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42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09
第兩百七十章 驕傲和炫耀(第二更)

    飛的越高,當然跌得更慘。

    林意沒有過厲末笑那種名聲,當然不知道眉山之中的那一次戰敗對於厲末笑而言意味著什麼。

    在當時的厲末笑看來,他雖然和倪雲珊齊名,但徹底超越倪雲珊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因為隨著靈荒的加劇,倪雲珊在真元修行等方面突出的天賦,自然會被不斷削弱,然而他的長處在於技巧,在於各種武技幾乎看幾遍就會了。

    在真元修為差不多的情形之下,自然是各種精妙招數掌握得越多便越強。

    至少他在眉山敗在林意手中之前時,便是這樣認為。

    所以他當然覺得自己是南朝年輕一代修行者之中的第一人。

    然而他飄得太高時,卻敗在了自己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師弟手中。

    所以那一戰,幾乎擊潰了他之前的所有人生。

    所以林意並不知道,當時厲末笑在眉山之中漫無目的的行走,甚至是很想死,很想有一名北魏修行者路過,便正好將他一劍殺了。

    然而天意並不如此安排。

    沒有一名北魏修行者正巧和他撞到。

    所以他有了足夠的時間麻木,足夠的時間清醒和思考。

    他仔細的回想了很多遍林意和自己戰鬥的每一個畫面,然後他發現決定戰鬥勝負本身的,除了純粹的力量和技巧之外,還有很多其它的東西。

    比如心態,比如勇氣,甚至不怕痛,不怕敗給對手。

    然後他發現自己竟然學會了反省。

    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煥然一新的人。

    他竟然沒有以前那種狂妄的驕傲,變得謙虛和學習別人身上的長處。

    厲末笑沒有怨恨林意。

    相反他覺得林意讓他強大了許多,只是他當然不服氣,他覺得自己已經能夠戰勝林意。

    修行需要銳氣。

    所以他來找林意。

    只是他再次和林意交手,再次失敗,心中依舊響起原來還可以這樣戰鬥的聲音。

    只是這次改變他最多的,卻是那些為他喝彩,連修行者都不是的鐵策軍軍士。

    從知曉事理開始,他便是屬於修行者的天才。

    他人生的軌跡和那些尋常人,哪怕是建康城裡的尋常人都沒有多少交集。

    尋常人的世界,對於他而言是很遙遠的世界。

    他認為自己的榮辱,自然是在於修行者的看法。

    然而今日裡那些讚歎和歡呼,卻是改變了他的看法。

    無論是修行者的世界還是尋常人的世界,都沒有太過永恆不變的東西。

    即便是南天三聖那樣的強者,也終有黯淡落幕時。

    既然一切終有盡頭,那自然便是看留下的痕跡夠不夠精彩,能不能讓別人覺得精彩。

    聽說厲末笑也要留下來,整個營區的鐵策軍軍士頓時又是接連發出了歡呼聲。

    這些鐵策軍軍士最講究實用。

    先前鐵策軍加起來也沒有幾名修行者,至於如意境以上的修行者,除了那幾名將軍之外,其餘偶爾有也是借調過來,一名像厲末笑這樣厲害的修行者,對於他們而言比那五具鳥翼弩車還要重要。

    ……

    「怎麼樣?」

    林意看著被那些興高采烈的鐵策軍迎去住所的厲末笑,又轉眼看了一眼齊珠璣,有些得意的說道。

    齊珠璣皺了皺眉頭,「什麼怎麼樣?」

    林意笑眯眯道:「我說了我修行天賦也不錯,你偏不信。」

    齊珠璣很罕見的並沒有生氣,只是皺著眉頭道:「你便不能不要驕傲?不能虛心一些?」

    「我哪裡有驕傲,驕傲和炫耀根本是兩回事情。」林意呵呵笑道。

    「愛炫耀也不是什麼好事情。」齊珠璣道:「徒招人厭。」

    「我好像比較愛在你面前炫耀。」林意笑道:「因為你老是不相信我,哪怕我是認真說話,你似乎總不以為然。」

    齊珠璣怔了怔。

    這次他真的沒有生氣,這在他和林意鬥嘴的歷程裡很少出現。

    「說的似乎有道理。」他想了想,輕聲說道。

    「當然有道理。」林意看著齊珠璣道:「因為你也沒有明白你的問題在哪裡…譬如這次,我便說我很有信心戰勝厲末笑,但你卻不認真問我原因,卻就是很乾脆的不信。你總是純粹以你的判斷來看問題,比如說你覺得我是林狐狸,覺得我修行天賦不如厲末笑,但這些都是只是你覺得,有時候你覺得的事情,未必準確,你也不夠虛心,而且沒有耐心去仔細看你已經認定的事情。沒有耐心,你的判斷就不會更改,就很容易犯錯。」

    齊珠璣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很長時間的沉默不語,然後才開口:「你說的應該很對。」

    「那是當然,一般人我懶得和他這麼多話。」林意笑道。

    齊珠璣挑了挑眉,認真道:「那你到底為何一開始就很有信心戰勝厲末笑?」

    「因為我戰勝過他一次。」林意道:「我瞭解他可怕在哪裡,而且我告訴過你我最擅長的是能想辦法,在動手之前,我就想好了怎麼用這些矛,而且他應該主要用的就是飛劍,而我這些天已經不太怕飛劍…他在我面前,自然就沒有優勢可言了。」

    齊珠璣面上很平靜,但是心中卻很震驚。

    他覺得自己在很多方面都的確小看了林意,或者是自己根本不願意將林意想得太厲害。

    「那厲末笑下次要再和你交手,你覺得你的勝機在哪裡?」齊珠璣第一次沒有抱著和林意鬥嘴的態度,而是很認真探究的心態,問道。

    「力量和防禦。」林意根本沒有花太多時間考慮,「若是有合適的重鎧,若是在戰場上遇到,他應該根本不可能破得了我的重鎧,那我自然立於不敗之地,當然若是這種比試,我直接穿戴重鎧便顯得太欺負人,但我那時應該更不怕飛劍,不管他飛劍再詭異,我便只是防守,讓他近身來攻,我依舊有機會,而且頭疼的應該是他,他要想著對付我這幾根矛,別的地方恐怕反而會露破綻。」

    齊珠璣前所未有的認真聽著。

    可怕的是,他依舊覺得特別有道理。

    「林意,你不去做教習真的很可惜。」齊珠璣看著林意,由衷的輕聲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09
第兩百七十一章 不明的卷宗(第三更)

    「是麼?」

    林意居然真的很認真的想了想。

    只是他不是想自己真的有無去南天院那種地方去教習的可能,他想的是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能力,值得齊珠璣這樣評價。

    然後他突然覺得這倒的確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雖然他出身將門,但似乎天性就不帶多少攻擊性,除了那些主動挑釁他的人之外,他似乎很少會主動產生敵意,即便是一些不喜歡的人,他也只是看清楚了便不再多言。

    其實每個人都有缺點與優點,他很懂得發現和欣賞別人的優點。

    比如說當年的林玄魚,現在的蕭素心。

    當年的石憧,陳寶菀和蕭淑霏,其實除了家世之外的原因,他們也並不討人喜歡。

    石憧太過容易惹事,他稍微有看不慣的便容易去直接招惹是非,太過愛管閒事也很容易讓人討厭或者敬而遠之。

    陳寶菀雖然性格隨和,但看人太清,很容易讓許多心機深沉的人在她面前顯得淺薄而粗鄙,而且還會被別人察覺。

    蕭淑霏則太清高和冷,事事都不合群,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然而這些個性迥異的人,卻都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那便是因為他真的很擅長發現和喜歡別人的優點。

    懂得發現別人所具有的優點,便真的很難會驕傲,看人也往往會更準一些。

    ……

    在洛陽城中一處河畔,有一片環境異常優雅的園林,園林之中結著一個草廬。

    有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黑色布衣,正在審閱著一捆捆堆積如小山的文書。

    這名中年男子身上的黑色布衣用的是最尋常的粗布布料,然而這種最尋常不過的粗布上,卻是用黑線繡著層層疊疊的繁花,透出某種奇異的美感。

    這名中年男子在案牘中緩緩抬起頭來。

    他安靜的眉眼帶著從容不迫的神態,但又帶著某種說不出的自信、強大和威嚴之感。

    他是王平央見過的魔宗大人。

    也是此時元燕在北魏最忌憚的對手。

    毫無疑問,除了修為和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煉器手段之外,魔宗大人是北魏公認的最會看人,最會發現對手的弱點和長處所在的人。

    只是除了這些為人熟知的強大之處之外,這名恐怕是當世最年富力壯的聖者,還很擅長從浩如煙海的訊息之中挑選出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

    比如此時的林意。

    林意雖然已經是鐵策軍的右旗將軍,只是這樣的官階和他所需要關注的事情當然相去甚遠。

    甚至原本連鐵策軍這樣的軍隊,都根本無法落入他的眼簾。

    他當然也不知道林意和元燕在眉山之中相處的那一段時光。

    然而從這些堆積如山的卷宗裡,他卻敏銳的發現到了這一次的破格提拔,接著他發現到了很多有趣的跡象。

    隨著他的輕敲桌面發出的一聲輕響,草廬外出現了一名黑衫修行者。

    這名修行者對著他躬身行禮,便恭謹無比的等待著他的命令。

    「令人關注一下這名叫做林意的年輕人,我想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陳家和蕭家對他有截然不同的態度,還有,到底是什麼原因,魏觀星會去輔佐他。」

    魔宗面色溫和的看著這名黑衫修行者,吩咐的同時,有關林意的卷宗便飄到了對方的身前。

    「遵命。」這名黑衫修行者接住卷宗沒有多餘的話語。

    「還有。」

    魔宗抬手,一個卷宗飄到了這名黑衫修行者的身前,「幫我再仔細查一下這名叫做王顯瑞的修行者。」

    「遵命。」

    黑衫修行者沒有馬上離開,只是直接打開這兩個卷宗,他不急不慢的看完,然後將兩個卷宗歸還到魔宗身前岸上,他才再次躬身行禮告退。

    能夠被魔宗大人重用的心腹,自然也有著非凡的修為和智慧。

    只是這名修行者在離開時,心中卻是有著深深的不解。

    他明白魔宗為什麼要關注林意。

    能夠讓陳家和蕭家同時報以關注,而且都暗中使力的年輕將領,絕對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只是他不太明白魔宗大人為什麼要查那名叫做王顯瑞的修行者,而且還特意關照,要仔細查一下。

    在那卷卷宗上,那名叫做王顯瑞的修行者顯得太過平凡。

    甚至哪怕魔宗大人在那所有卷宗裡抽出十捲,然後將這卷卷宗混雜在裡面,告訴他其中有一卷案卷恐怕有問題,他也絕對不會選擇有關此人的卷宗。

    這只是一名七班的官員,而且是文官,官階比那名叫做林意的年輕人還要低。

    而且按照卷宗上的記錄,這名四十餘歲的中年微胖官員一直很碌碌無為,甚至他之所以能夠擁有現在的官位,只不過是因為他恰好是梁州籍。

    蕭衍登基之後的新舊更替也並未輪到他。

    他當時只不過是天門郡的一名管理舊書籍修復的三班官員,後來能有提遷,也只不過是因為他正好有幾名同鄉是梁州軍中的將領。

    在過往的五年裡,他從三班升到六班,雖然官階提升了三階,但都是那種沒有實權的閒職,屬於南朝官場上所謂的「清湯」,意思是連油水都見不到幾星。

    此次有關這王顯瑞的卷宗,只是記錄了一次六班到七班的陞遷,王顯瑞只是從治學調到了御醫處,簡單而言,便是從管一些學院雜事的官員,變成了管理一些醫師的官員,而且他上面也更有大把的官員壓在頂上。

    這卷卷宗上,似乎也沒有指出王顯瑞的修行者身份。

    這名修行者很清楚魔宗大人其餘部屬,也就是他同僚的辦事作風,沒有特意指出,便意味著他們同樣認為這人不值得關注,還有這人在以往或許並未表現出是修行者,或者是修為低微,可以不用提起的那種修行者。

    不過既然魔宗大人特意吩咐下來,這些不明之處,便是他的職責。

    而且只要是魔宗大人這樣的態度,他便可以斷定,這名在南朝都顯得默默無聞和十分中庸的文官,肯定有很大的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09
第兩百七十二章 非正常軍隊

    「你找我?」

    洛水城的城牆上,看似無聊的曬著太陽都快要睡著的沈鯤睜開了眼,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林意,然後笑了笑。

    林意很乾脆的在沈鯤對面坐了下來,「我們需要談一談。」

    這短短數日間,沈鯤已經充分見識了林意連鐵公雞身上都可以拔下一層毛的手段,聽著林意這句話,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鐵策軍當然不夠強。」

    林意認真的看著沈鯤,道:「就以北魏的精銳軍隊金燕為例,每一名北魏金燕軍軍士都配備一對機括臂弩,這種機括臂弩就算你用刀用劍時也可以激發,機括的引繩就用一個銅環套在小手指上。除此之外,重鎧的比例是一層,每十名金燕軍軍士之中就有一名重鎧軍士,其餘則全部都是金燕輕鎧。還有每十名金燕軍軍士之中就有三名強弓手,每一名金燕軍軍士用的都是天淬刀,一般的玄鐵刀劍經不住這種刀砍而金燕軍也只能算是北魏邊軍精銳軍隊中一般的,至於那最為頂尖的十餘支,幾乎每一名軍士身上所帶的各種武器和軍械都讓他們可以擁有單獨和黃芽境的修士戰鬥的能力。」

    沈鯤認真的聽著,這些時日林意除了自己修行之外,所有想的和做的,都是為了提升鐵策軍的戰力,此時這些話語當然不令他意外。

    「關鍵在於,你到底怎麼想。」

    沈鯤收斂了笑意,也認真的看著林意問道:「關鍵在於,你想讓鐵策軍變成一支什麼樣的軍隊?」

    都是聰明人,便很容易開門見山。

    「三千人太少,按照邊軍的經驗,一比五以上的戰鬥,便根本不用打了。」林意沉吟道:「北魏的邊軍主力,一般都是五六萬人行走哪怕是數十萬大軍壓陣,局部的戰役也都是數萬到十餘萬的交鋒,所以我想的鐵策軍的規模至少要到一萬五千人左右。若是能到一萬五千人左右,便能有和北魏邊軍大部硬抗的可能。」

    沈鯤之前從未隨軍,但他畢竟和很多軍隊打過交道,尤其是那些真正能夠代表王朝戰力的邊軍。

    所以他很能理解林意所說的這些。

    當軍隊的人數差異太過懸殊,便是再厲害的精銳軍隊都沒有用處,因為數千人的軍隊所能擁有的軍械和大刑軍械的數量,根本無法和數萬人的軍隊相比。

    那種軍械數量上的壓制,哪怕是最簡單的投矛、射箭,便很無解。

    更不用說數萬人建制的邊軍自然是真元重鎧、重騎、大型軍械等配備極為合理。

    「一萬五千人,哪怕達到你說的北魏金燕軍水準,恐怕到北魏和我朝的戰爭結束,你都養不出來。」沈鯤看著林意,搖了搖頭,「光是甲衣、箭矢等消耗,便是一個寧州都養不起。」

    「馬幫和馬賊是怎麼養的?」林意問道。

    沈鯤愣了愣。

    很多時候,馬幫和馬賊的確沒有太大區別,在許多邊境穿梭的馬幫,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便是收斂一些的馬賊。這些年北魏和南朝都很強盛,軍隊對於各州縣都有約束力,許多大股的馬賊都被殺乾淨了,而沒殺乾淨的,要麼被地方上的門閥收編為私軍,要麼就是再也不敢引起軍隊的注意,不敢劫掠,而是改行運送暴利的貨物,搖身一變變成了馬幫。

    在前朝末年,有些馬幫和馬賊的數量甚至都有數萬,那些知道收斂的馬賊頭子儼然便是邊境線上的王。

    「馬賊當然是靠搶,以戰養戰,這法子沒法用在鐵策軍,你的鐵策軍首先不強,接下來若是所料不差,去支援邊軍,遭遇的也都是北魏的邊軍,恐怕一兩場大戰就被打完了,不可能越打越多。」沈鯤搖了搖頭,先說了這幾句。

    林意點頭,「除非每戰都是大勝,最好全殲對手,那對方的軍械便全部收為囊中,越打越強,但大馬賊吃小馬賊還有可能,邊軍之間,不太可能。」

    「而且馬賊完全來去自如,但你的鐵策軍又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你還必須聽上方軍令,你又不能想讓鐵策軍去哪裡就去哪裡,光挑軟雞蛋捏。」沈鯤淡淡的笑了笑,「至於馬幫養人,靠的當然是通貿,比如說你們建康城裡人根本連喝都不要喝的茶葉梗子,混雜點粗製濫造的粗茶,運送到黨項,卻是極受歡迎。價格比建康城裡的精茶還要高,這幾乎是一本萬利。這些你應該都清楚,但其中有些獲利最大的你可能並不清楚,獲利最大的,其實往往都是犯禁的東西,比如我南朝出產的一些靈藥,出產的一些煉製的玄鐵精鋼,這些不屬於通貿之列,按我南朝律法,是任何人不能外運,更不能賣給北魏的。這些有違律法的,馬幫能做,因為馬幫大多時也都行走在我朝邊境之外,但我南朝的門閥和軍隊不能做。」

    林意明白沈鯤這些話的意思。

    紙包不住火,這種事情連一些門閥都不敢做,便是因為總有走漏消息讓人發覺的可能,一被發覺,一道聖旨下來,便是吃不了兜著走。

    只是林意想的原本就不是這些。

    而且馬幫的賺錢都在路上,即便運送那些犯禁的東西,每趟都能獲取驚人的利益,但來得太慢,而且大多都消耗在了路上和這些馬幫中人身上。

    「馬幫和馬賊其實都是以戰養戰,而且最關鍵的是不需要像鐵策軍一樣聽上峰的調度,可以極為自由的想去哪去哪,在鐵策軍無法自由行走,無法自由選擇自己的對手,想打哪個就打哪個的前提下,我的設想是不可能完成的,能將這三千鐵策軍實力提升一些都很難,更不要說一萬五千左右的鐵策軍可以堪比最精銳的邊軍。」林意想了想,道:「所以最關鍵在於,我必須要先幫我這支鐵策軍贏得這樣的權力。」

    沈鯤呆了片刻,由衷道:「你真敢想。」

    「能想出辦法才有實現的可能。」林意看著沈鯤,道:「其次,我想到了黨項的火器,我在戰場上見過黨項的赤羅丸。」

    沈鯤的神情微凝,此次他沒有發愣,他隱約猜出了林意的意思。

    「若是按正常軍隊的配備來走,那我想你說的沒錯,就算我是一州刺史,也不可能養得出我想要的那種鐵策軍,而且即便都是重騎重鎧,強大的箭軍和足夠數量的修行者對上那種同等的精銳軍隊,也是勝負難料,而且我南朝和北魏的那種最精銳軍隊,都是皇帝養著的,打完了還有,但我們沒有。」

    林意看著沈鯤,接著輕聲道:「所以就和有些修行者出奇一樣,我便想著不要用正常的手段,來讓鐵策軍像正常的軍隊。你之前對黨項和吐谷渾,甚至更遠的地方都很熟悉,我便想著你有沒有可能,能夠給我弄來一些無論是南朝還是北魏都不熟悉的獨特軍械。」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09
第兩百七十三章 大約在冬季(第一更)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還是不太可能。」

    沈鯤專心的聽完了林意的那些話,然後依舊搖了搖頭,「數量還是太大...你說的那些特殊軍械,無論是南朝還是北魏不熟的,有可能出奇制勝的,若是接下來南広王不再找我麻煩,我的確能夠給你弄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哪怕只是三千鐵策軍正常戰鬥消耗,這種消耗實在太大,而且這些東西在黨項和吐谷渾也不是正常手段能夠得到的,若是這種東西在南朝和北魏交戰的戰場上大量出現,黨項和吐谷渾的那些王侯也不可能假裝看不到。這甚至不是錢財的問題,那些有能力從黨項和吐谷渾的特別工坊掏出這些東西的權貴,也會考慮自己有沒有命來賺這種錢財,這終究是見不得光的生意,就如我南朝有些真元重鎧會被偷運到北魏一樣,那種數量畢竟極少。」

    「所以這種想法還是不太能行得通,除非能夠直接獲得黨項或是吐谷渾王族的首肯。」林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取悅黨項或是吐谷渾王族,獲取他們的默許,有可能嗎?」

    「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你給出他們難以拒絕的利益,還有一種就是要麼你救過他們的命。」沈鯤啞然失笑,「黨項和吐谷渾的人比較粗蠻直接,只是哪怕邊境上的所有馬幫都聽我統御,我也給不了他們難以拒絕的利益,除非運氣太好,他們突然落難,我又正好救了他們的命。所以對於你的這種想法,我只能做個純粹的中間人,有這樣的機會出現,我能讓你和他們談一談。」

    「這些太遙遠。」林意深吸了一口氣,道:「看來只能先設法讓鐵策軍變成那種可以不用聽從上峰調度的軍隊。」

    「這種難度和獲得黨項和吐谷渾王族的支持也差不多吧?」

    沈鯤忍不住笑了起來,「皇帝老子出糧餉不是用來養你的私軍,你想指揮軍隊去哪就去哪,想打誰打誰,哪裡有這樣的先例,更何況兵部也需要鐵策軍這樣幫人擦屁股的軍隊。」

    「難是難一些,但未必完全沒有辦法。」林意卻似乎並不這樣覺得。

    「那你便可以試試看。」

    沈鯤並不和林意爭辯,朝堂上的事情並非是他所長,而且他知道自己只需給林意提供一些建議,他接下來認真的想了想,道:「不過你覺得那都不算難,那兩條路都可以試著走一走,要想在箭矢或是奇特火器等大規模消耗性的軍械上入手不太可能,那我便覺得,有時候戰力並非純粹取決於這些殺傷性的軍械。」

    「什麼意思?」林意微微一怔。

    「前朝早年有一支馬賊是北魏的流民組成,專在邊境山林地帶活動,曾是黨項的大患,那支馬賊叫做甲馬軍,其實他們根本不太擅長戰鬥,只有兩項特長,一是他們跑得快,打不過就跑,很難有軍隊可以堵住他們。還有一項是他們裡面有個軍師其實是以前南朝的一個道人,那個道人是個很稀鬆平常的修行者,南朝邊境上一個破落小道觀出身,加入那批馬賊之前只是幫人練些丹藥為生,後來那批馬賊其實也將大部分劫掠到的錢財都換了銀、鉛、汞。那道人用銀、鉛、汞煉製的金湯丹,其實也就是現在北魏和我們都有的重汞丹,估計現在北魏和我朝的丹方還有改進,用不了多少銀。」

    林意聽得很認真,而且他各種雜記也看得多,聽到此處,他心中一動,忍不住插嘴道:「所以其實那批馬賊是消耗了大量錢財,花在了這種重汞丹上,若是遇到厲害修行者追擊,他們就大量使用這種重汞丹,這樣修行者也奈何不了他們。」

    「不錯。」沈鯤笑了笑,「那批馬賊遇到打不過的就逃,遇到有厲害修行者,他們就大量用這種重汞丹,重汞丹的丹粉能夠阻止真元的穿透,能夠大量消耗修行者的真元。在到處都是這樣丹粉的地方,修行者很難持續戰鬥。軍隊和修行者都奈何不了他們,這批馬賊當年才橫行了幾十年,讓黨項一直極其頭疼,直到後來這批馬賊自己分贓不均內變才消失。至於他們打不過就跑,跑又跑得特別快,其實是他們的腿上都按了一種叫做神行甲馬的東西,名字玄乎,但實際上只是一種彈鋼所制的彈力翹,能夠讓他們跑得快,又省力。他們在黨項的山區行走,騎軍又無法在山區追擊他們,尋常的軍隊自然追趕不上。」

    「這東西說來也不難,現在很多重鎧,尤其是很多真元重鎧的足鎧便應該比他們的這種神行甲馬更為精巧。」林意沉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不需要任何地方都比別人強,只要有一兩處特別之處,使用得當,便或許能夠致勝了。」

    沈鯤笑道:「說起來的確不難,只是就如現在,哪怕南朝有些將領覺得這種神行甲馬有可取之處,但要讓有能力煉製的工坊大規模幫你煉製,或許工坊又不願意幹,而且上方官員也不一定會讓你這麼做。」

    林意點了點頭,「按照朝中那些官員的做派,像馬賊學,學著用馬賊的手段去打馬賊...許多官員便會覺得折了自己的威風,便會覺得正規的邊軍連這樣的馬賊都對付不了,領著那麼多糧餉,裝備那麼多精良的軍械是干什麼吃的,還要特別去開一處工坊再學馬賊的東西?而且很多官員的想法也不能說是淺薄,他們會想,我這些精銳邊軍又不是專門對付那批馬賊的,主要的敵人還是北方的邊軍,那些花了大力氣做出來的東西,到時對付北魏軍隊又沒有用了,那不是浪費?而且說不定把這支邊軍弄得四不像。」

    「這些官員的心理你揣摩得透徹,比我瞭解。」沈鯤修煉了笑意,認真道:「按你的預計,你統御的這支鐵策軍要是被調到北邊,大致在什麼時候?」

    林意此時還不知道沈鯤這句話的真正用意,他認真的想了想。

    按齊珠璣所說,似乎兵部最近暫時把這支鐵策軍遺忘了一般,上面十分平靜,所以如此來看,應該便是他給陳寶菀寫的信起到了作用。

    那便很有可能贏得了數月的時間。

    「若是沒有多少意外,可能會到冬季。」他看著沈鯤說道。

    沈鯤若有所思的道:「北邊那些州郡比建康和這裡冷太多,會下很大的雪。」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10
第兩百七十四章 聖血米(第二更)

     林意心中頓時一動,道:「黨項境內許多高山都是冰雪覆蓋,而且北魏大多數地方冬季也都是極寒,會下很大雪。」

    「在此以前,我們南朝和北方王朝都是小打小鬧,很多邊軍將領可能還不明白,到了冬天,仗會更加難打。」沈鯤看著林意,道:「北魏和黨項的很多軍隊原本就在寒冷地帶活動,要對付他們,很多馬幫都有些獨特的方法,但當然不是和他們正面對抗。」

    「一個冬季能夠做很多事情。」林意沒有回應沈鯤的這些話,只是道:「最怕就是根本撐不過這個冬季,打了一仗就光了。」

    「飽暖、保持旺盛的體力,若是能讓鐵策軍在北邊的冬季都保持和春夏一樣的戰鬥力,相應於別軍的戰鬥力便很強了。」

    「這些你不需要和我解釋太多,你只需要和我說你想辦成什麼樣的事情,要我幫你做什麼,比如準備多少錢財?」

    ......

    「你很乾脆。」

    看著林意的眼神,沈鯤笑了起來,然後他也變得異常幹脆。

    「三千條雪隱披風,馬幫特有,某種獸類皮毛混雜雪禽羽毛製成,哪怕裹著往雪地裡一鑽睡個數個時辰也不會被凍僵。」

    「三千雙雪芒鞋,黨項邊地的一處無名地出產,只有當地十餘名婦女會編制,保暖,而且在雪地上行走不滑,不累,甚至留下的痕跡也很淡,很容易消失。」

    「行動不受妨礙,能躲,能突然偷襲,目前就應該很有用了。」

    沈鯤看著林意道,「目前我想我所能幫你的就著些,至於這兩樣東西給了你之後,你怎麼用,還需要什麼軍械配合,那便是看你和魏觀星如何做了。」

    林意的眼睛有些亮了,只是他並未馬上回話,他想了許多種可能,然後道:「需要準備多少錢財?」

    「寧州黃家這次所有送來的錢糧全部給我,估計差不多了。」沈鯤略微算了算,道。

    林意卻是一愣,「這麼少?」

    沈鯤忍不住笑了起來,「寧州黃家的自然不夠,但加上我的家產差不多夠了。我做了三十年馬幫頭子,家產不少。」

    「你的家產?」林意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鯤,「這麼大氣?」

    沈鯤無奈的看著林意,道:「我那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的師兄如此對我,若是我不能在這裡安身,家產再多也沒有什麼用處。」

    林意點頭,「如此算來倒也是。」

    「聽你這麼說,我怎麼反而有種反正也是閒置無用,你用了反而是我需要謝你的意思?」沈鯤看著林意故意道。

    「那當然不是,有借有還。」林意不好意思的笑笑,「算我欠你的。」

    「還有什麼?」沈鯤看著林意似乎還不想結束這次談話的樣子,便有些好奇的問道。

    「行軍口糧的問題。」

    林意終於將最想問的一個問題小心翼翼的問出了口,「我聽說馬幫的口糧和尋常軍隊所用的口糧完全不同,有些口糧只要一口兩口,便能保證一兩日不餓,而且我聽說北魏北部靠近柔然邊境上的有些馬幫的口糧尤為特殊,是用一種血干黍所制,能夠令人體力旺盛。」

    「血干黍,那便是聖血米。」沈鯤隨口便說,一副你倒是所知不少的神色。

    「聖血米?」

    林意心中卻是軒然大波,他先前推斷出來大俱羅便是借此修行,但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熟悉這種食糧的人物。

    「那是柔然獨有的一種黍米,形似高粱,但其實是一種旱地上的灌木果實,那種黍米微酸,只是蘊含獨特元氣,相傳久服可以讓人力大無窮,據說還成就過一名武聖。」

    沈鯤笑笑,道:「只是馬幫中也有人弄過不少,並無那種神效,你說的令人體力旺盛倒是有,北魏北邊的一些馬幫會加入青稞、還有一種叫棠豆的甘藷,一起磨粉,那種口糧的確兩口下去就能一日不飢,只是柔然邊地上因為一些獨特傳說,將那些東西看得極為寶貝,價格便特別高昂,至少我所知最近幾十年沒有哪些馬幫奢侈的可以一直將那種口糧當成尋常米面來用。」

    「......」

    聽著沈鯤的這些話,林意的心頭無數匹馬飛奔而過。

    他真想對著沈鯤大叫,那真的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你說的那名武聖真的不是只在傳說中存在,而應該就是那些筆記裡記載的曾經無敵一時的大俱羅。那種口糧裡面或許應該就有很獨特的元氣,只是不合真元之道,所以在你們尋常修行者看來自然是沒有任何性價比可言。

    「能不能幫我弄來一些。」

    林意聽沈鯤說這些,便知道他對大俱羅應該一無所知,事實上現在修行者世界裡,恐怕也很少有人會和他和南天三聖中的沈約一樣,去注意那些冷僻雜記之中的某些記載。

    他注意到大俱羅這樣的記載,也只不過在建康病急亂投醫,挖空心思想要尋找靈荒到來的修行之道,事實上絕大多數確切記載大俱羅的東西,可能都被沈約收集在了那座舊書樓裡,這世間其他的修行者也很難看得到。

    只是有過吳姑織的特別關照,林意自然也不敢將這種事隨口說出來。

    任何牽扯到南天三聖的東西,便不會被人認為是虛無縹緲。

    「越多越好,我食量大。」

    他儘可能保持平靜的看著林意,道:「而且說不定傳言不虛。」

    沈鯤很自然的便認為這和林意所修的煉體術和獨特體質有關,他也懶得去想,那種口糧雖然昂貴和稀缺,但相比他許諾提供的那些東西而言,便根本不算什麼。

    「送過來需要些時間,畢竟柔然太遠。」所以他只是很乾脆的點了點頭,說了這一句。

    「有借有還,先欠賬,欠賬!」

    林意歡喜得幾乎要忍不住跳起來,但面上卻還是強自鎮定,古井無波。

    「那可是你說的。」

    沈鯤粗豪的一笑,伸手拍了拍林意的肩膀,「等我想到有什麼要你幫忙的,便讓你還帳。」

    「這....」

    林意被他拍得有點懵,他陡然覺得自己好像也中了某種計。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10
第兩百七十五章 承認(第三更)

    「你會不會覺得太過分?」

    因為洛水城中鐵策軍的營區的確有些寒酸,那些年久失修的庫房裡原本就有些黴腐的味道,再加上住了那麼多的軍士,那氣味對於齊珠璣而言和馬欄和豬圈裡的味道也差不多,再加上林意一開始便喜歡呆著的這段城牆上至少還有些風景可看,所以他不只是平時也和林意等人一樣,經常喜歡在城牆上呆著,他直接就在這城牆上放了頂行軍營帳,便當成平時的居所。在他看來,先前林意寫信讓陳寶菀幫忙給他一些停留在這裡整頓鐵策軍的時間便有些過分,此時見著林意過來,聽他竟然說要想讓陳寶菀幫忙,想讓鐵策軍游離在兵部之外,他便覺得難以置信。

    「不會。」

    林意心中算計著這些大事,並未和齊珠璣鬥嘴,「我和她都是一樣,若是覺得一件事情以自己所能太過麻煩,有可能還會弄巧成拙,那便會直接告知,不會去做,這件事情聽上去雖然荒謬,但在我看來並非全無可能,若是能夠做到歸附在某個高階將領的統轄之下,只聽那名高階將領的調令,但那名將領實際上又不管我們,我們便相當於有了很大自由。」

    齊珠璣微蹙著眉頭想了想。

    他覺得這些話有道理,但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只是不聽從兵部統一調派,你自然也很容易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兵部自然不會給你特意規劃援軍,不會給你特別安排送糧的軍隊,你不歸它統籌,它想不到你。」

    林意看著齊珠璣道:「若不能做到以戰養戰,我這種想法便沒有意義。」

    齊珠璣又認真的想了想,道:「太過冒險。」

    「這不是我們幾個人的遊戲。」

    他知道林意並非是和學院裡平時交談一樣開玩笑,而且經過上次的談話之後,他的心境也有了些微妙的改變,此時他便不急著反駁林意,而是基於林意的這個想法仔細的去權衡利弊。

    他將自己放在了軍師的角度,真正將林意視為這支軍隊的主帥。

    「若是我們幾個人這樣冒險,戰死了也就戰死了,但你必須為這幾千鐵策軍負責。」他微蹙著眉頭看著林意,認真道:「我怕你忽略了這點,我最擔心的可能,是萬一我們沒有戰死,但這幾千鐵策軍因為你的決策而損失慘重,到時能不能保住你是一回事,你自己恐怕都會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我父親很早之前便和我說過,領軍打仗,便不能瞻前顧後,思考這種問題,若是一開始覺得這是正確的,這是為這支軍隊有著更多活路考慮,那你便要覺得任何後果都是正確的。」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很罕見的肅然道:「而且你說的這種情形應該很少有機會發生,因為按我的戰鬥方式,我應該是衝鋒在最前,所以若是慘敗,我應該活不下來。」

    齊珠璣聽到他說這種情形應該很少會有機會發生時,正想開口說話,然而聽著他這後面一句,他卻不自覺的緊抿了嘴唇。

    「那便是一次都不能敗?」他沉默了許久,說道。

    「你們能敗,我不能。」林意堅定的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們有退路,但我沒有什麼退路。」

    聽著林意的這句話,齊珠璣沉默了更久的時間。

    同人不同命。

    他想清楚了林意是如何進的南天院,在進入眉山時,又是如何和他們不同,獨自去了鐵策軍。

    他緩緩的點了點頭:「蕭家若是要對付你,哪怕是謹小慎微的敗一次,哪怕損失不大,恐怕也和別的將領大敗一次差不多。我承認我被你說服,我可以幫你試一試。」

    林意笑了起來,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問:「會不會覺得後悔?」

    齊珠璣原本已經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風景,聽到這句,他轉過頭來,不解的問道:「後悔什麼?」

    林意道:「後悔綁上了這樣一條賊船?」

    齊珠璣自然已經不想故意和林意鬥嘴,只是此時他還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林意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只問你一句,若是你父親官職不被削,依舊是南朝大將,那你便只會和你昔日的那些同窗一樣在建康安生呆著?你便不敢做些男子漢大丈夫所做的事情?」

    「我應該會。」林意看著齊珠璣,道:「只是原先我認為你不會,畢竟若是不改換新朝,你也是皇族子弟......」

    「你這算什麼話。」

    林意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齊珠璣打斷,齊珠璣鄙夷的看了林意一眼,翻出好大的眼白,「即便是皇帝,也有昏庸的,也有勵精圖治,也有身先士卒的,這些都是因人而定,因自己的抱負而定。南朝危亡,難道你覺得我這樣的人會甘心在建康等著看戲,然後萬一南朝戰敗,我就等死?」

    林意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齊珠璣驟然有些生氣,「原先你便是覺得我是那種?」

    林意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心虛,但是嘴上卻是嘴硬,「哪裡,我可沒說。」

    「若不是靈荒,我可是也心懷日月,想與聖者比肩,想縱馬放歌在洛陽。」齊珠璣不和林意置氣,只是有些驕傲的抬起頭來,他的臉上在陽光下閃耀著淡淡的光輝,「今日我既然想明白了,既然是賭,我便也會做得更為徹底一些,這件事,我會設法讓齊家和陳家一起出力。方才我也仔細想過了,只要能夠做到不受兵部統調,但接連報上的戰功,比鐵策軍其餘部都多,那便自然會水到渠成。」

    「原來如此大志!」林意頓時挑起大拇指,一臉讚歎。

    他的模樣太過造作,語氣太過誇張,頓時又引來齊珠璣一個白眼。

    「只是能不能成,恐怕還是要看皇帝的意思。若是蕭家有人阻擾,這件事便不可能無聲無息的辦成。」齊珠璣微嘲的輕聲說道:「現在的皇帝並不昏庸,但是他的心意卻誰知道一時會如何,他現在對一些門閥管得太鬆,但是對舊朝的一些重臣,卻顧忌太重。」

    「至少我已經擁有了你的助力,而且你甚至會先斬後奏,反逼著家中幫你辦事。」林意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而認真的說道,「這便和之前有很大不同,至少我已經做成了一步。」

    齊珠璣沉默著沒有評論。

    只是他在心中已經越發覺得,林意的確比自己更加擁有作為主將的天賦。

    他敢不顧家中的意思做些事情,便是因為對林意的評價日益不同。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10
第兩百七十六章 最後一個方法(第一更)

    一列馬車行進在巴州太谷郡的官道上。

    接近日暮,距離縣城應該至少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只是車隊左側的田野間,出現了一片白牆黑瓦的村莊。

    村莊很漂亮,數十座民宅散落在一條河谷岸邊,有五六株特別大的香樟樹如巨傘般蔭蔽著其中的一些房屋。

    沿河邊有水車,有磨坊。

    河邊一些尋常的林地裡,散養著一些鴨和雞,那些民宅雖然看上去很簡陋,但是炊煙裊裊,不斷有狗吠聲響起,卻很容易讓旅途中的人想起久違的家鄉的溫馨。

    隨著一聲輕聲的命令,這列車隊便就此停下,在道邊紮營。

    一名面容恬靜的文雅男子在這列車隊正中的一輛馬車中走出,他是天下所有門閥,包括北魏的所有權貴和將領都忌憚的陳家軍師陳盡如,此時南朝陳家絕大多數關鍵決策都出自他手,然而負手而立在道邊,靜靜的看著那片村莊的他,似乎和絕大多數思鄉的遊子沒有任何的區別。

    絕大多數人遲早都會明白,一個人越在意的東西,往往便是他越難得到的東西。

    而此時,這種與世無爭,世外桃源般的清閒,便是像他這種人最為奢求之物。

    北方的戰事已經相當激烈。

    北魏和南朝的那些主要邊軍,此時已經在以西豫州為中心的六七個州郡中鋪開,犬牙交錯,有些原本屬於北魏的城池現在已經屬於南朝,而有些原本屬於南朝的城池已經屬於北魏。

    嚴格意義上而言,那些戰鬥甚劇的州郡之中的岐州距離巴州也已經不算太遠,在陳盡如看來,其實只要北魏的戰略意圖稍有改變,戰火便會燒到巴州。

    只是這裡的人們卻依舊一無所知,依舊在安靜祥和的氣氛中度日。

    世事往往不盡如人意,不知者便反而快樂。

    這個靜謐村莊在陳盡如的眼中便是難得的風景,他並不想驚擾,然而此地民風淳樸好客,他們這批車隊的紮營還是驚動了村子裡的村民。

    在那些村民自己用晚膳之前,有些人過來拜訪,送來了一些熟食和醃肉,甚至還送來了一些自釀的烈酒。這種粗劣的烈酒在建康城恐怕沒有多少人有興趣嘗試,只是心情不同,便有不同的選擇。

    陳盡如在一株老槐樹下鋪席座下,倒了一壺酒,就著村民送來的醃肉便喝了起來。

    在夜色真正降臨時,天空的星辰一顆顆亮了起來。

    那些村民睡得都很早,燈火很快便全部熄滅了。

    越是黑暗的地方,天空中的星辰便往往顯得更亮,落在人眼中便顯得更清晰。

    天上的星辰和村莊之中的一些微弱燭火之間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的聯繫,然而失去了那些微弱的燭火,天空之中的星辰卻似乎反而突然通亮了起來。

    對於他這種人物而言,世上很多的大事,的確往往是受很多看似不相干的小事所影響。

    有一名不速之客乘著夜色而來。

    這是一名很強大的修行者,在夜色之中如同巨大的蝙蝠一樣無聲的飛掠,直到接近這列車隊的外圍,才引起了車隊之中修行者的注意。

    只是陳盡如早就知道這人會來,所以整個車隊沒有任何的異動。

    身穿著黑色夜行衣的修行者悄然的落在他的身前,然後和他面對面同席而坐。

    這是一名容貌很精緻的男子,看上去比陳盡如還要年輕些。

    即便急行趕了很久的路,即便靜坐下來時體內的真元波動還是一時難以平復,在身邊不斷激起一蓬蓬的霧氣,但這名男子卻依舊給人無比英俊和整潔的感受。

    而且哪怕是一個安靜的頷首為禮的動作,都似乎顯得比一般人要更加端莊,似乎連這樣的行禮動作,都受過很嚴苛的教導和訓練。

    「確定了。」

    這名身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嗅著席上壺中的酒氣,也伸手自飲了一杯,然後異常簡單的說了三個字。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顯得有些艱澀。

    陳盡如點了點頭。

    他難掩心中的失望,輕聲嘆息了一聲。

    早在今年年初,皇帝便已有意將臨川王蕭宏封為征北大元帥,統領勇武、壯威、宣威、明威、定遠五部邊軍。

    平心而論,蕭衍比起前朝任何一名皇帝都要好出太多,否則斷然不可能在短短數年的時間裡,整個南朝便萬象更新,一掃前朝的亂象和頹敗之勢,只是任何人都有缺陷。

    在他和許多人看來,蕭衍最大的問題不只是對前朝的一些能臣顧慮太深,不敢善用,反而治罪。蕭衍最大的問題,是任人唯親,而且並非一視同仁,往往有些不可思議的舉動。

    在之前數年,便往往有他舊部徇私枉法,但他卻並不追究的事例。

    現在這種兩朝征戰,雙方邊軍自然都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統帥,一名強大的統帥,不只是在一些關鍵性的時刻能夠做出最正確的指揮,而且往往他哪怕什麼都不做,便可以給那些邊軍強大的信心。

    信心,便是士氣的來源。

    然而蕭宏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都並非能夠承擔這種角色的人物。

    忠誠有餘,悍勇不足,而且文人氣太重,很多事情上都會顯得膽怯和懦弱。

    從年初開始,許多人便都在設法讓蕭衍取消這個想法,然而拖延了這麼久,到了這種時候,皇帝下的,卻依舊是這種決定。

    果然世事是很難盡如人意。

    「最可怕的並非是他的統軍能力有不足,或者他的性格問題。」

    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一杯烈酒下肚,也難掩眼中失望的神色,「而是這些年皇帝對他太過寵信,他的那些部下太過驕奢,處事起來往往失去分寸。」

    陳盡如緩緩的搖了搖頭。

    他輕聲道:「在我看來,最值得擔憂的也不是這些,最值得擔憂的,便是皇帝會原諒他他哪怕犯了一些嚴重的錯誤,皇帝恐怕都會原諒他以及他那些驕奢的部下,而他自己下意識的也明白這點。」

    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沉默下來。

    他心知便是這個道理。

    一人若是犯錯都知道肯定會被原諒,那他潛意識裡,當然便不會像別人那樣害怕犯錯。

    「那便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

    這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站立了起來,在離開之前,輕聲道:「我家公子請您謀劃。」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10
第兩百七十七章 河岸邊的修行者(第二更)

    在這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離開之時,陳盡如並沒有給予任何正面的回答。

    從某種意義上,他能夠代表陳家談事,甚至決斷大多數事情。

    只是有些太過重大的事情,他當然需要陳寶菀父親陳仲弓的決定。

    稍晚一些的時候,一隻飛鷹落入了營區。

    一名等候著的修行者將鷹足上的黃銅管取下,遞到他的手中。

    陳盡如取出黃銅管中的密箋,藉著月光便看清楚了上面細如蟻足的密文。

    他的眼中出現了震驚的光芒。

    這封密箋上傳遞而來的訊息比起之前皇帝下決定讓蕭宏為征北大元帥的訊息,令他更為震動。

    對於他而言,臨川王蕭宏手下的那幾名權臣,包括二先生蕭錦都只是值得重視,但並不能讓他覺得是棋逢對手或者比自己更強的對手。

    蕭家的真正可怕,只是皇帝對於蕭家太過信任和容忍。

    若有一天皇帝對於蕭家的態度徹底改變,那他用不了多少時間,便可以將蕭家徹底擊垮。

    在世間所有的對手之中,北魏的魔宗大人是最令他看不透和忌憚的存在。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北魏的魔宗大人是他需要學習和超越的前輩。

    這場大戰在他看來,原本也是南朝數名像他一樣的人物和魔宗以及北魏長公主之間的較量。

    他自認和魔宗相比,還有著很大的劣勢。

    魔宗在整個北魏擁有許多狂熱的追隨者,而他在南朝只能盡心的謀劃,必須先在和蕭家以及其他門閥之間的暗鬥中勝出,才能完成一些他所要達到的戰略意圖。

    只是他沒有想到,在眉山之中,他竟然會和這名可怕的對手擦肩而過。

    因為按照這封密箋上所言,魔宗去過眉山,而且在眉山一帶停留了許久。

    他現在無法去想像若是正好邂逅,若是他和他所率的修行者萬一正好殺死了魔宗,那會對整個戰爭的進程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他現在必須要考慮的問題,是魔宗進入眉山到底做了什麼樣的事情。

    不知道對手到底做了什麼,便不可能明白對方的長久意圖。

    而且這封密箋上顯示,魔宗在進入眉山之後,也並未和北魏長公主的那些人有過聯繫。

    陳盡如的眉頭深鎖如獄,在他看來,這是比蕭宏那件事更需要重視的問題。

    「截住他們的後路,不要讓他們跑了!」

    「不要讓他們過河!全部殺死!」

    人之所以有疑惑和不解,便是無法和日月星辰一般高高在上,將世間一切發生的事情不論大小一覽無遺,此時在他眉頭深鎖無法鬆開的沉思之時,就在距離太谷郡連百里都不到的伏虞郡的一處郊野,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戰鬥。

    黑夜之中,不斷有厲喝聲、箭嘯聲和金鐵撞擊的聲音以及慘叫聲響起。

    當北魏和南朝的戰事愈演愈烈,原先一些如同過街老鼠般的流寇和山賊便也有了生存的空間。

    當許多地方鎮戊軍都被抽調走之後,其實南朝許多地方早已消失的馬賊也開始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

    萬物之間有時便有宿命般的奇妙聯繫,此時參戰的一方,便是一支鐵策軍。

    這支鐵策軍的人數在兩百餘名,而他們此時追殺的便是之前在廣漢郡一帶流竄過來的馬賊。

    這批馬賊的人數最初時有三百餘名,但是除了少數是廣漢郡一帶的山賊之外,其餘大多都是近數十日之中加入的游手好閒之徒,還有一些則是這些馬賊在劫掠的過程中,從數處牢房之中劫出的重犯。

    這些人的戰鬥力和最平庸的地方軍相比都是烏合之眾,更何況是比地方軍更有經驗,更懂得戰鬥的鐵策軍。

    這批馬賊在連日間被這支鐵策軍追殺,此時已經只剩下一百餘名,在之前的戰鬥中,這批鐵策軍甚至在殺死這些馬賊的大多數馬匹之後,連弩箭都舍不得放。

    即便如此,雙方都是依靠腳力,這些馬賊的被死亡恐懼激發出來的體力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在逃到伏虞郡這片郊野時,他們大多數人不斷的發出痛苦而絕望的慘嚎,雙腳上已經全部都是血泡,肌肉也已經在不斷的抽搐。

    他們這些馬賊眼中的救命稻草是一條在黑夜中顯得分外寬闊的河流。

    哪怕大多數人的水性並不高超,但在他們看來,哪怕順著河水亂游,也至少能夠活命一些人,不會被這些貓捉老鼠一樣的鐵策軍全部殺死。

    在這種臨近死亡的關頭,絕大多數人都會覺得自己只要投入那條河流,便有可能是倖存者。

    然而他們這樣的意圖也已經被這支鐵策軍提前察覺,有數十名鐵策軍已經憑藉著遠超他們的體力,繞到了那片河邊,提前截住了他們的後路。

    此時那片河邊的蘆葦蕩被鐵策軍也點燃了,衝天的火光開始燃起,照亮了這些馬賊絕望而充滿恐懼的面目。

    距離這邊河邊不遠,也有一個村莊,只是很小,只有五六戶人家。

    此時戰鬥激烈,這些馬賊之中知道沒有退路的悍勇之輩也開始想要拉一些鐵策軍陪自己上路,所以即便是統領這支鐵策軍的將領也沒有注意到,這五六戶人家在此時顯得太過安靜,沒有變化。

    在震天的殺聲和映紅半天的火光中,這五六戶人家依舊沒有任何的火光亮起,甚至房屋中連絲毫的響動都沒有。

    鐵策軍開始了收割。

    哪怕這些馬賊之中還是有些悍勇之輩,然而這種亡命的掙扎對於還有餘力的他們而言,卻是太過徒勞。

    十餘名鐵策軍軍士為一組,以他們最擅長的戰鬥方式,就如同一柄柄利刃不斷的切過這批馬賊的陣中。

    沒有人注意到,那五六戶安靜得近乎詭異的民宅之中,悄然走出了一條黑影。

    這是一名年輕的修行者。

    他身穿著的也是南朝的服飾,只是嗅著空氣裡濃厚的血腥氣,他的面上開始充滿一種狂熱而貪婪的意味,他體內的真元就像是許多餓狼一般湍動起來,這種湍動,讓他身外的空氣都發出了低沉的咆哮。

    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接著從他的肌膚上瀰漫出來。

    異樣的響動終於引起了最近的一些鐵策軍軍士的注意。

    「什麼人!」

    一名鐵策軍軍士厲喝出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10
第兩百七十八章 死亡盛宴(第一更)

    這名年輕的修行者沒有回答,地上流淌的鮮血讓這名年輕修行者瘦削而蒼白的臉龐上瞬間充滿了妖異的光彩。

    他俯下身來,貪婪的深吸了一口氣。

    這樣的姿態給人的感覺,是下一瞬間他就要去吞食地上的鮮血。

    最接近這名修行者的十餘名鐵策軍軍士的體內頓時生出凜冽的寒意。

    年輕的修行者沒有去理會這些鐵策軍軍士,他當然不是想要吸食這些鮮血,只是迷戀這種新鮮的鮮血中的元氣味道。

    太多修行者存在的戰場太容易讓他成為眾矢之的,現在黑夜之中這樣一支只有一兩名低階修行者存在的軍隊和馬賊的戰場,對於他而言是足夠安全的樂園。

    一道道真元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落在最靠近他的數具馬賊屍身上。

    按他過去的經驗,這些人即便不是修行者,但體內的散失出來的元氣中,也總是能夠讓他汲取出稀薄的可用元氣,也能夠讓他在體內凝成數縷黃芽。

    很少,但畢竟是清晰可見的力量提升感,而且依舊比尋常的真元功法呼吸吐納凝結黃芽快出很多倍。

    即便只是數縷真元,但這樣的簡單和快速,帶來的愉悅感卻是分外強烈。

    數聲示警聲響起。

    這些鐵策軍士都並非修行者,自然無法感知到真元流淌的味道,但是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詭異姿態,還是讓他們心生不妙的感覺。

    這名年輕的修行者搖了搖頭,「這是我的獵場,徒勞的掙扎又有何意義。」

    和他距離近些的鐵策軍軍士似乎聽到了他說了一句這樣的話語,然而就在同時,他們感到自己的咽喉處微涼。

    在他們下意識的往下看去時,他們看到自己體內的鮮血從咽喉處噴射出來。

    大量而急劇的失血,甚至讓他們沒有能夠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便失去了知覺,狠狠墜倒在地。

    無數聲厲喝聲同時響起。

    數十名鐵策軍軍士朝著這名年輕修行者掩殺而至。

    箭矢、拋網以及帶著腥臭味道的暗器,紛紛朝著這名年輕的修行者落下。

    這名年輕修行者凝重了些。

    他對鐵策軍沒有什麼瞭解,在黑暗中他只是覺得這是一支很尋常的地方軍,然而此時他察覺這支軍隊和尋常的地方軍有著很大的差別。

    至少在見到他瞬間用飛劍殺死十餘人之後,這些軍士還敢亡命的衝來,而且還有許多對付修行者的獨特軍械。

    只可惜沒有修行者的牽制,這些軍士在他看來還是太弱,更何況還有數量不菲的馬賊在拚命的突圍,垂死掙扎。

    他的左手揮了出去。

    一團對於這些軍士而言太過強大的力量爆發,瞬間震飛了三名飛撲而來的鐵策軍軍士的同時,將一張罩向他身體的拋網也掀飛出去。

    他的飛劍穩定的飛了回來。

    這是一道淡藍色的飛劍,就像極為純淨的天空的色彩。

    飛劍在空中急劇的穿行,將其餘所有可能限制他行動的拋網全部纏繞在一起。

    這道淡藍色的飛劍包裹著這些拋網,顯得極為蠻重,然而飛行的速度卻並未有太多的減緩。

    當所有馬賊和鐵策軍軍士的目光都被這道奪命的飛劍所吸引時,這名年輕的修行者已經開始行走。

    在對這支軍隊有所忌憚的情況之下,他選擇了最穩妥的戰法。

    他朝著馬賊比較多的地方前行。

    有著這些根本不敢和他為敵,紛亂逃散的馬賊的阻隔,那些鐵策軍也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合圍之勢。

    這名年輕的修行者隨意的撿起了馬賊掉落的一柄尋常的鐵劍。

    他隨意的刺殺著身周可以觸及的人,無論是馬賊還是鐵策軍軍士。

    他的力量和速度太快,而且劍術也非尋常的修行者可以相比,劍光過處便是有人倒下,只是數個呼吸的時光,便有數十人在他身周倒下。

    夜色裡,一名鐵策軍將領的面色變得極為蒼白。

    他確定這名不知何等來歷的修行者和他們所能對付的修行者級數差別太遠,即便是在戰場上,他所能下達的命令也只有盡快撤離。

    然而就在他抬起手,準備發出一聲軍令的剎那,他的頭頂上方一聲雷鳴。

    那道纏繞了許多拋網的飛劍落了下來。

    這道飛劍避開了他身旁一名鐵策軍軍士斬上去的一刀,然後和他的後腦觸碰了一記。

    看似只是輕輕的碰了一下,然而在下一剎那,這名鐵策軍將領的頭顱,就像是熟透了的西瓜一樣爆裂了開來。

    「殺!」

    一片憤怒的厲嘯聲響起。

    數十名鐵策軍軍士完全不顧身周馬賊的威脅,勢如瘋虎般朝著這名年輕修行者撲去。

    這種氣勢甚至使得那些原本在和他們糾纏的馬賊都紛紛避讓,甚至不敢抽空砍上一刀。

    「連命宮境的修行者都沒有,掙扎還有什麼意義?」

    這名年輕的修行者搖頭微笑,那道剛剛殺死了鐵策軍將領的飛劍飛上了高空,此時急速在墜落。

    他沒有再去控制這柄飛劍。

    然而此時他身體周圍已經被鮮血徹底浸得濕|軟的土地裡,卻是發出了熱氣嘶鳴的聲音,地面上出現了許多道拱起,就像有許多粗壯的樹根在飛快的穿行。

    這是屬於承天境修行者的真元妙用。

    飛速遊走的真元讓周圍的地面產生了許多細長的凸起,然後在真元的力量下變得堅硬無比。

    噗噗噗噗的聲音伴隨著抑制不住的慘呼不斷響起。

    這數十名鐵策軍軍士的腳面瞬間被刺穿,血肉模糊,然後栽倒在地。

    他們和那些原本已經倒在地上的傷員一樣,接著身體瞬間被這些尖刺洞穿。

    飛劍墜落下來,落在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身前。

    在這名年輕修行者的注視下,原本力量已經耗盡的飛劍陡然之間又從地上飛起,靜懸在他面前的同時,劇烈的震盪起來,將那數張纏繞極緊的鐵絲拋網都震得往外散出。

    這名年輕修行者伸出手去,硬生生的扯碎了一些鐵絲。

    嗤的一聲,這道飛劍脫困而出,開始急劇的飛舞。

    「走!」

    「逃!」

    數聲急劇的厲喝聲響起。

    此時河邊蘆葦蕩中的明亮火焰將熄,重歸夜色籠罩的這片河畔荒野裡,飛劍割破血肉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

    隔了不知道多少時間,飛劍飛行的破空聲終於消失,所有的慘叫和絕望的哭喊聲也徹底的消失。

    鋪滿這片河畔的一地屍首之中,年輕的修行者收起光潔的飛劍。

    這名年輕修行者的真元消耗甚劇,面色都是異樣的豔紅,只是他滿臉滿足的笑意,沒有絲毫停留,他體內的真元不斷的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落在這些馬賊和鐵策軍軍士的屍身上,開始了他的盛宴。

    又不知過了多久,這條河的下游,漆黑的河邊響起了異樣的水聲。

    一名抱著一截枯木的鐵策軍軍士從河邊的草叢中站了起來。

    這名鐵策軍軍士渾身濕透,臉上也不知道是水光還是淚光。

    他緊咬著嘴唇,看向那片殺戮場,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同僚還有沒有其餘能夠逃走,能夠活得下來的。

    只是在他跳入河水的一剎那,他想著的便是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著告訴別人殺死他那麼多兄弟的人是什麼樣的面目,用的是什麼樣的飛劍。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5:10
第兩百七十九章 兇徒們(第二更)

    「怎麼可能!」

    「你確信那名鐵策軍軍士並非是驚嚇過度看錯?」

    「不會有錯。」

    「你如何確定不會有錯!」

    一頂光線昏暗的營帳裡,兩名官員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沒有錯,那人的確是周玄冥。」

    又一名官員掀開營帳門簾走了進來,然後說道。

    這頂營帳位於永寧郡的某處軍營,然而即便是永寧郡官階最高的官員,都至少要比這三名官員低上數階。

    這三名官員中,那名出聲質問,持反對意見的官員是中軍的一名高階將領,而另外兩名都是來自兵部的高階官員。

    前線的戰事正劇,後方的州郡便更需要絕對的安定,這三名官員之中,最開始和宿衛軍將領爭執的兵部官員常墨便是負責戎州、瀘州、鄰州、萬州、並州、巴州這六州的安定事宜,調動有限的軍隊,來剿滅死灰復燃的馬賊流寇,以及小股流傳進這些州郡的北魏襲擾軍隊。

    然而在過往十餘日中,數名行事極為殘忍的修行者卻突然出現在這數州之中,這些修行者都有完全共同的特點,單獨行進,沒有任何的同伴,好殺,但殺人並不是為了劫掠,而且被這些修行者殺死的人,有一種奇怪的特性——他們血肉的腐敗比一般正常失去的人要快許多。

    這些細節在前去查檢的軍隊和醫師之中都造成了恐慌。

    一些消息不可避免的流傳在民間,這數名詭異好殺的修行者,在一些地方甚至被傳成了災禍的化身,神話之中的怪物。

    這種謠傳波及得一廣,對於南朝所需的安穩而言,便比馬賊和一些門閥的叛亂更為可怕。

    過往的許多朝代中,不乏流言四起最後民亂生變,導致王朝覆滅的例子。

    「為什麼可以確定是周玄冥?」

    最後掀開營帳走進的兵部官員是晉雪岩,這是一名極為穩重的老臣,在前朝時甚至官至太子太傅,能夠在前朝官至高位,而在新朝被繼續重用的官員並不算多,尤其並不屬於梁州軍一脈,然而此時三名官員中唯一的宿衛軍將領卻依舊保持著懷疑態度寒聲問道。

    看著這名梁州軍出身的宿衛軍將領,晉雪岩保持著謙遜和尊敬,聲音平穩的說道:「除了鐵策軍之外,還找到了當時逃掉的兩名馬賊,他們的口供和那名鐵策軍軍士所述完全一致。」

    「同泰寺行腳僧人智明去看過了,確定是用了千佛刺,並非其它類似真元手段。」這名宿衛軍將領嘴唇微動,還要開口,但等到晉雪岩這句話出口,這名宿衛軍將領便瞬間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他只是鐵青著臉,咬牙道:「只是他為什麼這麼做?總需要有些緣由。」

    殺人總是需要理由,尤其殺很多人。

    只是這個問題哪怕是見過很多詭異案例的晉雪岩都無法給出解答,甚至推測。

    哪怕在他看來,此時數名兇徒之中,唯一被確定身份的這周玄冥,看起來也是毫無理由會做出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情。

    他也很能理解這名宿衛軍將領的心情。

    蕭衍是出身佛門的修行者,而且十分認可佛門之中宣揚為善的一些道理,所以在他登基之後,大興佛寺。同泰寺、瓦官寺、棲霞寺這三寺的諸多僧人都和他有密切關係,他許多時候甚至也會在這三寺中修行。

    那周玄冥在建康雖然不如倪雲珊和王平央等天才修行者出名,但也是同泰寺年輕一代之中最為出色的修行者,相比別處的修行者,這些寺廟中蓄髮的修行者在任何人看來都擁有更光輝的前程。

    他們幾乎都會蒙受聖恩,直接進入中軍,甚至成為皇宮中貴人的近侍,有些甚至能夠成為皇帝身前的侍衛。

    現在周玄冥被確定為兇徒之一,而且屠殺了兩百餘名鐵策軍士,令這名宿衛軍將領滿心隱怒和無法接受的,便是事關皇帝的聲名。

    皇帝獨尊佛門,建寺布道,然而此刻,卻反而是最核心的三寺中出了一名這樣的兇徒。

    「這人一定要抓住,我要活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晉雪岩和常墨這兩名兵部官員,他明白自己所想到的事情,這兩人也一定想得到,所以他說話並沒有特別客氣和留有迴旋餘地,「那其餘幾名未確定身份的兇徒可以先不管,但這人一定要先抓到,我要親自問問,他為何如此!」

    晉雪岩點了點頭,只是面上卻不自覺的流出難色。

    那幾名兇徒都是獨來獨往,而且似乎漫無目的,行蹤難測,最為關鍵的是,按照目前的訊息,那幾名兇徒最低都是如意境巔峰的修為,而按照那名行腳僧人的說法,周玄冥在使用千佛刺那種真元妙法時體現出來的境界,已經到了承天境的中階。

    在週遭的州郡中,能夠對付這樣的修行者的人也很少。

    那名行腳僧人雖然輩分是周玄冥的師叔,然而也自覺自己並非周玄冥的對手。

    而且他雖然能夠理解這名宿衛軍將領的心情,但其餘幾名兇徒的身份,在他看來也是要花力氣查清楚,因為或許能夠從這些兇徒的身份,得到一些新的線索。

    「不要和我說很短時間內做不到,再要花時間從建康或者邊軍去要人。等再花十餘日趕過來,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這名宿衛軍將領輕易的看出了晉雪岩心中所想,他臉色更寒數分:「牽扯到鐵策軍的事情,自然可以讓鐵策軍自己去辦!我知道上面有人打過招呼,但難道如此緊迫的事情,也任由他們在城裡安穩呆著享福?」

    「沒有人的意思比起聖上的臉面更重要!」

    這名宿衛軍將領最後寒聲重重的補充了一句。

    晉雪岩當然沒有反駁。

    此時在他心中,也是覺得如此最好。

    更何況在朝堂之上,永遠是風波起便有變化,永遠不可能存在按照既定計畫,一成不變的東西存在。

    不說聖上的臉面,這數名在過往十餘日裡面放肆殺戮,甚至連一些村中遭遇的農夫都不放過的兇徒之間,顯然有著奇特的聯繫,牽扯到某個巨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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