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63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57
269 誰天生是奸臣?





    這就是全部有關蘇軾和高俅的內幕,但洪濤不知道啊,當他聽王大說有個叫高俅的人在門外求見時,嚇得差點把飯盒扔到地上。

    王安石他不怕、司馬光他也不怕,甚至神宗皇帝他都不怕,因為那些人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就算是政客也有一定操守。

    可高俅不同,小說裡他是個壞蛋,而自己也是個壞蛋。壞蛋怕什麼?真不是警察,而是更壞的壞蛋。只有壞蛋才能明白壞蛋要做什麼,也只有壞蛋才能遏制壞蛋,同行是冤家嘛。

    “你叫高俅!”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洪濤抱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心態打開了院門,然後就愣住了。

    門外站著一個面目清秀,身材不高的年輕人,歲數應該還不到二十。說好的老奸巨猾呢?說好的吃人不吐骨頭呢?說好的玩弄權柄於股掌之間呢?

    “見過帥司大人,正是小人……我家官人讓小的把此物親面交給大人,裡面是長公主所託……”洪濤怕高俅,高俅同樣怕洪濤。

    他早就听說過這位腦子有病的駙馬,也知道這位駙馬每走到一個地方上任就會人頭滾滾、破家破財,比掃把星還掃把星。可是聞名不如見面,看到活人了,小心肝差點沒跳出來。

    現在他知道蘇軾為啥不自己來了,這位駙馬合算是真有神經病,穿的和黃河邊的漁民差不多,一臉一身的污漬,身上還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道。

    都這個德性了,手里居然還捧著一個方方的鐵盒子,盒子都裝著飯菜。這些飯菜都被攪合到了一起,看著就和豬食差不多。

    而駙馬吃飯用的傢伙也不是筷子,是一把鐵質的大勺子。與普通勺子相比,這把勺子不光大,前端還有幾個分叉,有點像三根齒的梳子。

    具體這玩意是叫勺子還是叫別的什麼名字,高俅真不知道,他根本就沒見過如此怪異的餐具。但他心裡很堅定的認為,如果這樣都不算精神病,大宋基本上就可以消滅精神病這個詞兒了。

    “你真叫高俅?開封人士?”洪濤微微揚了揚頭,王大就伸手把包袱接了過去。

    洪濤對包袱裡裝的是什麼麼沒興趣,無非就是一些長公主親手縫製的衣服。情誼很濃,但自己基本不穿,穿不慣。現在他感興趣的是這個年輕人,是不是水滸傳裡的那個高俅呢?

    “回大人話,小人家確在開封,也確實叫高俅……”看著面前的駙馬,高俅兩條腿都快軟了。

    “你聽說過還有別人叫高俅嗎?”洪濤往嘴裡塞了一勺子飯菜,一邊嚼一邊又衝王大使了個眼色。然後王大就轉到了高俅身後,手還扶上了腰間的刀柄。

    “……這、這、小人不曾聽說……”明知道身後站著一個同樣可能有精神病的女人,高俅也不敢回頭,那股子冰冷的殺氣已經滲入了他的骨髓。現在他終於知道勺子前端的三個齒是做什麼用的了,居然可以像刀子一樣把食物插起來送進嘴裡。

    “來,進來給我講講你的過去,就從……就從你記事開始講吧。”洪濤歪著頭琢磨了琢磨,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是高俅,還得再盤問盤問,就算找不出有用的信息也不能這樣放他走。

    “我、我家官人還等著小人回話……”駙馬一閃身進去了,高俅才看到院子裡還有幾個穿著同樣怪異、眼神同樣犀利的孩子,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相同的是她們都站在一個高高的銅罐子周圍,盯著罐子上的幾個細管往外滴東西。滴的是什麼高俅看不清,但他好像看到地面的木板上有些許淡紅色。

    駙馬在蒸人!他吃小孩!這是高俅腦子裡的第一反應。

    淡紅色的肯定就是血液啊,被這個大罐子一蒸,混上水汽就沒那麼紅了。罐子應該就是童男童女,外面不是都傳說這位駙馬是星宿下凡,還是天煞星,吃個童男童女好像也挺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他叫自己進去幹嘛呢?難道說童男童女吃膩了,想拿自己換換口味!

    這尼瑪也太嚇人了,不成,我必須不能進去。其實想進也進不去了,兩條腿不停使喚,胯下還有一陣緊迫感,然後就……尿了!

    “還不快走!”王大可不管這個男人叫啥,更不管他尿不尿褲子。

    在木台上割喉時,那些禁軍軍官照樣大小便滿地,都不算事兒。官人後來說了,人過於緊張或者瀕死的時候就容易失禁,這是科學現象,不代表膽量大小。

    “就這樣你以後怎麼當奸臣啊……進來吧,只是聊聊天,說完了就放你回去,不會少一根汗毛。”

    洪濤又說謊了,他已經動了殺心,準備哪怕只有百分之三十可能性就得把高俅弄死,以後凡是碰上叫高俅、蔡京的也一律幹死。是不是無所謂,殺一個少一個嘛。

    冤不冤顧不上了,要怪就怪你們父母吧,誰讓他們給孩子起了這麼一個倒霉名字。天怒人怨什麼的更是瞎扯,自己現在歸飛船上那個孫子管,老天爺和自己明顯不是一個系統。

    高俅口才確實不錯,即便都被嚇得尿了褲子,始終還認為自己馬上就會被扔進大銅罐子裡蒸熟成為駙馬的晚飯,依舊能用最簡潔的語句表達清楚每個場景,把他從記事起所經歷的一切一切全都講了一遍。

    “哦,你是蘇大官人的書吏……成了,以後你就跟著本官吧。王大,帶他去二零三營地,和蔣隊長說,讓他專門學習蕃族的各種語言,再好好操練操練。”聽完了高俅的經歷,洪濤覺得這小子很可能就是水滸傳裡的高太尉,沒理由,就是感覺。

    於是高俅同學的命運就在這一天走上了另一條岔道,他基本不太可能再去禍害大宋了,相反,他還要為保衛大宋拋頭顱灑熱血,至死方休!

    洪濤覺得殺了他有點浪費,就算是最壞最壞的奸臣,他們年輕的時候也是和別人一樣的熱血青年,說不定更熱血。

    只是製度促成了他們的轉變,既然這樣,死就是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換一個環境、換一種制度,說不定就會變成英雄呢。

    到底會不會有這種徹底的轉變洪濤也不知道,人性這個玩意比任何自然科學都複雜,因為不容易找到規律,可變參數太多,所以他想拿高俅做個試驗。

    至於說以後高俅還會不會有危害,自己能不能始終控制住他,洪濤根本就不擔心。哪怕這孫子骨子裡註定要當奸臣,死不悔改,他也沒機會爬上高位了。一個小兵,就算再壞,對國家也構不成太大傷害。

    只要自己一旦感覺情況有變或者身體快不成了,就會把身邊一切有可能出問題的人一一除掉,其中就包括他!

    一名書吏換一輛駙馬車,當蘇軾收到駙馬的親筆信之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私人秘書本身和書僮的性質相當,屬於長期僱傭合同,只要本人樂意可以隨時轉換雇主。

    現在想問高俅同意不同意也晚了,駙馬信上說了,軍中缺筆吏,高俅正好擔此職務,為了能盡快破敵,禁軍的建設不能耽誤,所以還請自己多多包涵。

    至於說不見面的事兒駙馬也解釋了,不是故意失禮,而是他太忙,正在研發一種新的克敵武器,還是為了盡快破敵,所以抽不出身,同樣請多多包涵。

    不過駙馬又說了,少了一個書吏肯定會缺人手,乾脆把州衙的主簿週一日小娘子派給蘇大官人臨時差遣,另外還從本來就非常吃緊的親從官禁軍中抽出三個兵卒做為護衛。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57
270 冬天來了!





    湟州地處荒涼,出行多多不便。所以,他的這輛專用駙馬車就轉送給自己,必須收,這不算賄賂,而是朋友間的一種情誼。也是對蘇軾工作的支持,沒有車你就沒法轉,沒法轉你就沒法看,沒法看你回去就沒法向皇帝交差!

    “官人,此車甚是精美,在京中萬金不得求。據說駙馬曾差人專門從京兆府給官家進奉了一輛,車身由精鋼為骨、竹蓆為棚,有門有窗,鑲金帶銀。配上兩匹西涼白馬,跑起來如騰雲駕霧。官家和嬪妃頭一次坐時均嘔吐不止,和暈水一般。”

    蘇軾這次來身邊只有三個隨從,一老兩小。老的這位是他的族人,平日里算個官家,大事小情的全負責。

    見到院子裡的這輛車,老人家很是欣慰,假如能用一個書吏換一輛車,他樂意把另一個也換出去,翻過來掉過去怎麼算怎麼是大賺!

    “真有此等神奇?”蘇軾也被這輛車迷住了,它雖然沒有老管家說的那麼精美,更不是鑲金帶銀,但結構上很相似。

    四個又細又大的鋼輪,上面還敷著一層軟木。車廂並不像普通箱車般四四方方,而是個躺倒的月牙,與兩根車軸之間只有四堆厚厚的鐵片相連。用力推一推車體就能感覺到極富彈性,確實有點坐船的感覺。

    最讓人心動的還是車棚,它也是用精鋼為骨,但外面不再是竹蓆,而是一層厚厚的牛皮!皮面上雕刻著很多精美的花紋。車棚的邊角、副手、四框上均為純銅包裹,擦得鋥亮。

    這一路的艱苦蘇軾是嚐過的,騎馬坐車均能把人累的半死。要是此車真能如官家所言一般,自己這次湟州之行的後半程就能舒服多了。

    “官人不如上去試試,本官願驅車。”見到蘇軾臉上有了點緩和摸樣,許東來上前兩步拉開車門,彬彬有禮的請蘇軾上車。

    帥司大人交代過了,自己這些日子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招待好蘇軾,他去哪兒自己就得去哪兒,同時那三名親從官也得跟著。

    許東來心裡很明白,也很贊同帥司大人的這個安排。本來嘛,哪兒能讓蘇軾自己隨便亂走,萬一有個不開眼的瞎說咋辦。有自己和親從官跟著,都不用說話,想必也沒人敢造次。

    雖然蘇軾是自己的偶像,那也僅僅是個偶像,駙馬是自己的未來。偶像和未來比,前者好像就沒那麼重要了。

    蘇軾走了,坐進駙馬車享受著軟綿綿的皮質沙發走了。還有許東來和三名親從官護衛,沿著小路向最近的寨堡而去。

    他要深入基層去找尋第一手資料,不想在湟州城裡聽這些和王詵一條心的官員瞎得得。當然了,那些鬼畫符一般的賬目他也看不懂,既然有了這輛可以邊跑邊安睡的四**馬車在,深入基層好像就不是啥難事了。

    在這一點上蘇軾還是挺佩服駙馬的,他的飛鷹具、蜂窩煤、白蠟、寶繪堂、寶甲和寶刀,現在又加上駙馬車,每一樣都很好用。

    但目前駙馬車最大的用途居然是給邊軍運送糧草,這就讓蘇軾很惱火了。此物明明應該在開封城的御街上奔跑,裡面坐著文人雅士,再帶上兩位名妓、插滿花朵才算物盡其用。怎麼可以整日裝著一大堆貨物奔波於坎坷的土路上呢,暴殄天物嘛。

    “高俅,過來看看,你的蘇大官人走了,走著本官的車走了,連馬都是本官的。你自己琢磨琢磨,值不值這一輛車兩匹馬錢。還恥於學習蕃話?我告訴你,限期三個月,入冬之後如果還學不會,我就也把你的脖子割開放乾淨血,然後掛在路邊晾肉乾。看什麼看?跑啊!比你小三四歲的女孩子都能跑完,你次次落在最後是什麼意思?王大,過來給他背包裡再加一塊鋼錠,跑不完沒有飯!”

    就在蘇軾途徑的山坡上,幾十名兒童團正在進行山地負重進行軍訓練。現在洪濤已經不好意思再往特種部隊裡湊合了,雖然人家嘴上沒說,但心里肯定很膩味這位次次倒數第一,還那麼多屁話的帥司大人。所以他乾脆就加入到兒童團的隊伍裡來,趁著她們年紀還小,不至於讓自己老倒數,再過兩年的話估計連兒童團都沒臉去了。

    昨天兒童團裡又來了一位新成員,年紀比王大還大,還是個男的,可是在訓練中卻當了倒數第一。

    他不僅當了倒數第一,還拒絕和蕃人學習蕃話。於是洪濤在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專門陪著高俅完成今天的訓練,順便讓他死了其它心思。

    蘇軾的湟州之行哪天開始的洪濤知道,但哪天結束的就不知道了。許東來和三名親從官剛開始還能跟著蘇軾四處亂轉,可是慢慢的就被蘇軾發現了異樣。

    有這幾個人在,他見到的所有人都在誇新任帥司的好,真快誇成星君下凡了,就沒一個敢說缺點的。不僅沒缺點,連平凡都不成,全照死裡誇。

    然後許東來連同三名親從官就失業了,被蘇軾從身邊轟走,不許再跟著。許東來特意派人回到湟州城請示該如何處置,還需不需要繼續跟隨了。

    洪濤琢磨了琢磨,乾脆就把許東來和三名親從官調了回來。蘇軾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愛找誰聊就找誰聊,人家有點追求也不容易,說起來還是挺正當的事兒,幹嘛非搞成這麼齷齪呢。

    他問出什麼回到開封也是白搭,想知道的皇帝和王安石他們早就知道了,不想知道的誰說出來誰會遭領導恨。這種虧不親自吃兩次是領悟不到的,這次的小虧不吃,以後還得吃大虧。

    直到八月初的時候,通川堡守將才傳來消息,說是蘇軾一行人在通川堡做了最後的補給,然後趕著馬車上了那條唯一通往外界的山路,應該是回開封去了。因為他看到蘇軾的馬車裡還裝了很多湟州特產,比如犛牛奶做的奶酪、各種毛皮什麼的。

    “走就走吧,來的時候沒打招呼直接敲門,走的時候也就別瞎講究了。這樣也好,從此天各一方,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不用再為之前的情誼傷腦筋。”

    當洪濤得知這個消息時,蘇軾估計都快進入蘭州了,想去送送都沒機會。如果說當初在駙馬府兩個人因為政見不同有點隔閡,那這次的湟州之行就是兩個人徹底絕交,誰都沒有太多留戀之情。

    其實就算蘇軾通知了洪濤哪天走,洪濤也不一定有時間去送他。這次不是因為其它事情不想見,而是真沒時間。

    自打進入農曆八月之後,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氣溫也一天比一天低,就算在艷陽高照的中午,單衣單褲也擋不住帶著絲絲涼意的山風。它們帶來了一個重要訊息,高原上的冬天要來了!

    冬天來了能忙啥呢?米囊子花基本都已經過了綻放期,割花苞的工作會一直持續到八月底,然後就不用管了。

    待到明年再把花籽撒下,已經耕種過一季的牧人會越來越熟練,產量也會越來越高。對於這種可以換糧食的花,牧人們會比誰都上心伺候,根本不用逼迫。

    各個工坊裡的生產會減慢,因為一旦下雪,進入湟州的山路就會很難行,王冠的後勤車隊再也不能每個月都來一次。沒有了充足的原料,尤其是燃料,各個工坊就無法滿負荷生產。

    周邊的各族牧人會像土撥鼠一樣鑽入大山深處,尋找他們過冬的營地,然後守著辛苦了一夏天換來的吃喝穿戴,和熊冬眠一樣整整蟄伏三四個月,直到明年冰雪開始融化的時候才會露頭。

    北面的夏人也不會在冬季有什麼動作,宋人怕風雪,夏人也是人,一樣也怕。群山中一旦下起雪,就不分宋人和夏人了,該出不去誰都出不去,該凍死啥族都得凍死。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57
271 瞞天過海





    所以說吧,高原上的冬天是一年中最慵懶、最閒暇的幾個月。明天二月份之前整片大地就好像睡著了一般,除了有些人閒不住出來打打獵,基本沒人會在這種季節裡進行長距離的活動。

    但洪濤有點反常,當第一片雪花落在湟州城裡時,他又要出遠門了。這次不是微服私訪,而是大張旗鼓的帶著好幾百蕃兵去北面巡視邊關,順便驗收這幾個月耗費了大量錢糧修建的山區公路。

    對於這位帥司的舉動,湟州城里基本沒人會覺得奇怪,他要是不經常搞出點奇怪的動靜來,大家才會覺得奇怪。愛巡視就去巡視吧,最好過年的時候也別回來,那樣大家還能鬆口氣,說話聲音都能大一些了。

    可北面幾個寨堡的守將收到公文之後全嚇壞了,修路的禁軍和廂軍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一天得把寨堡和路面打掃兩三次,就差用舌頭舔一遍了。

    不過讓大家意外的是,帥司的隊伍並沒在寨堡多做停留,草草看了一遍連走馬觀花都談不上,就簇擁著五輛箱車踏上了新修的山路。

    而且嚴禁任何人陪同,唯一需要禁軍做的就是在南宗堡的山路起始點設卡,嚴防一切人等出入。理由也給了,帥司說要在古骨龍城附近的山谷裡舉行一次軍事演習,模擬夏人從此突襲。

    等演習完畢之後會率領這三百多蕃兵隨時突襲山路上的卡子,負責這裡守衛的禁軍必須時刻提高警惕,沒準三天就來,也說不定十天后才來。

    “這些蕃兵為何如此怪異,他們背上背的是什麼?”接到這個命令,修路的禁軍立馬就變成了戰鬥部隊,忙著從附近山坡上砍倒樹木製作鹿砦,那個規模和尺寸都快趕上南宗堡的城牆了。

    南宗堡的守軍也得配合守衛山路,兩位帶隊的指揮使湊到一起,怎麼看遠去的蕃兵怎麼覺得納悶。

    這些蕃兵都不著甲胄,全是短打扮,也不見有任何刀槍武器。倒是背著個半人高的大包,包裡裝的鼓鼓囊囊,上面捲著鋪蓋,外面還掛著一對兒橢圓形的東西。

    “也不光是蕃兵,裡面還有以前禁軍的人。聽說是和錢指揮使有瓜葛,幾個月前就被抓捕去了湟水南岸砍樹,怎麼又混入蕃兵了呢。”

    修路的禁軍指揮使人脈比較廣,眼神也比較毒,從這隊蕃兵裡認出了幾個熟面孔。可是那幾個人從他面前走過時目不斜視,彷彿根本就沒看見一樣。

    “李兄,我多說一句,要想活著熬到戍邊期滿,還是不要去打聽帥司大人的事情,只要你我守住這座關卡就完成了任務。”

    南宗堡的守將比較沉穩,他既沒參加錢家叔侄針對新任長官的逼宮,也沒有選在洪濤這邊站隊,而是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借助南宗堡遠離州城的優勢,縮在一邊悄無聲息的觀察。

    到目前為止他還是這個態度,在沒把這位新上司完全看明白之前,唯一的目標就是耗時間。熬到戍邊期滿就可以離開這個原本貧瘠,現在又變得危險的破地方了。

    其實在禁軍的中下層軍官裡,和他有一樣想法的不在少數。這些職業軍人打仗打煩了、也不想做為長官之間互相傾軋的棋子,只是把軍伍生活看成了一份工作,能少干就少干。

    “張兄此言極是,我這就派人回州城領取雙倍箭矢,哪怕夏人真來了,也休想從你我面前過去一個人。有了這條路再加上四輪箱車,至古骨龍城不過半天。平日只需派半都兵力沿途設卡,一旦再把南宗堡至湟州城的路修通,日後從州城到邊關真可謂朝發夕至了,難道說帥司大人要重建古骨龍城?”

    李姓指揮使自然明白同僚的心情,可是他所處的位置不同,做為駐紮在州城的禁軍,想躲開這位神經病上司基本沒希望,所以必須大致搞清楚未來的動向才安心。

    “……那樣的話,恐湟州邊境就不再是如今的局面了。聽說對面的夏人也在築城,再加上古骨龍城……”這番推測嚇了南宗堡守將一跳,然後越想就越靠譜,臉色頓時黑了起來。

    一旦雙方再起衝突,他們的安穩日子就真走到頭了,到時候不僅要在這位嗜殺的上司手下混日子,還要面對夏人的進攻。

    “如果我是張兄你,就趕緊把南宗堡的城池好好修繕修繕。一旦北面打起來,兄台這裡恐怕就是最大的屯兵所在。”看到自己的推測有了市場,李姓指揮使又開始顯擺起對未來的預測,很有點指點江山的意思。

    “極是……極是……不如請李兄幫我謀劃謀劃此堡該如何加固,堡中正好有昨日剛獵來的兩隻黃羊,你我兄弟邊喝邊聊如何?”

    南宗堡的守將是個沉穩人,但也是個沒什麼能力的人。按部就班的聽令可以,一旦輪到讓他自己做主時就要抓瞎。

    就在這兩位守將嘀嘀咕咕的一起鑽入南宗堡時,洪濤帶領的特種部隊已經抵達了古骨龍城東側的山谷。這裡沒有道路,四輪馬車無法通行,車上帶的補給品全部要裝入各自的背包。

    “小心些,不要弄破外面的油布,更不許劇烈摔打。一旦它炸了,那咱們就全得埋骨在這茫茫大山中。”

    最後一輛箱車比較特殊,裡面裝的不是小袋的炒米和青稞,也沒有奶酪、肉乾或者茶葉,而是用稻草、犛牛皮包裹著的十個黑黝黝的大西瓜。

    每個西瓜都用皮繩編成的網兜罩著,士兵們把它提出來之後,專門騰出幾個人的背包,一個一個的把大西瓜裝了進去。

    背包四周依舊用稻草和毛皮填充,比攜帶珍貴的官窯瓷器還小心。就算這樣洪濤依舊不停的叮囑著,生怕誰粗心大意。

    這些大西瓜是什麼呢?它們肯定不是西瓜,甚至連食物都不是。假如仔細看的話,這些大西瓜的瓜蒂處是用蠟封死的,裡面若隱若現的盤著幾圈細繩。

    霹靂彈,這是洪濤為大西瓜起的名字,依舊是俗不可耐。沒錯,它是一種土地雷,外殼用生鐵鑄造,經過後期熱處理後變為了更有韌性的灰口鐵。外殼的內部全部裝填的是改良過的顆粒黑火藥,每隻裡面八斤多,算上外殼總重不到二十斤。

    使用的時候只需把蠟封打碎,點燃裡面那些盤起來的導火索即可。如果長度不夠還有很多備用導火索,可以把十個霹靂彈都連起來一起點燃。

    這種武器的製作工藝並不復雜,鑄鐵和後期熱處理已經不是什麼太新鮮的絕學了,燃燒速度更快的黑火藥也是洪濤按照火砲的發射藥調配的,總共也沒用一個月就基本試制出成品。

    效果嘛,除了蔣二郎和幾個特助部隊裡的蕃人之外誰也沒見過。洪濤倒是看到了,怎麼說呢,按照他的目的效果不錯,但要是做為通用性的武器,沒啥大用。

    當地雷用基本沒可能,因為需要點火才能爆炸,操作難度很大。當榴彈用吧,它的個體又太重了,人扔不動。用拋石機拋射,當做守城武器也不成。外殼太薄,落地就碎,湊巧點著了也是一個大號煙霧彈,屁用沒有。

    那洪濤廢了這麼大力氣,總不會就為了弄出幾個大炸彈放著玩吧。當然不會,他是有非常明確目標的。

    這十個大鐵球是用來對付夏人築城用的,它能把那座城連帶夏人的兵將和奴隸都會化為烏有。只要黃蜂畫回來的圖紙沒有太大誤差,洪濤就有這個把握。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57
272 呼風喚雨





    “一隊分散到附近山腰上隱蔽起來,就當做一次野外生存訓練,以七日為限,如果本官還未帶隊返回,自行返回州衙找蓮夫人要本官的親筆信,後面的事情按照信中所言行事。二隊三隊,出發!”

    洪濤留下了一百人,然後帶著剩下的二百人沿著山谷向上次和訛力命族接頭的山谷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從背包裡掏出一個白布斗篷披在身上,很快就消失在積雪中。

    這時的洪濤和幾個月前已經有點脫胎換骨了,身材依舊不怎麼健碩,但是通過強化訓練,再弱的人也會有所長進。

    他的心肺功能進步最大,以前爬一座山就喘得不成,兩條腿和灌鉛了一般。現在能跟著受過訓練的蕃人以相同速度連著翻過兩座山不掉隊。

    當然了,和特種部隊裡其他人比起來,他在耐力、速度方面還是倒數第一。但他有個優勢就是不要臉,自己的背包不背,所有補給品和用具都由其他隊員分攤。少了這二三十斤重量,他還能多堅持半座山。

    “大人,還是像上次一樣由末將帶隊去吧,作戰步驟我等已經訓練了二個多月,不會有任何差錯。就算出了意外,我等也會想辦法把這些霹靂彈送上去,二郎敢立軍令狀!”

    抵達第二個山谷之後,洪濤又下令把二隊留下,所有霹靂彈都由三隊背負。休息幾個時辰,就要帶著三隊開拔。這時蔣二郎忍不住了,他沒想到帥司大人要親自跟著隊伍上前線。

    “本官沒有弱到跑都跑不掉的程度,山上無法騎馬,有了踏雪板誰還能追上我?”洪濤很不服氣,他聽出來了,蔣二郎與其說是在勸自己不要冒險,不如說是在提醒自己別拖後腿。

    真不拿豆包當乾糧啊,來,我給你看看,不光能跟上部隊行軍速度,咱還能自己背著背包呢!

    “去吧,有小人在大人不會有事。”黃蜂看了一眼駙馬背上那個明顯比別人癟好多的背包,真是被這種死不要臉的行為打敗了,居然站到了駙馬一邊。

    “你……”蔣二郎很是不解,雖然黃蜂的身份和誰也沒講過,但他早就看出來了。駙馬的安危對誰來講都是最重要的,但對黃蜂更重要。別人好歹還有逃跑的理由,他沒有。

    “蔣大人,多說無用,現在能攔住大人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官家、一個就是長公主,請問你能找來哪個?”黃蜂一邊說一邊打開自己的背包,把駙馬從背包裡掏出來的東西往裡塞,能塞多少算多少吧。

    “……那大人就交給你了,我去前面帶路。”聽到黃蜂都放棄了,蔣二郎也沒轍。

    “二郎、二郎!稍微走慢一些。好飯不怕晚,早幾個時辰晚幾個時辰其實結果都一樣。如果趕不上凌晨,我們在山頂住一天,也可以檢驗這些日子的訓練成果。”

    即便是把負重減輕了一多半洪濤依舊沒有信心,這些特種部隊的人太能走了,原本就比自己強很多,訓練的又比自己刻苦許多,差距不是一點點。

    “山上很冷……”蔣二郎都有心把這位上司打暈之後扔在營地裡,這都是什麼命令啊。

    “咱們有羊絨被褥,還有防水布。本官如此辛苦,日日窩在小院中好不容易才研製出瀝青,總不能一次不用吧?聽本官的,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不求快只求穩。此次出擊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這不僅關係到本官的前途,同時也是各位的前途。”

    多無恥的事兒到了洪濤嘴裡都會改變性質,如果不了解他的人聽到這番話,必須覺得這是一位老成持重的領導。

    “末將遵命……唉!”可惜蔣二郎不是外人,要是以前還不了解的話,通過這幾個月的接觸,吃過那麼多不了解的苦頭,再不了解還不被騙死啊。但了解歸了解,有時候也沒轍,誰讓人家是領導呢。

    “大人真的有把握不費一兵一卒,僅憑十個霹靂彈就可以把夏人的城池毀掉?”隊伍開拔了,黃蜂陪著駙馬走在最後。

    對於這次行動他一直都不抱太大希望,因為駙馬的計劃太邪乎了,也沒有交待過具體細節。霹靂彈的威力他見過,確實很厲害,偌大的犛牛用勁弩幾下都射不死,但一顆霹靂彈就能炸死兩三頭。

    可夏人的正規軍就有一營之多,據蔣二郎說很可能是夏國最精銳的山地步兵山訛,俗稱步跋子。這種選自橫山地區的山地民族士兵作戰非常勇敢,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另外還有上千由擒生軍控制的奴隸,就算全坐在原地隨便炸,剩下的人也不是一百多名特種部隊能應付的。更不要說夏人在附近沒準還有援兵,一旦被纏住就很難脫身了。

    “到現在為止,你還沒理解特種作戰的真正含義。戰鬥不僅僅是人對人、刀對刀的拼殺。就如本官之前講過的暗殺、投毒、縱火、煽動、細作一般,特種作戰的含義非常廣泛,其中有一項就是利用大自然。

    人類和大自然比起來,永遠是極其渺小的存在。比如說河川爆發的洪水,任憑你有百萬雄兵照樣會被抹平。除此之外還有山崩、海嘯、地動山搖。假如這些自然現象能被利用起來的話,往往可以起到驚人的效果。”

    之前沒有和任何人吐露自己的計劃,是怕有人提前走漏了風聲。這個計劃的關鍵就在出其不意,一旦被人知曉就會全部作廢,屁的效果都沒有。

    什麼叫秘密?就是一個人知道的事情,大於等於兩個人以上知道就永遠不算秘密。現在隊伍已經開始上山了,就算有人想透露也沒有機會,洪濤終於可以說了。而且他自己也憋的很難受,希望有人能夠分享。

    “……大人可以召喚洪水山崩!”黃蜂好像聽明白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駙馬有本事他知道,那些稀奇古怪且非常好用的東西都是駙馬搗鼓出來的,好像他的腦子還裝著無數類似的玩意。

    但腦子再聰明、發明的東西再多,和控制大自然比起來也全是雕蟲小技。試想一下,假如駙馬能呼風喚雨,有多少具馬蜂窩才能抵擋?

    更可怕的是,假如駙馬有了什麼歪心思,大宋可就保不住了。到時候不管有多少軍隊,也會讓滔天的洪水吞沒,同時還會有無數無辜百姓受難。

    山崩地裂、洪水氾濫才是真正的大規模殺傷武器,分不出敵人、友軍和平民。

    “召喚?哈哈哈哈……黃蜂啊,你真得去兒童團聽聽課了。世界上沒有神仙,更沒有星宿下凡。本官我要是能召喚大自然災害,還費勁弄那麼多烏金行的作坊何用?躺在床上念念咒語,什麼夏人、北朝,還不是瞬間灰飛煙滅。記住啊,世界上一切現像都有其固定的規律,這個規律就叫科學。摸清規律也就是掌握科學,我們就可以利用它為自己人造福、給敵人施加打擊。馬蜂窩如此、霹靂彈也是如此。”

    洪濤被黃蜂的話逗樂了,殊不知他這一樂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如果再裝神弄鬼吹牛說自己真能呼風喚雨,黃蜂那隻已經攥住了蜂刺的右手保不齊就會猛的一揮,然後世界就清靜了。

    “贖小人愚鈍,還是不知大人要如何對付夏人……”黃蜂的臉上都見汗了,暫時鬆開了手,但還沒離開蜂刺。

    “抬頭看看山頂,能看到什麼?”洪濤這個關子算是賣痛快了,看著迷迷瞪瞪的黃蜂比喝了蜜蜂屎還甜,但在解開謎底之前還得來個問答題。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58
273 神火





    “……天空……還有雪花。”黃蜂使勁兒的仰起頭,此時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群山中就是這樣,山腳下、半山腰和山頂往往有不同的氣象表現,蕃人說這叫一山三季。

    “天空個屁,你在開封城裡抬頭也能看到天空。雪花倒是靠譜,山頂上是不是有很多積雪?”面對黃蜂這麼一個既無情趣又沒幽默感的傢伙,洪濤終於失去了耐心。

    “那是自然,大人的踏雪板在積雪上很好用,可這和毀掉夏人的城有何關係?”黃蜂的脖子都快仰斷了,依舊沒覺得積雪和打仗有什麼關係。

    “嗨,桑格,你來告訴黃大人,如果山頂的積雪滑落會發生什麼事情?”

    要不說洪濤嘴碎呢,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你告訴黃蜂不就得了,他非不,還得假借前面那個蕃族士兵的嘴講出來,就好像這麼容易的答案不值得親自說一般。

    “神佛在世,大人千萬不要如此講,積雪一旦滑落整座山上的積雪都會跟著一起崩塌。到時候這些大樹會被連根拔起,箱車大的石頭在雪浪中來回翻滾,誰也逃不掉的。”

    蕃族士兵不知道帥司大人問這個倒霉事兒做什麼,一臉的緊張神情,繪聲繪色的給黃蜂描述了一下雪崩的景象。

    “假如山下有一座城呢?”不等黃蜂發問,洪濤又拋出一個問題。

    “會被積雪沖毀,變成一片雪原。小人兒時見過一次大雪崩,山下的湖都被蓋住了,從此再無露出過。”

    蕃人士兵的漢話學的不錯,日常交流完全沒問題。口音嘛,洪濤就不嫌棄了,因為他自己也是一嘴怪異的強調。

    “大人是說要用積雪……可是夏人明知道會有積雪掉落,為何還要在山下建城?”

    黃蜂終於有點明白了駙馬的用意,可他沒見過雪崩,更不知道雪崩的具體條件,只是覺得夏人不會那麼傻,偏偏找個有積雪滑落的山谷裡建城。

    “並不是所有山坡上的積雪都會自動滑落,蕃人懂得如何找尋積雪牢固的山谷過冬,夏人應該也知道這些竅門,但他們想不到本官會用霹靂彈人為製造雪崩。

    如果你畫回來的地圖正確,他們城池的北面就是個積雪很厚但冰蓋也很厚的陡坡。這種地形很難會有積雪滑落,他們自以為很安全。可惜碰上了本官,再安全的地方也會變成地獄,天煞星可不是好惹的,以後恐怕還得加上呼風喚雨,你說呢?”

    謎底終於被揭開了,洪濤又該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呼風喚雨好像比天煞星聽著高級一些,也更有技術含量。

    “就這麼簡單?十個霹靂彈換上千條人命和一座城?”黃蜂全聽明白了,這位駙馬是要用霹靂彈炸開積雪造成雪崩,然後掩埋夏人的城。

    雖然沒見過雪崩啥摸樣,但他見過洪水。既然連城市都能被毀掉,想來人也是沒處跑的。這招太尼瑪陰毒了,就和夏人到開封城外扒開黃河大堤差不多。

    “按照本官的估算,三兩顆即可,十顆只是為了保險。萬一冰蓋太厚積雪不足以滑落,我們豈不是白忙了。所以做事情要留出餘地,越緊要的事兒就越得向萬無一失努力。”

    雪崩這玩意洪濤在加拿大見過,還玩過當地人專門主動製造雪崩的無後坐力砲。一般情況下一兩炮就能解決問題,十顆霹靂彈確實打著富裕呢。

    “大郎說的沒錯,讀書人殺人不用刀……”黃蜂已經有點陷入迷茫狀態了,他很想不通,宋軍每次和夏人打仗都把吃奶的勁兒使出來了還不一定能勝利,怎麼到了駙馬這裡玩一樣就贏了呢。

    “……誰在背後編排本官呢?是不是蔣大郎?好你個蔣拽子,回去我就打斷你另一條胳膊,讓你和大頭一起去殘聯上班!”

    給別人起外號是洪濤的專利,反過來,他是最煩別人在背後給自己起外號、傳閒話的,尤其是有損自己高大形象的閒話。

    這次的山頂行軍運氣不太好,雪花越飄越大,剛走一半路前面十米就已經看不到人了,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為了安全起見蔣二郎不得不下令原地休息,待風雪小一些再走。

    這下洪濤高興了,他的背包已經掛在了黃蜂肩上,就這樣還嫌前面走的太快呢。大雪算是挽救了他的臉皮,可以名正言順的休息。如果大雪再晚來半個時辰,他就得主動要求停止前進了。

    在雪山上如何紮營呢?蕃人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在被風的地方用行軍鍬挖個雪洞,鋪上犛牛皮,四五個人往上一坐就算休息了。

    渴了抓把雪塞嘴裡嚼,餓了抓把炒米塞嘴裡接著嚼,嚼肉乾也成。但這玩意有點硬,扔腦袋上能當板磚用,沒經過練習一般人的牙口還真啃不動。

    山上的雪應該很潔淨,這時也不會有什麼化學工業污染。但洪濤一想起可能有某個蕃人路過時尿了一泡,就不再想往嘴裡塞雪了。

    他背包裡還有一種新鮮玩意,只是試驗品,正好拿出來用用,順便也顯擺顯擺。和古人顯擺現代事物,看著他們迷惑、驚訝、崇拜的表情,很容易把自己和神相提並論,也很容易讓人上癮。

    一個方形的小鋼罐,罐口也是精緻的手工螺紋,再用一層薄牛皮密封。打開之後,裡面是一種說白不白、說透明不透明的塊狀物,有點像大塊的冰糖,但又明顯帶著濕潤狀。

    “大頭水凍上了?”蕃人的鼻子很靈,尤其是聞酒精的味道。你在城裡喝酒,他們在城外都能聞著味找過來。

    “不像是凍上了,軟的……苦的……”另一個蕃人膽子比較大,脫下手套伸手去罐子裡捏了捏,還把手指放到嘴裡嘬了嘬。

    “來來來,試試本官弄的神火……”在凜冽的山風下用火絨引火很難,但洪濤有混合油。先在積雪上挖個坑把鋼罐放下去,然後把火絨毫不費力的點燃,伸到鋼罐上面晃了晃。

    “嘶……好燙,這、這是鬼火!”黃蜂意識到這個鋼罐可能是做什麼用的,但沒看到火焰,伸手試了試,立刻就從雪地上竄了起來,眼珠子瞪得老大,不住四下巡視。

    “除了神就是鬼,你是小時候聽故事聽多了吧。大白天的哪兒有鬼,去把本官的套鍋拿過來,再去鏟點乾淨雪,來杯熱茶喝也不錯嘛。”看到黃蜂的倒霉德性,洪濤由衷高興,往背包上一坐,真覺得自己快成神了。

    在高原上燒開水是不太容易的,但燒熱一點問題沒有,所以沏杯茶喝真不是奢望。只可惜鋼罐裡沒有多少燃料,燒了四鍋水就消耗殆盡了。

    對於這個結果不光洪濤感到滿意,特種部隊的隊員們也非常滿意。鋼罐比水壺還小,刨去罐體的重量,裡面的燃料並沒多重,單位重量下熱值已經很高了。

    如果以後可以帶上這種東西出行,在野外做飯真不是難事兒。最主要的是這東西燒起來不僅沒有煙霧,連火苗都很難看到,不用再擔心暴露行踪。真是殺人越貨、隱蔽偷襲的不二之選。

    “別急,神火併不太難,回去之後本官多弄出來一些大家都能用上。”洪濤當然也是這麼想的,這東西原本就是給特種部隊設計的,現在看來很好用。

    神火是什麼?吃過鍋仔的人馬上就能看出來,它很可能是固體酒精。沒錯,就是固體酒精,是洪濤用大頭水、硬酸脂和火鹼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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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情況有變





    原本以為固體酒精都是用甲醇造的,試著弄了一次這才發現,原來用純度比較高一些乙醇同樣也能做出來,只是燃燒時候的火焰更淡,淡到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

    有了產於青海湖天然鹼,化學實驗室終於可以合成一些簡單的產品了,比如氫氧化鈉,也就是火鹼。有了火鹼,肥皂唾手可得。然後就是純度更高的汽油、柴油、甘油、石蠟、瀝青。

    兩鹼有了,三酸還遠嗎?準確的答案是遠!

    因為洪濤只有一個人,沒有幫手,充其量做一些實驗室級別的試驗,想大量生產沒希望,離實際應用就更遠了。

    化學不像金屬冶煉,古人原本就會,只是不精,給他們指出不足、說明方向、提供技術之後,有沒有自己都會按照正確的道路走下去。

    可化學就不一樣了,古人可以說就沒有化學基礎。他們可能會一些實踐化學現象,但一個化學原理都不清楚。

    每種化合反應、分解反應、每種鹽、每種鹼、每種酸的性質對他們來講都是從未接觸過的,全部都要從無開始一點點的學習。

    所以在古代普及煉鐵、煉鋼、鑄造、鍛造行業相對容易,要想開展化工產業,沒有十年都開不了頭。

    你得從無到有先教出一批學生,他們不光要有數學、幾何基礎,還得有一定的物理常識,然後再聊化學的問題。

    大雪一直下到了黃昏才減弱,這大半天下了多厚呢?一尺多!

    由於白天基本都在休息,所以蔣二郎決定連夜趕路。在這種環境下,有時候走起來反倒比原地待著要舒服些。只要食物能跟上,最好別在原地停歇,越坐著越冷。

    但在夜晚的雪山上行走也是個比較玩命的事情,視線並不是問題,皚皚白雪會反射有限的月光,看起來就像兩極地區的白晝。

    危險的是雪,有些雪是軟的,有了踏雪板完全能應付。可是有些雪已經有了一層硬殼,看上去是雪踩上去卻是冰,非常容易滑倒。

    在山脊上滑倒只有一個可能,順著雪坡滑下去摔死。具體哪兒是軟的、哪兒是硬的,就連世代生長於此的吐蕃人也不能百分百確定。

    這時候洪濤弄的冰鎬就起作用了,每個人把冰鎬反過來拿,用尾部當做登山杖去刺探前方積雪的硬度。

    即便這樣依舊不太保險,所以蔣二郎按照平時訓練時得出的經驗,十個人一組,用皮繩和登山鉤連成一串,就算有某個人失足也不至於直接滑落。

    這種方式被特種部隊稱為救命索,沒有踏雪板依舊可以爬雪山,只是稍微累一點,但沒有救命索就麻煩了,很容易摔死人。

    第二天的凌晨,上百名披著白色斗篷、踩著兩隻大腳的特種部隊提前抵達了目的地。這還得拜踏雪板所賜,有了它的幫助,人在雪地上行走的速度增加了一倍,耗費的體力反倒降低了。

    “夏人可真下本兒啊,居然在冬季也不停止築城,這些奴隸可倒霉了。”目的地就是夏人築城山谷北側的山峰,洪濤趴在積雪上用望遠鏡向下看了看。

    地形和黃蜂描繪的差不多,但人員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此處築城的軍隊和奴隸數量都增加了,營地沿著兩側的山坡綿延排列,粗略數一數就有二百多座。就算一座帳篷裡睡十個人,也有二千多人了。

    為什麼會發生變化呢?原因一目了然。城牆的主體已經有了大致輪廓,假如能在冬天趕一趕工,明年開春的時這座大型軍寨就能投入使用。

    再經過一兩個月的儲備,到了夏天西夏的軍隊就能以此為補給站和兵營,向幾十里外的湟州發起規模稍稍大一點的進攻了,可以打宋朝一個措手不及。

    就算佔據不了湟州城,也會打亂秦鳳路的兵力部署。一旦宋朝往湟州調兵,兩邊的州縣就會變得空虛,會不會由此覓到合適的進攻機會,應該就是夏人在此築城的主要原因。

    他們打算再多一個進攻方向,以此來分散宋軍的防禦兵力。每多一個地方要守衛,宋軍就得安排幾倍於夏人的兵力,損耗比進攻方要大很多,看來夏人也越來越會打持久戰了。

    “大人,末將有個想法……”趴在洪濤旁邊同樣舉著一架望遠鏡的是蔣二郎,這座城他是第二次見。

    “直接說,天快亮了,我們還有很多活兒要幹,得抓緊。”洪濤已經把望遠鏡從城堡上挪開了,正在看著身下這座山峰的雪蓋,尋找合適的爆破點。

    “上次來探路時末將仔細詢問過訛力命族人,他們說從這裡向北幾十里都沒有適合建城的山谷。翻過遠處那道大山梁之後就該一路下坡了,再往前走就是涼州。如果不把這座城毀掉而是據為己用,將來再往北時不是就省去了幾十里山路。夏人要想重新攻下此城也不是件容易事,大人的馬蜂窩是守城利器,此地易守難攻又無法大軍雲集。”蔣二郎指著附近的山川,把他的想法一一道了出來。

    “……若是有二千夏軍來犯,二郎覺得多少人可守?”

    在軍事問題上洪濤有時候就是個棒槌,他也看不出附近的山川有什麼易守難攻的,這就是沒有基礎軍事素養的鍋。另外他也不清楚夏人的具體作戰方式,根本無從判斷。

    “三百人足矣,只要城中糧草火箭充足,夏人久攻不下必須撤走。此處冬天風雪肆虐、夏天山洪無常,每年只有春秋兩季才可用兵,均不足一月。”

    蔣二郎回答的很肯定,他覺得這座城的地理位置很好,離湟州的距離又不遠,主要是氣候原因致使夏人無法大規模長期用兵,短時間內一旦受挫就必須後撤,且進攻成本非常高。

    “哦,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夏人為何要花這麼大力氣來此築城了,想來此地如為夏人佔據,我們攻打起來也一樣困難是吧?”讓蔣二郎這麼一詳解,洪濤的軍事素養蹭蹭的往上漲。

    “大人所言極是……只是末將想不出該如何不毀掉城郭又能埋掉這些夏人兵將。大人向來足智多謀,肯定有辦法。”跟洪濤待的時間長了誰都要學壞,原本木訥少言的蔣二郎現在都會拍馬屁了,手法還穩準狠。

    “那是必須的……你別偷著樂,我說能就必須能。但你先要回答本官一個問題,假如下面的夏軍是你來帶隊,遇到西邊那座山上發生雪崩之後,該往何處躲避?”

    洪濤已經把周圍的地形看得差不多了,在蔣二郎提出建議時就有了腹案,現在需要的就是去預測對方將領的反應。

    “……到我們這座山的東邊山坡上躲避最為穩妥,此處為緩坡,背後又有山峰相隔,西邊的積雪無論如何不會衝過來。”蔣二郎舉著望遠鏡前後左右好一頓踅摸,最終找到了一處最保險的位置。

    “那就齊了,咱們先來個打草驚蛇,再來個關門打狗。這座城能不能保住,還得看老天爺的意思,試試?”

    洪濤也覺得這個位置是最佳躲避地點,但雪崩這個玩意不是人力所能完全控制的,一旦千年的積雪被炸碎,到底會造成多大規模的雪崩真算不出來,只能憑運氣。好在不管雪崩多大也不會危及自己這些人的性命,輸了也就輸了,無所謂。

    “嘿嘿嘿……試試,必須的!”蔣二郎笑了,還把洪濤的口頭語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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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入套





    既然不用在敵人頭頂上埋霹靂彈,那就不用趁著凌晨偷偷乾了。當下由蔣二郎帶著三十名特種兵和兩顆霹靂彈去東邊的山峰上製造小型雪崩,用來驚蛇。洪濤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在山峰東側的雪蓋上挖洞埋剩餘的八顆霹靂彈,準備打狗。

    就在洪濤等人穿著冰刺、拿著冰鎬、綁著救命索小心翼翼的在山頂雪蓋上挖洞埋霹靂彈時,山下的一頂牛皮大帳裡突然亮起了燈火。

    賬內鋪著厚厚的毛皮,火塘中的炭火也正旺盛,可溫度依舊不高。

    點亮牛油是個只穿了單衣的粗壯漢子,年齡在四十歲左右,髮型很怪,中間全部剃光,只在腦袋兩側各留了一撮頭髮,還辯成了髮辮,用幾種顏色的細繩紮住,有點滑稽也有點俏皮。

    他就是此次督建黃羊城的梁道初,夏國樑氏可是個很重要的姓氏,同李、嵬名、拓跋、野利、沒藏皆為皇親貴冑。

    目前梁太后在朝中坐鎮,囚禁了皇帝李秉常、誅殺了沒藏氏、野利氏,朝中很多重要位置都為梁氏族人佔據。

    梁道初就是梁太后弟弟梁乙埋的私生子,雖然名聲不太好聽,但夏國風俗與宋國有別,不管是不是嫡子,只要被允許隨父姓就一樣有繼承權。

    但梁道初和他的同父異母哥哥梁乙逋不太一樣,讀書認字是短板,帶兵打仗比較拿手。

    其父梁乙埋倒也公平,既然兩個兒子各有千秋,乾脆就各司其職吧。梁乙逋主攻朝政、梁道初著重軍事,兩人一文一武倒也相安無事。

    不過梁道初的野心比較大,他不滿足於和羅卓南軍司的副統軍之職,想趁著朝中帝黨、後黨互相傾軋之際多表現表現,讓身位宰相的父親和貴為皇太后的姑姑看看自己的本事,順勢把整個軍司的統軍之位拿下。

    怎麼表現呢?身位軍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軍事上立功。和羅卓南軍司多年來直面宋朝秦鳳和永興兩大軍路,幾乎每年都要小打小鬧幾次,隔幾年還會來次規模稍大的衝突。

    可互相試探了幾十年,能用的招數基本都用完了,雙方也非常了解對方,沒啥新招數可想,誰也奈何不了誰,於是梁道初就想到了秦鳳路的湟州。

    這裡群山橫亙、氣候惡劣,宋夏兩國雖然都在此屯有主力,但也都視同雞肋。這麼多年了,無非就是看著大山搖頭。

    梁道初則不同,他是個行動派,想了就得乾,於是就帶著步跋子不畏艱險在這片大山里轉悠了一年之久,終於摸清大致情況,也找到了一個比較理想的突破口,就是這座將要被命名為黃羊城的地方。

    以前之所以無法從湟州進攻大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後勤。夏軍如果從距離古骨龍城最近的仁多泉城出發,翻山越嶺得有一百多里山路。

    這個距離已經超出了西夏軍隊可以補給的最高能力,沒有補給,又不能使用大規模騎兵部隊,這對夏人來講是無法作戰的。

    但要是能在中途建立一座永久性的城寨,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以步跋子的行軍能力,完全可以在山間行進幾十里並繼續作戰。

    這個想法獲得了以梁太后為首後黨的大力支持,他們也想展示一下後黨的執政能力、震懾住下面猶豫不決的各大部族,最簡單有效的方式就是獲得一場胜利。

    可現在宋軍越來越謹慎了,想取得一場大勝難上加難,黃羊城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在後黨的支持下樑道初要人有人、要錢糧有錢糧,築城的事情很快就開始實施。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乾脆帶著卓囉和南軍司最精銳的步跋子親自督造,連冬天也不停工。哪怕這二千多奴隸全都凍死、餓死在山谷裡,只要黃羊城能在春天來臨之前完工,他就是大功一件!人命算個屁,尤其是奴隸的命。

    可是天公不作美,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比往年都早,氣溫下降的也快,施工速度明顯降低了。更讓梁道初焦急的是原本應該前天就到達的新奴隸和後勤隊伍現在還沒有踪影。

    不用問啊,軍司裡那個姓嵬名的老傢伙顯然在故意拖自己的後腿,想來他也看出來了,只待此城建好,他的統領職位也就做到頭了。

    在他的統帥下,這幾年卓囉和南軍司在對宋戰爭中絲毫便宜都沒占到,此等廢物若不是有個嵬名姓氏,早就該被扔到大漠裡去養馬了。

    “咣……”就在梁道初打算披上衣服去外面看看雪情時,突然從天空中傳來了一聲不太大但又很清晰的響聲,既不像積雪壓塌了樹枝,又不是工地上敲擊石料。

    “外面怎麼回事!”這讓梁道初很生氣,同時也有了一絲警覺。

    此地距離湟州邊境不過二十里,雖然宋人在湟州並沒有重兵也無悍將,但作為一名軍人必要的警惕性還是得有的。

    “轟隆隆……轟隆隆……”還沒等外面的衛兵做出回答,東邊又傳來了一陣陣的悶響。這次的響動可比剛才那聲大多了,彷彿大地都有點顫動。

    “大人,怕是西邊山頂的積雪鬆動了……”門外的衛士也聽到了響動,他的反應很奇特,不是支楞著耳朵去聽,而是趴在地上用身體去感受,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會影響到這裡嗎?”梁道初沒有步跋子的本事,山谷中的雪依舊沒有停歇,幾百米外就看不清了,西邊到底是個什麼狀況無從得知。

    “難說,末將以為最好還是撤到高一些的地方看看再說。”這位步跋子將領的回答很保守,他對雪崩了解的比梁道初深刻,真不敢妄下樂觀結論,稍有疏忽就會城毀人亡。

    “下令吹號集合……哪裡適合躲避?”來了這麼多日子,梁道初雖然沒見過大規模的雪崩,但對大自然也充滿了敬畏,更深深信任這些從小生長在深山里的步跋子。

    大山的脾氣他們非常清楚,也從來不輕視來自大山的威脅。既然他們說要躲躲,那肯定就是需要躲。

    “……東邊的山坡即可,有南邊的山峰阻隔再大的雪落也不怕。”步跋子將領都沒四下張望就有了選擇,這裡的地形他早就熟悉了,閉著眼都知道那邊是山、那邊是坡。

    “但願我們的城不會受損,當初你們選擇這塊地方真的不會被大雪覆蓋嗎?”臨上馬之前梁道初還在為黃羊城擔心,這可是他的命根子,一旦失敗,即便有父親和姑姑撐著也是一樁大罪。

    “大人請放心,這裡是山峰北坡,即便在夏日也不會被陽光照射,上面的積雪硬得和石頭一般,如無地動山搖斷不會落下。西邊山坡地勢略緩,即便有積雪落下勢頭也不會太猛。如大人不放心,我等在此看押奴隸,不退半步!”步跋子將領對自己的判斷還是很有信心的,躲避只是為了預防萬一。

    “爾等乃是我朝精兵悍將,怎可輕易犯險。那些奴隸也還有大用,讓他們只帶隨身衣物速速到山坡集合。”梁道初覺得自己也有點患得患失了,要是連步跋子的話都不信,還來築什麼城呢。

    要說夏人軍隊的軍事素養確實比湟州禁軍高,他們的反應速度很快,西邊山坡上的積雪剛剛開始下落,各個軍帳裡就開始往外鑽人了。

    收拾的收拾、牽馬的牽馬,號聲剛一響起,人流就逐漸向東移動。也不見有什麼旗號,完全靠各自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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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人類是如此渺小





    洪濤和特種部隊一直都趴在山頂往下看,當看到夏人正在往東面的山坡上移動時,頓時鬆了一口氣。

    假如這些人傻乎乎的不知道躲那還就麻煩了,埋下去的霹靂彈還得挖出來換地方,這座城也就別想保住了。

    “大人,遠處好像又來了一隊人馬,數量還不少!”俗話說站得高看得遠,就在大家準備後撤,只留下兩個人點燃導火索時,一直藏在高處雪堆裡的瞭望哨發出了警報。

    “應該是夏人的後勤部隊……稍等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兩撥人一起埋了。”等洪濤從望遠鏡裡看到那隊人馬之後,後槽牙都快笑出來了。

    天道酬勤啊,自己起早貪黑、不辭辛勞、翻過了千山萬水這一趟,老天爺肯定看在了眼裡,覺得光有一座還未完工的破城和這二千多人不足以彌補自己的付出,又添上了幾百人。

    看樣子他們正在加快行進速度跑步往這邊趕呢,來吧來吧,趕緊來,來晚了鬼門關就關門了。

    高坡上的夏人很快也發現了這隊人馬,立刻就有兩騎迎著對方跑了過去,看樣子是去通知對方別往築城的方向去了,也來高坡上先躲躲吧。等西邊山坡上完全消停下來,派人去查探清楚之後再回城不遲。

    大概過了兩刻鐘左右,築城的人馬和剛剛到來的人馬都匯聚到了高坡上。可能是為了便於管理奴隸吧,夏人把二千多人分成了三堆團團圍了起來,湊的那叫一個緊密。

    “嘿,這是怕山上的雪不夠用唄,湊的真緊啊!大家再往後退退,點火之人的救命索多綁一根,天知道炸起來這裡的雪要塌多少。”

    聽到洪濤的命令,特種兵們都順著山頭開始往南坡撤,找到裸露的岩石之後,用岩鑿釘進去再把救命索綁好,避免因為東坡的爆炸把南坡的積雪也震松,總不能和敵人同歸於盡吧。

    “大人,這些奴隸很多都是宋人,有沒有辦法少殺一些……”黃蜂自然是和駙馬綁在一根繩子上,他又提出一個小要求。

    “我叫你大人得了!你以為大雪山都是本官養的?別廢話,你不是身手矯捷嘛,再去岩石上打個岩鑿多栓一根繩子,本官要雙保險!”救人!別逗了,現在洪濤得先救自己。

    他有點後悔了,真不該逞能一起上山來安裝炸藥,指點好位置遠遠看著多好。剛才蕃人士兵說了,以西邊山上的爆炸威力看,這八顆霹靂彈炸起來恐怕就不是積雪滾落,搞不好滿山的積雪都會被震松,綁著安全索也不一定保險。

    “點火吧,老天爺保佑啊,哥們玩的是定向爆破,您開開眼,南坡就別跟著一起落了。都幾百年的雪了,留著多好看啊……”

    等后腰又被綁上一根救命索,洪濤覺得有必要再來一根。可是看了看周圍已經眼露凶光的特種兵還是忍住了,衝遠處揮手示意可以開始了。然後又作揖又劃十字的,嘴中念念有詞。

    “咣……咣……”幾分鐘之後,山體上傳來了兩下微震,爆炸的聲音並不大,估計是被積雪掩蓋了。

    “不會吧……八顆霹靂彈都炸不動!”但之後的幾秒鐘讓洪濤如坐針氈,山體沒有傳來任何動靜,也就是說堅硬的雪蓋好像並沒被霹靂彈炸松。

    炸不鬆就沒有雪崩、沒有雪崩自己這百十人就要倒霉了。山下的夏人就算再傻也會四處巡視的,搞不好還得爬上來看看。

    一旦被他們發現行踪,那些以山地作戰著稱的步跋子會很難纏的,能不能回到第一個接應點都是問題。

    “動、動了……大人動了……”黃蜂一直站在駙馬身後,山頂裸露的岩石很少,他不得不踩在積雪上。霹靂彈炸響時他只覺得腳下一沉,然後就沒了動靜。可是隔了幾秒鐘腳下又往下一沉,幅度比剛才大。

    “是動了……動的有點大,千萬可別把岩石都震松……”不用黃蜂提醒洪濤也已經感覺到了,他身下的岩石就像電動刮鬍刀的刀頭一般,都快把不住了。而且震動頻率越來越快、幅度也越來越大,很多鬆散的小石塊都開始往下滑落。

    山崩地裂!

    聽到兩聲炸響之後,山下的夏人立刻警覺了起來,但人力在此時根本無關緊要,哪怕博爾特來了,也無法跑過積雪下滑的速度。

    這座山峰就像女人解開了真絲睡衣的帶子,整個山體東側逐漸露出了真面目,而它褪下來的白色睡衣對人類而言就是天災。

    聽不到任何驚呼、慘叫,天地間只有轟隆隆、轟隆隆的迴聲,激起的雪霧把整個山谷都罩住了,什麼也看不見,然後慢慢平靜、消弭。

    “報個數,人都在嗎?能固定的趕緊固定,我數十下,再不找地方固定自己我就割繩子了啊!”

    大概一刻鐘左右,山體又恢復到堅硬狀態,震耳欲聾的巨響也停了,然後洪濤也活了。他掛在岩石上一邊往下看,一邊扯著淒厲的嗓子嚎叫。

    “1、2……叮叮噹當……”這一嗓子真管用,附近馬上就傳來了一聲聲喊叫,同時還有鑿擊金屬的聲音。

    特種兵們深知這位帥司人品很次,搞不好真會割斷繩子,馬上找出自己的岩鑿往附近的岩壁上猛釘。

    東邊的雪崩啥樣大家都沒看見,但南坡的積雪也被震鬆了一小半。原本大家是站在積雪上,現在全成吊在山崖上了。要是沒有帥司大人事先的安排,估計一個也剩不下,全得跟著積雪一起滑下去。

    “別找了,這座城就用他的名字命名吧,有這麼多人給他陪葬,最次也是諸侯王的待遇。”

    最終的點名結果是少了一個叫馬尾的蕃人士兵,他是負責點火的兩個人之一。只是他的救命索被鋒利的岩石磨斷了。人嘛,肯定也跟著積雪一起掉到了東面的山坡下,活著顯然不可能了。

    此時雪霧也逐漸消散了,洪濤重新爬上了山頂正在觀察戰果。東邊是雪崩重災區,所有人馬連同山谷里合抱粗的大樹一併被積雪抹平,除了一片白茫茫之外啥也看不到。

    北面的積雪倒是沒怎麼滑落,可是也能看到幾條巨大的裂縫。山下的城池沒有損毀,甚至大部分夏人的營帳都完好如初,只是上面多了一層薄薄的雪沫子,像是朵朵盛開在雪原上的白蓮花。

    西側根本就沒有積雪,那裡是懸崖,蔣二郎他們就是從這裡爬下去,再爬上對面的山峰進行佯攻。

    現在他們也不敢再從原路返回了,誰知道已經被震鬆的積雪會不會再來一次小規模雪崩,再小的規模人也受不了,繞路就繞吧。

    洪濤一行人也沒敢從原路下山,向西挪了好遠才戰戰兢兢的下了雪坡,然後又饒了一大圈,繞過東邊的雪崩地,從北側接近了夏人的營地。

    營地裡一個人影都沒有,夏人帶走了每個人,結果被埋的干乾淨淨,諾大的軍營和空蕩蕩的城寨就和鬼城差不多,山風刮過來嗚嗚作響。

    “以伍為單位分散埋伏起來……”一個人沒有洪濤也不敢大意,夏人在附近山谷中安置了很多探馬游騎,聽聞這邊如此大的動靜,很快就會回來查看,現在需要接著打伏擊。

    與成建制的正規軍作戰不是特種部隊的長項,但伏擊少數敵人就是老本行了。最好一個人都不漏掉,等涼州的夏人反應過來時,這座馬尾城就變成自己的據點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59
277 雪橇





    伏擊戰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依舊沒結束,夏人的步跋子確實精銳,即便在突遭橫禍的情況下依舊沒有驚慌失措。

    第一波回來的七八個人只是遠遠的觀望,最終派過來三個人查看。不過他們還是沒逃過蔣二郎的隊伍,全被蝎子弩射成了馬蜂窩。

    從中午到晚上,一共回來了七撥步跋子,總共五十多人,只抓到了四個活口,還個個帶傷。

    特種部隊又損失了三名隊員,沒轍,這些步跋子也有弓弩,且準頭不錯。蝎子弩近戰無敵,離遠了就是廢物,只能靠人多的優勢慢慢耗。

    天亮之前,一號接應點的另外一百名特戰隊員接到消息也從東邊摸了過來,沿途還伏擊了一支五個人的步跋子小分隊,然後就再也沒有小股敵人出現了。

    從俘虜口中問到的情況也大體如此,他們每隊最遠不過十五里,要回來一夜足夠了。洪濤多雞賊啊,他並不完全信任這幾個俘虜,堅持埋伏到中午才開始打掃戰場。

    目標主要是那些軍官的營帳,裡面除了生活用品、武器、盔甲之外,還有很多夏人的往來書信。用西夏文寫的自然看不懂,但很多都是用漢字書寫。俘虜說夏人貴族都有寫漢文的習慣,只有不是貴族的夏人才會只寫西夏文。

    “梁道初,不錯,還是個同行。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帶走,回去送給陛下看看。”

    折騰到天黑,洪濤才算搞明白這裡的大致兵力部署,也知道被自己活埋的也是個外戚,很是為他惋惜。你說好好的皇親幹嘛不在皇城裡待著,沒自己這幾把刷子就出來瞎跑,結果把小命跑沒了吧。

    “大人,這座城真不錯,都是大石料,裡面還打了兩眼水井,只需要把軍營和倉庫修建好就能駐兵了。從這裡到古骨龍城有山谷小路,只待一開春駙馬車就能通行。”

    蔣二郎對敵人首領是誰並不關心,對這座城倒是很上心。他帶著人一邊搜索殘敵一邊把整座城都仔細巡查了一遍,很是滿意。

    “這是你攻打下來的第一座敵城吧?”蔣二郎的心情洪濤可以理解,做為一個職業軍人,在敵人的土地上攻城掠寨是無上榮光。可惜他當了十多年兵也沒獲得過,現在終於補上了。

    “嘿嘿嘿……全憑大人運籌帷幄,二郎有幸追隨。”其實蔣二郎挺內秀的,不僅學習新技能有熱情有能力,在拍馬屁的技術上也有明顯進步,都知道先把功勞給領導了。

    “當弟弟都立了功,大郎怎麼能無所作為。本官把這座城交給大郎守衛,你說他能否勝任?”洪濤自然不會被馬屁拍暈,他想得更長遠。既然城保住了,就得利用上,不能讓自己的努力和戰士的血白流。

    “……大郎不善攻卻善守,可算人盡其用。不過此地無法補給,該如何守衛還望大人明示。”蔣二郎自然想為哥哥謀個更好的差事,守衛一座城寨最少也是都頭的級別,確實算高升。

    目前他哥哥和施銅依舊跟著花掌櫃負責商隊,錢不少拿卻沒個立功的機會。只是守衛這座馬尾城並不容易,一旦後勤跟不上還會非常危險。

    “補給問題由本官來解決,保證不讓你哥哥餓肚子就是……怎麼,不信?成吧,本官就先讓你放心,然後再去和大郎講清楚,也省了本官和他磨嘴皮子。你這個哥哥一肚子花花腸子,誰的話都不信。”

    後勤補給確實是個大問題,如果馬尾城得不到有效補給,別說西夏人來攻打,光是低溫和風雪就能要了守軍的命,人越多死的越快。

    不過這件事兒在山頂上造雪崩的時候洪濤就已經想出解決辦法了,其實古人已經有了很近似的工具,只是還沒充分利用起來,自己乾脆也替他們完善一下吧。

    “木馬?!大人還知道回鶻的木馬?”是什麼工具呢?不得不說洪濤的知識面真廣,他連生活在阿爾泰山附近回鶻人在冬天裡打獵的獨門絕技都知道。但這可不是博覽群書得到的,全憑他那張破嘴逮著誰和誰聊,道聽途說來的。

    特種部隊裡有很多蕃人,不僅是吐蕃蕃人,還有回鶻、党項和拔野族。這些民族都生活在北方,靠游牧和狩獵為生。

    俗話講各村有各村的高招,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有些部落已經在使用很原始的滑雪板了。北方的宋人沒這種需求,但也見過蕃人踩著這種東西在雪地上飛奔,故而稱作木馬,因為這種板子是由木頭削制的。

    “本官乃七星同宮,天下之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能吹的時候洪濤絕對不謙讓,七星同宮這個流言現在已經快成事實了,連他自己都是張嘴就來。

    “光憑木馬無法運送貨物,它只在下坡時好用,上坡依舊要靠人力。”蔣二郎常年在北方草原上出沒,自然也知道木馬這種東西,而且比別人知道的還得清楚,連如何使用都明白。

    “僅憑木馬自然不成,你可知金明池中有一種冰嬉叫做凌床?”蔣二郎說的很對,光有木馬解決不了大雪封山時的後勤運輸問題,但洪濤後面還有話沒說呢。

    碎嘴子就是這點不好,說話喜歡留半截兒,非讓別人去猜,然後看著人家猜不出來的表情,心裡那叫一個美啊。

    “不曾見過……何為凌床?”這下蔣二郎傻眼了,他對北方草原的了解比開封城多多了,這也是他退役之後為什麼活得憋屈的主要原因,在城裡他就和個傻子似的啥都不懂。

    “諒你也不懂,此乃皇家的娛樂項目。何為凌床呢?就是在冰面上放個一丈見方的木板,板下有兩三根木條,板上鋪設毛皮軟墊。由人拉動,陛下和嬪妃們坐於板上滑動取樂。”

    說起凌床洪濤是滿臉的鄙視,什麼破玩意啊,還沒自己小時候玩的冰車好呢,但皇帝和嬪妃們玩得還挺高興。

    自己在金明池時遇到過這種場景,對大舅哥的恩賜一次也沒賞過臉,打死不願意去那個破木板子上和皇帝對飲下棋啥的,太傻。

    “官家嬉戲之物與大郎何關?”也不知道蔣二郎是不是聽明白了洪濤的描述,眨巴著兩隻眼還在糾結後勤運輸。

    “假如本官把凌床下面裝上木馬,再由橐駝、蕃狗於前面拖動,是不是就能在雪地上通行了?”看到蔣二郎這麼不上道,洪濤只能把答案說出來,這種感覺遠沒有讓對方恍然大悟來的過癮。

    什麼木馬、凌床都是啟發,洪濤真正要弄的是雪橇,在中國叫爬犁。這種能在雪地中長途旅行並運載貨物的工具目前還沒有,弄出來之後不僅可以在冬季當做後勤箱車使用,還可以配備到特種部隊中。有了它之後,特種部隊的活動半徑至少大一倍。

    至於說雪橇犬……沒有,但蕃人放牧時大多會飼養高原的一種巨犬,和後世的藏獒有點像。估計訓練訓練也能當雪橇犬用,不光要當雪橇犬,還得當追踪犬、追捕犬。特種部隊加上一群凶猛的獵犬,戰鬥力又能增加不少。

    只是在短期內還訓練不出來,那也沒關係,吐蕃人的高原馬不怕冷,可以在積雪中行進。再不成就換駱駝,那玩意不僅僅是沙漠之舟,也是雪原之舟,比馬匹好用多了。

    “……末將以為在箱車下面裝上木馬豈不是更佳?”蔣二郎這次是真聽明白了,馬上就茅塞頓開,不僅認可了這個辦法,還自行發揮了一下,準備弄個載重量更大的雪橇。

    “你自回去與彭大商量,本官只要可以用的雪橇,什麼樣子不管。反正需要補給的是你哥哥,你弄不好將來餓死的就是他!”

    箱車下面換上滑雪板能不能當雪橇用洪濤還真拿不准,但他不用說成與不成,只需提出一個想法,然後讓別人去實施。

    成功了算自己高瞻遠矚、神筆點睛,失敗了就是別人太笨。功勞跑不掉、錯誤不沾邊,這就是當領導的基本功。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59
278 捷報





    這次奔襲計劃到此還不算完美收官,雪崩能害死夏人,對宋人照樣有用。所以特種部隊還得返回湟州城,再帶些霹靂彈回到馬尾城,繼續到城南的大山上去,把山峰北側已經被震裂的積雪接著炸松。讓它們一小批一小批的滑落,去掉後顧之憂。

    只是這個工作不用洪濤再親自指揮了,在如何炸松積雪的技術上,蕃人們更拿手,他們用肉眼就能分辨何處的積雪最容易滑落。

    洪濤現在的任務就是回湟州城和蓮兒、週一日埋頭於書案,爭取把這次的行動渲染得輝煌、偉大一些,然後變成文字,再加上那位夏國倒霉皇親的物證一起呈送給皇帝看。

    事情幹得再漂亮,不如匯報寫得天花亂墜,這個道理洪濤早就明白。他倒不是打算謊報軍情,但能用幾個字就為自己獲得利益的事情乾一幹也無妨。

    現在馬尾城的命運還沒定呢,必須要給皇帝足夠的理由和信心把馬尾城留下,別被那些不思進取的口販子幾句話又給說沒了。

    元豐四年,對北宋神宗皇帝而言是登基以來過的最順心的一年。從年初開始,以鞏固皇權為目標的改革就進行的很順利。

    藉著種凱的事情,先是把一大堆閒散官職裁撤了,順勢還在官制上小小的動了動。別看只是小改動,要是放在以前這也會被朝臣們噴得體無完膚。

    剛進入夏天,妹夫就和自己心有靈犀一般,又把武將殺得人頭滾滾,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彈劾之聲不絕於耳。

    可是自打蘇軾從湟州回來,呈上了他在湟州的所見所聞之後,大家都傻眼了。蘇軾在奏章裡沒寫駙馬什麼好兒,基本都是錯,但是聽在皇帝和眾臣耳中卻得三思一下了。

    表面上看這些錯誤很嚴重,無一不是對祖宗章法的蔑視。可實際效果呢,只要是個深諳政務的官員就能得出很不錯的結論。

    這就是蘇軾的弱點,他太自我了,也太不善於政事,說白了吧,就是不稱職。做為一個大文人,他做得非常夠格,但做為一個官員真不怎麼合格,尤其是中央官員。

    凡事總是從自己的想法出發,根本不考慮實際情況和環境。這也是他既不受舊黨歡迎,又不招新黨待見,還不被皇帝青睞的根本原因。

    目前朝堂中是啥氣候?改革啊,即便是舊黨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說皇帝改革是錯誤的,只能在改革的細節上挑毛病。

    這就叫大趨勢,順著趨勢走就順利,逆流而上不是不成,但你得有極大的力量才能逆潮流而動,否則就會像山洪面前的一棵小樹,瞬間就被連根拔起。

    他這份奏章就是逆流而動,口口聲聲全是駙馬如何違背了祖宗法制,對取得的成就視而不見。你要是真想視而不見那乾脆就別寫上,他還非不,一筆一劃記載得挺周祥,以此彰顯自己的品格。

    可是這種東西看在皇帝和大臣們眼裡,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不僅不能給駙馬治罪,還得算駙馬治理有方。

    因為啥呢?因為經略安撫使就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去地方整軍備戰的,只要這個目的達到了,又沒有什麼造反謀逆的大罪,其它細節都是旁支。

    以前光有樞密院和皇城司的密報,大臣們還能說有失公允。現在好了,蘇軾這麼一位朝野有挺有名的正人君子去親眼看了,結果寫了這麼一份東西出來。

    想攻擊駙馬的官員們立馬就閉嘴了,然後用狐疑的眼光看著蘇軾,心裡不住的問:你孫子到底跟誰一頭的!

    神宗皇帝看著新舊兩黨的表現笑的肚子都快疼了,正琢磨著是不是該給妹夫再往上升一升。九月份永興軍路又傳來的捷報,鄘延副總管種鄂在米脂城大破夏軍,斬首三千!

    雖然是聽了妹夫的建議,神宗皇帝和王安石沒有忙著去征討內亂的西夏,但這兩位也沒閒著,他們在永興軍路派駐了重兵,不時的試探夏軍的反應,種鄂就是其中一路。

    自己的安排獲得了勝利,神宗皇帝在朝臣面前又有話題可吹了,同時也從另一個側面證明改革是成功的。

    但朝臣們並不這麼認為,根據邊關的情報,西夏也正在往韋州一代集結重兵,看樣子是想把東邊的損失從西邊補回來。戰爭的陰雲正在秦鳳路上空匯集,最終是輸是贏還說不定。

    就在這時又有一封捷報由皇城司傳來,駙馬王詵在古骨龍城大破夏軍,毀其城,斬夏軍卓囉和南軍司副統領、西夏梁太后的侄子梁道初於陣前,另斬首五千餘。

    皇帝和王安石、司馬光看到這份密奏時當時就全傻眼了。他們一致認為皇城司的密探被駙馬買通了,否則僅憑王詵手裡那點兵將怎麼可能獲得如此大捷?

    還陣斬對方軍司副將、梁太后的侄子,這不是瞎扯淡嘛。要說王詵打飛鷹能贏過西夏、遼國所有大將很可信,但要說他會帶兵打仗皇帝打死也不信。

    派妹夫去湟州,說是讓他去對付夏人築城,其實壓根就沒指望駙馬能出兵。傻啊,總共就二千多禁軍,守住邊關就夠了。

    這不過是皇帝和王安石他們玩的疑兵之計,就是說給夏人聽的,為的就是分散夏人的注意力。畢竟王詵是蜀國長公主的夫婿,夏人也非常清楚這位長公主深得皇帝喜愛,所以沒有大事,是不會派這位駙馬去邊關的。

    另外皇帝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王詵去攪渾水,吸引朝臣的注意力,這樣他才能在朝中施展手段抓權利。

    之前王詵把任務完成的很不錯,皇帝本打算等年底的時候就把妹夫調回來。長公主已經在夏天產下了一女,王詵有女兒了,任務也完成了,該回家享福了。

    可是沒想到這個小子沒理解自己的苦心,居然買通了皇城司的探子發假軍報。這條罪名太大了,皇帝也蓋不住,看來調回來之後還得貶官,否則無法和朝中大臣交待。

    還沒等皇帝擬好申斥的聖旨,湟州方面的情報就如雪片一般飛進了大內。這次不僅有苗魁、黃蜂之流的單獨呈報、皇城司的正式密奏,還有湟州馬步軍總管直接發往樞密院的明文軍報。

    內容嘛,和之前皇城司的密奏差不多,只是在斬首人數上打了一個七折,沒有五千,只有三千左右。

    但梁太后的侄子肯定死了,隨著軍報來的還有他的官憑、往來文書等等一系列物證。另外王詵在奏章裡還說了,抓到了幾名夏軍步跋子活口,已經派王冠的水虎翼押送,不日就將抵京。

    這下皇帝真不淡定了,如果說之前的密奏有可能是王詵買通了湟州的探子作假,那後面這些奏報就不可能全是假的。

    這麼大規模的造假別說王詵玩不利落,就算讓王安石去弄一時半會也擺不平。這是N多個部門啊,假如都被駙馬收買,那這個國家乾脆就給他算了,還要皇帝毛用。

    “這是真的!王詵他……他膽子也太大了吧!”看著御案上的那些奏章和物證,神宗皇帝都暈了,難道說自己這個妹夫還是軍中悍將,文武雙全?可他連刀劍都舞不全,騎馬就和騎驢差不多,怎麼上陣呢?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得此智將。吾以為諸葛呼風喚雨乃是草民評話演繹爾,不承想王詵真有此本領。看來七星同宮之言也不全是民間傳聞,此子確與眾不同。 ”

    王安石和皇帝一樣,正拿著幾張奏報觀看,一邊看一邊搖頭嘆氣。聽到皇帝的問詢之後,這才把手裡的奏章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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