備的也都準備過了,結果如何只能到時候用實際過程檢驗。

    煽情和鼓動士氣一直不是他的長項,而且他在心底看不起這種方式。只有準備不足時才會出此下策,把勝負寄託到一群人的熱血和荷爾蒙上。如果是凡人採用此法還說得過去,做為穿越人士再這麼不長進,哪兒還有臉去聊以後。

    「官人不怕我等自是不怕,願為陛下、為大宋戰死沙場……官人,王大想問問,陛下和大宋一直都要掛在嘴邊嗎?他們對我等並無恩情,為何要如此袒護。」

    王大還和平時一樣成熟的可怕、冷靜的不像孩子。但這一切只是假象,是裝出來給別人看的。眼看四周並無人注意,她還是露出了孩子的一面,對一些不太懂的問題有非常強烈的好奇心。

    「待你成年之日,官人會給出答案。去吧,照顧好弟弟妹妹,只許躲在箱車後面觀戰,敵人不進入營地、沒有官人的命令誰也不許擅自出頭露面,明白了就重複一遍!」

    這個問題不僅王大過問,其他孩子私下也問過,年齡越小問的次數就越多。此時洪濤還沒法給出答案,說了她們也不會懂。其實不用告訴她們答案,只需要好好活著,用不了幾年她們自己就明白了。

    蔣二郎這些人確實有門道,洪濤端著望遠鏡搜索了好久,也沒發現他們到底藏到哪兒去了,不僅人不見了蹤影,連馬匹也找不到,更沒有馬嘶之聲,好手段啊。

    不過洪濤知道,這十個人肯定躲在通川堡西面的樹林裡,那裡靠近通往黑虎山的唯一小路,要想劫殺漏網之魚,只有堵在對方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最有效率。

    想來那些盜匪們也不會往內地或者其他寨堡方向逃,別看這是山區,好像是座山就能藏幾百人,真正能藏人並能活下去的地方並不多。到了晚上氣溫會驟降到零度以下,再加上嗖嗖的寒風,沒有固定居所很快就會被凍死的。

    等待總是很難熬,等待未知命運的降臨更折磨人。整整一天通川堡內都沒什麼動靜,依舊有廂役出來翻地準備播種,看上去和昨日沒什麼兩樣。

    但在洪濤眼中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因為他有望遠鏡,能很清晰的看到這些人的動作甚至表情。

    他們根本就不是在翻耕土地,翻耕的有一部分是昨日翻過的土地,且一點順序都沒有,東刨兩下、西翻幾下,是在做樣子給自己看呢。

    這些人應該就是廖春派出來的煙霧彈,試圖迷惑自己的判斷。這個黑胖子智商不低啊,想事情也很仔細,可惜的就是這份心思用錯了地方。

    「開飯,都吃飽點,今天晚上肯定不能睡,一會兒再準備出來點稠粥,誰餓了誰去喝一碗!」

    隨著光線減弱,用望遠鏡偷窺的活動結束了。看不到敵人的動向讓洪濤很煩躁,打算用吃飯緩解緩解緊張的神經。

    「大人,今晚您就在那輛車裡安歇。蓮夫人、紫菊姑娘、一日姑娘還有宸小娘子陪您。」剛端起飯碗,王大頭就湊了過來,神神秘秘的指著營地中間的一輛箱車。

    「大頭啊,你也五十多歲了吧,怎麼就不學好呢,跟著那些閒漢嚼舌頭。官人我有那麼荒淫無度嗎?再說紫菊還未成年、宸娘是我的養女,這也能睡在一起?我看你是皮肉有點癢癢了,黃蜂,這個老漢再敢鼓噪,就照他腿上來一下。別傷手,留著手還得幹活呢!」

    洪濤差點沒把一嘴粥都噴出去,這個建議太有誘惑力了,但自己不光不能答應,還得表現出義憤填膺的樣子,才可勉強證明自己是個正常人,不是禽獸。

    「……大人您想歪了,小人用攜帶的鋼板把那輛箱車加固了一番,頂上還有蓋子,箭矢不透,刀砍不進。」

    王大頭那張老臉都快沒地方放了,黑暗中都能見到紅色。他不是為自己的想法羞恥,而是被駙馬的思路所震驚。不愧是大人啊,腦子就是靈光,這麼複雜的情節都能馬上想到!

    「這飯沒法吃了,做的什麼啊,就不能多放點米讓粥稠一些嗎!彭大呢?我得看看你是不是私藏大人我的口糧了!」

    從原來指責別人低俗的位置瞬間就變成了自己低俗,饒是洪濤臉皮厚也尷尬的無以復加。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於是他突然把粥碗頓在了桌上,起身向餐車走去。

    彭大是個木匠不假,但他做飯的手藝也很厲害。這時只能用他來當擋箭牌,擋一擋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目光,那裡面全是濃濃的鄙視。

    鄙視歸鄙視,洪濤還是從善如流帶著幾個小姑娘鑽進了囚車。沒錯,王大頭整出來的這輛箱車真和囚車差不多,前後左右加頭頂都是鋼板。

    這玩意是用來鋪路的,遇到坑窪之類就把鋼板鋪在地上讓車輪通過,結果全被他用木框鑲到了一起。

    結實談不上,估計晃悠晃悠就得散架,但防禦飛蝗箭矢足夠了。就算馬蜂窩上的重箭也射不穿這種十毫米厚的鋼板,普通步槍子彈來了也是白搭。

    「官人,我們會不會被盜匪殺死?」在這幾個女孩子裡蓮兒年紀和週一日相仿,都是十五週歲,但和週一日比起來她就顯得有點嬌氣了。在車廂裡不住向外探頭探腦,臉肯定嚇白了,只是天黑看不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8:25
大宋有毒 222 七星附體

    「不會的,官人我保證……」洪濤正在講孫悟空大戰阿克蒙德的故事,本來編起來就挺費勁的,還讓蓮兒打斷了。

    「因為在盜匪殺死你之前,我就會先動手,我的女人怎可被盜匪凌辱!這是誰給你的弩箭,你會用嗎?」

    編瞎話這個事兒最怕被人打亂思路,洪濤已經想不起來孫悟空和阿克蒙德剛才都用了什麼招數,乾脆不講了,開始詢問蓮兒手中的蠍子弩來歷。

    「……是大頭爹爹給的,他說一打起來就讓我們幾個拉著官人上馬往回跑,這是給我用來防身的……」

    蓮兒肯定不想出賣給自己武器的人,但她更不習慣和駙馬撒謊,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就把王大頭賣得乾乾淨淨。

    「就憑你們幾個?來試試,看誰能掰過我這隻手!」洪濤沒有去怪王大頭,他們這是一種深沉的愛,不能說值得稱道吧,也不應該去指責。

    但他對王大頭給蓮兒出的主意有點惱火,想讓三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就把自己制服,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洪濤在車廂裡發出了挑釁大家都聽見了,隨後的慘叫和求饒聲也聽見了。但沒一個人打算去施救,全都默默的遠離了這輛箱車。

    嘴賤的人就得惡治,平時誰也不敢和朝廷命官動手動腳,只能任其耍嘴皮子欺負人。現在有蓮夫人帶頭鋤奸懲惡,求之不得啊。最好別和手較勁兒,掄圓了往嘴上抽!

    「王師傅,您和駙馬處的時間長,能不能和末將交個底,你家官人是不是有什麼神通?」

    苗魁吃完晚飯之後就爬上了營地西邊的那排箱車頂,呆呆的望著遠處的通川堡,這時突然又爬了下來,湊到了正在往胳膊腿上綁第二層皮甲的王大頭身邊,小聲的求教。

    在渭橋鎮待久了,有些習慣會自然不自然的改變,比如在對待工匠的態度上。王大頭是銅鐵作工程師,也就意味著是基地裡這方面技術最厲害的大匠頭子。

    隨著身上穿的、手上拿的越來越多都是精鋼打造,苗魁和這位匠人接觸的機會也越來越多,不能說交情有多深吧,反正時不時也會在一起喝兩口。

    「苗指揮,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王大頭畢竟在宮裡待過,那地方很鍛鍊人,一聽苗魁的話鋒,立刻就提高了警惕性。

    「我剛剛看到堡裡有燈火閃動,都這個時辰了,除非有什麼大舉動,斷不會隨意浪費火燭。想來大人昨日所料就要應驗,末將心裡想不通,大人從來未來過此地,更沒去過邊關,為何只憑幾句話就斷定堡中守將要反呢?昨日大人召廖春問話時我也在場,與常人並無二狀。」

    原來苗魁是來找王大頭解惑的,直接去問駙馬肯定得不到滿意的答覆,那個人滿嘴都是廢話,他要不想告訴你,談一宿也是白搭。

    與其去聽廢話,還不如找別人側面打聽打聽。這也不是什麼違禁的舉動,想多瞭解瞭解上司的脾氣秉性,合情合理。

    「我家官人在開封城被稱為星宿下凡,難道苗指揮沒聽說過?」一聽是來打聽八卦的,王大頭立刻就不警惕了。

    他最喜歡聊這種事兒,平日在府上也沒少嚼舌頭,駙馬從來不關,而且駙馬也沒少給自己編排故事,一報還一報。

    「末將久居宮中,對外面的事情不太曉得……」苗魁已經感覺到不對勁兒了,剛一開頭就帶著濃重的神話色彩,再聊下去還有意義嗎?

    「那就難怪了,跟你講,我家官人是被星宿附體的仙軀,還不是一個星宿,是七星同體!為天樞宮貪狼星君、天璇宮巨門星君、天璣宮祿存星君、天權宮文曲星君、玉衡宮廉貞星君、開陽宮武曲星君、搖光宮破軍星君。」

    王大頭已經把兩層牛皮臂甲系好了,又開始往腿上綁脛甲,並在中間墊上兩片很薄的鋼甲片半成品。

    這也是駙馬私下裡教授的歪招,禁軍們全不以為意,主要是穿戴起來太麻煩,跑著跑著還容易掉出來。

    但工匠們特別信奉駙馬的正經話,反正他們也不用四處跑,怎麼安全怎麼來吧。好不容易當了回工程師,那麼豐厚的工錢還沒拿夠。更主要的是走到哪兒都被人尊敬的感覺沒享受夠,真得活仔細點。

    「這不是七元解厄星君,怎麼會都在一人身上?」北宋道教和佛教同時盛行,而且誰愛信什麼就信什麼,限制很少。苗魁顯然對道教瞭解的多一些,張嘴就點破了王大頭的瞎扯。

    「嘿,怎麼不可能?你幫我把皮帶繫上,聽我給你講講這其中的道道。本來這種事兒像我們這種人也參詳不清,但朱八斤交往駁雜,在金明池的時候他把延真宮的道爺請來給煉鐵爐做法,這些都是道爺算出來的!人家是這麼講的,廉貞、武曲、破軍、祿存是官人的本性,他待人和氣不懼權貴、恩仇存於心早晚要報;巨門、文曲是官人的氣度,奇思妙想、精於計算,誰人能比我家官人拿手?貪狼嘛,嘿嘿嘿……道爺說此條最應驗,我家官人不管走到哪兒身邊都有女人相伴。以前的事兒老漢沒見到就不提了,眼前不就有這麼多位嘛,難道你也看不見?」

    如果王大頭此番的模樣被洪濤看見,他老小子還得倒霉。不過朱八斤請來的道士可真能白話,估計也沒少收錢,這套瞎話編的,聽起來居然還真和駙馬的一言一行有所對應。

    「您是說蓮夫人和紫菊姑娘?」古人本來就對神神鬼鬼、天上的星宿持半信半疑的態度,讓王大頭這麼一提,苗魁也就信了八分。

    前六位星君在駙馬身上的表現確實挺明顯,但唯獨貪狼星君不太靠譜。駙馬並沒貪戀女色,至於之前的風評,大家都選擇性的忘記了。

    「瞎說!蓮夫人和紫菊姑娘是貼身侍女,命中注定就是駙馬的人,你想想還有沒有別人了!」王大頭對苗魁的理解能力很是擔憂,這麼明顯的事兒都看不懂,怪不得官人總把他當外人對待,太笨啊!

    「啊!你是說這些女童!」苗魁順著王大頭的眼神扭頭看了看,嘴都合不上了,那個方向正是王大帶領的兒童團。

    苗魁還真想不出駙馬從小就訓練這麼多女孩子有何用,吃穿用度都很足,甚至比工程師吃的都好,既不像有錢人家從小豢養歌姬,又不像青樓裡培養女伎。

    現在讓王大頭這麼一提醒,聯想的閘門頓時被打開了,越想越靠譜,同時也就越相信這位大人是被星君附身了。

    不管是不是七位一體,貪狼星肯定沒跑,凡人根本想不出這麼高級的玩法。日後王大她們就是一群武能行軍打仗、上陣殺敵,文可寫寫算算、吟詩作對的貼身侍妾。

    至於說其間還夾雜著幾個男童,那就更符合貪狼星君的稱號了。都貪狼了,還在意性別嗎?再說了,**這玩意自古到宋從來也沒被完全禁絕過。

    「不止、不止,那位花掌櫃和車中的周家娘子,恐怕也逃不過貪狼星君嘍。說起來也是她們的福氣,跟了我家大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每天還有聽不完的稀奇事……」

    王大頭對這次的八卦傳播大業很滿意,主要是聽眾比較夠檔次,且受教的態度很誠懇,那就再指點指點吧。

    「唉,苗指揮,我還沒說完呢……」王大頭算是說過癮了,剛要再聊一聊駙馬平日裡的喜好,苗魁突然站起身貓著腰跑了。

    這讓老頭很不滿意,剛要起身去追,也發現了不對勁兒。山坡下通川堡方向出現了一道星星點點的火光,正在向營地這邊移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8 08:26
223 溪羅撒

    溪羅撒,年近四十的唃廝羅首領,他的祖上欺南凌溫曾經輝煌過,佔據了河湟地區,設王城於青塘,統領部族數十萬,東聯大宋,北抗夏人,依靠連通東西的河湟商路,富甲一方。

    可惜好景不長,自打欺南凌溫死後,他的三個兒子爭權奪利互相仇殺,再也沒有把族人的力量聚到一起。

    不僅被大宋剝奪了寧遠大將軍、愛州團練使、邈川大首領的頭銜,還經常被北邊的夏人攻擊,不得不把活動地區縮到了南山以南,以前的屬地也多為大宋佔領。

    到了他這一代,唃廝羅部族只剩下萬餘人,零零散散的分佈在湟水北岸的高原群山中,過著朝不保夕、忍饑挨餓的苦日子。

    湟州的宋人到不曾仇視、驅趕這些吐蕃蕃人,因為他們的數量太少了,只集中在幾個主要的城寨和周圍,基本不會涉足群山深處。與其說是不想驅趕,不如說是無力驅趕或者叫無暇驅趕。

    可是失去了水草豐美的谷地、緩坡,族人們就是失去了飛翔的翅膀,不是趨於宋人之下幹些苦力換口飯吃,要不就得進入群山與老天爺抗爭。

    很多族人都在嚴寒、雪崩、疾病、飢餓中死掉了,大家說這是天神對族群降下的懲罰,懲罰當年那些為了爭奪權力而自相殘殺的惡行。

    但溪羅撒不認命,他自打被選為唃廝羅部首領之後,就一門心思的琢磨著該如何改變自己及其族人的命運,並幻想有一天能像祖先欺南凌溫那樣建立起自己的王朝。

    但這個想法實現起來非常難,與大宋為敵顯然不是好的選擇。唃廝羅部族很窮,很多人連一把鐵刀都沒有,只能以獸骨為弓箭、獸皮為甲冑。宋人是他們唯一能找到的貿易的夥伴,再鬧翻臉就真啥都得不到了。

    夏人也不是良善之輩,他們向來排斥外族,即便自己率部為夏人效力也換不來多少好處,唯一能得到的就是族中勇士的亡魂,這條路走不通。

    還像祖先一樣替宋人鎮守這片土地吧,好像時機也不太對,因為此時河湟地區已經是宋人的地盤了,即便人家願意讓唃廝羅部繼續祖先的輝煌,自己也拿不出那麼多人去為大宋出力。

    擺在溪羅撒面前的好像只有一條路,率部向西到措溫布西邊去,與西羌人爭奪草場,然後繁衍生息,暫時躲開宋人和夏人,這兩個龐然大物目前誰也不能招惹。

    可要想西遷去別人家裡打砸搶,就得具備一定的武力。族人不乏勇士,可他們手裡沒武器、身上無鎧甲,只用血肉之軀如何與同樣兇猛的羌人戰鬥呢?

    最終溪羅撒還是把主意打到了宋人身上,準確的說是打算用黃金和湟水邊的幾個寨堡守軍交換兵甲。

    別看群山裡生活條件艱苦,但也不是一無所有,慷慨的天神並沒完全拋棄他忠實的子民。這些年族人在山溝的流水中發現了黃金,順流而上進而找到了兩處金礦。

    這種漂亮的金屬對溪羅撒和唃廝羅部族而言沒半點用處,但是宋人喜歡,雙方一拍即合。在剛開始的一年多的時間裡,溪羅撒的族人用黃金從通川堡、把宗城換回來刀劍、弓矢、甲冑上百具。

    可這個速度遠遠達不到溪羅撒的要求,而且族人開採黃金也很艱苦,宋人守將更是貪婪,不肯降價,想滿足西遷的需求遙遙無期。

    但這一切好像又出現了轉機,前年冬天溪羅撒在一次狩獵中無意救下了差點被雪崩掩埋的通川堡守將廖春,這個胖胖的漢人為了感謝救命之恩,終於說了實話:

    就算溪羅撒能拿出更多黃金,宋人的寨堡也拿不出更多兵甲。因為他們不是作戰部隊,兵甲數量本來就少,還有詳細登記,想得到額外補充更不容易,無法拿出太多。

    但廖春也說了,想得到更多兵甲也有辦法,那就是去掠奪過往的運輸隊。他們大多是向邊關運送兵甲和糧食的,不管任何一樣商品都是溪羅撒族群急需的物資。

    至於這樣做會不會引來朝廷的剿滅,廖春說只要按照他的指點行事就不會引來朝廷的關注。當然了,這一切不是白幹,溪羅撒依舊要支付黃金作為報酬,不管搶劫成功與否、也不管唃廝羅族人有無死傷,只要他提供的情報無誤,這筆報酬就不能少。

    雙方合作了幾次,結果確實都很滿意。溪羅撒得到了兵甲和糧食、廖春坐在家裡就有黃金入賬,各得其所。

    黑虎山裡有了匪盜,還是從夏人那邊跑過來的蕃人,這就是廖春向禁軍匯報的調查結果。和他事先預計的一樣,禁軍聽說是北面的小股蕃人之後也不打算認真對待。

    通川堡以北一直到西夏境內都是連綿的群山,大部隊無法通行,但習慣了這種環境的吐蕃各族卻可以生活在其中。

    就在這片群山的北面,還生活著一支被稱為六谷部的吐蕃部族,他們原本在和西夏爭奪涼州,後來被打敗了,就散成了很多小部落鑽的哪兒都是。因為這麼一小撮人大動干戈不值當,只要別鬧的太過分就不用搭理。

    就這樣,溪羅撒和廖春安安心心的幹起了無本買賣。廖春的通川堡是進入湟州的第一個寨堡,所有宋朝的後勤運輸、商隊都要從這裡經過。

    他會仔細打聽來者的虛實,再根據押送部隊的數量、貨物種類做出最終判斷,然後派心腹通知溪羅撒下山開搶,幾乎搶一次成功一次。

    當然了,也有失手的時候,就一次。那次廖春派人來報告說有一個駝隊正沿著湟水向把宗城進發,由於這個隊伍並沒在通川堡停留,所以不知道運送的是什麼,但從駝隊的規模上看應該都是值錢的貨物。

    而且這支駝隊不像軍方的,更不像朝廷的,私人商隊搶了也就搶了,沒人會過份追究,敢到這裡來行商的人也都是亡命徒。

    溪羅撒聞聽之後立刻帶人下了山,也發現並且跟上了這支駝隊,還沒找到合適的截殺地點,就被對方發現並受到了警告。不是言語警告,而是一種武器,強弩!

    這種武器在溪羅撒眼中就是無解,即便穿著鐵甲照樣無法抵禦。對方不僅有強弩,還人人穿著全身甲冑,那種甲冑一看就比廖春換給自己的強不知道多少倍。

    然後溪羅撒就慫了,儘管對方人數少,可是裝備太強悍,即便能依靠人數最終獲勝,那肯定也是慘勝。

    用幾十條部族勇士的命去換這些兵甲值不值呢?溪羅撒覺得很不值。兵甲沒有可以去換、去搶,一年、二年、三年總有夠用的時候。

    但人沒了,至少要等上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成長起來,目前還聽命於自己的唃廝羅族人已經不足萬人,多一半還是婦女和孩子,經不起這種無畏的消耗。

    自打那一次之後,這支駝隊又從這裡路過了一次,廖春同樣還是沒搞清楚人家的來歷,溪羅撒乾脆連山都沒下。

    這次廖春竟然冒著跌落深淵的危險,連夜派人來通知自己有大麻煩了!他的新上司來到了通川堡,而且還要徹底檢查賬目。

    只要一查賬,通川堡庫房裡那些被廖春私自倒賣的兵甲立刻就得露餡,不光他的性命難保,連帶著各個寨堡可能都要受牽連。說不定這位新來的宋朝大官還會抽調禁軍進山剿滅自己,畢竟截殺宋人的運輸隊也是死罪。
mk2258 發表於 2018-6-29 18:46
224 流星雨





    不過廖春的堂弟又說了,這位新來的經略安撫使人數不多,二百多人的樣子,且隊伍裡有多一半是老人、孩子和民夫,另一半兵卒也穿的怪模怪樣不像是禁軍。

    假如雙方可以合兵一處,一舉剿滅這支隊伍,光兵甲就至少有二百多套,還有不少車馬。另外這麼大官出行,帶的細軟肯定也少不了。廖春說了,他什麼都不要,戰利品全給溪羅撒,他只要這些人的命,一個活口都別留!

    廖春狠不狠溪羅撒沒感覺,宋人之間的齷齪他也不想摻合,但這筆買賣值得乾。保住了廖春就等於保住了以後的交易途徑,如果讓這位新任大官站穩腳,以後再想私下交換兵甲基本就沒可能了。

    再加上幾百套兵甲和很多財物的誘惑,溪羅撒也惡向膽邊生,把黑虎山附近的族人全都召集了過來,湊了近四百戰兵,其中多一半都有鐵甲鋼刀,浩浩蕩盪下了山。

    在通川堡與廖春匯合之後,簡單的分配了一下各自的任務,就趁夜向那片建在山腰緩坡上的營地進軍了。

    其實在看到這片營地之後,溪羅撒就已經放心了。廖春沒說謊,這位新任的宋朝大官確實不懂行軍打仗,居然把營地建在了這麼一片既無險可守、又無路可逃的的絕地上。

    身後的小路?看似那是個活路,其實一旦淪落到靠這條路上逃跑,結局依舊是死。

    宋人再厲害,也頂不上世世代代生長於此的吐蕃人,尤其是在夜間走山路,很可能沒被追兵追上,自己就先摔下懸崖了。

    身前的坡地?那更是個笑話。這麼緩的坡無法阻擋戰馬衝鋒,卻會把自己變成高人一等的活靶子。

    只要營地的軍帳被火把點燃,藉著火光裡面的人會像困獸一般被外面游弋的騎手一箭箭射翻,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因為營地外面四處都是黑暗,啥也看不見。

    “廖都頭,我帶族人從北面衝進去,你帶堡兵由南邊進攻,把西邊空出來任由里面的人出逃。”溪羅撒不想與宋人一起作戰,兩邊的作戰方式也不同,很容易誤傷。

    “溪頭領好算計,到時候你的騎手們就可以像抓羊一般把他們一個個的砍翻了。這位王大人身邊有兩個小丫鬟模樣可人,溪頭領可以派人找一找,帶回去做個壓寨夫人,或者賣給夏人為奴,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廖春理解溪羅撒的戰術意圖,這是要把營地內的人趕出來,然後更能發揮唃廝羅騎兵的優勢。眼看這個最大的威脅就要被剿滅,他是發自內心的暢快。

    什麼經略安撫使,到頭來還不是死在自己刀下,想來能被朝廷派到這個破地方來的也不是啥重臣,搞不好還是得罪了皇帝被貶的,死了就死了,朝廷頂多下文要求當地官員調查,最終真正幹實事的還不是自己。

    到時候就說山頂積雪融化導致崩塌,這一隊人全被砸進萬丈深淵,死無對證。找?怎麼找?深淵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水,一塊大石頭扔下去也能給衝到幾百米開外,更何況人馬。實在不成找個地方扔下去輛馬車和幾具屍身也算個交代吧。

    “我不要女人,我的妻子必須是族人裡最美的姑娘!記住我們的約定,所有戰利品都歸天神子民。”

    說心裡話,溪羅撒真的很看不起廖春,像他這種吃裡扒外的行為是會遭到天神懲罰的。可自己真管不了那麼多,為了族群的未來,還得和這種不配稱為人的東西交往,很是難受。

    “給你也是糟蹋,還是去和你們的犛牛睡吧,呸!”溪羅撒看不起廖春,廖春更看不起溪羅撒。

    在他眼中,自己是在開封駐紮過的堂堂禁軍指揮使,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沒見過,被人算計落難於此,不得已才與這些蕃人來往。

    等到攢夠了金銀、打通了關節,自己還是要回到那個花花世界裡享福的。到時候用這些金子買個院落,再來幾位小妾,那才叫過日子,誰還當什麼禁軍啊。

    “讓神賜予我們力量,勇士們,去拿屬於我們的東西吧!”溪羅撒在距離營地不足五百米的地方居然下了馬,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祈禱完畢之後才重新上馬,單手舉起了鐵骨朵,大喊一聲催動了戰馬。他一動,身後已經排成了幾列的馬隊也跟著動了,向著那幾盞燈火亮起的地方全力衝刺。

    就在溪羅撒跪地祈禱時,營地南邊的廂兵步卒已經開始了慢跑,一邊跑一邊拉開隊形,等到北面響起陣陣馬蹄聲時,這邊的步卒已經排成了橫隊,正準備彎弓搭箭,先向營地中來幾波拋射,打亂可能會有的防禦部署,吸引一部分防禦力量,給騎兵創造更多的機會。

    “嗖……嗖嗖嗖……”溪羅撒和廖春一唱一和搭配的挺默契,營地裡也不甘示弱。就在騎兵進入二百步距離、步卒剛剛把箭矢插在地上時,突然亮光一閃,營地里傳出了尖利的哨響。那種響聲太嘹亮了,還拉著長長的尾音,絕對不是人的氣息能夠吹響的。

    “噗噗噗……啊啊啊啊……噗噗噗……嗖嗖嗖……”幾秒鐘之後,哨聲、物體碰撞的悶響、人嘴裡發出的慘叫就互相回應著組成了一首屠殺的交響樂。

    不管是步卒還是騎兵都遭到了撲面而來的密集攻擊,甚至連攻擊的是什麼武器都沒看清,就已經倒下了一大片人。

    此時那座高高在上的營地彷彿仙境一般,全部籠罩在濃濃的霧氣當中,霧氣後面還有一閃一閃的刺眼光亮,每閃一下,天空中就會響起一聲哨響、多出一道流星……

    “神啊,請不要拋棄你的子民,不要用天火來懲罰,可憐可憐我們吧……”溪羅撒是沖在第一排的,也是第一批見到如此場景的人。那些煙霧、閃光、哨音和流星,把這個為了趕回跑丟的犛牛連雪崩都敢面對的漢子嚇壞了。

    雪崩沒什麼,但神就太強了,這些流星肯定不是人間的武器,它是神用來懲罰罪人的。自己的馬已經被流星帶走了生命,身後的族人也正被流星像打穿雪人一般打倒在地,那些用金子換來的寶貴鐵甲在流星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現在他能做的不是帶人逃跑,天神的怒火豈是凡人想逃就能逃開的?只有趕緊跪地用最虔誠的態度祈禱,才有可能免除被天火懲罰。當然了,如果神想懲罰那就是天意,誰也沒轍,自己的族群也就完了。

    廖春沒有溪羅撒這麼好運氣,跪在火箭當中愣是一支也沒挨上。他在第一波火箭攢射中就已經一命嗚呼了,一根馬蜂窩重箭射中了他的脖子,然後還帶著他的腦袋繼續飛了出去,只留下一具更顯得渾圓的軀體,這回真是站著和躺著一邊高了。

    那些廂役組成的步卒也沒有唃廝羅人虔誠,只挨了一波火箭就開始四散潰逃,跑的真快,只是有些人辨錯了方向,在黑暗中一頭栽進了奔流不息的湟水。

    “停停停……停止射擊!老彭、老彭、快吹啊,大人我已經什麼都看不見啦!”營地裡全完是另一幅景象,有些禁軍將士們正站在齊腰深的戰壕里發射火箭,另外一些則從箱車往戰壕邊運送一筒一筒未發射的馬蜂窩和一窩蜂,順便再把發射完的外殼拖走。

    別看箭矢發射一次就作廢了,外殼的圓筒卻可以反复裝填使用,必須回收。另外彭大和武家的工匠們正拖著兩台腳踏式鼓風機玩了命的蹬,試圖用強烈的氣流驅散發射後瀰漫在營地裡的煙霧。但收效不大,急的洪濤直跺腳,啥也看不見怎麼攻擊?
mk2258 發表於 2018-6-29 18:46
225 天神下凡





    “無關人等全部撤回箱車後面躲好,待煙霧散盡看明情況再做定奪!”已有的煙霧驅不散、火箭還在繼續發射,洪濤終於琢磨過味兒了,再這麼打下去火箭全發射完這些煙也散不開,還會越來越多。不是還有鐵蒺藜呢嘛,先看看戰果再說吧。

    “大人您怎麼出來了?”王大頭也沒閒著,他穿著一身圓鼓鼓的盔甲,正貓著腰往回搬發射筒呢。

    餐車旁邊還有一群工匠正在往空的發射筒裡重新安裝火箭,而更低級的工匠則從箱車中往下搬一捆捆用油布包裹著的箭矢,成了一條簡單的流水線。

    “大人豈是她們幾個就能製住的?蓮夫人的蝎子弩是你給的,那這個主意肯定也是你出的。你等著,早晚會讓你知道背後算計我是什麼下場,告訴大家先別忙著擺弄馬蜂窩了,敵人好像沒攻進來。”

    洪濤瞥了王大頭一眼,抬手指了指那輛囚車。此時囚車的門被東西從外面別死了,正是蝎子弩。他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騙得里面的四個小姑娘讓他下了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大人、大人……那邊怎麼也會有馬蜂窩的叫聲,難道說敵人也有……”就在此時,通川堡方向也傳來了一陣陣尖利的哨聲。

    這種聲音不是隨機的,而是特製的。每根火箭的箭桿上都被鑽了幾個小洞,當初為了調整聲音的高低大小可沒少浪費,最終才獲得了駙馬的首肯。至於說為什麼火箭發射出去非得這麼叫喚,駙馬說是為了氣勢……

    “莫慌、莫慌,敵人應該退了,那是花掌櫃帶人在截殺,想來跑掉的敵人應該不少,不得不動用一窩蜂了。”

    洪濤倒是不擔心別人也有火箭,這是不可能的,唯一還擁有這種武器的就是富姬的駝隊,此時響聲和光亮發起的地方也符合她們的任務。

    “苗魁!苗魁!清理通道吧,我們也出去抓點俘虜回來,主要是馬匹。聽響動剛才應該有不少騎兵,但願不會射死太多戰馬。”既然富姬那邊已經開始截殺逃竄之敵,自己這邊應該就沒啥威脅了,這是再尋常不過的邏輯。

    苗魁接到命令之後立刻就讓禁軍士卒用毛氈開始卷地面上的鐵蒺藜,這玩意太愁人了,佈設起來無比輕鬆,可要想收拾乾淨真挺費勁的。

    “大人,我們上當了,北面還有上百兵馬潛伏,這該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清理出來一道三米多寬的通道,苗魁剛剛帶人衝了出去,不到一分鐘又原路退了回來,滿臉都是驚慌。

    “快快快,把一窩蜂搬過來,給我上!”洪濤也嚇了一跳,這麼密集的射擊居然還有人能抗住不退,這得是多精銳的部隊啊。

    自己是小看了古人,假如這樣的話,之前定下的謀略就得變變了,至少得把行軍炮搞出來才可以直面西夏人,否則兇多吉少。

    “嗖嗖嗖……哇啦哇啦哇啦……”親自帶人出了警戒區,準確的說洪濤是跟在禁軍屁股後面挪出去的,而且身體一直是側著,只要發現不對勁兒,他打算立馬扔掉肩上的一窩蜂往營地裡跑。

    苗魁是個比較合格的指揮官,他身先士卒,第一個發射了肩上的一窩蜂。隨著火箭的噴湧而出,不遠處人影晃動,還伴隨著一陣陣的番邦話。

    “等等!等等!我怎麼看見他們都是跪在地上的……黃蜂,你過去扔個火把趕緊跑回來,千萬小心別靠太近。”

    就在火箭落入敵群的瞬間,洪濤藉著亮光發覺了不對。對面的人好像並沒有進攻的意思,誰見過跪著進攻的?而且他們的慘叫聲也太整齊了,與其說是叫聲不如說是某種頌讀。

    “苗指揮,你聽得懂蕃人的話嗎?”黃蜂舉著兩支火把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甚至火把亮起時都沒發現他的身影。洪濤也沒時間去琢磨他是怎麼辦到的,被火把映照出來的景象太瘆人了。

    正前方一百多米的地方橫七豎八的躺著、趴著、跪著一大片蕃人,他們有些穿著宋朝制式的甲胄,但還是一眼就能認出身份。這些人有的已經死了,因為身上還插著箭矢,有些人肯定傷了,卻不敢哀嚎,忍著劇痛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嘴裡還念叨著什麼。

    也有沒受傷沒死的,他們更虔誠,全部五體投地高舉一雙手沖天,像是唱又像是念,彷彿在進行一種宗教儀式。

    正因為見多識廣,洪濤才覺得有些邪門。打著半截仗忽然到念經時間了?這事兒好像從來沒聽說過,難道古人真有邪術可以退敵?必須搞清楚,假如有的話自己盡量學學,說不定以後能用上。

    “末將不懂,他們也不懂……花掌櫃的駝隊裡好像有人懂……”苗魁和禁軍們也被如此怪異的場面嚇得不善,肩上的一窩蜂紛紛對準了那群人,只要發現有任何異常馬上點火,先射了再說!

    “快派人去通知花掌櫃回來!”洪濤也想起來了,富姬的隊伍裡不光有懂漢話的蕃人,還有通番語的漢人。

    其實此刻溪羅撒也已經發現對面這群人了,然後就更堅定了是天神下凡。廖春那邊敗退的場面他看到了,但不大會兒寨堡那邊就也下起了天火。

    溪羅撒簡直太佩服自己了,多虧對神明的虔誠,否則就得和廖春一般被天火追著殺。這些漢人就是笨,神的懲罰還打算逃開。

    而自己這邊的祈禱顯然奏效了,從那個仙氣繚繞的地方走出來一群穿著明亮衣服的人……不對,不是人,是神使。他們是神在人間的化身,因為凡人看不到神,所以必須有個中介。

    這次又猜對了,一名神使突然就放出了天火,把身後兩個膽敢停止頌念經文的族人打翻在地。神靈眼裡不揉沙子啊,趕緊大聲念吧,誰嗓子好誰說不定就能活下去!

    “大人,您這是發射了多少火箭,這一片都快成小樹林了。”富姬回來的很快,跟她一起來的還有兩個蕃人。

    “少廢話,你那邊怎麼樣?”此時黃蜂已經又往對面扔了幾隻火把,在火光下這一片的景象確實挺詭異的。

    上百人跪伏在密集的箭簇林中齊聲頌念,富姬的話裡明顯有戲謔成分,可洪濤沒心情開玩笑。在弄清這些蕃人的意圖之前,一切都還不確定。

    “他們是在祈禱天神不要降罪,看來大人您把他們嚇壞了。”富姬也看出駙馬沒功夫開玩笑,馬上收斂了笑容和身邊的蕃人耳語了幾句,得出了結論。

    “天神……靠,我還以為他們有什麼法術呢!苗魁,派人去把他們都綁了,傷者給一刀吧,這傷沒法治。還得麻煩花掌櫃帶人審一審,找出首腦把這一切搞明白再來營地見我。”

    聽了富姬的回答,洪濤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些蕃人就和當初剛見到火槍、火砲的印第安人一樣,所見完全超出了他們想像力,最終只能把一切歸結於神靈。

    人總是需要一個解釋的,當人無法解釋時那就都推給神,完後內心就平衡了,有時候這種平衡會比生死還重要。

    而自己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去做,能利用這種盲目的崇拜多久就利用多久,順便再給他們一個縹緲的希望。只要不出太大意外,這些人基本就算自己的子民了。

    但在接受他們之前,多少也得了解一下子民們的來歷。這個任務不用神親自去幹,因為神下面還有各種代理人。
mk2258 發表於 2018-6-29 18:47
226 名人之後





    審理的工作很漫長,主要是語言不通,得經過翻譯來回翻。天都亮了,富姬才帶著一臉疲憊回到營地,一頭鑽進了駙馬的臨時臥室。蓮夫人對富姬還是比較放心的,立刻起身下了車,順手還把布簾放下。

    “他們是格薩爾王的後代,沒想到我還碰上名人之後了啊!”剛聽到欺南凌溫的名字,洪濤的睡眼就睜開了一半。這就叫名人效應,總比說是個山間無名之輩有點興趣。

    “西遷?問問他們,假如留下來可以繼續生活,有好的草場可馴養馬群、牛群,他們還走不走了?”待聽到溪羅撒換取兵甲的目的之後,洪濤的睡意就完全醒了。

    卞馬介紹的部落再大也不可能有萬把人,而且他們和自己隔著好幾層關係,短時間內走不了太近。但這個溪羅撒不同,他是個無家可歸的人,還有偉大的理想。理想這個玩意吧,有時候能成為動力,但要是被人利用了,也會成為脖子上的一根套索。

    “我已經問過了,他們說罪孽深重,必須留下來贖罪,以免把禍事留給後代。現在官人就算轟他們走也不可能了,這些傢伙正在準備犛牛舉行祭天儀式,然後就是官人的子民了……”富姬一邊說一邊抿著嘴笑,不知又想起了什麼。

    “啪!這是你背著我幹的吧?記住啊,下不為例!有時候你認為對官人有利的不一定就真的有利,凡事還是要和我商量之後再決定。他們不能拜我,一會兒你去找王大頭,讓他找塊銅趕緊刻個陛下的聖像,摸樣差不多就成。祭拜的時候要拜銅像,懂不懂!”

    不管富姬想起了什麼,洪濤都確定她利用這些蕃人的虔誠耍心眼忽悠了人家。這事兒無可厚非,但讓自己當他們的神就太過了。

    如果這事兒被有心人傳出去罪名可大可小,會像傳染病般一輩子跟著自己,說不定哪天就到了爆發期。

    “姬懂了……”被駙馬在腦袋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富姬終於清醒了點,也明白了這麼做的用意,更清楚如果不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一臉的凝重。

    “但那些廂役不能留,正好,交給溪……溪什麼來著?”蕃人這邊最好處理,他們的死活沒人關心,但通川堡的廂役就比較麻煩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全弄死。

    “溪羅撒……還有廖春的家眷是不是也……。”富姬對駙馬的處置方式並無異議,經過這幾個月的邊境奔波她的心也硬了。

    “一併處置,以後通川堡交由溪羅撒族人經營,算是蕃兵吧。該上交的一粒糧食都不能少,而且還得把馬群給我繁衍出來,這麼好的草場光種地可惜了。”

    洪濤肯定了富姬的猜測,開始安排走後的工作。這個寨堡不僅要保留還得加強,它是湟州的東大門,卡住這條山路誰就都進不來了。

    “另外姬在寨堡裡還發現了廖春藏匿的黃金,整整兩大箱,足足千兩金沙,該如何處置?”匯報完了人的事兒,富姬沒打算下車,又開始徵詢對物的處置意見。

    “留下一半給溪羅撒,……這破名字真繞口。讓他按照陛下的聖像鑄造金佛供奉在堡中,剩下一半裝車帶走。對了,告訴溪羅撒,他本人要跟隨在神使身邊,族人可以留下一部分。然後讓他們統統下河把身體洗乾淨再來見我,神喜歡潔淨的子民,臟兮兮的一股子味道,神會吃不下飯的,嘿嘿嘿……”說視錢財如糞土,可真要是突然看到一大堆黃金,還別看到,光聽听就讓洪濤忍不住想笑,俗啊

    真正被火箭射死射傷的廂役並不太多,不到三分之一,還有一部分慌不擇路掉進了湟水,早就被沖跑了,剩下的一百多人全被溪羅撒的族人帶走了。

    最讓洪濤心疼的蕃人的戰馬,他們的人能跪伏在地祈禱,受到的火箭打擊不多,但戰馬不懂啊,至少被射死射傷了白匹。

    這個表面狂野的漢子心思還挺縝密,他認為殺了這些廂役太浪費,不如當做礦工使用,帶到大山里去開採黃金,這樣就能鑄造更大的神像保佑全族平安。

    至於說安全問題嘛,他拍著胸口向神女保證,假如沒有馬匹和熟知路線的族人帶領,這些廂役一輩子也出不來,別說是廂役,就連他的族人每年也只能進出兩次,其它時候不是大雪封山就是滾石和泥漿掩埋了路徑,誰來了也沒招儿。

    富姬分辨不出他話裡所言情況是真是假,但洪濤可以。青藏高原上的路確實如此,即便到了後世科技那麼發達的時候,開著汽車也不敢說可以隨時出入這片荒蕪的高原,光靠兩條腿又沒有電子地圖啥的,確實很難進出。

    既然溪羅撒對神這麼虔誠,那就隨了他吧。其實這些廂役就算出來了、還能跑到開封城裡去投遞訴狀,洪濤也不是很擔心。

    廖春是死有餘辜、廂役是協從照例也當斬。武人地位本來就低,再加上收服蕃人、穩定邊關的事實,一群賊配軍的死活根本拿不上檯面做為攻擊朝廷大員的罪證。

    洪濤只是不想留下這些禍害,他們的心已經黑了,很難再改造好,自己也犯不著費心費力的去幹這件事兒。有更容易控制、更得力的唃廝羅族人可以驅使,要這些廂役何用。

    至於說什麼人種問題、民族問題,洪濤根本就沒考慮。在他眼中全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能被自己利用、控制、忽悠的人,另一種是不能的。

    前一種就是自己的族人、同胞,有條件的話要為他們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這也是成本。後一種則是百分百的敵人,不管他們是黑眼睛還是綠眼睛,必須除之後快。

    溪羅撒處理族人死者的方式很合洪濤的心意,他找來樹枝堆成幾個台子,扒光了死者的衣物,清洗乾淨之後在柴火堆上碼整齊,一把火就全給燒了。燒乾淨沒燒乾淨的也不管,全部推入湟水齊活。
mk2258 發表於 2018-6-29 18:47
227 何為異族?





    “大人之法末將覺得不太妥當,蕃人反复無常,大人一走他們很可能再次入山為寇。此堡乃交通要道,交於蕃人會不會過於草率。”這種習俗宋人是絕對接受不了的,富姬和工匠們頂多是扭頭不看,苗魁比較直,看不慣就得說。

    “苗指揮,我發現你有個很不好的毛病,就是凡事兒總喜歡以自己的喜惡下結論。廖春來的時候你說他看著人畜無害,不像壞人;現在又看不慣此種場面,斷言他們是壞人。王大,集合兒童團,官人有話要講。”

    洪濤並不反感苗魁的直爽,但有錯誤的地方必須指出來。不僅僅要當面指出,還得讓孩子們旁聽,也算是一堂人生課。

    今後這些孩子安安穩穩坐在課堂裡聽講的機會不太多了,他們也得跟著自己滿處跑,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用腦子想,算是進入了實習期。

    “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生活習慣,比如大人我就非常不喜歡穿大宋的衣服,太麻煩了;也不太喜歡吃大宋的飯菜,味道太淡了;更不會吟詩作畫,太沒意思了。蕃人和我們一樣,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習慣,比如吃喝、衣服樣式、信仰的神靈、說話的語言等等。但他們也有和我們一樣的地方,都願意更舒服的活著。我個人認為,前面的那些不同都是小節,完全可以改變,而後面這個意願才是永遠無法抹除的。宸娘是外族,但她除了頭髮、眼睛的顏色和宋人不同之外,可還有不像宋人的地方?我是沒看出來,她作詩的水平已經超過了我,至少在這方面她比我更像宋人。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人是會變的,每個人的生活環境決定了他的生活習慣、信仰以及語言,但改變不了我們都是人的本質。只要環境發生了改變,這一切慢慢都會趨同的。陛下稱之為 子,那就說明只要在這片天空下生活的人,都應該是一樣的,也都應該是我大宋的子民。有些地方、有些人可能不知道,那我們就去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聽,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們聽。只要他們聽了,承認是陛下的子民,那就不是異族了。誰如果還認為有異,就是對陛下的不敬,天子之下萬民平等。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去告訴那些不明白、不知道的人,勸他們回歸正朔。大家看,唃廝羅人就听懂了,這就很好嘛。既然人家都聽懂了,我們為何還要把同是陛下的子民往外推呢?不僅不能推,還得去和他們多交往、多接觸。有人會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廂役倒是我們的族類,可他們殺起同族來一點都不手軟,還勾結外族殘害過往的同族。大家告訴我,誰是同族、誰是異族?以後不要再有這種想法了,聽勸的、承認我大宋天子的就是同族,不管他們 什麼樣、說什麼話;不聽勸、不承認是天子子民的就是異族,無論他們的詩詞歌賦做的多好、蹴鞠踢的多巧、漢話說的多流利,都必須堅決消滅!”

    又開始了,洪濤祭出了天下大一統的理論,還把大舅哥抬出來當擋箭牌,硬生生把民族、國家、帝王這些概念全掰碎了往一起攪合。

    這種爭論在信息獲取很方便的後世都是沒結果的,猛然拋出來給古人聽,一時半會他們還真有點暈頭轉向。

    想反駁吧,皇帝在前面擋著呢,稍微用詞不當就是大罪。不反駁吧,怎麼琢磨怎麼有問題,那些蓬頭垢面、不識漢字、不懂漢話、生活習慣差別很大的蕃人,怎麼就突然成了自己的同族呢?

    “皇帝萬歲!大宋萬歲!”但有一群人沒去琢磨駙馬所言對不對的事兒,她們覺得世界就在眼前、就在腳下。

    照官人的方法勸說下去,很快夏人也能成為大宋子民,然後就是北朝。原來殺人是這麼有意義的事兒,確實利國利民,如果官人不說,別人愣是沒想出來,太笨了!

    而且官人勸說別人的方式很過癮,昨晚最高興的就是這些小童。火箭是殺人利器,但也是漂亮的煙花,尤其在夜空中愈發璀璨。

    誰不想像官人一般揮手間制敵於死命、瞬息間退敵於無形、不費一言一句就能說服蕃人呢。想一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這樣去勸別人歸順大宋,孩子們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眼珠子裡噴著火苗,誰反對誰就是他們的敵人!

    “教你一個詞,狂熱!以後但凡看到王大她們這樣的眼神,你就趕緊躲得遠遠的,千萬別沾邊!”

    洪濤笑瞇瞇的看著王大她們整齊的喊著口號,一轉臉卻滿臉嚴肅,低聲和也同樣有些衝動的蓮兒交待著。

    苗魁落荒而逃了,他是被一群孩子嚇跑的。如果再不跑,他很確定這些孩子馬上就會抽出短刀照自己身上捅。

    這種眼神的孩子他從來沒見過,此時王大頭的話突然迴響在耳邊,七星合體!沒錯,這位駙馬肯定不是凡人,凡人不可能同時具備人類的所有有點和缺點。

    這位駙馬平時很和善,從來不為難工匠和士卒,也不吝嗇吃喝穿用。有時他又很壞,折騰的那些礦監、礦務胡說八道,又忽悠的那些礦戶暈頭轉向,最終無非是想多弄點石炭和礦石。

    關鍵時刻他又很毒辣,廖春剛剛露出點反意,甚至自己都沒看出來,他就已經起了殺心,還不打算留活口。此時的他則非常邪惡,沒錯,苗魁覺得邪惡這個詞太貼切了,只要離駙馬足夠近,都會被那股子邪氣所沾染,比如說那些小童。

    這樣的人自己能對抗嗎?想都別想,而且他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既然都是星宿下凡了,估計不會亂講,保不齊就是天意。自己只是個小軍官,肯定沒星宿懂得多。

    看樣子這位駙馬也沒有反心,正相反,他比任何官員對皇帝都忠誠。那麼多黃金不要,愣是叫蕃人給陛下鑄造神像,還得供著。如果大家都這麼造反,皇帝會笑得直不起腰。
mk2258 發表於 2018-6-29 18:47





    直到第二天中午拔營啟程時,洪濤才見到了溪羅撒本人。他和五十多名族人全都清洗完畢,並在通川堡內找了些廂役的裝束穿好,暫時成了這支隊伍的民夫和嚮導。

    從表面上看,這些剛剛歸順的蕃人幹活很是賣力、態度也非常虔誠,只要見到穿著板甲的人就馬上低頭撫胸行禮。

    “你既然能聽懂漢話,那就親口回答我一個問題,想不想跟著我為你的族人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草場?到時候我會和可以放出流星的神與你求情,把那片土地賜予你管理,讓你像祖先一樣成為一位有做為的王。”

    從溪羅撒的眼神中洪濤看到的不僅僅是崇仰,還有濃濃的好奇和孜孜不倦的探索。這是一位很有腦子的首領,他正在學習營地內的每一樣東西,就像他漢話說的很好一樣。

    這種人光用信仰恐怕控制不了多久,況且自己也給不了他成系統的信仰。是到了湟州之後直接除掉還是繼續留用,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如果除掉他,那剩下的近萬唃廝羅族人就都成了自己的敵人,雖然短期內不用怕那些還過著原始生活的山民,可畢竟是個麻煩。

    想繼續留用,就得有可以相對控制的把握。財富、武力也算一種控制方式,但都不太靠譜,這些東西夏人同樣可以給他。

    事實上邊境地區有一部分蕃人部落就是這麼幹的,哪邊給的好處多就擁護哪邊,苗魁的擔心並不是完全沒道理,有很多前車之鑑。

    當車隊啟程之後,洪濤終於想到了一個對溪羅撒比較有吸引力的提議。這位首領之所以要費大力氣西遷,究其原因還是想建立他們自己的國度。

    可能國家這個詞對他們而言很迷惑,但意思差不多。自己不給他財富、武力和權利,自己給他一個實現理想的機會,這玩意別人好像給起來都挺費勁的。

    “我和我的族人願意永遠侍奉神使,只求神使不要拋棄神的子民。”溪羅撒並不太好忽悠,他對這一切的渴望只在眼眸中閃了一下,就被生生壓了下去。

    “神保護不了你和你的族人一輩子,想保護自己的族人還需要你這裡足夠聰明,能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昨夜打敗你們的不是流星也不是天火,而是我親手製造出來的武器。我且問你,假如你和你的族人也會製造天火,還會怕西面的羌人、北面的夏人和東面的宋人嗎?還用把別人的皇帝當神一樣供奉嗎?到時候你可以選擇你們喜歡的生活,每天願意怎麼放牧怎麼放牧、願意唱什麼歌就唱什麼歌、想要哪塊草場就要哪塊草場。拍拍你這裡問問自己,到底想要給神當一輩子奴僕呢,還是願意自己也去當一次神呢?我不需要你馬上回答,給你足夠的考慮時間,或者去和你的族人商量商量,想好了再來找我。但也別太久,這片土地上不僅僅有一個唃廝羅部族失去了家園,還有很多其它部族,我只能幫助其中最有價值的一支實現這個想法。如果每個人都 得到這麼優厚的條件,那這個建議也就太不值錢了,你說是吧?”

    溪羅撒聽懂了,但是他不敢輕信。不信沒關係,洪濤先開出條件,明碼標價。能賺多少、怎麼賺全講清楚,還得告訴你這筆買賣並不是獨家授權,別以為離開你我們就玩不轉,到底同意不同意自己琢磨去。

    “我和我的族人需要付出什麼?”出於安全考慮,溪羅撒和他的五十名族人並未配駝馬,全是步行。跟在洪濤馬旁走了近百步,溪羅撒終於做出了明確的回應,不再裝傻充愣了。

    其實從天一亮他就已經發現自己猜錯了,對方不是神靈而是宋人。可是再想反抗已經沒了機會,失去了馬匹代步,即便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在春天的大山中活不過幾天。

    而且廖春也死了,自己之前的謀劃全部化為烏有,為了繼續活下去,他不得不強忍著悲痛,燒了同族的屍體,做出敬畏神靈的樣子,以期讓宋人大官放心。

    有了通川堡這片草場,族人用不了兩年就能重新休養生息過來,自己跟著宋人大官說不定也能找到更好的機會。

    但這位宋人大官好像和其他宋人不一樣,他沒有習慣性的認為蕃人都傻,自己算計的是挺好,可他把話挑明了,還開出一個這麼有誘惑力的條件,再裝下去立刻就沒了意義。

    “效忠五年!五年之後還你和你族人的自由。在這五年中,我來給你的族人建立學校,讓唃廝羅的孩子上學認字、讓唃廝羅的族人學習如何煉鐵、製作兵甲利器。你的族群需要為我提供兵源,他們的吃喝穿用都由我負擔。五年之後,你和你的族群願意留下,我們就用僱傭的方式繼續合作,不願意留下,有了可以戰鬥的軍隊、堅甲利器,哪兒都可以去得。同時我還可以繼續給你的族人提供支援,幫助你們在大宋以外的土地上搶到一塊滿意的地方。你可以去和任何人打聽打聽,誰能開出和我一樣的條件,我立刻就辭官回家,然後把這些車里拉的兵器盔甲全送給你。”

    洪濤是認准了五年這個期限了,坑苗魁也是五年,現在又要把溪羅撒也騙到坑里來。其實他說三年、七年、十年都可以,只是覺得五年這個時間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還很順口。

    沒錯,效忠五年然後放溪羅撒族人自由的條件就是個坑,這番話裡最關鍵的內容並不是期限,而是讓孩子上學認字、讓族人學習煉鐵製作兵甲利器。

    聽上去這個條件簡直太優厚了,洪濤簡直就是大善人,實際上這是一個非常惡毒的釜底抽薪之計。

    文明相對野蠻、先進相對落後,前者的吸引力永遠比後者大。後者一旦嚐到了前者的滋味,打死也不願意再退回去。古人用了一句話就把這個道理闡述清楚了,他們是這麼說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歷史上也有很多這種事例,比如蒙古人佔據了中原,不到百年就完全被享樂磨光了銳氣,曾經橫掃歐亞大陸的蒙古鐵騎,最終連一群舉著鋤頭木棍的農民都打不過。滿人也一樣,他們入關之前驍勇善戰,入關之後倒是比蒙古人堅持的時間長點,但也長不到哪兒去。

    還有後世美國人玩的那套文化入侵,不知不覺間就會把一個民族的文化沖淡。這就是洪濤想達到的目的。

    他要用更富裕的生活條件、更豐富的文化知識、更新穎工業化生產方式,把溪羅撒的族人全部同化過來,倒時候讓他們走他們也不想走。

    即便還有一些人頑冥不化,但大多數人並沒有這麼強的自製力和分析能力,他們看不到那麼遠的事兒,只關注眼前。

    最狠的並不是同化溪羅撒的族人,而是教授他族人的孩子上學識字。假如唃廝羅的孩子從小都學漢字、說漢話、講漢人的禮儀、再吟誦幾句唐詩宋詞啥的。不用好幾代,一代人之後唃廝羅族群就分化了,再來一兩代人,這個族群也就只剩下名字了。

    甚至很多族人會以這個名字為恥,不願意再主動提起。因為這個名字代表落後,會讓他們在宋人為主的社會中受到歧視,影響他們奔向美好的前程。

    這是從根本上抹殺掉一個族群的最快辦法,鋼刀在這時候遠遠沒有書本效率高且副作用大。這個理論不用再次去證明了,歷史上有無數先例,他自己在金河帝國時對東南亞各族也是這麼做的,效果大大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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