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十三章 夜會
南北各有雄城。
南方王朝有建康城,北方有洛陽,然而建康城來源於南方王朝無數年的積累,無論是此時的南梁,還是舊朝南齊,還是舊朝之前的南宋,都是以建康為國都,無數年的積累,始成這座雄城。
但北魏不同。
北魏是在現在的南朝皇帝蕭衍登基前七年才遷都洛陽,到此時,也不足十四年。
從北魏皇帝元宏決定遷都至洛陽到現在,北魏的皇室宗親也不知表達了多少不滿和反對,無數權貴門閥和北魏皇帝進行過許多血淋淋的對決。
然而即便如此,在反對和破壞之中,這座雄城還是以驚人的速度擴張和壯大,在此時南朝的很多所謂的文人雅士還坐在以前的安樂椅上,還在許多著作之中表述著北方王朝的粗鄙和不堪時,這座雄城的實際規模,卻已經超過了建康。
洛陽這座雄城有宮城、內城和外廓城三重城圈,最外的城牆長寬都有數十里,只是登記在冊的洛陽城中常住人口便已超過六十萬,無論是這座城的佔地面積和人口數量,都已超過建康。
誠然當年北魏皇帝決定遷都洛陽明面上的原因,是北魏先前的都城平城處在北方漠地,太過寒冷乾旱,週遭良田的糧食產量也極為有限,而且不利於對南方王朝的作戰,不利於對廣大中原地區的統治。
然而事實上無論是北魏軍方還是南朝軍方都很清楚,當年北魏遷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北方一些民族的威脅,比如柔然。
這些年來,南朝雖然經歷了一次王朝更替,但北魏的內憂外患實則比南朝更甚,但只是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時間,作為帝國縮影的洛陽便已經取得如此驚人的成就,北魏皇帝和站在他身後的皇太后的能力,便可見一斑。
越是真正和北魏的軍隊交過手的人,便越是不會對後來居上的北方王朝抱有輕視和蔑視之心。
對於王平央而言,北魏變得強盛的步伐太快,足夠令人敬畏,但他之前沒有想過,作為南朝的修行者,尤其是在鐘離城一戰,對北魏造成致命重創的鐵策軍之中的一員,竟然會這麼快
的,以這種方式來到這座雄城。
「你們便這麼信任白月露?」
暫時停歇的馬車旁,來了一輛尋常的馬車,一名身穿普通粗布衣衫的少女下了馬車,卻是走到了王平央的身側,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著這座雄城,然後輕聲問道。
王平央苦笑了起來,他看著這名看上去顯得很瘦弱的少女,道:「所以白月露是你的人?」
這名少女就是元燕。
她看著自己長居的那座城,腦海裡想到的卻是有關自己和林意在眉山之中的一切,她的眼眸深處的情緒無比的複雜,「你猜到了我是誰?」
「若非北魏長公主殿下,誰會有這樣的手筆?」
王平央感慨的說道:「魔宗和他的部眾想必在南朝想方設法尋覓我的蹤跡,但他絕對無法想像,我們反而會在洛陽,會在北魏皇族的身側。」
「你們會先去白馬寺,之後,皇宮裡頭的永寧寺會開始籌備建一座寺塔,你們會隨著前期籌備的那些匠師們一起進入皇宮。作為督造,你們會長留在皇宮裡面。」元燕道:「永寧寺靈氣尚且充裕,你們可以盡取所需修行。」
王平央點了點頭,道:「多謝。」
元燕深吸了一口氣,她返身走回自己的馬車,但她只是走了一步,還是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他問道:「在你眼中,林意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是一個很寬泛的問題。
面對一個這樣的問題,可以有無數種回答。
只是王平央看著她的眼眸,卻知道她想要聽什麼。
「他足夠聰明,這種聰明,不只是他能夠看透,猜到,還在於他猜到了也不說。」王平央看著她,微微一笑,道:「在輾轉往北的路上,我已經猜到了這種可能,像他這樣的人,恐怕已經隱約知道白月露和你有關。只是他既然知道了,卻還對白月露保持絕對的信任,你自然也應該明白他的意思。」
元燕沉默不語。
然後她不再說什麼,緩緩的點了點頭之後,便轉身走回馬車。
心心相印這樣的詞語自然不能用在她和林意之間,只是純粹的惺惺相惜,卻又不足以描述她和林意之間的情緒,但這至少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個人,對方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在這個多事之秋,對於此時的她而言,便已經是最大的滿足。
在昏暗的車廂裡,她的嘴唇和雙手微微的顫抖起來。
……
「去了天母蠟的村寨?」
「那些劍閣中人都沒有跟隨?」
西平郡城外的官道上,兩匹快馬停了下來,這兩匹快馬上,坐著兩個身穿黑衣的騎者,都是風塵僕僕的味道,兩人都是戴著一個奇特的青木面具,看上去十分詭異。
聽著等在道上的一名中年男子的回報,這兩名騎者都是大喜過望。
這兩匹快騎也不停歇,直往哀勞山地界狂奔。
天黑時分,哀牢山一條山道上,數名都是身穿夜行衣的修行者終於等到了這兩名騎者的到來。
這兩名騎者早已下馬步行,但經過了長時間的跋涉,他們的眼睛在黑夜之中還是熠熠生輝。
「費大先生。」
這幾名身穿夜行衣的修行者都是直接跪拜在地。
「嗯?」
這兩名戴著奇特青木面具的黑衫客目光一掃,道:「祝先生還沒有到?」
「要是你不到,我也不需露面。」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跪拜在地的幾名修行者都是不可置信的朝著那聲音響起處望去,只見一名青衫修行者緩步從林間走出。
這名修行者面目三十如許,五官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只是面色卻白得嚇人,尤其是在這黑夜的山林之中,這種面色就更是嚇人。
看著這名面色白的嚇人的青衫客,其中一名帶著青木面具的黑衫客卻是笑了笑,將面具摘了下來,這人面目有些蒼老,卻正是蕭家大供奉費虛。
「這位是?」
被他稱為祝先生的青衫客頷首為禮,看著另外一名還戴著面具的黑衫客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