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雪豹與豎琴)
第十篇章:(雪豹與豎琴)
風裹著雪花吹拂在維吉亞的雪原上,天空一直是蒼茫的白色。
太陽的輪廓若隱若現,維吉亞的雪原上迎來了最冷的風雪。石頭城堡裡的領主們此刻享受著火爐的溫暖與肉食的美味,市民們也可以躲在家裡,在火堆的光亮中搓動凍紅的雙手。
然而,對於雪原上的流浪者們,每一次風雪都是致命的,村莊的巡邏隊也是一樣,領主們不會撥出一個錢幣來為他們的身上增添禦寒的衣物。
沒有溫暖的衣物,便無法穿戴甲衣。鐵質的堅硬甲衣會被冷風凍得堅硬無比,無法觸碰,冰冷的金屬會冷卻皮膚上的水分,將**的皮膚粘在那層烏龜殼上,劇痛無比。
奧古斯瓦爾是【舒樂斯村】巡邏隊的一員,獸皮穿成的外套裹在他的身上,腰間的單刀是從雪原強盜那搶來的,刀柄纏上了粗麻布條,為了避免冰冷的刀柄凍住手指。
老父親留給他的匕首藏在獸皮衣下的皮鞘裡.即使如此,寒風將皮鞘凍得硬邦邦的.一把弓掛在他的背上,弓弦似乎都成了硬邦邦的一條線。
他不時的用手撥動繃在胸前的弓弦,唯恐他的弓凍住,那是他唯一的武器了。
與其他人不同,奧古斯瓦爾的手上,沒有那厚厚的手套,被凍紅的手上滿是傷疤和凍瘡,被弓弦繃破的傷口因寒冷沒有了痛感。
他腰間的皮箭袋早就被凍得失去了皮的柔軟,破舊的表面佈滿劃痕,磨滅了光澤的箭袋裡裝著各種各樣的箭,其中甚至有諾德人製造的箭。
那是從雪原強盜那裡搶來的,從死亡的隊友身上拔出來的一支支箭。長短不一,有的箭羽甚至已經脫落。
舒樂斯村是維吉亞王國的國土內最偏僻的村莊,它的領主美其名曰:與庫吉特王國毗鄰.實際上,村子周圍只有白茫茫的風雪,在晴天裡,村民們還有機會組織小型的獵隊外出。
一旦碰上暴風,堆積在舊雪上的新積雪便會漫天飛舞,整個村子籠罩在百茫茫的暴風中.庫吉特人叫這"白毛風",於是維吉亞人也這麼叫。
庫吉特的草原在冬天也會出現同樣的狀況,外出的牧民離開自己的帳篷時,腰間綁著繩子,這樣才可以在令人迷失一切的白毛風中返回。
而舒樂斯村的村民們卻沒有這些,在外的行者一旦遭遇白毛風,只有死。
巡邏隊的工資本來少的可憐,每人一年才可以發放100普拉。但經過長久的戰鬥與環境,氣候的淘汰,幾乎一半的人倒在了維吉亞的茫茫白雪裡,每個人獲得的錢相對的增長了許多,但仍然很少。
每年,巡邏隊都有一次跨出白雪前往日瓦丁報導領取報酬的機會,多數獵人將錢花在城內的手工匠,或者混入城內的獵人手中,購買製作失敗的破手套或是獵物的毛皮做成的廉價手套,雖然廉價,但也足夠消磨掉那少的可憐的工資。剩下的便統統花在城內的酒館裡,製作於大陸中心的精緻葡萄酒。
當隊友們到處蒐羅獵人以購買手中製作的手套與帽子時,奧古斯瓦爾往往用腰間那個粗麻布錢袋裝好自己的工資,在角落裡用自己滿是凍瘡與傷疤的手清點那些舊銅幣,他往往取出其中的大部分還給家裡,只給自己留下二十普拉,那是每年加入巡邏隊必須繳納的錢。
賢惠的妻子經常會把家信委託別人送到他的手上,那是他幫助溫暖身體,行走在齊膝白雪中的最大寄託。
加入巡邏隊已經十年了,他的生活逐漸改善,最初的五十人巡邏隊只剩下了22人,他一年差不多能領到0多普拉的報酬了,他準備再幹下去,逐漸讓家裡的妻子和孩子們富裕下去,不用為購買木柴的錢擔心。
目前的維吉亞王國內,雪原上的巡邏隊成為了漢子們的象徵,曾在巡邏隊中服役過的人們往往擁有威信,並以此為榮。
有錢人家和眾多領主為自己的孩子找到了最好的立威途徑。他們往往送自己的孩子加入巡邏隊,不到半年便讓其歸返,隨後甩給巡邏隊在日瓦丁的總管一袋子金幣。他們的孩子不必經歷戰場就同樣讓人敬重。
富家子弟們的短暫加入,並不代表著他們可以平安無事,雪原強盜的出現時無規律可循的。
每當戰鬥打響,手持單刀和各種武器的雪原強盜衝向巡邏隊時,奧古斯瓦爾的箭總能及時的挽救那些嚇的不敢動彈的富家子弟。即使他們的腰間就佩帶著可以削掉敵人頭顱的武器。
眾多善良的孩子們會銘記奧古斯瓦爾的救命之恩,在戰爭結束時塞給他一小點錢。所以奧古斯瓦爾的報酬一直不少,但仍不夠可以余富出一副手套。那雙裸露的手因此長久的傷痕纍纍,發紅發硬。
巡邏隊已經在雪地裡跋涉了一整天,沒有什麼可以的人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雪原白的刺眼,任何不一樣的顏色都清晰可辨.但是在舒樂斯村莊,這個幾乎被遺忘隔絕的地方,方圓幾十里甚至連人的腳印都少的可憐。
風仍吹著,夾雜著的雪花像箭雨一般飛向風雪中緩慢行進的巡邏隊.細小的雪花飛向奧古斯瓦爾的臉,如匕首一般。他卻渾然不知,只顧專心的在雪原上遠眺,舒樂斯方向似乎飄起一顧不詳的煙霧,不是做飯的青煙,而是滾滾上湧的灰黑色濃煙,甚至交雜著火焰。
巡邏隊急速在茫茫的白雪中跋涉,冒著迷路的危險前往舒樂斯.奧古斯瓦爾用右手不時的撥動琴弦,左手緊攥著腰間妻子寫的家信。默默的祈禱著。
"千萬不要有事,卓拉,你一定要活著。"眼淚似乎想要溢出,但被他迅速擦掉.奧古斯瓦爾不想臉上的眼淚凍成兩條細小的冰柱。
他知道是雪原上跋涉的勇者。是維吉亞王國內勇敢的雪豹。雪豹不會流淚。
隊伍涉過幾乎將人掩埋的強烈風雪,朝著冒火的方向奔去。濃煙幾乎成了路標,奧古斯瓦爾不時的跌倒在雪裡,又掙紮著站起,其餘的隊友也在狂奔著,舒樂斯是巡邏隊所有人的家。濃煙似乎抓緊了他們的心,搖動,扣挖,然後扔進冰雪裡。
經過了幾乎半天的跋涉,隊伍衝進了舒樂斯,佈滿了火光和濃煙的村子裡面.似乎有兩隊人在打鬥,隱約可以看見穿著棉袍的庫吉特人。奧古斯瓦爾躲過燃燒的房梁,卸下背後的弓,觀察著遠處的戰場.眼淚終於流出來了。
地上滿是死人,有村民的屍體。更多是庫吉特人的。一隊騎著棗紅色馬匹的人,帶著奧古斯瓦爾從來沒見過的頭盔,揮刀戰鬥著,那刀有著明顯的弧度,刀刃卻窄的很。
又一名庫吉特人被那鋒利的刀削去了左臂,搖晃著掉下馬去。那隊奇異的騎兵各別手握火把,腰間繫著油罐。
多數房子已經燒成了灰燼,奧古斯瓦爾不敢尋找自己家的房子。只顧著從腰間抽出一支箭,朝著一名奇異的騎兵射了出去.
似乎是一瞬間,箭射穿了那個人的左臂。
庫吉特人一邊的陣營裡,一個身穿白袍的人,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那似乎是庫吉特馬與維吉亞馬的雜交品種,馬腿粗,馬蹄寬,卻繼承了庫吉特馬的修長馬腿。
馬上的騎手手握長劍,一把彎弓掛在他的馬鞍上。他正朝著一名手握火把的騎兵衝過去.幾乎沒有用多大的力,藉著馬的力量,他沾著血的長劍削去了那個人握著火把的右臂。
奧古斯瓦爾看見這個人的背後背著一把卡拉迪亞大陸上著名的豎琴,琴身似乎擦了油,閃亮無比,近乎透明的琴弦也佈滿了光澤。
背著琴的人扔掉了長劍,卸下鞍上的彎弓,從馬鞍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白羽箭,無比精準的射進了一名敵方騎手的胸膛裡。奧古斯瓦爾這才想起了什麼,趕緊抽出自己破爛的弓箭,朝一名騎兵射擊。
一個帶著奇特頭盔的騎手似乎注意到了奧古斯瓦爾的存在,手中的馬韁一抖,胯下的馬便掉頭向他衝過去。
奧古斯瓦爾急忙丟掉弓,伸手摸向腰間的單刀,但當刀柄與手指接觸的一刻,奧古斯瓦爾卻感到一股鑽心的痛,手上的凍瘡在碰到刀柄時就像燃燒了一樣。
彎刀掉進雪裡,奧古斯瓦爾急忙轉身,騎兵的劍砍空了,但馬的左肩撞到了奧古斯瓦爾的肩膀,像背錘子擊中一樣,奧古斯瓦爾被撞進了雪堆裡。
帶著奇特頭盔的騎兵迅速列隊離開了村莊,拋下了五具屍體。
背著琴的人翻身下馬,緩慢走向雪堆裡的奧古斯瓦爾。巡邏隊在參戰的一瞬間就戰敗了。
騎兵那特殊的刀徑直斬開了他們破舊的衣服,十幾個人的屍體已經沒有了動作。剩餘的幾名捂著被馬撞傷的身體呲牙咧嘴。
庫吉特人多數葬身於刀下,很多匹失去騎手的馬靜靜的站在村內的紅色雪地上.年輕人走到了雪堆錢,回手丟出一個錢袋。
“沒有能耐就別在酒館搶生意。”一個庫吉特人下馬拾起了錢袋,活著的十幾個人騎著馬揚蹄遠去。
奧古斯瓦爾在幫助下離開了雪堆,木然的看著滿地的屍體,他的家還在燃燒著,房頂早就不見了,只剩下黑黑的房梁仍在直立。
“我叫阿姆巴朗·霍易歐。不必感謝我,我本來想帶著僱傭騎手來這寫首歌。沒想到啊,可憐了美麗的小地方。”年輕人掀開遮面的鋼護盔,頭盔裡是一張還算年輕的臉。”什麼朗?誰?”奧古斯瓦爾木然的提問著,他的確不知道。
年輕人似乎遭受了很嚴重的打擊。“你不認識我?我是大陸上最著名的遊俠樂手!”到此,年輕人沉默了半晌。“之一。”
“他們是誰?”奧古斯瓦爾站了起來,將灼燒一般疼痛的手戳進地上的雪中,順帶著他滿是淚水的臉。正對著他燃燒的家。
“應該是東方人吧!不過好像不是東方谷裡的,他們的刀似乎不同。”年輕人卸下背後的琴,扁了扁嘴說道。
在雪裡痛哭的男人拔出了自己的臉和雙手,藉著冰雪洗幹了自己的臉,順手撕下身上的一塊獸皮衣擦乾。
“東方人,我會叫他們還回來的。”奧古斯瓦爾咬著牙,低聲說。
年輕人拂去了琴上的雪花。“容我為他們歌唱一曲嗎?你可以順帶著去撿起一副手套,換上一件被劍撕扯的不是太厲害的衣服.我興許可以帶你復仇。”遊俠樂手捋了捋頭髮,輕聲詢問。
奧古斯瓦爾站了起來,緩緩走向滿是屍體的人堆。
“請自便。”
年輕人輕撫了一下琴弦,一個音符蹦出那半透明的琴弦,隨後是更多的音符,足以組成一段旋律。
"小村孤踞雪中,青煙飄舞.雪豹跋涉雪中,抬爪回望"
尋找著手套的奧古斯瓦爾猛然停下了。淚水猛然湧出眼眶,他再次面朝著廢墟跪倒。
歌曲最終到了尾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