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末代捉鬼人 作者:途中的旅人 (已完成)

 
regn13 2018-4-7 22:21: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7 70026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9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時光流逝

    這個自稱“小玉”的小姑娘,雖然當時年齡小,她卻是我的太奶,我父親的奶奶,和過去的小玉長得一模一樣。

    在我們這些家傳手藝裡面,有替死者收魂這一項,就跟之前我太爺收蕭初九魂魄的方法差不多。

    眼前的小玉,讓我高祖父懷疑當年小玉死後被我太爺偷著收了魂魄。我高祖父心裡可能清楚如今這個“小玉”是怎麼回事,可他一直跟誰都沒說過。

    據我奶奶推測,小玉的魂魄被我太爺收了以後一直帶在身上,我太爺大江南北闖蕩這麼多年,可能從別的高人那裡學來一些旁門左道,後來用“圓真術”給某個孕婦肚子裡的胎兒看過男女以後,見孕婦懷的是女孩兒,就把小玉的魂魄打進了孕婦體內,直到小玉長大成人,我太爺再次找到當年那個孕婦,把小玉帶了回來。

    我奶奶這種推測,看似有些天馬行空,卻不是無稽之談,我奶奶年輕的時候,就曾遇到過類似的一件怪事。

    那時候新中國還沒有解放,三年內戰期間,我們家鄉幾百里外的一對夫婦慕名來找我奶奶,當時這對夫婦身邊還帶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女孩兒,問題就出在這女孩兒身上。

    夫婦對我奶奶說,自打他們這孩子一生下來就不會哭,三歲時還不會說話,他們一開始以為女孩兒是個啞巴。

    當時,國共戰事正烈,全國各地狼煙烽起、兵荒馬亂,老百姓的日子水深火熱。

    這對夫婦家裡五六個孩子,眼看養不活這麼多,夫婦兩個就商量著把這個啞巴女孩兒送人,可就在這時候,女孩兒突然開口說話了,不過,竟然是外地口音,女孩兒央求這對夫婦不要把自己送人。

    三年都沒見女孩吱過一聲兒,這時候突然開口說話,還是外地口音,夫婦兩個嚇壞了,以為女孩給野鬼附了身,也不敢再送人了,帶著女孩四處找人看,不過,找的那些人也都沒看個出啥結果。後來經人介紹,夫婦兩個這才找到了我奶奶。

    我奶奶給女孩兒看了以後,也沒啥發現,女孩很正常,也很健康,於是我奶奶就試著問女孩,你是哪裡人,叫個啥?

    女孩看著我奶奶猶豫半天才開口,一開口,果然是外地口音,說的像是四川話,女孩兒說自己叫何歸娣,瀘州人,跟她母親一起乘船過江時,掉進了江裡,醒來以後就到了這裡。

    聽女孩兒這麼說,我奶奶想了想,對夫婦兩個說,“沒事兒,你們家這妮子投胎的時候沒喝孟婆湯,還記著上輩子的事兒呢,她這時候還小,等長大就忘了,這妮子是觀音菩薩見你倆心好,送你倆的,回家好好養著吧,別再送人了。”說完,我奶奶給了夫婦兩個一塊金疙瘩,讓他們好好養孩子。

    夫婦兩個對奶奶千恩萬謝,帶著女孩兒回家了。

    其實我奶奶這番話,是在哄他們夫妻兩個,女孩兒這種現象,她還真說不清楚。

    這種現象,絕對不是天馬行空,真的確有其事,不光在咱中國,在外國也出現過,再多的例子我就不再枚舉了,將來要是有機會,我會特別介紹的。

    按照科學的解釋來說,這是死者生前彌留的生物電波影響了孩子的大腦,這種生物電波不會持續太長時間,而且會越來越弱,等電波徹底消失以後,孩子就會恢復正常。不過,這種科學解釋經不起推敲,就拿這小女孩兒來說,女孩生前是四川人,她的生物電波能跑這麼遠嗎,千里迢迢跑我們河南來影響一個小女孩,不太可能吧,而且這種人一般都活不長,我奶奶遇到的這個女孩,後來聽說,長到十六歲便死了,這又怎麼解釋呢?

    其實這世上有很多事,就連我們這些人也是解釋不清楚,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人驅邪避厄,勸人向善。

    說到這裡,必須插一嘴了,前兩天在天涯上,有個朋友寫了一個大長篇,就我寫的這些事兒,提出好幾個問題,那些問題幾乎針針見血,說我寫的這些經歷在很多細節上不能自圓其說,我只是看了看,沒回覆,為什麼呢,如果這些經歷我真能面面俱到、自圓其說,那我們家這些經歷,真就是我自己天馬行空編出來的了,只有編出來的故事才能前後呼應、面面俱到、自圓其說。例如,那位朋友問,魚群是怎麼把船底啃漏的,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啃漏的?我奶奶就是這麼跟我講的,那時候我還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直到現在,我也沒去想過這些問題,因為我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我自己絕對不會質疑我家這些長輩,我相信他們確實經歷過。

    言歸正傳。

    要說起來,我這位太奶的身世真的很奇怪,誰也不知道她是我太爺從什麼地方帶來的,我太奶呢,自己從來不說自己的身世,問多了,就說自己是我太爺花大價錢從她父母手裡買來的,問她家住哪裡,她回答說,山裡,問她姓什麼,沒姓,就叫小玉。

    據我奶奶說,我這位太奶的口音,跟我高祖母很近似,過去那個小玉和我高祖母一樣,也是開封尉氏縣人。

    還有一點,這個小玉一進門就對我高祖父夫婦特別親熱,就像早就認識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一樣,對我太爺更是沒得說,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無論怎麼看,都像是當年的小玉復活了。

    我這位太奶究竟是怎樣一個來歷,是不是我太爺收了當年小玉的魂魄,又用什麼旁門左道讓小玉魂魄投胎轉世,誰也說不清楚,這是一個迷,我們家的迷,或許謎底只有我太爺和我太奶知道,但他們誰也不說。從我奶奶到我父親,他們一直把這個迷又留給了我,我天生愚鈍,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有時候我會自我催眠的說,是我太爺在尉氏縣一帶遇到一個和小玉長相酷似的女孩兒,花錢買來以後,又讓她改了名字叫“小玉”,提前交代她啥能說啥不能說,冒充小玉,用她來彌補我高祖父和高祖母對當年小玉的遺憾。不過,這個自我催眠的說法也有點兒牽強,到底是怎麼回事,至少我不想再追究了,我寧願相信這就是當年那個小玉的投胎轉世。

    言歸正傳。我太爺帶著小玉回家沒幾天,我太爺就跟我高祖父提出和小玉成親,我高祖父不同意,一來因為小玉身世太蹊蹺;二來,兩個人年齡相差太大,差著二十幾歲呢。

    我高祖母怕這個小玉再做出當年的傻事,黑下臉對我高祖父說,你還比我大十幾歲呢。我高祖父登時啞口無言,不過,我高祖父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還是不同意。

    就這麼,一直拖了一年多,直到小玉懷孕,我高祖父實在沒辦法了,只能給我太爺和小玉成了親。

    親事辦的很隆重,街坊鄰里親戚朋友,能請到的都請來了,不說那些親戚朋友街坊鄰居,光我太爺的朋友就來了近百號人。整個三王莊上下都沸騰了起來,大傢伙兒在一起熱鬧了好幾天。

    至此,我太爺的一顆浪子心,終於塵埃落定。

    幾個月後,時間來到了公元1907年,也就是清光緒三十三年,丁未年。這一年,我太爺四十歲,我高祖父八十歲,我高祖母六十二歲,我太奶十八歲。

    同年九月,我爺爺出生,我高祖母給他取名劉繼宗,字廣宇。

    這是一件大喜事,特別對我高祖父來說,因為我太爺年輕時整天不著家,我高祖父認為他也會像自己師傅王守道一樣,臨閉眼也見不到孫子一面。

    我爺爺的出生,讓我高祖父喜出望外,也了他一樁心事。

    等到我爺爺滿月的時候,我高祖父抱著他來到王守道墳前,八十歲的老人像個孩子似的,對著墳頭又笑又哭,“師傅師傅,你瞧瞧,徒弟有孫子咧,你有重孫咧,你瞧瞧唄……”

    然而,誰也沒想到,半年後,這股子高興勁兒蕩然無存,很快發現我爺爺身體有問題,左腳大,右腳小,好像右腳打生下來就沒長過,找郎中一看,郎中說我爺爺這只腳自打生下來就癱了,長大後不能走路。一時間,愁雲慘霧籠罩在了我們全家每個人頭頂。

    我高祖父就開始數落我太爺,說太爺這輩子造孽太多,報應在了我爺爺身上,我太爺每次聽我高祖父數落都是低頭不語,心裡想著和我太奶再生一個,可是,我太奶那肚子再沒懷上過。

    三年後,公元1910年,清宣統二年,庚戌年。我爺爺三歲,別人家三歲的孩子都已經撒開腳丫子滿街跑了,可我爺爺只能讓我太奶抱著,那右腳倒是長大了一點兒,但是想走路還是不可能的。

    又三年後,公元1913年,民國二年,癸丑年,我爺爺六歲,這一年,我太爺給我爺爺做了副小枴杖,開始教我爺爺走路。

    六歲的癱瘓兒學走路,期間的艱辛,恐怕沒幾個人能夠想得到。為了教我爺爺用枴杖走路,我太爺幾乎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我太爺這麼做,在很多人看來,就像在為他自己的過去贖罪。

    又一個三年後,公元1916年,民國五年,丙辰年。我爺爺九歲,在我太爺不離不棄的教導下,終於可以拄著雙拐走路了。

    不過,因為我爺爺的身體,我高祖父常常嘆息,說師傅王守道教給他的這些手藝,到我太爺這一代就算是失傳了,對不起自己的師傅。

    我爺爺的身體按照我們行裡的人來說,叫做“五陽不全”,五陽就是雙手雙腳和頭部,五陽不全的人,不能學這個,這和那些風水算命的還不太一樣。

    我太爺跟我高祖父說,爹你放心吧,我會有辦法把這些東西傳下去。

    時間,很快來到了公元1918年,民國七年,戊午年。這一年,我太爺五十一歲,我高祖父九十一歲,我高祖母七十三歲,我太奶二十九歲,我爺爺十一歲。

    這時候,我高祖父還在三王莊打更,九十一歲的老人,身體還很是硬朗,只是喊那些說辭的時候,底氣明顯不足了,聲音也蒼老了很多。

    我太爺呢,自打和我太奶成親以後,就在黃河裡老老實實打漁為生,昔日的屠龍大俠,如今也已經老矣,再偉大的英雄也擋不住歲月的蹉跎。不過,他的日子過得倒是安安穩穩開開心心,有心愛的小玉陪著,有慈祥的父母疼著,有可愛的孩子纏著,夫復何求?

    人活著圖了個啥?不就圖個安安穩穩開開心心,誰願意整天過那種打打殺殺、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

    前些年,我太爺跟王草魚合夥買了條大漁船,又雇了好幾個人,日子過的很不錯。

    這裡必須補充一下,之前因為小玉的來歷和身份不明,和小玉成親沒多久,我太爺就讓小玉認王小錦的父親王大河做了乾爹,並且跟著王大河姓王,大名王小玉。雖然我太奶的年齡給王大河做孫女都綽綽有餘了,不過王大河挺高興,兩家人依舊像王小錦活著的時候一樣,親密無間、禮尚往來。逢年過節走親戚,我太爺會帶著我太奶拿上禮品到王大河家看望老丈人和丈母娘,這也算是皆大歡喜。

    同年夏,有這麼一天,打北邊山裡來了個人,這人年齡和我太爺相仿,也是五十歲左右,這人姓白,叫白月山。

    白月山一進我高祖父家的大門,就喊著要我高祖父救命,說他的侄兒出事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9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寡婦紅衣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我太爺打漁船上收工,剛進家門,就聽到院裡有人喊叫,趕忙走了出來。

    就見院子裡站著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老頭兒,老頭兒一臉風塵僕僕,頭上戴著頂破草帽,身上衣服補丁摞補丁,穿的挺寒磣。

    我太爺見多識廣,一看老頭兒這身打扮就知道,打山溝兒裡來的,看那著急的樣兒,家裡指定出啥邪乎事兒了。

    老頭兒看到我太爺就問,“這老哥,皺是宣義師傅?”

    我太爺微微一笑:“那是我爹,在屋裡睡著呢。”

    我太爺說著,把老頭兒引進了屋。

    這時候,我高祖父本來是睡著的,聽到外面有人喊,就從床上起來了,剛穿好衣服從裡屋出來,我太爺正好把老頭兒引進屋裡,我太爺趕忙給老頭介紹。

    老頭兒一看我高祖父,臉上猶豫了一下。

    我高祖父沒察覺,問老頭兒找他啥事兒。

    老頭此刻跟剛進門時判若兩人,也不著急了,看著我高祖父支吾起來,顯得很為難。

    這時候,我太奶把飯菜端到了飯桌上,喊我高祖父和我太爺吃飯。

    我太爺很客氣地問老頭兒吃飯了沒有,老頭看看桌上的飯菜抿了抿嘴,我太爺趕忙讓我太奶給老頭盛了一碗。

    這老頭兒估計來時只顧著趕路,看樣子一天都沒吃東西,一口氣喝了五碗玉米粥,吃了三張大烙餅。見老頭兒這飯量,我太爺心裡都冒汗,他就夠能吃了,這老頭兒比他還能吃。

    吃過飯,我高祖父又就問老頭兒,是不是家裡出啥邪乎事兒了,這時候我高祖母、我太爺、我太奶、我爺爺全都圍坐在旁邊看著他。

    眾目睽睽之下,老頭兒顯得很拘謹,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逐個兒給我高祖父全家相了會兒面以後,喉結動了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我高祖母見狀從凳子上站起身,讓我太奶扶她回房休息,我太奶會意,扶著我高祖母、領著我爺爺進了裡屋。

    堂屋裡,剩下我高祖父、我太爺和老頭兒三個。

    我太爺對老頭兒說道:“老哥有啥話儘管說吧,要是有些話不好讓外人聽去,我們爺倆兒聽了以後不跟別人說就是了。”

    老頭兒忙擺手:“不是不是,俺不是這個意思。”說著,老頭兒看了看我高祖父,“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俺怕他爬不得山路。”

    “哦”我太爺一聽就明白了,這老哥指定住在深山溝裡,跟他過去還得爬山,我高祖父這麼大年齡,走平路還可以,爬山確實有點兒困難,要是僱人用滑竿兒抬著,就老頭兒這窮樣兒,估計付不起滑竿兒錢。

    自打我太爺和我太奶成親以後,這麼多年來,因為家裡有我高祖父在那裡站在,我太爺幾乎沒幫人做過這種事,都是我高祖父出手的。久而久之,很多外鄉人只知道三王莊有個宣義師傅,卻淡忘了他這個“屠龍大俠”的存在,這對於我太爺來說,是挺悲哀的。

    我高祖父這時候說話了,“麼事麼事,俺走不了山路,俺孩兒去也一樣,你說吧,啥事兒。”

    老頭兒聽我高祖父這麼說,看了看我太爺,問道:“這老哥……你、你也會?”

    聽老頭兒這話,我太爺呵哧一聲笑了。我太爺心說,廢話,來我們三王莊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我太爺對老頭兒說,“小時候我爹教過我一點兒,你趕緊說吧,到底啥事兒。”

    老頭兒狐疑地看了看我太爺,這才說了起來。

    這老頭兒姓白,名月山,家住在北邊兒山裡的拴馬莊。

    這個“拴馬莊”名字的來歷不詳,在當時是一個只有十幾戶的小村落,四面環山,山上有條溪流自北向南打村西頭兒經過。

    拴馬莊裡,有個二十七八歲的寡婦,姓張,村裡人都管她叫張寡婦,張寡婦的男人在五年前得病死了,家裡沒有老人也沒有孩子,男人死後就剩張寡婦一個。

    山裡人娶媳婦兒不容易,張寡婦是她男人從山外帶來的,長相不錯,在她男人沒死之前,村裡就有幾個光棍漢惦記著她。男人死後,正中幾個光棍漢下懷,幾個人請媒婆輪番到張寡婦家說媒,不過張寡婦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死活就是不同意,年紀輕輕就這麼守著寡。

    俗話說的好,寡婦門前是非多。

    半年前的一天夜裡,從張寡婦家裡突然傳出張寡婦的嚎叫聲,聲音還挺大,聽見的村民心裡很清楚,這是哪個色膽包天的光棍漢摸到了張寡婦家裡,正在禍害張寡婦。不過,聽見的那些村民誰也沒前去阻止,感覺她這是自找的,誰叫她年紀輕輕守寡,眼饞村裡這些光棍漢。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打那天起,村裡人隔三差五就能聽見張寡婦在家裡嚎叫,有時候甚至在白天也能聽見。

    過了沒多久,張寡婦就瘋了,整天披頭散髮衣衫不整,村裡村外亂跑亂叫,就這樣兒,還是經常有人把她拖到背人的地方可勁兒欺負。

    在張寡婦沒瘋之前,有事沒事喜歡哼幾句山歌,瘋了以後,在不跑不叫的時候,嘴裡就一直反覆唱著那麼幾句:“山外的妹妹,山裡郎,隔著山梁兩兩望,妹妹喊郎快來看,快看妹的紅衣裳……”一邊唱,還一邊哭,看著挺可憐的。

    有這麼一天,張寡婦又被人欺負了,好像是被人拖到山樑上欺負的,張寡婦的嚎叫聲,一聲聲迴蕩在山谷裡,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等嚎叫聲停了沒多久,有村民在谷底發現了張寡婦的屍體,好像是從上梁山摔下來的,屍體已經摔的血肉模糊,要不是身上那件紅衣裳,根本看出那堆稀爛的肉餅是個人……

    因為張寡婦在村裡沒有朋友也沒有親戚,沒人給她收屍,就那麼在山谷裡晾著。對於張寡婦的死,村裡人顯然很麻木,誰也沒去追究是她自己跳下來的,還是有人把她推下來的,不但如此,村裡有些娘們兒還罵她死得好,誰叫她不正經,整天偷漢子。

    第二天,有村民發現張寡婦那堆爛肉沒了,就剩下那件紅衣裳,衣裳上面也不知道給什麼野獸抓撓的淨是破洞,村裡人猜測,張寡婦的屍體可能在夜裡給狼群分吃了。

    就在張寡婦死後第七天,村裡開始發生怪事兒,先是村裡的狗在一夜之間全不見了,後來跟著死牲口,晚上還活蹦亂跳的牲口,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直挺挺死在了圈(juan第四聲)裡,要說是給野獸咬死的,身上卻沒一點兒傷,眼睛紅紅的,眼角還有淚痕,像是給什麼東西嚇死的。

    半個月後,村裡的牲口不再死了,村裡年齡最大的那個老光棍,周瘸子瘋了。

    周瘸子五十多歲,除了種地還給人剃頭,就因為瘸,一直沒討著媳婦兒。

    周瘸子瘋了以後,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件紅衣裳,整天穿身上,滿村子亂跑。

    有這麼一天,周瘸子穿著紅衣裳,手裡拿著剃刀,嘴裡嬌聲嬌氣唱著:“山外的妹妹,山裡郎,隔著山梁兩兩望,妹妹喊郎快來看,快看妹的紅衣裳……”

    唱著歌兒,拿著剃刀,一瘸一拐來到村頭幾個嘮嗑的娘們兒跟前,衝著幾個娘們兒嘿嘿一笑,猛地把褲子脫下,一隻手揪住自己腿叉上的傢伙兒,一隻手摁下剃刀,刺啦刺啦幾下,把自己的傢伙兒血淋淋的割了下來,幾個嘮嗑的娘們兒當場嚇昏兩個,其他幾個哭爹叫娘的跑開了。

    等村裡男人聽說趕來以後,周瘸子不見了,第二天傍晚,有人在張寡婦跌落的地方發現一灘爛肉,在爛肉上面,有件紅衣裳……

    有人說,那堆爛肉就是周瘸子,村裡有些人害了怕,咋這麼巧呢,周瘸子也穿著紅衣裳摔在了那地方。

    周瘸子的事過去不到半個月,村裡的羊倌兒又瘋了,羊倌兒四十歲出頭,也是個光棍漢。

    羊倌兒瘋了以後,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件紅衣裳,穿著紅衣裳唱著那首歌,把羊群裡那隻領頭羊拿來當馬騎,那領頭養當然不讓他騎,最後把領頭羊惹毛了,馱著他胡跑亂撞,一不小心,人和羊一起摔下了山崖。羊倌兒和領頭羊分別摔得稀巴爛,在那些爛肉上,依舊有件紅衣裳。

    羊倌兒的事兒發生以後,村裡人全都害了怕,特別是那些欺負過張寡婦的男人,一個個都貓在家裡不敢出門,就這樣,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很快又瘋了一個,這個倒不是光棍漢,家裡有老婆孩子,三十多歲,瘋了沒幾天,也莫名其妙從山樑上跌了下來,在他那堆稀爛的肉上,還是有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紅衣裳!

    這一下,村裡人徹底害了怕,紛紛打起鋪蓋捲兒逃荒似的往山外逃,有親戚的找親戚,沒親戚的出門要飯。

    有道是,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這個叫白月山的老頭兒,家裡都是本分人,家裡幾個男人都沒欺負過張寡婦。見別人家都往山外跑,幾個男人倒沒什麼,白月山的老伴兒沉不住氣了,就跟白月山商量,“村兒裡人都跑了,咱也跑吧。”

    這時候,距離張寡婦死那天,已經過去將近四個月。

    白月山對老伴兒說,“咱跑啥,咱家又沒做虧心事,眼看福根兒他媳婦兒就快生咧,你叫她生路上呀,再說田裡的麥子也快熟了,人跑了,麥子咋辦,不要啦!”

    就這麼的,老白家和另一戶老王家,這兩家人都沒跑。不過說也奇怪,這兩家人還真沒出啥事兒。

    半個月後,老白家和老王家安安生生收了麥子,老白家就等著福根兒他媳婦肚子裡的孩子出世了。老王家呢,見村裡人都跑光了,他們地裡那些麥子就要炸在地裡了,覺得可惜,就帶著全家老小去收割其他人家地裡的麥子。

    老王家有個小孫子,四五歲大,還不算懂事兒,大人在地裡收麥子,他就在地頭跑著玩兒。

    生活在山裡的朋友肯定都很清楚,山裡的地都是梯田,一級一級一片兒一片兒的,這小孫子在地頭兒跑著跑著,一腦袋從地頭兒栽了下去,下面不算高,也是麥地,那些大人忙著收麥子也沒看見他,這孩子呢,也沒哭,等他從下面的麥田爬回地頭兒的時候,身上,居然披著件殷紅似血的紅衣裳……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9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山裡怪事

    等老王家的人發現孩子身上的紅衣裳,已經是晌午吃飯的時候,全家人看著孩子身上那件紅衣裳,嚇的魂不附體,割起來的麥子也不再敢要了,孩子的父親仗著膽子從孩子身上扯下那件紅衣裳,一把抱起孩子,全家人老小驚慌失措的往家跑。

    剛跑到家門口兒,恰巧給白月山遇上了。白月山見他們全家一個個臉色煞白,跟見了鬼似的,就問他們出了啥事兒。

    老王家的人連看都沒看白月山,沒功夫跟他解釋,一個個高悶頭鑽進家裡,連房門都來不及關上。

    白月山見他們這麼反常,心裡很納悶兒,後腳兒就跟著到了他們家裡,想看看他們家到底出了啥事兒。

    就見這時候老王家裡這些人慌手慌腳胡亂收拾著東西,一些不小心掉地上的東西也顧不得撿,慌成了一團。

    白月山問了他們其中幾個人,他們都沒空搭理他,自顧自往包袱裡塞東西。

    這時候,白月山見那小孫子沒事人兒似的在門口兒站著,就走過問那小孫子,家裡出了啥事兒了?

    那小孫子看看白月山,口齒伶俐的說,他在地裡玩的時候,摔了一跤,等爬起來以後,看見有個嬸嬸拿著件紅衣裳,問他衣裳好看不好看,他說好看,那嬸嬸就把衣裳給他穿身上了,他們家裡人看見他穿紅衣裳,把衣裳給他扔了,抱上他全都跑回了家。

    小孩子說完,居然嘿嘿一笑。這一笑不要緊,白月山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孩子的笑容,就跟那周瘸子、羊倌兒瘋了以後笑的一模一樣!

    白月山的腦門兒登即見了汗,他這時候總算明白老王家的人為啥這樣子了。

    為了進一步確定孩子的話,白月山一把扯住了老王,老王甩了甩沒甩脫他,只好把剛才看見孩子穿了件紅衣裳的事兒,跟他說了一遍。

    老王說的跟他孫子說的差不多,不過他們並沒有看到麥地裡還有其他人。

    白月山聽老王這麼說,他也害了怕,懷疑給孩子穿衣服的那個嬸嬸就是張寡婦,這張寡婦肯定變成了厲鬼,想把全村都害死。

    這時候,老王家的人已經把能收拾的東西全部收拾整齊,全家人大包小包背在肩上,孩子的父母過來抱起孩子,也不理會白月山,全家人相互簇擁著,慌慌張張往門外跑。

    白月山跟著他們追到院門口,冷不丁一抬頭朝那孩子看了一眼,這時候孩子被他爹臉對臉貼身抱在懷裡,孩子的一顆小腦袋趴在他爹肩膀上,一雙眼睛朝後看著。

    就在白月山看向孩子的一瞬間,那孩子身體猛地抽了一下,跟著打嘴裡吐出一串白沫,就像小孩子吐奶似的,眼睛眨了兩下以後,一雙眼睛珠子居然變得像貓一樣,眼瞳眯成一條線,豎在了眼眶裡。

    老王家的人似乎沒有發現孩子的異常,孩子這時候把那雙眼睛冷冷看向了白月山,詭譎的眼神,導致白月山渾身一激靈。

    他想喊,那孩子卻裂開嘴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陡然一笑,那笑容說出的詭異怪誕,就像一隻奸佞的狐狸在笑。

    白月山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渾身上下抖成了一個兒,他想喊老王家的人,卻因為身上抖的太厲害,連嗓子都沒辦法發出聲音。

    就這麼的,白月山癱坐老王家的院門口,眼睜睜看著老王家的人沿著山路,漸漸消失在了村南頭兒的山坳裡。

    許久過後,白月山這才大叫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沒命的朝家跑。

    跌跌撞撞跑到家以後,跟火燒了屁股似的,連忙招呼全家人收拾東西,離開村子。

    白月山老伴兒疑惑,問他出了啥事兒,白月山這時候忙著往包袱裡塞細軟,沒功夫跟她解釋。

    全家人在白月山火急火燎的催促下,莫名其妙收拾了細軟,由白月山打頭兒帶著,朝村南那道山坳走去。

    拴馬村村南那道山坳,是他們全村唯一通向外界的路,其實也不算路,就因為那裡山勢比較低,朝山外走起來比較容易。久而久之,雖然山坳裡曲折迂迴,卻成了他們去往山外的唯一一條路。

    這時候,白月山著急忙慌的走在最前面,家裡大大小小十來口跟在他後面。不過,等他們剛一走進山坳,白月山的侄媳婦兒,也就是福根兒的老婆,大叫著說自己肚子疼,走不了了,說著,坐在了路旁一塊大石頭上。

    白月山一看,這咋辦呢。這時候,他侄子福根兒說話了,福根這人憨厚老實,嘴也笨,他對白月山說道:“叔,你帶著嬸子他們走吧,俺媳婦要生咧,俺們不走了。”

    還沒等白月山說話,白月山的老伴說話了。白月山的老伴胡氏,是村子裡唯一的接生婆,她很清楚女人生孩子就像蛇蛻皮一樣,死去活來,胡氏對福根兒說:“嬸子也不走咧,跟你倆一起留下,桂榮眼看要生咧,沒個人照應可不行。”

    白月山見老伴兒這麼說,他也沒辦法走了,交代他的幾個兒子帶著孫子離開,他也留了下來。

    就這麼的,白月山兩口子和福根兒兩口子又回到了家裡。

    說也奇怪,回到家裡以後,福根兒他老婆,也就是那位叫桂榮的孕婦,肚子又不疼了。

    白月山的老伴胡氏說,估計剛才走的太急,動了胎氣。白月山一聽,又勸福根兒夫婦離開,這次慢慢兒走。

    夫婦兩個架不住白月山勸說,再次背上行李往山外走,可是,又是剛走進山坳,桂榮的肚子又疼了起來,疼的渾身直抽抽,眼淚都掉了下來,幾個人沒辦法,又回到了家裡。一到家,桂榮那肚子又不疼了。

    白月山見狀,嘆著氣說,看來桂榮肚子裡這孩子,是來咱家討債的,非把咱們幾個害死在這裡不可。

    這個福根兒,是白月山弟弟的孩子,在福根兒小的時候,他父母感染了痢疾,雙雙斃命。白月山兩口子就把福根兒抱回家養大了,福根兒跟白月山雖然是叔侄關係,實質上形同父子。

    白月山在老王家看到的那一幕,並沒有告訴胡氏和福根兒夫婦兩個,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就沒那麼害怕,不過白月山卻是提心吊膽,老王家那孩子的眼睛和古怪的笑容,像夢魘似的,不停在他眼前出現。

    幾個人在家裡住了兩天,孕婦桂榮竟然沒能臨盆,不過就在這時候,白福根卻瘋了,也不會知道他從哪兒弄來件紅衣裳,一大清早出門,可著空蕩蕩的村子裡亂跑亂唱。

    這一下,白月山兩口子、福根兒媳婦,三個人全嚇壞了,福根兒媳婦兒桂榮直接就哭上了,說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出生,眼看他爹就要沒了。

    白月山聽著桂榮的哭聲,冷靜下來一尋思,那幾個瘋掉的貨,不都是從山樑上摔下來的嘛,直接把福根兒用繩子捆家裡,看他還怎麼摔。

    於是,白月山和他老伴胡氏拿上繩子,悄悄跟在福根兒後面。村裡之前那幾個瘋掉的人,也不是一直瘋跑瘋唱,有時候也會坐下來發呆。

    白月山兩口子趁福根兒停下來坐村口發呆的時候,兩個人仗著膽子從他身後撲上去,兜頭把福根兒捆了結實,幸好福根兒身材矮小瘦弱,兩口子也沒費多大勁兒,捆上以後把他抬回了家,之後又拴在了院裡那棵棗樹上。

    等福根兒意識過來以後,見自己已經給捆上,也不掙扎,嘴裡留著口水,嘿嘿嘿傻笑,笑完以後就拉細了嗓子,女人似的叫唱:“山外的妹妹,山裡郎,隔著山梁兩兩望,妹妹喊郎快來看,快看妹的紅衣裳……”一個大老爺們兒發出尖細的女人聲兒,半夜都能給嚇醒。

    白月山的老伴胡氏見狀,就跟白月山商量,趁著福根兒現在還沒事兒,趕緊到山下找個師傅來給他看看,興許還能救他一命。

    白月山聽了前思後想,最後把心一橫,反正侄媳婦兒也走不出村子,不如豁上老命拚一拚,萬一能請個有本事的師傅過來,總比在這裡等死前。

    因為白月山幾個兒子離開的時候,把細軟都帶出了山,福根兒家裡窮,也沒幾個大子兒,白月山就到自己家裡扛了袋麥子下山,到了山下,用麥子跟人家外雇了輛驢子車,又跟人家一打聽,說是黃河邊兒上有個劉神仙,名叫宣義,不但人好,本事也大,家裡只要出啥邪乎事兒,沒他解決不了的,最主要的,人家幫你還不收錢,家裡要是特別困難,人家還倒給你錢。

    白月山一聽,這感情好,趕著驢子車,日夜兼程來到了三王莊。

    至此,拴馬村的怪事兒,算是給白月山講完了,他侄子白福根到現在還在家裡棗樹上捆著。

    我高祖父聽完以後,點了點頭,問白月山,“那山路,得走幾里地?”

    白月山想了想,“十幾里地。”

    我高祖父聞言,又點了點頭,看了我太爺一眼,“秉守呀,你去吧,記著,別闖禍。”

    我太爺一聽就笑了,對我高祖父說:“爹,你以為我還年輕不懂事麼,我也五十多歲了,有主心骨兒。”

    轉而,我太爺對白月山說:“今天天色不早了,你就在我們家住一夜,明天早起趕路。”

    白月山聽我太爺這麼說,嘴唇動了動,想說啥,又不好開口,看那意思,是想趁夜趕回去。

    我高祖父說話了,“現在就去吧,救人要緊。”

    我太爺沒辦法,只好隨白月山出門。

    出了門以後,我太爺帶著白月山先到王大河家找到王草魚。這時候王大河夫婦已經過世,王草魚也早就跟他的弟弟分了家,王草魚依舊住著王大河的老房子。

    因為這時候河裡已經沒有蓬船,我太爺讓王草魚撐漁船把他們兩個送過河。

    漁船到了對岸的時候,王草魚問我太爺,這大半夜的去幹啥。我太爺說,到山裡去一趟,有個村子出了點兒邪乎事兒。

    王草魚一聽,非要跟我太爺去見識見識,說他自己長這麼大還沒進過山。雖然這王草魚也已經五十多歲,都當了爺爺,但是年輕時那股子衝動勁兒一點兒沒見少。

    我太爺拗不過他,只好把他也帶上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29
第一百二十九章 悲劇連連

    下了漁船以後,王草魚找到巡河人,把漁船交給他們讓他們暫時看著。黃河北岸這時候這幾個巡河人,還是過去那父子幾個,只是他們的父親早已經過世了,當年年齡最小的魚蛋兒這時候也快五十了,領著他兒子繼續在河邊兒幹著巡河的活計。

    把漁船安頓好以後,我太爺和王草魚坐上白月山寄存在岸邊兒的毛驢車,啟程趕路。

    這拴馬莊距離三王莊,大概三百來里路,在三王莊正北方向。

    因為是在夜裡趕路,毛驢車走的並不快,等三個人一路不停趕到山腳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濛濛亮。

    這裡的山屬於太行山餘脈,東西走向,從地圖上鳥瞰只有一丁點兒,不過等你置身其中,你就會覺得它峰巒疊嶂、延綿無際。這裡過去歸衛輝府管轄,到了民國2年,國民政府廢府設道,衛輝府改為豫北道,民國3年,豫北道又改稱河北道,如今這裡歸河北道汲縣管轄。因為這裡窮鄉僻壤人煙稀少,官府很少涉足,甚至在國民政府的地圖上,至始至終就沒出現過這個村落。

    到了山下,毛驢車是不能再往上走了,把毛驢車還給山下那戶人家以後,由白月山頭前帶著路,三個人開始沿一條蜿蜒向上的羊腸小道進山,這條羊腸小道倒不算陡峭,但是七擰八拐的在腰上繞來繞去,走得人心煩意亂。

    對於這種山路,白月山和我太爺還好些,白月山自小在這座山里長大,走這條路對他來說等於家常便飯。我太爺也不錯,年輕時大江南北,走的山路也不少,再加上直到現在他每天還是練武不輟,別看已經五十出頭,身體素質比一些二十歲的年輕人還好。

    跟他們兩個相比,王草魚就差了好大一截兒,從小在河邊長大,在河裡他是游魚得水,一到山上就麻爪兒了,就像擱淺在岸上的魚一樣,加上這是他第一次走山路,沒走出二里地就後悔了,嘴裡不停嚷著,“不行咧不行咧,這老胳膊老腿兒哩,不如現當年嘍,俺說你倆慢點兒唄。”

    十幾里的山路,就因為照顧王草魚,三個人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才趕到拴馬村。

    穿過山坳,我太爺抬眼一看,眼前這個拴馬村,哪裡算的上是個村子,東一家西一家,高一家低一家,沒見著哪兩戶人家兒的房子是挨著的。

    那些房子、院子,全是用石頭壘砌的,又低又矮,房子屋頂稍稍起了個脊,上面用草葉樹枝胡亂鋪著,看上去簡陋的還不如他們三王莊的馬棚。

    我太爺也到過不少山村,不過都是南方山裡的村落,房屋大多數是木質的,看著幽靜別緻,北方的民房也見過,不過還沒見過能寒磣成這樣兒的,說句不中聽的話,就這村子,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很難想像白月山他們這些人是怎麼在這裡生活的。村西頭有條小溪,打村北邊一道山澗流下,溪水清澈剔透,走進了能聽到歡快愉悅的流水聲,算是村裡唯一看著有點兒活力的地方。

    白月山沒在意我太爺和王草魚兩個看到他們村子,露出的那種悲天憫人的眼神,客氣地招呼我太爺他們兩個一聲,依舊在頭前帶著路,三個人很快來到了白福根家門口。

    還沒等三個人進門,就聽見院裡有女人的哭聲,白月山也沒招呼我太爺和王草魚,撒腿跑進了院子,我太爺和王草魚見狀,快步跟了進去。

    到院子裡一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大肚子女人,正坐在院裡一棵老棗樹底下,胳膊抱著棗樹嗚嗚痛哭,旁邊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婆子一臉愁苦正在勸她。

    白月山走到老婆子跟前,朝棗樹上看了看,問老婆子,“咋回事兒,福根人咧?”

    這老婆子就是白月山的老伴兒胡氏,之前一直在勸地上那孕婦,直到白月山開口問她,她這才發現了白月山和我太爺兩個。

    胡氏看了看白月山,又看了看站在白月山身後的我太爺和王草魚,嘴唇哆嗦兩下,露出一臉懼色,顫著聲音對白月山說:“夜、夜個黑老福根兒還在樹上捆著,大清早一起來,人、人皺不見咧。”

    白月山聽胡氏這麼說,大聲吼了她幾句。

    我太爺走到棗樹跟前,朝地上看了看,就見地上散落著幾根草繩,我太爺彎腰撿起一根,看了看以後,問胡氏,“大妹子,昨天晚上,你聽到啥動靜沒有?”

    胡氏看了我太爺一眼,沒說話,快速搖了搖頭。我太爺又從地上撿起一根草繩,看了看以後,嘴裡自言自語說道:“這就奇怪了,這繩子明顯是給什麼野獸咬斷的。”

    白月山一聽,扭過頭看向我太爺,剛要說什麼,王草魚搶先一步說話了,王草魚問:“秉守叔,你咋知道繩子是給野獸兒咬斷哩?”

    我太爺回手把草繩扔給王草魚一根,“要是憑力氣扥(den第四聲)斷的,這繩頭應該是散的,要是給刀子一類的利器切斷的,繩頭應該是齊的,現在這些繩頭不齊不散,毛乎乎的,明顯是給野獸尖牙磨斷的。”

    白月山這時候趕忙問道:“是不是狐狸?”

    我太爺把目光看向白月山,“你們這山裡有狐狸嗎?”

    “有!有!”沒等白月山答話,胡氏說話了,“俺們村兒北邊,有好幾個狐狸洞呢,要不俺這就帶你過去看看。”

    白月山一聽,立刻把臉拉了下來,對胡氏叫道:“你別在這裡瞎吵吵咧,趕緊把福根兒媳婦扶屋裡去,地上涼。”

    胡氏趕忙“哎”了一聲,把地上的孕婦攙了起來,孕婦這時候已經不再哭了,被胡氏扶起來以後,用滿是期待地眼神看了我太爺一眼,似乎她意識到我太爺就是他叔叔請來的師傅。

    我太爺轉頭對白月山說道:“我估計你那個侄子現在還活著,不如你帶我們到村裡先找找。”

    白月山趕忙答應一聲,帶著我太爺和王草魚走出了家門。

    前面說過,他們這個村子不大,只有十幾戶人家兒。花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三個人把整個村子上上下下轉了一遍,不過,除了他們三個,從頭到尾再沒見著一條人影,整個村子顯得死氣沉沉,空落落、靜悄悄,就像個荒廢了好多年的死村一樣。

    就在這時候,白月山像是想到了啥,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他顫著聲音對我太爺說道:“劉老哥,福根兒會不會早就從山上跳下來咧?”

    我太爺聽了一皺眉,趕忙對他說:“走,帶我們過去看看。”

    白月山一溜小跑在前面帶路,我太爺和王草魚緊緊跟在他後面。不大會兒功夫,三個人來到了村北頭兒張寡婦摔死的那條山谷裡。

    等跑到山谷中部位置的時候,白月山突然停下,嘴裡鬆了口氣,指著前面不遠處一片地方對我太爺說:“他們都摔在這裡咧。”

    我太爺朝那片地方一看,堅硬的山石地,凹凸不平,上面有一大片暗褐色斑駁,就像被人倒在上面的醬色染料似的,顯然是摔下的那些人留下的血污,此刻早已經乾涸。

    我太爺看著那灘血污,剛要問白月山,除了張寡婦的屍體可能給野獸分吃了,其他幾個人的屍體是怎麼處理的。

    話還沒問出口,就聽王草魚低聲說了一句,“那邊兒咋像是有個人呢?”

    我太爺聞言,回頭看了王草魚一眼,就見王草魚的眼睛正盯向山谷深處,我太爺順他的眼神朝山谷裡一看,就見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真有個身穿紅衣服的人,身材不高,有些瘦弱,正背對著他們朝山谷裡走。

    就在這時候,白月山大叫了一聲“福根兒!”沒等我太爺兩個反應過來,白月山撒開腿朝紅衣人追了過去。

    原來前面這個人就是白月山的侄子福根兒,我太爺趕忙招呼王草魚一聲,“追!”

    白月山跑在最前面,我太爺和王草魚緊跟在他後面,三個人快速朝紅衣人追了過去。

    住在山裡的朋友一定很清楚,望山跑死馬,明明看著距離很近,可等你跑起來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跑過的實際路程要比你目測的路程遠得多,這個主要是因為山裡高低落差造成了視覺假象,你目測的距離其實和實際距離相差甚遠,這也就導致你明明看到了,明明覺得近在咫尺,卻怎麼也跑不到跟前。

    這時候,我太爺追攆那紅衣人就出現了這種視覺落差,明明看著距離自己不遠,明明看著紅衣人走的也不快,可是就是都追不上。

    紅衣人很快出了山谷,折回頭沿著山腰一條小路往山頂爬。

    白月山因為對谷裡的路徑比較熟悉,很快甩掉我太爺兩個,追在了最前面,一邊追還一邊喊,不過那紅衣人就跟沒聽見似的,也不回頭,順著小路朝山頂直走。

    一袋煙的功夫,我太爺在山腰上遠遠看見紅衣人爬上了山頂,跟著身子一晃,很快又消失在了山頂。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突然聽到前面的白月山喊聲裡帶上了哭腔,心裡暗叫一聲不好,腳下用上了全速。

    緊跟著,打山谷裡傳來噗通一聲,驚人的跌落聲像滾雷一樣在山谷裡一下下迴蕩,久久不散,追在前面的白月山“啊”地一聲大叫,徹底哭了起來。

    我太爺聞聽,身子當即一頓,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心裡沮喪地暗叫,晚了、晚了、晚了……

    他不再跑了,沉重地邁開雙腿沿小路一步步朝山頂爬,這時候再跑已經沒啥意義了,就憑剛才的跌落聲和現在白月山的慟哭聲,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他這時候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他一輩子爭強好勝,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敗,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眼睜睜看著別人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就像當年的八國聯軍。

    等我太爺來到山頂,白月山癱坐在山崖邊,衝著崖底像只老猿似的一聲聲嚎啕,蒼老的聲音,迴蕩在山谷裡,聽著分外淒涼悲壯。

    我太爺走過去朝崖下看了看,崖底極深,目極之處,有一灘殷紅……

    我太爺蹲下身子拍了拍白月山的肩膀,白月山回頭看了我太爺一眼,一邊哭一邊說,自己的弟弟和弟妹死的早,福根兒這孩子可憐,他比疼自己親兒子還疼他,沒想到……這孩子的命跟他父母一樣苦。

    一番話,說我太爺差點兒沒跟他一起掉眼淚。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30
第一百三十章 福根死因

    經過我太爺一番苦勸,白月山這才止住哭聲,看的出來,這白老頭兒是真疼他這侄子。

    就在這時候,王草魚終於從後面氣喘吁吁爬了上來,一臉不解地問我太爺出啥事兒了,我太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白月山,沒說話。

    準備從山頂下來的時候,我太爺問白月山,有沒有其他可以下山的路,也就是說不從原路返回、不從谷底穿過。

    白月山這時候一臉失魂落魄,聽我太爺問他,沙啞著聲音有氣無力說道:“有,從山頂南頭兒下去,不用過山谷就能到俺們村子西頭兒咧。”

    我太爺點頭,“那咱就從山南頭兒下去吧。”

    我太爺之所以不從原路返回,只是不想白月山看到谷底摔得稀爛的屍體,他怕老頭兒看到屍體的慘狀出啥意外。

    三個人從另一條路下了山,很快的,來到村子西頭兒,沒等往村子裡走,我太爺一把拉住白月山對他說道:“白老哥,福根兒的事,最好先別讓他媳婦兒知道。”

    白月山聞言,看了我太爺一眼,一臉悲痛地點了點頭,“俺知道,桂榮眼看就要生咧,叫她知道了,非出大事不可。”

    說完,三個人繼續朝村裡走,不過,走沒幾步,白月山猛地轉身,面衝我太爺,雙腿一曲,眼看就要下跪,我太爺手疾眼快,沒等他跪地上,一把攙住了他,“白老哥,你這是干什麼?”

    白月山再次聲淚俱下,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劉師傅,俺求你件事……中不?”

    我太爺雙手攙著白月山,“什麼事,白老哥儘管說吧。”

    “你……你能不能幫著俺把福根兒的屍骨收了,俺不想他給狼吃咧。”

    原來是這事兒。或許白月山不知道,即便他不求我太爺,我太爺也會幫他把屍體收回來的。我太爺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見我太爺答應,白月山帶著我太爺和王草魚並沒有往福根兒家裡去,去了他自己家,從家裡拿出一個大號麻布袋子和一把大鏟子。

    麻布袋子是過去養牲口的人家兒,過冬的時候給牲口儲備細料用的,那個大鏟子,我太爺就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了,可能是挖草藥用的吧。

    寫到這兒或許有人會問,毛驢車都上不了山,這村裡養牲口有啥用?怎麼說呢,車子是上不來,不過,驢子可以上來,山裡人養牲口,一般都是讓它們駝東西的,過去山裡野生的果樹多,核桃樹、棗樹、柿子樹、山楂樹等等,到了果子成熟的季節,用牲口駝了到山下換生活用品。直到我十五六歲的時候,還有山裡人用牲口駝著山裡的果子,滿街吆喝著換糧食、換棉花。

    言歸正傳。

    拿上麻布袋子和鏟子,再次來到了山谷那裡。我太爺從白月山手裡要過麻布袋子和鏟子,沒讓他再往裡走,隨後交代王草魚陪白月山在山谷外等著,給福根兒收屍的事兒,他一個人就行了。王草魚一聽有點兒不樂意,非要跟著過去看看。以前沒有好奇害死貓這句話,其實王草魚就是那貓。

    我太爺拿他沒辦法,只好讓他跟著。雖然王草魚一口一個“秉守叔”,實質上,他是我太爺的大舅哥,或許因為王小錦的緣故,這麼多年來,我太爺從沒撥過他的面子。

    走進山谷,感覺山谷外的白月山已經聽不到他們的談話,我太爺對王草魚說:“草魚哥,我看你還是回去吧,死人有啥好看的。”

    王草魚說:“我跟你來山裡就是來看稀罕哩,沒稀罕看俺大老遠跟你跑來幹啥。”

    我太爺說:“那屍體指定已經摔成肉醬了,等會兒你看見了,可別吐出來。”

    王草魚滿不在乎,“你看你說嘞,咱啥沒見過……”

    兩個人說著話,走到山谷中部位置,不遠處,出現一大灘血糊糊兒,兩個人越往前走,那片血糊糊兒面積越大,等快走到跟前的時候,王草魚瞪大眼睛朝那灘血糊糊兒仔細一瞅,紅的、白的、黃的、青的,肉呼呼、血淋淋、黏答答,好大一灘……登即“根兒”地一聲,兩眼一翻,直接抽了過去。

    幸虧太爺一直留意著他,沒等他翻地上,一把托住了他的後背,隨後,我太爺把他的身子筘過來,背在了身上,無奈地搖了搖頭以後,丟下手裡的麻布袋子和鏟子,原路返回,把王草魚背出了山谷。

    山谷外的白月山見狀,忙問出了啥事兒。我太爺沒空回答他,把王草魚從背上放下,又是給王草魚掐人中,又是搓手掌,折騰了好一會兒,王草魚這才喃喃兩聲,悠悠轉醒。

    我太爺沒好氣地問他,你還看不看了。王草魚聞言瞅了我太爺一眼,似乎想起了剛才看到的血糊糊兒,“哇”地一口吐了出來,“不看咧,不看咧,打死俺也不看咧。”

    緊跟著,“哇”地又是一口,“以後、以後俺肉也不吃咧……”

    聽王草魚這麼說,白月山立刻明白咋回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開了。

    安頓好王草魚,又苦勸了白月山一陣,我太爺走進山谷,撿起地上的麻布袋子和鏟子,嘆了口氣,朝那堆血糊糊兒走去。

    谷底到谷頂,目測有上百米的高度,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骨頭都能摔碎,那慘狀,我就不多說了,朋友們可以拿個西紅柿,可勁兒往地上摔一下試試,我估計就跟那差不多。

    我太爺畢竟是從大風大浪裡過來的人,啥樣兒的死人沒見過,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用大鏟子把地面的上肉收拾乾淨以後,連骨頭帶肉,全部鏟進了麻布袋裡,隨後,倒拖著麻布袋走出山谷,山谷裡的地面上,給他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仔細想想,這白福根也真夠淒慘的。

    這時候,王草魚和白月山都緩過了勁兒,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都在山谷外面等著。

    王草魚見我太爺拖著個血淋淋的麻布袋子走出來,差點沒接著再吐,白月山則癱在地上又哭了起來。

    我太爺沒理會他們兩個,四下望瞭望,在附近那些梯田裡找了塊地方,用大鏟子挖了個淺坑,就著麻布袋子,把白福根草草給埋了。

    埋掉白福根以後,三個人朝福根兒家裡走。

    白月山雖然傷心,這時候還沒亂了方寸,趕了一夜的路,連一口水都沒喝又折騰了一前晌,這時候怎麼也得讓我太爺他們兩個到家裡吃點兒東西。我太爺這時候早就餓得前腔貼後背,聽白月山這麼說也就答應了。王草魚一聽“吃飯”倆字兒,立刻把臉苦了下來。

    路上,白月山嘴裡一直嘆著氣,絮叨著說:“福根兒死的冤枉啊,老實巴交的一個孩子,也沒欺負過張寡婦,憑啥他也會摔死,這老天爺……不開眼呀!”

    我太爺就勸白月山,“老哥打起點兒精神,別讓你侄兒媳婦兒看出來,等吃過飯咱就到張寡婦家看看,要真是張寡婦鬼魂作祟,我有辦法治她。”

    說著話,三個人回到了福根兒家裡。

    白月山的老婆胡氏這時候正在灶上忙著做飯,房間裡沒見到福根兒的媳婦,估計在裡屋躺著。

    胡氏見白月山帶我太爺兩個返回,就問白月山,“孩兒他爹,福根兒找著啦?”

    這話,像刀子在白月山心窩狠狠戳了一下似的,白月山立刻把臉哭喪了起來。

    沒等白月山答話,福根兒的老婆桂榮撩開簾子,挺著個大肚子從裡屋走了出來。白月山見狀,忙抽了下鼻子,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福根兒的老婆雖說長相一般,顯然是個聰明人,她見白月山臉色不對,忙問道:“叔,沒找到福根兒嗎,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事了?”

    白月山的嘴唇哆嗦起來,臉色變得越發難看。我太爺見狀,趕忙說道:“放心吧,福根兒已經找到了。”

    “在哪兒呢?”福根兒老婆和白月山老婆聞言,同時一喜,福根兒老婆挺著大肚子朝屋外看了看。

    我太爺忙說,“別看了,在村頭兒那棵樹上拴著呢。”

    福根兒老婆一聽,這就要出門去找福根兒,我太爺趕忙攔下了她。

    我太爺騙她說,待會兒自己要給福根兒做法,這時候女人不能過去,要不然待會兒做法的時候,法術就不靈了。

    福根兒老婆一聽,信以為真,立刻打消了念頭,並且對我太爺千恩萬謝,這讓我太爺心裡特別愧疚。

    吃過飯,我太爺從自己帶來的行器包袱裡拿出一些燒紙和焚香,讓白月山帶路,三個人一起朝張寡婦家走去。

    前面早就說過,能夠留在陽間的鬼魂一般都是有宿主的,也就是鬼魂的藏身之處,一般情況下它們都是依附在自己的屍體上,不過張寡婦的屍體可能已經給狼群分了吃,這時候,只能到她家裡找可疑的物件兒了。

    當然了,如果是直接面對鬼魂的時候,就不用再找它的宿主了。

    書說簡短。三個人來到張寡婦家,剛一進院門,我太爺就發現張寡婦家的院子裡還有個小菜園子,地方不大,估計是張寡婦從別的地方弄來的土,又在上面種了菜。

    那些菜全是我太爺沒見過的,白月山說,這些都是他們山上的野菜,張寡婦是個明白人兒,在自家院兒裡種上這些野菜,夠她一個人吃了。

    這時候那些野菜因為沒人照應,大多都枯死了,其中只有一種跟頭髮似的野菜長得鬱鬱蔥蔥,白月山說那是山韭菜,特別耐旱,長石頭縫裡也能活下來。

    在這些山韭菜旁邊的浮土上,我太爺看到一串鞋印,像是男人的鞋印,從鞋印的新舊程度來看,時間不算長,估計也就這幾天的事兒,顯然那男人來院裡摘過這些山韭菜。

    這時候,我太爺突然想起剛才吃的飯裡面,好像就有山韭菜!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30
家裡停電

    家裡停了一天電,剛剛來電,今天可能會很晚更新,質量方面也可能會很差,要是依著過去今天肯定會斷更,但是這裡斷更的懲罰很嚴厲,一天不更新,一個星期都白寫了,今天這章要是質量差,各位朋友多體諒,以後我會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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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30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陰曹地府

    難道說,來這裡摘山韭菜的人就是白福根?就因為白福根摘了幾根山韭菜,這就遭了張寡婦鬼魂的報復?如果真是這樣兒,這張寡婦的鬼魂可就有點不講理了,也或者說,張寡婦的鬼魂被怨氣吞噬了僅存的理智,開始濫殺無辜了。

    我太爺一邊在心裡想著,一邊示意白月山和王草魚兩個等在院子裡,他自己朝院子裡唯一的那間茅屋走去。

    之前那白福根的房子就夠寒磣了,這茅屋跟那比起來愈發不像樣子,低矮狹小,四面牆全由石頭壘砌,居然連窗戶都沒有,其他地方全是草木結構。房頂鋪著橘草樹枝,可能怕被風吹走,上面還用石頭壓著,也不怕石頭從房頂漏下去砸到屋裡的人。

    房門是用幾根木棍加籐條編制而成,獨扇兒的,門上也沒有門環門鎖之類的,就跟羊圈裡的柵欄門差不多。

    這時候,房門緊閉著,我太爺用手輕輕一推,整扇門居然緩緩朝屋裡倒去,啪嚓一聲重重拍在地上,砸起不少灰塵。很顯然,已經許久沒人進去過了。

    等灰塵散盡以後,我太爺從袖筒裡掏出一根雞血條捆在手腕,繞開翻倒的房門,側身進了屋子。

    因為房間沒有窗戶,也不夠寬敞,裡面光線昏暗,整個兒感覺就像個石頭洞似的。

    打眼朝屋裡一掃,裡面的擺設也十分簡陋,也可以說就沒啥擺設。中堂那裡放著一張老舊方桌、兩把缺了橫桿兒的椅子,東南角房頂一根木椽上繫著根粗麻繩,麻繩末端繫了個籐條籮筐,透過籮筐粗大的縫隙,我太爺看到裡面放著一支粗碗和一些已經發霉的餅子。過去的農村,為了防止老鼠偷吃,很多人家兒都會在房樑上拴根麻繩,麻繩末端懸空繫個竹筐子,吃的東西全放在裡面,這樣老鼠就偷不到了。

    在挨著房門左側的位置,有個石頭壘砌的灶台,灶台上面架著口小鍋,鍋蓋兒側翻在地上,鍋裡黑乎乎有些湯湯水水,也已經發霉了,從裡面散發著一股股刺鼻的餿味兒,也不知道多長時間了。

    除了這些,房間裡再沒其他的。我太爺在房子裡信步轉了兩圈,也沒啥發現,就這些物件根本不適合鬼魂依附。不過,就這麼個矮小狹窄的石頭房子裡,居然還有個套間,套間門上還掛著個紅色的布簾子。

    我太爺覺得很奇怪,從房子外面來看,這房子裡面的空間應該不大,怎麼多出個套間呢?

    我太爺朝那套間看了看,也沒多想,也或許是好奇心使然,撩開布簾子走了進去。

    這套間裡面更暗,我太爺視力全開也只能勉強看個大概。卜一進去,一股陰風撲面吹來,我太爺猝不及防,猛地打了冷戰,旋即感覺自己像走進了陰氣極重的墓室似的。我太爺出生入死這麼多年,還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裡覺得怪怪的,但也沒太在意。

    話說我太爺什麼人,什麼場面沒見過,還能嚇著他嗎。

    這間套間更小,用現在的衡量標準,也就是三平方米左右,門口正對著一張木床,木床也不大,勉強夠兩個人躺在上面,床上鋪著床單被縟,倒也乾淨,就是有些凌亂。

    在床頭位置,有個還算過得去的、看不出顏色的大櫃子,跟床的寬度差不多,四方形,半人多高,走近了一看,櫃子上靠牆放著一面臉盆大小的玻璃鏡,略有反光,鏡子前面放著一把梳子,在櫃子前面還放著一把圓凳,感覺上像是個簡易的梳妝台。

    我太爺把套間轉了一圈以後,發現除了床和梳妝台以外,也沒其它的東西,不過這些東西也不適合鬼魂依附。

    這就奇怪了,難道張寡婦的鬼魂不在這裡?

    因為套間裡面的氣氛很怪,讓人我太爺在精神上感覺不舒服,見沒什麼發現,也就沒在裡面多停留,抬腳走到了外間。

    剛一來到外間,我太爺發現這外間屋的氣味兒,好像和套間屋的氣味兒不太一樣,用鼻子狠狠嗅了嗅,也聞不出怎麼個不一樣,反正就是不一樣。

    我太爺轉身又回了套間,他感覺自己在套間裡肯定錯過了什麼,肯定有什麼東西自己沒能發現。

    在套間裡又仔細找了找,發現床底下好像有東西,床底下光線更暗,幾乎快要伸手不見五指。我太爺貓下身子往裡面看了看,感覺裡面的東西還不止一樣兒,到底是啥,看不清楚。

    於是,我太爺蹲下身子,一手扶著床梆,另一手伸到床下,肆意在裡面劃拉,很快,摸到一個玩意兒,把那玩意拿出來一看,是一支黑沿兒白底兒的粗細碗,因為碗底兒是白的,看得出裡面有一層暗褐色干痂(jia第一聲)。

    這套間的氣味兒和外間的氣味兒不一樣,會不會是因為這支碗呢?

    我太爺把碗放鼻子下面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血臭味兒,這似乎可以肯定,碗底的干痂是干涸的血液,不過氣味兒不是這支碗發出的。

    我太爺想不明白張寡婦床底下為啥要放一支血碗呢?

    把血碗放到腳邊,我太爺再次伸手往床底下劃拉,很快的,又劃拉到一樣東西,從手感來說,像是個木板,拿出來一看,是個帶底座的牌位,牌位正面隱約寫著幾個字,因為光線很暗,看不出寫的什麼。

    我太爺這時候想到自己身上裝著火柴,把牌位放地上,從懷裡掏出火柴,劃著火柴一照,就見排位從上到下寫著四個漂亮的正楷字:“狐仙靈位”。

    狐仙?我太爺一愣,難道這張寡婦生前家裡還供著一隻狐仙?

    供狐仙,在民國時期流傳最廣,那時候農村很多人家兒都供奉狐仙牌位,供奉的時候,一般都是將一面狐仙牌位放置家裡的西北牆角,也有放西南牆角的,牌位前面再放置一頂香爐和一支粗瓷碗,狐仙不要紙錢,只受香火和雞血。供奉的時候也很有講究,香爐裡點上焚香,三拜九叩,然後取活雞一隻,公母皆可,割斷雞喉,把血放進粗瓷碗裡,等雞血流乾,用一雙筷子橫在碗口,筷子上面蓋上一張黃紙,再在黃紙上面薄薄的、均勻地撒上一層麵粉,等到第二天再看黃紙上面的麵粉,要是麵粉還是原來的樣子,說明狐仙沒受你香火,要是上面的麵粉凌亂,說明狐仙受了你的香火,這時候,你就可以再把上面的步驟重做一遍,做完以後,對著狐仙牌位許願,聽說有求必應、百試百靈。

    不過,這種供狐仙的習俗到新中國解放的時候,已經很少見了,到現在,可以說已經絕跡了,現在的人不敬鬼神、不畏因果、金迷紙醉、物慾橫流,早就被狐仙給遺棄了。

    我太爺從床底下拿出這兩樣兒東西以後,發現床底下好像還有一樣兒東西,我太爺再次伸手去摸,等摸到裡面那東西以後,感覺好像是張紙,個頭兒還不小,上面濕答答黏糊糊的,拽出來放地上,劃著火柴一看,我太爺的手頓時一哆嗦,手裡的火柴棍掉地上噗一下熄滅了,這個哪裡是紙,是一件血淋淋的紅衣裳!

    我這時候才想起來,給福根兒收屍的時候,那些爛肉上並沒有紅衣裳,再看看地上這件紅衣裳,上面的血跡黏糊糊還新鮮著,難道說,這個就是福根兒穿的那件紅衣裳?如果是,它怎麼會跑到這裡呢?

    與此同時,隨著火柴的熄滅,我太爺發現房間裡似乎更暗了,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我太爺立馬感覺不對頭,現在外面還是白天,房間裡再黑也不可能黑成這樣兒,好像自打自己進了這房間以後,這房間就越來越暗。

    我太爺來不及多想,有啥事兒等到了外面再說,地上這幾樣兒東西,也一起拿到外面好好看看。

    於是,他用地上那件血衣裳把狐仙牌位和粗瓷碗包住,拎著血衣裳摸黑兒走出了房間,等他摸索著來到院子裡的時候,怪事兒來了,天色居然已經黑透了,再看看院裡,空蕩蕩的,等在院子裡的白月山和王草魚也不見了。

    這就有點兒太不正常了,明明剛吃過午飯,青天白日的,怎麼說黑就黑一下子就到晚上了呢,再抬頭看看天上,也是烏起碼黑的,天上別說月亮,連顆星星都沒有,整個兒天空就像塊密不透風的黑布似的,低沉沉壓在我太爺頭頂,這讓他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我太爺弄不明白這到底是咋回事,仔細回想自己從走進張寡婦院裡,到現在從房間裡出來,好像沒有一點兒異常的地方,難道……

    我太爺站在院裡喊了王草魚和白月山兩聲,四下里顯得異常空曠,聲音傳出去老遠,等了一會兒,卻沒人回應。就在這時候,我太爺突然覺得整個村子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了,莫須裡一股冷風徐徐從身上吹過。

    我太爺渾身一哆嗦,這肯定是哪兒不對了,拎起血衣裳,撒腿就朝福根兒家裡跑。

    福根兒家跟張寡婦家隔著不是太遠,等快跑到福根兒家的時候,我太爺看見福根兒家裡油燈閃爍,油燈下人影綽綽,似乎房間裡有好多人。

    正待跑進福根兒家的院門,胳膊猛地給人拉住了,我太爺扭頭一看,一個身穿紅衣的矮瘦男人在他身旁站在,男人一隻手正狠狠拽著我太爺胳膊上的衣服,好像不想我太爺往福根兒家裡去。

    我太爺立時停下腳步,自打我太爺進了這個村子,除了白月山一家,就再沒見過其他人,這矮瘦男人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還沒等我太爺開口,矮瘦男人幾乎用哀求的口吻說道:“劉師傅,你咋也來這裡咧,不能再往前走咧,你回去呀!”

    我太爺一把甩開了男人,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劉?”

    男人說:“你幫俺收了屍,你是俺的恩人,俺能不知道你麼。”

    我太爺一聽這話,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心驚肉跳:“你、你是福根兒?”

    男人點了點頭,“就是俺。”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太爺這時候已經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這話該俺問你,你不是俺叔請來的師傅麼,你咋也來這裡咧?”

    我太爺心頭一沉,感覺自己這時候遇上的,要比他想像的嚴重的多,立刻警惕地反問白福根,“這是哪裡?”

    “陰曹地府呀……”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30
第一百三十二章 謎雲疑霧

    陰曹地府?

    我太爺聽到這四個字,心頭就是一跳,再打量一下眼前的白福根。怎麼回事,難道我已經死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裡面一定有蹊蹺,一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太爺剛想到這兒,白福根突然“啊”地發出一聲慘叫,就見白福根的肚子像球一樣鼓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鼓越大,緊跟著,衣服“刺啦”一聲脹破,露出裡面薄如面紙、幾乎透明的滾圓肚皮,肚皮下面,似乎還有東西在不停蠕動,就這樣,肚子依舊在不停脹大著,白福根的慘叫聲更烈。

    沒持續多久,白福根的肚皮“嘭”地發出一聲驚人的悶響,像脹破的皮球一樣四散炸開了。

    污穢四濺的同時,從白福根肚子裡拱一顆狐狸腦袋,差不多狗頭大小,黃眼珠,一張詭誕的狐狸臉露出人一樣的陰惻笑容,毛髮上全是猩紅的血污。

    饒是我太爺見多識廣,也從沒見過這樣荒誕駭人的場面,登時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這時候,那隻狐狸腦袋向外一挺,比狗小一號兒的身子也從白福根肚子裡鑽了出來,全身血紅色,沒等我太爺反應過來,借助白福根的身體“蹭”地向上一竄。

    我太爺就覺得眼前紅光一閃,一張滿是尖牙利齒的狐狸嘴已經快要咬中他的脖頸子。

    我太爺畢竟是從大風大浪裡跌怕滾打過來的,眼前這一幕,雖然荒誕離奇,但無論處在怎樣一個環境之下,他的反應速度都是第一位的。

    沒等紅狐狸咬到他的脖子,身子快速向後一仰,與此同時,抬起拳頭砸了過去,咣地一下,不偏不倚,凌空擊中了紅狐狸的大腦袋,紅狐狸吱扭一聲,跌落在地。

    骨碌碌滾了幾下以後,紅狐狸一竄身子,從地上跳了起來,撲棱棱一抖身上的泥土和血污。

    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太爺這時候跟本就不去想那麼多,見狀,一個箭步衝過去,抬腳就踢。

    就在這時候,從我太爺身旁傳來“噗通”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我太爺下意識扭頭一看,就見白福根仰摔在地,就在他看過去的這一瞬間,白福根那具鮮血淋漓的身體居然化成了一團黑霧,緊跟著,像被風吹散了似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前這一幕,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我太爺頓時一愣神,腳下踢出去的速度跟著慢了半拍,那隻紅狐狸趁勢朝旁邊一閃,我太爺一腳落空。

    不等我太爺把腳收回,紅狐狸縱身跳起,刷一下,很詭異地,居然消失在了我太爺的視線裡。

    還沒等我太爺弄明白怎麼回事,覺著左手腕一疼,觸電了似的,一股麻痛感瞬間傳遍全身。

    我太爺忍不住“啊”地一聲大叫,低頭一看自己的左手腕,竟然已經被紅狐狸死死咬住,自己居然沒看到這畜生是怎麼撲近自己的。

    因為吃疼,我太爺大怒,不顧手腕上的劇痛,手掌反方向一擰,五根指頭鋼鉤一樣“啪”地扣住了紅狐狸的脖子,右手隨後趕到,兩隻手像兩把大鐵鉗似的,死死卡住了紅狐狸的脖子,緊接著,雙臂一叫勁兒,把紅狐狸整個兒身子掄起來,像摔麻布片似的,朝地上狠狠摔去。

    撲地一下,砸在地上的紅狐狸居然化作了一團紅煙,瞬間消失,我太爺愕然地攤開手掌,看著手裡彌留的幾縷殘煙又是一愣。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王草魚的喊叫聲,“救命呀,秉守叔,快來救救我呀。”

    聽到王草魚的呼救,我太爺突然發現眼前好像亮了一點兒,不再是烏起碼黑的,四周光線也好了很多,感覺這時候就像在傍晚時分。

    我太爺這時候依舊弄不明白這到底怎麼回事,不過王草魚的呼救聲倒是挺真切的。朝四下辯了辯方向,發現聲音是從村東頭兒傳來的,我太爺拔腿朝村東頭兒跑去。

    拴馬村村東頭,有塊不算大的平地,平地上長著幾棵老柿子樹,柿子樹下有幾條石頭凳子,看樣子是村裡人聚會聊天的地方。

    這時候,在兩棵柿子樹下捆著兩個人,一個是王草魚,一個是白月山,在他們面前,分別放著一口大缸,在他們身旁兩側,還有兩隻小狐狸,這兩隻小狐狸像人一樣站立在石頭凳上,在它們“手”裡,分別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似乎正準備劃割王草魚和白月山的喉嚨,看樣子是想給他們兩個割喉放血,他們面前放置的大缸應該就是接血用的。兩個人這時候奮力掙扎,王草魚一邊掙扎一邊喊叫。

    我太爺見狀大怒,這些個畜生,還真成了精了!

    人還沒跑到跟前,我太爺沖兩隻小狐狸大吼一聲,“你們找死!”

    兩隻小狐狸被吼聲嚇的一哆嗦,朝我太爺這裡看了一眼以後,扔掉“手”裡的刀子,一匍身趴在地上,夾起尾巴,幾個起落跑沒影兒了。

    我太爺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王草魚和白月山跟前,檢查了一下,見他們沒事,這才松了口氣,本想撿起兩隻小狐狸丟下的刀子割斷繩子,沒想到撿起來一看,刀子竟然是紙糊的。

    這時候王草魚帶著哭腔著問我太爺,“秉守叔,你去哪兒了,我們兩個差一點就被殺了。”

    我太爺走過去,一邊幫他解繩子一邊說:“我還想問你們呢,交代你們兩個在院裡等我,你倆怎麼跑這兒來了。”

    白月山接嘴說道:“我們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就睡著了,醒來以後就被捆在了這裡。”

    “什麼?我們?”我太爺突然停下了手兒,轉身走到白月山和王草魚對面,疑惑地看了看白月山,又看了看王草魚。

    王草魚見我太爺不再給他解繩子,掙紮著叫道:“是我們呀,怎麼了秉守叔,快給我們把繩子解開呀。”

    “沒怎麼……”我太爺低頭沉吟了一下,又走過去繼續給王草魚解繩子。

    給他們兩個解開繩子以後,白月山對我太爺說道:“劉師傅,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家吧,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我估計您也餓了,走,回家吃飯去。”

    “好吧,我還真的餓了。”我太爺看了白月山一眼,很爽快地答應了。

    隨後,王草魚和白月山走在前面,我太爺跟在他們兩個後面,誰也沒說話,不大會兒功夫,來到白福根的家門口。

    這時候,白福根的家裡跟我太爺剛才看到的不太一樣了,屋子裡雖然還是一盞昏黃的油燈,但裡面沒那麼多人了,燈影之下,似乎只有白月山老婆一個,沒見著福根兒的老婆,估計在裡屋躺著。

    王草魚和白月山抬腳走進了院裡,不過,我太爺卻站在門外遲疑了一下,王草魚回頭看了我太爺一眼,“秉守叔,你怎麼不進來呢?”

    我太爺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茬兒,對王草魚說道:“草魚哥,我突然想起件事,你過來,我跟你說一下。”

    “什麼事?”王草魚不解,抬腳從院門出來,就在這時候,我太爺抬起一拳,猛地砸在了他臉上。

    王草魚頓時“嗷”地一聲慘叫,剎那間,王草魚那張臉居然變成了一張狐狸臉!

    白月山見狀,立刻鬚髮皆張,整個人都猙獰起來,惡狠狠問我太爺,“你怎麼識破我們的?”

    我太爺冷冷一笑:“我聽說畜生只說官話,不說方言,果然是真的,王草魚和白月山滿嘴方言,根本不會把‘俺們’說成‘我們’,你們倆個畜生,一口一口‘我們’,當劉爺我是聾子麼?”

    白月山聞言,怪叫一聲,二話不說朝我太爺撲來,我太爺早有防備,抬起一腳,嘭一下把白月山蹬翻在地,就在白月山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間,身子由人忽地變成了一隻狐狸。

    這時候,頂著那顆狐狸腦袋的“王草魚”朝我太爺撲了過來,我太爺掄起一拳,再次砸在了那張狐狸臉上,“王草魚”再次慘叫一聲,雙手捂著臉朝後倒退了幾步。

    我太爺忿忿地大罵了一聲,“你們這些該天殺的畜生,敢來蠱惑劉爺,今天一個也不放過你們!”說著,我太爺從褲腿裡蹭一下拔出一柄短劍,明晃晃的劍身像道閃電似的,在我太爺手裡陡然一亮。

    這把短劍,曾經的主人是蕭十一,在抗擊八國聯軍時,蕭十一首先戰死,因為我太爺的兩儀陰陽劍當時已經遺失在古墓裡,蕭老道就將這把短劍轉送給了我太爺,因為這把短劍上面有著我太爺太多太多的回憶,自打蕭老道也戰死以後,一直被我太爺貼身藏著,從沒用過。

    這把短劍在文革期間,給紅衛兵抄家時抄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或許因為這把短劍殺人無數,上面煞氣極重,當我太爺把短劍從褲腿裡拔出來的那一刻,兩隻假冒王草魚和白月山的狐狸頓時變成兩團煙霧,瞬間散去。

    與此同時,我太爺眼前突然暴亮,四下里,強烈的光線照的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趕忙把眼睛閉了起來。

    等眼睛適應過來以後,緩緩睜開眼皮,這才發現,他自己這時候居然站在山崖頂上,山風吹過,周身一陣寒意。

    回頭再看白福根家院門的位置,院子房子都不見了,下面就是那條上百米深的山谷,只要自己再往前邁一步,直接一腳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我太爺朝漆黑深壑的谷底看了一眼,頓時一陣後怕,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事兒,還沒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30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假輪迴

    我太爺沒挪地方,一屁股坐在山崖邊兒上,愣愣地看著眼前深壑的山崖前思後想,也就不大會兒功夫,想明白自己是怎麼著了這些狐狸的道兒。

    從張寡婦家套間出來時候,鼻子裡聞到外間屋的氣味和套間屋的氣味不太一樣,套間屋裡那股氣味兒,現在想想,應該是狐騷味兒,這種氣味能夠迷惑人的心智。

    成精畜生迷人心智的方法一般可分為三種:第一種是叫聲,第二種是氣味兒,最後一種是眼神。

    例如,半夜走在路上,聽到身後有人喊你名字,或者聽到有人在唱歌,當你回頭一看,發現身後並沒有人,可等你把頭轉回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色就變了模樣,即便沒有變模樣,在你聽到聲音回頭的那一刻,已經著了道兒。

    氣味兒這個,就更明顯了,一般都是迎面刮來一陣怪風,風裡裹挾著一股和周圍氣味不太一樣的怪味兒,這時候你只要用鼻子一聞,立刻就會著了道兒。

    至於最後一種,眼神,這是成精畜生最初級別的迷惑方式,因為這方法有一定的正面性和主動性,意志力強的人很難被迷住,只有道行不算深的畜生才用這方法。

    此時此刻,我太爺覺得拴馬村這些怪事,應該都是成了精的狐狸所為,而且還不止一隻狐狸,很可能是張寡婦供奉的那隻狐仙,見張寡婦死的淒慘,拖家帶口來給張寡婦報仇了。

    我太爺在山崖邊上沒坐多久,他這時候擔心王草魚和白月山一家也會出事,自己都能著道兒,又何況他們呢。

    我太爺從地上站起身,他這時候發現自己給紅狐狸咬中的左手腕疼得鑽心,就像上面有根鋼絲可勁兒往自己肉裡勒似的,又疼又脹。

    然而等我太爺反覆檢了一下手腕,卻是完好無損,就連給紅狐狸咬出的牙印也不見了,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與此同時,我太爺還發現自己左手腕上好像少了點兒什麼,究竟少了什麼,一時間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忍著疼從山崖上下來以後,我太爺把短劍藏回褲腿裡,彎腰在路旁撿了塊雞蛋大小的石塊,攥在手裡朝白福根家走去。

    閒話少敘。來到白福根家門口兒,我太爺沒著急進門,探頭朝院子裡瞅了一眼,就見院子裡沒人,房門敞開著,白月山的老婆胡氏正坐在房門口一個小凳子上,手裡拿著針線,正在做衣服,好像是給福根老婆肚子裡的孩子做的。

    我太爺把手裡的石塊丟進了院子裡,石塊落在院子裡被地面反彈,撲撲跳了兩下,與此同時,驚動了門口的胡氏,胡氏一抬頭,見是我太爺,連忙放下手裡的針線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我太爺放心大膽地抬腳進了遠門,問胡氏,看見王草魚和白月山沒有。胡氏一臉疑惑地說,“不是跟你一起去張寡婦家了嘛。”

    我太爺聞言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朝張寡婦家走去。路上,他又撿了塊雞蛋大小的石頭。

    來到張寡婦家門口,就見王草魚和白月山一邊兒一個,把門兒似的蹲在張寡婦房門兩側,兩個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聊的還挺熱絡。

    我太爺再次把手裡的石頭扔進了院裡,石頭再次在地面跳了兩下。

    這時候,王草魚和白月山同時發現了我太爺,兩個人愕然地從地上站起身,王草魚傻傻地看著我太爺問道:“秉守叔,你不是在屋裡麼,咋跑外面去了?”

    我太爺見石頭扔進院裡沒事,抬腳走了進去,笑著對王草魚說道:“叔會變戲法兒。”說著,我太爺問王草魚,“我進到屋裡以後,你們是不是就沒看到我出來?”

    王草魚和白月山兩個同時點了點頭,在他們臉上依舊保留著那份愕然。

    我太爺又問,“從我進屋到現在,大概過去多長時間了?”

    白月山回答說:“快一個時辰咧,王老哥見你這許久不出來,就想進去看看,俺一直攔著他,沒叫他進。”

    我太爺點了下頭,“沒讓他進就對了,我剛才在裡面差點兒著了道兒。”說著,我太爺吩咐他們兩個,“你們還在這裡等著,我再進去看看。”

    聽我太爺這麼說,王草魚和白月山兩個人誰都沒說話,一臉愕然地目送我太爺進屋。

    再次進入房間,我太爺看清楚了,房間里根本就沒有套間,之前有套間的地方,放了一張床。這張床倒是跟他自己之前在套間裡看到的那張一模一樣。這時候,整個房間也沒之前那麼黑暗了。

    我太爺下意識走到床邊,貓腰朝床底下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下去,心裡就是一跳,就見床底下,放著一個牌位,一隻粗瓷碗和一件血衣裳,那血衣裳上面血呼啦黏糊糊的!

    我太爺伸手把這三樣東西從床底下拽了出來,還沒等他拿在手裡細看,房間裡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就像有人把燈關了似的,伸手不見五指,我太爺心裡一驚。

    緊跟著,院裡傳來王草魚的大呼小叫,“天咋黑咧,秉守叔,你麼事兒吧,秉守叔?”

    “我沒事。”我太爺大聲回了一句,用血衣裳抱了牌位和瓷碗,快步走出了房門。

    來到院裡一看,整個天空再次烏起碼黑,與此同時,王草魚和白月山又不見了,不過王草魚剛才的喊叫聲似乎還在耳畔迴蕩著。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突然間,我太爺感覺自己的左手腕疼痛加劇,與此同時,他發現被他拎在手裡的血衣裳不見了,牌位和瓷碗也不見了,猛地覺著身上一緊,往自己身上一看,那件血衣裳,居然披在了自己身上。

    我太爺頓時一陣毛骨悚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色突然一變,自己居然又站在了山崖頂上,往前再邁一步,就是山谷。

    我太爺趕忙彎腰去拔褲腿裡的短劍,卻發現身後傳來兩股難以抵抗的力量,狠狠地把自己往山谷裡推。

    我太爺心頭一緊,忙給自己使了個千斤墜,兩隻腳像生了根似的吸住地面。

    抵住那兩股力量以後,回頭一看,身後竟然站著王草魚和白月山兩個,這時候,他們一人抓著自己一條肩膀,不要命地往前推攘。

    我太爺立刻大喝一聲,兩個人頓時像被嚇著了似的,渾身一激靈,我太爺趁機一轉身,電光火石間,一拳打趴王草魚,一腳踢翻白月山。

    彎腰從褲腿裡把短劍拔了出來,霎那間,眼前再次陡然暴亮,等眼睛適應光線以後,四下看看,自己居然還在山崖頂上,不過腳下多了兩個人,一個是王草魚一個是白月山,他們兩個這時候仰躺在地上,雙眼緊閉,我太爺走過去用手在他們鼻下探了探氣,還好只是昏迷了。

    給王草魚和白月山掐了掐人中,又搓了搓手心,兩個人居然不見轉醒。

    我太爺一看,這不行,山崖上山風大,地面也涼,兩個人躺久了一定會出毛病。

    最後一咬牙,先把王草魚從山崖上背了下來,好像山崖不算陡峭。

    來到山崖下,把王草魚放在路邊休息一會兒以後,我太爺返回崖頂,把白月山又背了下來。

    不過,等他來到下面的時候,王草魚的身體居然變成了一隻狐狸,再往自己背上一看,白月山的身體也變成了狐狸。

    我太爺大怒,原來自己還在被這些狐狸蠱惑著,抬手把白月山從自己背上掀了下來,王草魚和白月山的身體頓時化作兩團黑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時此刻,我太爺幾乎快要歇斯底里,快要瘋了,這種虛幻的折磨最傷人。

    左手腕上,再次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有人正用刀子在上面割口子,不過,我太爺卻在手腕上看不到丁點兒傷痕,只是一味的疼。

    疼痛越來越劇烈,我太爺終於大叫一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太爺轉醒的時候,手腕上首先傳來劇痛,放眼前一看,左手腕上居然給一條白布綾子包紮著,布綾子裡面透著血漬。

    抬起頭再朝四下一看,一間陌生的石頭房子,不算大,好像是間臥室,自己在床上躺著,床邊放著一盞油燈,整個房間裡光線昏暗。

    這是哪裡?

    就在這時候,房間的門簾被人撩開了,王草魚走了進來。

    在王草魚手裡還端著一支大碗,碗裡熱氣騰騰的,“秉守叔,你醒啦,你可把俺們嚇死咧。”

    我太爺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又看了看王草魚,問道:“這裡哪裡?”

    “福根家裡呀。”王草魚答道。

    我太爺再次看了看房間,明白了,這是白福根家裡那間裡屋,“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忘啦?是俺和老白把你捆上抬回來的。”

    我太爺一臉迷茫,有種大病初癒的渾噩,看著王草魚說道:“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草魚說道:“你走進張寡婦家裡沒多久,又從裡面出來了,身上穿著件紅衣裳,嘴裡還唱著歌兒,也不理俺們,拔腿就往山崖哪裡跑,俺和老白好不容易攆上你,又用繩子把你捆上。後來,俺發現你左手上系的那根雞血條都勒進了肉裡,手掌都變成了黑紫色,老白說要是不把雞血條解開,你這隻手就報廢了,老白就用菜刀把你的手腕連肉帶雞血條一起割開了。”說著,王草魚指了指我太爺的手腕,“後來又把傷口給你包上了。”

    “雞血條?”我太爺愣住了,不過很快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在走進張寡婦家裡時,他在手腕繫了一根雞血條,在那些幻覺裡面,手腕上啥都沒有,狐狸是雞的剋星,手腕繫上雞血條不但不能防止狐狸,反到能被狐狸利用,這些狐狸利用雞血條和氣味兒雙管齊下,讓自己產生了幻覺,看來,倒霉就倒霉在了這根雞血條上。

    我太爺想了想,又問王草魚,“我從張寡婦家裡出來的時候,手裡有沒有拿什麼東西?”

    “沒有。”王草魚說著,把手裡的湯放在床頭,“秉守叔,咱們折騰一天了,你先吃點東西吧。”

    我太爺往碗裡看了一眼,面條,不過,裡面居然沒有山韭菜……
regn13 發表於 2018-4-7 22:31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入地府

    飯裡沒山韭菜,按理說也不用大驚小怪,或許白福根家裡的山韭菜已經吃完了,不過,對於我太爺而言,有點兒驚弓之鳥的意思,說好聽點兒,小心駛得萬年船,只要有一點可疑之處,他這時候都不想放過。

    我太爺不動聲色瞥了一眼碗裡的面條以後,找個了藉口,把王草魚打發出了裡屋。

    隨後,他從褲腿裡拔出短劍,在手指頭上割出一道小口子,把指血往碗裡滴了幾滴。

    我太爺這麼做,是為了破解所謂的障眼法,在我們這些人眼裡,咱們人類血液的用處是很多的,做法事,驅邪破煞都是可以的。

    我在前面曾經說過,把唾液抹到眼皮上可以破解鬼迷路,其實把血液抹上也可以破解,只要你不嫌疼。

    血液滴進碗裡以後,面條並沒有變化,四周的環境也沒有變化,我太爺這才松了口氣,不過,有一點挺可疑的,被他自己割破的手指感覺並不怎麼疼,麻麻的,稍微有些不適。

    我太爺狐疑地把手指放進嘴裡允了允血,突然間,在手指上可勁兒咬了一口,手指立刻傳來劇痛。

    我太爺頓時苦笑一下,看來自己太過於小心了,此時此刻並不是幻像,端起碗拿起筷子,把面條呼嚕呼嚕吞進了肚子裡。

    吃過飯,我太爺問了王草魚和白月山一些試探性問題,主要是他還在懷疑眼前看的景象。

    王草魚和白月山對答如流,並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就連胡氏和白福根老婆也沒問題,我太爺這才放下心來,交代他們明天天一亮再往山外走走試試,要是能離開村子最好,這村子太邪性,能躲開最好躲開。

    是夜,白福根的老婆桂榮和白月山的老婆胡氏,在裡屋休息。我太爺、王草魚、白月山三個在外屋休息,因為白福根家裡就裡間屋那麼一張床,三個人只好外間屋裡打地鋪。

    睡到半夜,我太爺被王草魚如雷的鼾聲吵醒,就在他醒來的一瞬間,身上突然一涼,就像有人把被子掀開了一樣,不過,此刻是夏天,他根本就沒蓋被子。

    與此同時,從外面傳來一陣淅淅瀝瀝的哭聲。

    我太爺心裡一驚,側起耳朵仔細一聽,又變成了咯咯咯的笑聲,笑聲空曠,聽著瘆人,再仔細一聽,又成了歌聲,唱得還是那首“山外的妹妹,山裡郎,隔著山梁兩兩望,妹妹喊郎快來看,快看妹的紅衣裳……”聲音低回悲慼。

    哭聲、笑聲、歌聲,交織在一起,說不出的詭異,聽得我太爺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這時候,旁邊的白月山和王草魚並沒有察覺到聲音,睡的正香,王草魚依舊打著鼾聲。

    我太爺不動聲色從褲腿裡拔出短劍,悄悄從地鋪上爬起來,穿上鞋子,推門來到了院兒裡。

    過去山村裡的院牆都不是太高,也就成人肩膀的高度。

    我太爺很快來到牆根,貓在那裡,把頭頂和眼睛緩緩探過院牆。

    這時候月光似水,分外明亮,我太爺藉著月光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

    就見距離白福根家不遠處的那條山路上,一群人影排成一縱隊,浩浩蕩蕩朝一個方向走。

    我太爺心裡疑惑,這大半夜的哪兒來的這麼多人,再仔細一看,這些人走路的姿勢很怪,很機械,一搖三晃,好像丟了魂兒似的,在他們嘴裡,有的發出哭聲,有的發出笑聲,有的還在唱歌。這場面,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光怪陸離。

    等這些人走遠以後,我太爺從院門走了出去,他想看看這些人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又是想幹啥。

    等他從後面趕上這群人以後,猛然發現這些人身旁稀稀落落有幾個小東西,像幾個三四歲的小孩子,定睛仔細一看,哪裡是孩子,是幾隻小狐狸,爪子裡還拿著鞭子。

    幾隻小狐狸像人一樣直立著,正掄起鞭子趕牲口似的驅趕這些人。鞭子抽在這些人身上,他們不是哭就是笑,要不然就是唱歌,詭異到了極點。

    看到這情景,我太爺都覺得難以置信,只見過人拿著鞭子趕畜生的,這下倒是好,世道變了,畜生拿著鞭子趕起人來了。

    要是旁人遇上這種事,早就遠遠兒躲開,但是我太爺不行,雖然現在年齡大了,但是火氣一點兒沒小,他見不得畜生騎在人頭上作威作福,當下攥著短劍尾隨了上去。

    當然了,憑我太爺的身手,那幾隻拿鞭子的小狐狸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當年跟八國聯軍作戰戰敗,蕭老道慘死,我太爺為了給蕭老道報仇,單槍匹馬潛入聯軍大營刺殺了聯軍裡的一名英國上將。荷槍實彈的聯軍大營對他來說都不算啥,更何況眼前這幾隻小狐狸呢。

    我太爺一路跟下去,發現這群人去的是張寡婦家。

    到了張寡婦家門口,在幾隻小狐狸的驅趕下,一群人跌跌撞撞魚貫而入。

    見這些人全部走進張寡婦家裡,再沒啥動靜以後,我太爺輕手輕腳摸到了張寡婦家的院門口,貼著牆根兒聽了聽,院子裡沒動靜,停了一會兒,側身探過半個腦袋朝張寡婦院裡一看,院子裡居然空蕩蕩的。我太爺就是一愣,難道這些人全部走進了張寡婦的房子裡,不過,這麼小一個房子,能容得下這麼多人嗎?

    在院門口瞅了一會兒,見還是沒啥動靜,我太爺仗著膽子伸出一隻腳,扶著院牆把腳跨過院門,在院子裡的地面上狠狠踩了一腳,不是空的,當即鬆了口氣。

    再朝四下看看,四下里也沒啥異常,我太爺一腳邁進院兒裡,緊跟著,夜貓子似的,蹭蹭幾個起落,竄到了張寡婦的房門口,將身子貼住牆面屏住呼吸聽了聽,屋裡也沒聲音,之前的哭聲笑聲歌聲,這時候全不見了。我太爺這時候不相信那麼多人擠在這小屋裡不發出一點聲音。

    在房門口等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了,探頭朝屋裡快速看了一眼。

    明亮月光之下,屋裡不是太黑,迷迷糊糊能看到裡面的幾樣擺設,不過,那些人和那幾隻狐狸全不見了。

    那麼多人都跑哪兒去了呢?

    面對眼前的匪夷所思,要是換做旁人,估計掉頭早就回去了,可這時候是我太爺。

    我太爺又探出一隻腳,再次試試了房間裡的地面,也不是空的,把心一橫,閃身進了屋子。

    屋裡的擺設還是老樣子,不過,等他把目光看向張寡婦那張床的時候,渾身一哆嗦,緊跟著,整個人都傻了。

    就見張寡婦那張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個套間,這套間似乎比之前那個大了不止一倍,在門頭頂上,寫三個發著暗紅色光芒的血紅大字陰曹司!

    我太爺看到這三個字,打心眼兒裡往外冒涼氣,難道張寡婦家這房子,通著陰曹地府?

    這時候,饒是我太爺膽子再大,心裡也有了幾分懼意,他想打退堂鼓,不過,就在他轉身之際,從套間裡突然傳來一串慘叫,叫聲淒厲,我太爺頓時渾身一激靈。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難道真的是陰曹地府?剛才那叫聲……

    突然間,我太爺又不想離開了,因為剛才那叫聲明明是人發出來的。

    我太爺仗著膽子湊到門口,打眼朝裡面一瞅,這套間似乎很深,目極之處星星點點有幾團火光,不是紅色的,綠色的,火苗綠幽幽一閃一閃的,猶如夜裡的野獸在忽閃忽閃眨眼睛。

    裡面的慘叫聲並沒有停,越發淒厲。我太爺把手裡的短劍攥了攥,心說,既來之則安之,早就聽人說過陰曹地府,卻從沒見過,今天倒不如進去見識見識!

    我太爺這人,一輩子不走尋常路,敢說出到陰曹地府見識見識的人,恐怕只有他一個了。

    我太爺再次試試了門裡的地面,還是實地,小心翼翼溜了進去。

    這套間裡面,據我太爺說,好像是個深邃的通道,很黑,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在通道里走了能有七八十步,眼前豁然開朗,也明亮了一些,在他正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大殿,大殿裡點著火把,火把顏色也是綠色的,跟我太爺之前看到的一樣。

    我太爺這時候基本上已經豁出去了,見大殿門口沒人,小心翼翼朝大殿走去。

    來到大殿近前,抬頭一看,門頂正上方掛著一塊血紅色匾額,上面寫著七個白色大字十八層枉死地獄!

    就見大殿裡面火光閃爍,人影綽綽。

    這一次,我太爺並沒有貿然進去,躲在大殿門口探頭朝裡面偷窺起來。

    就見大殿中央位置,背對著自己站著二十幾個人,這些人一身黑衣,仔細辨認,穿的好像是壽衣,在大殿兩側,站立了一水的小狐狸,三四歲孩子高度,個個穿著官差服裝,在它們手裡有的拿著長矛,有的拿著大刀,有的拿著長槍的,還有的拿著兩股鋼叉,咋一看上去挺滑稽,但仔細想想詭異到了極點。

    在這些人對面,也就是大殿最裡面,放著一張長條案桌,烏黑色,案桌後面,正中坐著一隻白毛狐狸,白毛狐狸身穿一件黑袍,頭上戴著一頂好像是明朝官員的烏紗帽。

    在白毛狐狸左邊,坐著一隻黑毛狐狸,也是一身黑袍、頭戴烏紗帽,在這只黑毛狐狸手裡,還拿著一支筆和一個厚本子,一副人模狗樣兒。

    在白毛狐狸右邊,坐著一個女人,看樣子二十多歲,披頭散髮,臉色煞白,穿著一件好像剛從血水裡撈出來的紅衣裳。

    這時候,就見那隻黑毛狐狸拿著筆和厚本子從椅子上站起身,拖著長音大喝了一聲:“升堂!”

    大殿兩側那些手持器械的狐狸,立刻把手裡的器械咚咚咚磕在地上,嘴裡喊著:“威武!”

    要是不用眼睛看,光用耳朵聽,倒還有幾分衙門升堂的氣勢,但這時候給這些狐狸們來這麼一出兒,氣勢沒了,只剩下荒誕和詭異。

    我太爺心說,這些個皮毛畜生,到底想幹啥,還真把自己當人了麼,這是要升堂斷案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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