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29
V123210 發表於 2019-3-29 22:24
第七百章 胡言亂語

    白月露並不是好殺之人,越是需要拼盡全力才能活下來的人,就越是明白生命的寶貴。

    她也不是那種喜歡觀看敵人的死亡而獲得強烈滿足感的怪物。

    而且任何修行者都不會喜歡可以阻隔和消弭真元的鉛塵的味道。

    她放開刀柄,朝著後方走去。

    白衣祭司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他的雙手徒勞的朝著他永遠都已經不可觸摸到的刀身伸出,白月露的這柄刀刺入他的喉嚨之後並沒有過分用力深入,然而這名白衣祭司跪倒在地之後,他的身體往前繼續撲倒。

    還帶著白月露體溫的刀柄杵在他身前的地上。

    噗的一聲。

    鋒利的刀尖從他的後頸透了出來。

    他的身體還在繼續往前倒去。

    刀鋒切開了他的下頜,在他的脖子上帶出更大的傷口,直至他完全匍倒在地。

    場間寂靜無聲,唯有鮮血嗤嗤噴灑的聲音。

    白月露的腳步聲也很輕,輕得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然而兩道城牆上卻響起了許多憤怒的厲吼聲,同時響起了無數軍械的震鳴聲。

    白月露剛剛走出鉛塵籠罩的邊緣,她停下了腳步,抬頭朝著兩邊的城牆各望了一眼。

    城牆沐浴在黑暗裡和風霜裡,然而依舊可以看到無數黑影站在城牆的邊緣,許多大型的軍械反射著光芒,全部對準了她。

    這些軍械的黑影就像是一頂頂的營帳一般,任何一架大型的軍械看上去都比她的身影要龐大得多。

    然而看著這些軍械,白月露只是微微的一笑。

    不知為何,原本許多拓跋氏的人看著那名白衣祭司的慘狀,忍不住也要出聲,但看著她此時和那些大型軍械相比十分渺小的身影,卻是莫名的一滯,說不出話來。

    她笑而不言。

    但並不意味著夏巴族使團裡所有的人都不出聲。

    「原以為拓跋氏隱然是諸王族之首,還有些氣魄,沒想到也不過如此,就連選地方也選的好,選的可是兩道城牆上這些大型軍械的射程都能覆蓋到的地方。」羅姬漣抬頭看著城牆上那些已經對準了白月露的軍械,嘲諷的說道。

    之前她也多次出聲嘲諷,但說的都是南朝話,黨項話有許多和南朝話相近,而且這些主要的王族和貴族門閥和南朝多有接觸,基本也聽得懂,但此次出聲,她說的卻是黨項話,而且還是明顯帶著某些和夏巴族、拓跋氏這些人不同口音的黨項話。

    這聲音別說是讓拓跋氏在場的人都是一怔,就連夏巴族使團裡大多數人看著她都是心中暗自吃驚。

    「你是白城人?」

    拓跋熊信在營帳中豁然站起,那名白衣祭司和那九名修行者的死傷原本已經讓他心境波動極為劇烈,此時他身上氣息更是震盪,營帳之外的篝火都是猛然一炸,火星四射。

    羅姬漣冷笑一聲,也不答話,只是伸手微微上揚,林意此時也是好奇的望去,只見她的右手小手指上纏繞挑著一根黑絨線,而黑絨線上綁著一小白魚。

    這條小白魚的魚頭分外肥大,看上去憨態可掬,而它在火光照耀下螢光閃閃,看上去像白色的玉石,卻似乎又不像是玉石,火光照耀的透射下,內裡似乎密密麻麻的天然紋理,就像是一圈圈的年輪。

    「你是費聽氏的人!」

    拓跋熊信的臉色在火光照耀下顯得有些鐵青,他從喉間緩緩擠出這幾個字。

    林意和白月露都是心中一動,兩人都覺得羅姬漣此時在搞鬼,然而就連他們兩個都不知道羅姬漣此時在搞什麼鬼。

    羅姬漣此時笑意更濃,她有些調皮般的將那條白色小魚用小手指挑動,對著火光晃啊晃的,然後慢悠悠的說道:「若是你們拓跋氏覺得光是夏巴族不夠和你們談,那加上我們費聽氏呢?」

    拓跋熊信深深的眯起了眼睛盯著羅姬漣,似乎要從她得意洋洋的臉上看出朵花來。

    他此時的腦海之中絲毫沒有去考慮這名女子到底在費聽氏氏何等身份這女子擁有費聽氏的七寶魚,氣度又遠非尋常人相比,之前他就覺得這名女子似乎和夏巴螢都平起平坐之感,夏巴族的其餘人似乎對她都是滿含敬畏。

    那她自然就是費聽氏王族之中的重要人物。

    他此時腦海之中飛速盤旋的,全部都是軍情。

    夏爾康城應該是必破,那夏爾康城一破,黨項八王族之中的頗超氏就已經名存實亡,夏爾康城一失,原本位於夏巴族和吐谷渾軍隊包夾的,就是米擒氏和費聽氏的領地和軍隊。

    以米擒氏和費聽氏的能力,夏巴族和吐谷渾聯軍即便要想戰勝,恐怕也是一場艱苦卓絕的苦戰。

    在這等形勢之下,他拓跋氏無論是坐山觀虎鬥還是對任何一方示好,都是可以遊刃有餘和坐收最大利益。

    但費聽氏若是和夏巴族已然結盟,那米擒氏的敗亡也是旦夕之間。

    他此時不知林意和細封洪齊已經和夏巴族聯盟,他只是計算,頗超氏和米擒氏滅亡,細封洪齊的大軍也已經戰敗,那細封氏也已經名存實亡。

    黨項八王族直接去了其三,而夏巴族和野利氏、費聽氏聯軍,拓跋氏唯一還能聯合的就只有往利氏。

    往利氏以往和細封氏還算交好,和他拓跋氏卻也是面和心不合,如此一來,他拓跋氏直接就是獨木難支。

    此時他心中難安的盤算,在場所有的拓跋氏人也是和他一樣的想法,都覺得今夜的寒風分外的冷徹心扉,連骨頭裡都似乎被塞進了冰屑。

    很多人都有些茫然的想著,明明自己拓跋氏在今天日落之前,還是整個黨項風頭最盛,最為強大的王族,即將將米擒氏取而代之,怎麼突然隨著日落西山,就真的日落西山,突然就窮途末路了?

    「樹大招風,盛極而衰的道理,想必你們應該懂得。」拓跋熊信不出聲,被他死死盯著看的羅姬漣卻是淡淡的說道。

    這一句話擊中了更多拓跋氏人的心坎。

    拓跋氏的人都很清楚其餘各族都將他們視為敵人,只是之前這權勢的平衡並未打破,也沒有什麼人敢真正成為他們的敵人。

    「談不談另說,現在這一場賭約我們應該是贏了,先兌現了這賭約再說。」夏巴螢的笑聲響起。

    羅姬漣也不再說,收了那條白色小魚,一副接下來由夏巴螢談的模樣。

    「這白色小魚…」

    林意嘴唇微動,忍不住在她耳邊用唯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問道。

    「費聽氏的七寶白魚,是費聽氏王權的象徵,相當於王族令符。白城是費聽氏的起源城市,我母親是白城平巴貴族…平巴貴族是王族門閥之一。我母親遠嫁南朝,當時又主導平巴貴族和南朝的通貿,就得了這信物。這信物只是為了商隊通行黨項邊境,但現在用來唬人最好不過。」羅姬漣也是嘴唇微動,道:「反正不想和他們真的談,隨便胡說,吹噓得再厲害他們一時也無法查證。」

    「白城平巴貴族就是費聽氏王族之一?」林意哭笑不得,他到此時才明白,費聽氏這個大族,恐怕也是由幾個門閥貴族組成。羅姬漣和他來黨項之前,的確提過這點,但他卻不知道白城平巴貴族和費聽氏的聯繫,所以剛剛真是一片茫然。

    「好一個兵不厭詐。」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差點笑出聲來。

    羅姬漣雖然是胡吹法螺,但很顯然的確是真正的唬住了這些拓跋氏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3-29 22:25
第七百零一章 信服

    「我拓跋熊信還不至於為了一座小城而失信。」

    拓跋熊信深吸了一口氣,重重的冷哼了一聲,伸手往後揮了揮。

    夜色裡響起一陣羽毛的抖動聲。

    一隻黑色的鷹隼從城牆上破空而起,和高空的黑色迅速融為一體。

    「希望今後黨項的荒原裡能夠流傳的是將軍守信的傳說。」夏巴螢微微一笑。

    「故事和傳說都是勝利者為他的子民準備的。」

    拓跋熊信似乎也不願意再故作玄虛,他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只是用了數個呼吸的時間,一批侍者直接將這個營帳和營帳裡的一切東西全部撤去。

    「說實話你們體現出來的實力的確超乎了我的預料,的確可以和我們好好的一談。」拓跋熊信的臉色在幾個呼吸之前還有些鐵青難看,但現在他的臉色在火光之中卻顯得有些詭異的曖昧,他看著夏巴螢,道:「我有個女兒…不過我聽說你的弟弟已經落在了細封洪齊的手裡。」

    這句話一出口,倒是讓所有夏巴族使團的人愣了愣。

    夏巴螢有些意外的看著他的眼睛,眉梢微挑,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在所有聯盟之中,聯姻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手段。」拓跋熊信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們夏巴族現在雖然實力不俗,但你們應該明白,你們最為欠缺的就是名正言順的名分,如果你們夏巴族和我們拓跋氏聯姻,你們夏巴族和我們拓跋氏血脈相融,那成為王族就順理成章。現在你弟弟不在了,但你若是和我拓跋氏聯姻,恐怕比你弟弟更有說服力。」

    「拓跋熊信!你想死麼!」

    原本夏巴族的人全部都在認真的聽著,聽到此處卻都是勃然大怒,甚至有不少人直接抽出了隨身所帶的兵刃,金鐵的震響聲絡繹不絕。

    夏巴螢卻是淡淡的笑了笑,朝著身後甩了甩手,示意這些人稍安勿躁,然後她也似笑非笑的看著拓跋熊信,道:「想要我聯姻,那不知聯姻的對象是誰?」

    拓跋熊信伸手點了點拓跋泓衍,笑道:「拓跋泓衍應該是最好的人選。」

    夏巴螢的目光落在拓跋泓衍身上。

    拓跋泓衍微笑躬身為禮。

    夏巴螢突然笑了起來,道:「那若是我答應,拓跋泓衍便隨我回夏巴族,做我的妻妾?」

    拓跋泓衍臉上矜持的笑意瞬間僵住。

    夏巴族的人都是微微一怔,旋即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拓跋熊信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

    「既然是和親,你是女子,自然最多是你成為拓跋泓衍的正妻,如何能教拓跋泓衍成為你的妻妾?」他看著夏巴螢,沉聲道。

    「我是夏巴族的族長,夏巴族的女王。」夏巴螢的臉色驟然寒冷起來,「他不做妻妾,難道有王做人的妻妾?」

    她的聲音也說不出的森寒,一時間,夏巴族這邊固然沒有人出聲,就連拓跋氏這邊所有人都是有種心裡發毛的感覺。雖然整個黨項,乃至吐谷渾和西域諸國,所有的權貴都很清楚,夏巴螢的確是夏巴族的女王,然而黨項男尊女卑,在任何公眾場合之中,夏巴螢也是第一次公然稱自己為夏巴族的女王。

    拓跋熊信冷笑不語,停頓了足有數個呼吸的時間,這才陰森森的看著夏巴螢,道:「王是要別人承認的,並非自封的。」

    夏巴螢笑了起來,道:「難道米擒氏為王,拓跋氏為王,你們黨項的這些王族最早為王,是靠嘴皮子說出來的?」

    拓跋熊信垂下眼瞼,他看著前方地上漸漸凝固的鮮血,面色也變得絕對的冷漠,「如此看來,你比我想像的要得更多。那之前的這文鬥,看來也是毫無意義。」

    夏巴螢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一樣,旁若無人的大笑起來,「這也算文鬥?若不是我們的人更強,他們現在恐怕已經躺在地上了吧。」

    拓跋熊信沒有去看她的臉色,他緩緩抬起頭來,看向深邃的夜空,看向夜空之中此時已經無比璀璨的星辰,他也沒有接夏巴螢的這句話,而是緩緩的說道:「任何時候稱王,都看最高端的戰力,北魏皇帝當年一統北方,靠的就是那些強大的遊牧部落的重型弩箭都無法射穿的重鎧,南朝皇帝在七年前登基,靠的就是支持他的強大修行者,在這個年代,最為強大的修行者,就如天上的這些星辰,令人仰望。強大的修行者,不是財富就能買得到的東西。無論是我拓跋氏還是夏巴族想要稱王,現在看起來,並不是依靠這些蠢笨無法移動的守城軍械,而是要靠強大的修行者。」

    夏巴螢的目光帶著濃烈的嘲弄意味,看向前方城牆上那些巨型軍械的森冷光芒,道:「你說的話我並非完全同意,但總算有些道理。」

    「我拓跋氏可以和你們夏巴族聯手幹掉其餘各族,甚至可以和你們聯軍征服吐谷渾。」拓跋熊信道:「但關鍵在於,你們夏巴族有沒有真正令我們信服的力量。」

    夏巴螢冷笑道:「我不知道什麼才叫令你們信服的力量。」

    「強大的修行者。」

    拓跋熊信的目光冷冷的掃過整個夏巴族使團,「恕我直言,你們夏巴族的修行者數量原本就不夠多,而且高階修行者的數量,以及高階修行者的戰力,還是不足。」

    「你哪裡看出來我夏巴族高階修行者的戰力不足?」夏巴螢鄙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鮮血,「這些血好像不是我們的人流的。」

    「聞達上師。」

    拓跋熊信冷笑一聲,也不和夏巴螢鬥嘴,而是轉頭看著身後高處頷首為禮,呼了一聲。

    夜風突然更寒冷了一些。

    一名身披著黑色長袍的苦行僧侶站了起來。

    所有夏巴族人的目光全部凝固了。

    這名苦行僧侶太高了。

    之前所有人一眼看去,以為這名苦行僧侶是站著的,然而其實他坐著的時候,就已經和尋常人站著的時候差不多高,此時他真正的站了起來,更是高得嚇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3-29 22:25
第七百零二章 高絕

    光是高並不能讓人心生敬畏,然而這名苦行僧侶不只是高。

    即便他只是沉默不語的站了起來,身上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氣息透露,但是連夏巴螢的瞳孔都不自覺的收縮起來。

    她感到肌膚有些微微的發麻,就像是有許多尖利的小針在刺著她的肌膚。

    她的心中生出強烈的危險的感覺。

    並非是因為她是神念境的修行者才會擁有如此敏銳的感知,相反,那些修為不如她的人更是感到強烈的威壓,有許多修行者甚至感覺呼吸都不暢起來。

    拓跋熊信很喜歡見到這些驕傲的夏巴族人此時的反應,他有種終於扳回一城的快感,「就以南朝為例,是南天三聖真正決定了王權歸屬,我們拓跋氏能夠在黨項屹立百年,是因為我們始終信奉密宗本教的教義,我們的祭司,也是密宗本教在世俗的信徒和行者。而今日我們拓跋氏能夠接受或者拒絕你們夏巴族的聯盟,是因為我們在世俗世界的一切活動,始終有著密宗本教的支持。」

    「你也是神念境的修行者,所以很幸運你應該能夠徹底明白我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拓跋熊信略微頓了頓,他看著面色冷峻的夏巴螢接著說道:「像我們這種修為的神念境修行者,哪怕是最弱的頗超氏都能拿出幾個來,我們的個人力量相對於我們的軍隊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一名神念境修行者如果能夠強大到可以輕易擊敗尋常的神念境修行者,那這樣的修行者,在我們黨項,便是需要令人仰望的決定性力量。聞達上師就是這樣的修行者,而在納措兒湖畔修行的所有苦修者之中,我們還有兩名像聞達上師這樣的存在。」

    所有人瞬間明白了拓跋熊信的意思。

    一名超出尋常神念的神念境修行者已經十分可怕,更何況擁有三名。

    這樣的修行者恐怕真的能夠將勝負決定在軍隊的戰陣之外,歷史上的各個朝代,不乏有將領或者王侯直接被強大的修行者刺殺而導致一方勢力徹底失敗的例子。

    「據我所知,別的王族,還有你們夏巴族,都根本沒有這種級別的修行者存在。」拓跋熊信深深的看著夏巴螢,緩緩的說道:「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明白,若是要和我們拓跋氏聯盟,是你必須要接受我們的條件,而我們根本不會接受將來你們和我們分庭抗禮的可能。將來黨項的皇宮裡的主人,應該是拓跋氏,而能夠在黨項傳播教義的,應該是密宗本教的僧眾和祭司。」

    拓跋熊信的目光又長時間的停留在羅姬漣的臉上,「對於你們費聽氏也是一樣。」

    夏巴螢還沒有回話,但已經抓住了重點的羅姬漣卻是已經忍不住。

    她正巧不嫌事大。

    原本無論是夏巴族還是他們鐵策軍,都不是要來戰爭和談的。

    這裡攪得越亂,越是能夠吸引城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越是能夠引出這城中的修行者,越是能夠給外面的夏巴族大軍乘機攻城的機會。

    很明顯拓跋熊信不是像她一樣胡亂吹牛,光是從身邊那些夏巴族人的臉色變化,她就可以猜出,拓跋氏是應該真正存在著這樣三名讓他們覺得無法匹敵的修行者。

    只是在她看來,再強的神念境也終究只是神念境。

    夏巴族沒有人能夠匹敵,但是林意自然可以。

    北魏魔宗的那些部眾,鐘離一戰之中包括楊癲在內的那些北魏的高階將領,哪一個不是遠超出普通神念的修行者?

    那些神念境的強者,有哪一個比林意更讓人覺得變態?

    「早這麼直說不就好了,白費這麼多力氣。」

    她看著拓跋熊信,嘲諷的冷笑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們費聽氏和夏巴族拿得出比你們的這三名上師更厲害的修行者,這才算是真正擁有和你們分庭抗禮的實力,這樣大家才能公平的劃分利益,否則就只能作為附庸王族附庸你們?」

    拓跋熊信愣了愣。

    事實上從一開始的交鋒到現在,他都處在不斷吃驚和重新審視對方實力的過程之中,若是在平時,要有一名其他王族的人對他說這樣的話語,他一定會嗤之以鼻,但此時,他卻不得不慎重的考慮這個可能。

    「你是在懷疑聞達上師的修為,還是你們真的有這樣的修行者?」他看著羅姬漣認真的問道。

    羅姬漣笑了笑,她也沒有直接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雖然她自己現在覺得林意出手也毫無問題,這地方已經屬於黨項的中部,能否從林意的出手認出林意的身份還不一定,哪怕現在認出了,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但她畢竟不是林意,當然不能替林意下決定。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直只是默然站著的聞達上師突然開口說了幾句話。

    這名身材分外瘦高的苦行僧侶說的話帶著濃厚的黨項某處的地方口音,別說是羅姬漣,就連夏巴族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聽懂,只是覺得這名苦行僧侶說話的聲音又尖又嘈雜,有種就像是用琴弦在刀背上刮擦般的聲音。

    一名身穿袒露著半個肩頭的紫色僧袍的年輕僧人很快恭順的走到了他的身側,用純正的黨項官話和南朝話語分別複述了一遍,「她所說的修行者,應該就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意的身上。

    因為這名年輕僧人的目光和聞達上師的目光,此時都一直停留在林意的身上。

    林意有些愕然。

    他的身上自然沒有任何的真元波動,哪怕是神念境修行者都恐怕只會將他當成強大的武者,甚至在看見他出手之前,都不會覺得他是一名強大的修行者。

    在他驚愕之時,聞達上師面色如鐵塊般不動,目光卻是如電閃爍,又說了一些話。

    那名年輕僧人頓時譯道:「上師說,你是這些人之中,唯一一個若無其事承受了他心靈威壓,根本不受影響的存在。」

    「哦?」

    林意心中一動,也不多說,直接朝著前方行去。

    一片異樣的驚呼聲從四周響起。

    他顯得太過年輕。

    黨項的絕大多數地區都是高原多風,日曬又太厲害,一般人都會比南朝和北魏的人看老,這周圍在場的所有夏巴族和拓跋氏的人之中,都找不出幾個比林意顯得年輕的,就連已經算是玉樹臨風的拓跋泓衍,顯得都要比他老氣一些。

    這樣年輕的修行者,能夠和聞達上師爭鋒?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林意朝前走出十餘步,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覺得和這名苦行僧言語也不通,似乎不用廢話。

    所以他只是認真對著這名分外高瘦的苦行僧侶頷首為禮,道:「請?」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20:46
第七百零三章 烘爐

    聞達上師微微抬頭,面色依舊木訥不動,給人一種是否因為言語不通而不能理解林意真正意思的感覺。

    然而就在這一眼之間,原本始終充斥這場間的乾燥酷寒的空氣驟然變得如同初夏暖陽般微暖。

    這名高瘦老僧的雙瞳光華燦爛,就像是有一片倒映著無數鮮花的春湖驟然飛躍萬里,充斥在他的雙瞳之內,然後劇烈的旋轉,變成一片可怖的漩渦!

    林意的身體霍然繃緊,原本精神念力是最為無形的東西,然而此時在他的感知裡,他的精神念力卻像是洪水一般不斷的從他身體裡瘋狂湧出,被四周溫暖的空氣急速的卷吸,他的身體也由此驟然變得虛弱。

    這只是林意這一剎那的感受,在其餘任何人的感知裡,這名苦行僧和林意周圍的天地元氣都甚至沒有任何劇烈的波動,他們只是見到那名原先恭立一側的年輕僧人迅速的往後退去,快得就像是寒風之中被捲向山崖之外的一片樹葉。

    在接下來一剎那,聞達上師的身後湧出一道並不暴烈卻帶著強烈神聖味道的雄渾氣息,他的身後響起無數嗤嗤的聲音,他的身體便直接在原地消失。

    精神念力不斷被迅速抽離的感覺還在繼續,被暖意包裹著的林意甚至有種要沉沉睡去不問世事的渴望,然而就在聞達上師體內的真元朝著身後的天地散逸而出的剎那,在他的感知裡,那包裹著他的暖意裡瞬間出現了無數冰冷的線條。

    他霍然抬首!

    一圈被壓成實質的氣浪就在他抬首的剎那,在他的身前如同一道虛空中突然綻放的門一般泛開,一條快到模糊的影跡穿過這圈氣浪,一掌朝著他的額頭按來。

    林意緊眯著雙眼,這隻手掌閃耀著淡淡的藍光,比起那條身影更加模糊,甚至顯得有些虛無。

    這只是因為太快。

    這隻手掌的速度,比對方的身影更快。

    砰的一聲!

    這聲音在林意的身體裡響起。

    他的脊骨就像是一條鞭子陡然甩動,血肉之中爆發出可怖的力量,他的整個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後彈飛了出去!

    閃耀著淡淡藍光,甚至有些虛無的手掌按在了他身體帶起的虛影裡,距離他真實存在的額頭只差數寸的距離。

    這名高瘦老僧在發現自己手掌按空的剎那,手掌便已經停止了前行,往後收回,然而即便如此,一股可怕的裂響還是落在了林意的額前,落在了林意身前的地上。

    堅硬的地面炸了開來,無數細小的碎礫沿著裂縫嗤嗤的往外飛射。

    林意的額頭上出現了幾道血痕,然而相比如重錘一般透入他腦海的力量,這些細小的傷痕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天地星辰似乎都在他眼前旋轉,一種強烈的眩暈感讓他感覺身體一陣陣失衡,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腦部的鮮血就像是潮汐一般在他的腦海之中沖刷。

    聞達上師的手掌還在收回,他的身影停頓下來,未散的真元氣息在他的身體周圍和寒冷的空氣交錯,衝擊,帶起一片片金色的光芒,就像是有無數金色的曇花在他的身體周圍不斷的生滅。

    他的面皮依舊如同鐵皮般紋絲不動,只是看著身體還在晃動後退的林意,他原本枯寂如寒山的眼瞳裡,卻是驟然多了些悲憫的目光。

    這名南朝的年輕修行者無疑是異常優秀的,尤其方才身體裡綻放出的那一股力量,就連他都不甚明白,只是即便他的這一擊沒有落到實處,在他看來,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承受這樣的重擊還能繼續活下去。

    然而就在那一剎那,他眼中悲憫甚至帶著欣賞意味的神光,卻盡數化為強烈的震驚。

    林意已經停了下來。

    他好好的站著,並沒有倒下,更沒有因此而直接死去。

    這名苦行老僧清晰的看到,林意在站穩抬眼的剎那,林意的雙眼之中還佈滿血絲,那是無數細小的血脈被震碎的結果,然而就在下一個呼吸之間,這些血絲卻詭異的如潮水般退去。

    「利用獨特的天地元氣的波動和牽引,刺激修行者的身體,影響他的精神念力。在我們南朝,這都被稱為是惑神的手段,只是我見過也聽說過許多擅長這種手段的修行者,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有你這樣強大。」

    林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微紅的雙目變得一片清澈。

    他的語氣裡不乏感慨。

    因為他若不是那種特殊的修行者,若不是能夠承受真元的衝擊,若不是能夠很快的復原,他此時恐怕根本連站都不站不起來。

    他不斷的股蕩著氣血,讓自己強大的氣血疏通那些不暢的血脈,這種沖刷甚至讓他的腦海之中都有些嗡嗡作響,然而卻可以將那種眩暈的感覺迅速沖淡。

    聞達上師面上第一次出現了凝重的神色,他看著林意,說了幾句話。

    他身後那名已經遠遠避開的年輕僧人嘴角不斷震顫著,譯出了他說的話:「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獨特的修行者…你說我的精神手段分外強大,但你的精神念力,也遠超同境的修行者。」

    面對對方沒有說自己的肉身而只是說自己的精神感知,林意並沒有覺得不妥和意外。

    他明白對方的意思。

    方才那一剎那的交手之中,決定性的關鍵,是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對方這一掌的動向。

    他的感知,原本就超過一般的神念境修行者。

    感知的強弱,對於修行者的而言,就是最直觀的快和慢。

    感知比對方強大,對方無論是身體的動作,還是真元調集天地元氣的速度,就會顯得緩慢。

    場間徹底的安靜下來。

    任何人面對超過自己的強者都有著天然的敬畏,尤其是所有神念境的修行者,包括拓跋熊信在內,看著林意的目光都充滿了警惕和震驚。

    遠處的城牆上不知是因為軍士的走動還是因為此處氣息的震盪,響起了許多冰棱掉落的碎裂聲。

    「請!」

    這個時候聞達上師微微頷首,說了一句。

    他這個請字用的是南朝話,但顯然是學林意剛剛的發聲,顯得有些生硬和難聽。

    林意抬起頭來,開始動步。

    若是在平時的戰場上,面對這樣的一名強者,他未必有絕對的把握戰勝對方,因為他想來想去,要想能夠擊敗對方,也必須欺近對方的身邊,然而如此強大的修行者,又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念力,便有著無數種方法不斷拉開和他的距離。

    然而這種侷限與此的戰鬥,對方似乎也並沒有想要和他保持足夠的距離,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便有足夠的信心擊敗對方。

    他的面色一片肅然,在抬頭跨出一步的剎那,卻變得絕對的平靜,一道和真元完全無關的強悍氣息比真元氣息更為直接的爆發在雙腳之下。

    以他的雙腳為中心,塵土和細小的冰雪狂舞而起,在下一剎那,他腳下的地面猛然下陷,發出沉悶得令人心悸的巨音。

    內外兩道城牆的邊緣瞬時響起無數碎玉般的聲音,無數流瀑般的冰棱在城牆上已經存在了數十年,然而此時卻被來自此間的劇烈震盪震斷,脫離牆體,轟然砸落在城牆下方,變成夜色之中飛舞的無數白色線條。

    沒有時間去思索和回味林意腳下的恐怖力道,許多拓跋氏的修行者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藉著恐怖的反震力,林意的身體以一種沒有超越他們感知,但卻比他們想像得還要快的速度衝向聞達上師的身前。

    林意的身體裡,有無數細小雷音般的炸響。

    聽著這樣的響聲,看著林意身體所化的殘影,夏巴螢的眼中儘是驚豔的神色。

    對於修行者而言,這真是毫無道理的快,但她能夠瞬間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這種肉身之中炸出的力量,比真元融合天地元氣再推動身體更為直接,就像是同樣做一道美味佳餚,但林意卻可以省卻其中的一道工序。

    聞達上師的眼中再次湧出震驚的神色,但常年的苦修早已讓他可以將自己的精神意志與自己的**分離,這種漠然的分離在密宗的修行法門之中稱為真正的無由恐怖,他均勻而細緻的呼吸著,他的額頭不可察覺的些微鼓起,額頭上的肌膚上,甚至因為他的真元和精神念力的大量釋放而產生無數細小的角狀凸起。

    任何修行者的精神和感知世界都是無形的世界,不可能直接產生交流,任何對於精神念力的干擾,都來自於獨特的元氣刺激血肉的神經末梢,然後擾亂修行者的正常身體機能。

    當溫暖如春的元氣再次包裹在身上的剎那,林意發出了一聲暴喝!

    如果說之前他的腳步如同巨大的戰鼓轟鳴,此時他發出的這聲暴喝,就如同九天之上直接砸落在地上的春雷!

    除了聞達上師,場間所有的人只覺得腦袋嗡的一響,耳膜震痛。

    在這一聲暴喝之中,更多城牆上的冰棱紛紛折斷墜落,遠山之中甚至也響起了雪崩的聲音,猶如天地回應,而林意的體內,大量的鮮血隨著他的意志湧入他的心臟,再隨著他心臟的收縮而狠狠擠壓出來,以可怖的速度湧入他體內的血脈之中。

    就像是無數條火線,從他的心臟迸發而出,在他的體內旺盛的燃燒起來。

    寒冷的空氣裡,驟然迸發出一股真正的熱意。

    所有在場的修行者,都只覺得此時的林意似乎直接變成了一個矗立在天地間的烘爐。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20:46
第七百零四章 狂躁

    聞達上師一聲痛苦的悶哼。

    所謂精神念力的掌控,也同樣是體內的真元對外界天地元氣的溝通,在真元倒沖之下,這種反噬也直接作用於他的精神念力世界。

    他額頭上的細微血脈紛紛破碎,黑硬的肌膚就像是琉璃一樣破碎開來,極為細微的血珠不斷的滲出,順著他的額頭上下不斷的流淌,又因為太過細小,被周圍的寒風瞬間凝凍,看上去無比的詭異。

    他眼瞳內也是一片血紅,血意籠罩了他的眼白,給人一種甚至要從他的眼球之中滲出的感覺。

    然而相比這些肉眼可見的創傷,他腦部那些細小的神經末梢所受的衝擊更為嚴重,那些掌管著人之一切感知的細小神經幾乎被瞬間摧毀,傳入他腦內的,便不只是痛苦,無數種酷刑的味道,似乎直接釘入了他的腦海深處,然後在他的**之中泛開,攪成一團。

    即便常年的苦修甚至挑戰常人最不願意做的事情,讓這名密宗上師的心境如同琉璃般堅固和透徹,然而瞬間遭受這樣的反噬,還是讓這名上師的身體處於失衡和難言的狂躁。

    隨著這一聲痛苦的悶哼,他的右手暴躁的朝著林意刺了過去。

    他的雙手原本一直低垂在身側,此時伸手往前刺出時,所有人看著那突然暴起的影跡,才發覺他的雙手也是分外的長。

    他的手幾乎比尋常人長出至少兩尺,而且他的右手之中握著一根三棱降魔杵,此時他雖然狂躁而動,幾乎沒有任何的招數,然而因為他分外手長,所以這一刺依舊快得可怕。

    只是他面對的是正在蓄勢前行的林意。

    他的感知並沒有受任何的影響,甚至因為體內氣血的瘋狂流動,所有的一切感知變得更敏銳,他體內積蓄的力量,也更為猛烈。

    在這一根降魔杵帶起的流光落向他咽喉的剎那,他的整個身體轟然橫移數尺,他的右拳也狠狠的砸了出去,正中聞達上師的右臂。

    喀嚓一聲。

    聞達上師的右手手腕處直接折斷,右手就像是一塊朽木在他的右手上胡亂的甩動,那根降魔杵也隨之飛射出去。

    在所有人的驚呼聲響起的剎那,聞達上師紊亂震動的身體驟然如巨塔落地,這名強大的密宗上師藉著這剎那時光,竟是硬生生的控制住了體內的氣機,他一步不退,左手如電朝著林意的鼻尖砸去。

    林意微笑起來。

    他泛起的笑意在此時顯得很詭異。

    很少有高階的修行者喜歡近身而戰,然而他卻是例外。

    這名密宗上師在如此侷促的時間裡便發動反擊,但這卻也正好是他最喜歡的戰鬥方式。

    他的身體強橫的頓住,雙膝連一絲彎曲都沒有,然而身體的脊骨卻再次像鞭子一般甩動。

    他體內新生的力量就如同一股活物,貫入他的左手,帶動著他的左手甩了出去。

    他的左手就像是一柄快刀斬了出去,斬向對方的左臂。

    聞達上師沒有閃避。

    這一剎那的交手,就如同他劃定了規則的世界,不可能有所更改。

    他體內帶著狂躁意味的真元,在他的經絡之中瘋狂的游動,最終不斷匯聚在他的左手。

    轟的一聲爆響。

    無數道勁氣在兩人周圍炸裂開來。

    兩人腳下的地面盡數碎裂,碎屑飄飛,兩人的身體也飄搖欲飛,然而就在這一剎那,聞達上師血色的眼瞳之中瞬間充斥無盡的驚愕。

    他感覺自己的左手缺了一塊。

    對於他這種甚至可以無視**的修行者而言,即便是手斷了都不會給他帶來如此強烈的震撼之感。

    林意的左手就像是一隻巨獸,直接將他左手那一塊的真元吞噬一空。

    他此時根本無暇去思索林意到底修的是何等的秘術,然而右手的折斷讓他十分清楚,在失去了真元的保護之後,他的左手可能在下一剎那也會折斷。

    只是他並不想收回自己的左手。

    他體內的真元還在不斷朝著左手湧去,為自己贏得剎那時光,他整個身體卻是驟然鬆弛下來,他體內的筋肉變得異常柔軟,甚至給人一種就像是骨骼從他體內消失,他的整個身體就像是一條泡軟了的牛筋一般。

    呼的一聲,他的手臂驟然伸長數尺,而且整條手臂無比柔軟的彎曲,他的左手啪的一聲,落在了林意的後頸上。

    一片驚呼聲直到此時才響起。

    這片驚呼聲因他此前的右手折斷而起,但在這片驚呼聲響起之時,他的左手已經柔弱無骨,就像是一條蛇纏繞抽打一樣,抽在了林意的後頸。

    後腦、後頸這一帶都是任何修行者最薄弱的部位之一,在這名密宗上師看來,即便是失去了大部分真元的力量,但他左手的速度,他多年來修行而來的柔韌而強大的**所爆發的力量,依舊可以對這名修行者造成致命的打擊。

    砰的一聲悶響。

    如擊敗革。

    林意正被震退的身體被這一擊抽打得停頓下來,誰都可以感覺出來這一擊的份量,然而這名密宗上師的呼吸徹底停頓。

    他突然感覺自己十分脆弱。

    這種脆弱的感覺,就像是他幼年還沒有開始修行時,他稚嫩的雙手拍打在犛牛身上的感覺。

    林意的皮肉在他此時的感知裡,就像是一層無比堅厚的皮甲,而且內裡還有著厚厚的油膜。

    足以讓正常的修行者瞬間躺倒的力量,就像是一根樹枝抽打在犛牛身上般頹廢無力。

    林意沒有太大的感覺。

    他只是覺得後頸和整個頭顱微微一沉,頸椎之間有些微微的刺痛而已。

    他的右手握拳,朝著這名密宗上師砸了過去。

    咚!

    聞達上師的胸口和後背響起捶鼓般的響聲。

    他的胸口凹陷了下去,大量湧聚到他胸口的真元竟是沒有起到多少防禦的作用。

    噗!

    一口鮮血從聞達上師的口中激射而出,他瘦高的身軀直接朝著後方飛出,在一片駭然的驚呼聲中,撞向身後一片已經徹底驚呆了的苦行僧侶。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20:46
第七百零五章 佛宗

    兩名正對著聞達上師的苦行僧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在聞達上師的身體幾乎撞在他們身上時,他們才手忙腳亂的接住了聞達上師的身體。

    聞達上師身上強烈的真元波動衝擊在他們身上,他們也不敢強運真元抵抗,就怕再讓聞達上師的傷勢變得更加厲害,這帶來的後果是兩個人都一聲悶哼,嘴角都沁出一縷殷紅的血絲。

    直到此時,夏巴族使團之中的大多數人才回過神來,頓時爆發出一陣如雷的喝彩聲。

    拓跋氏這邊集體啞火,很多人的面孔都不停的抽搐起來。

    這樣的畫面,對於他們而言,比一個上萬人的軍團在他們的眼前直接被碾成肉泥還要驚悚。

    密宗的修行者在拓跋氏原本就擁有崇高的地位,因為一些特殊的修行功法和真元手段,密宗的上師在這些拓跋氏人的眼中,更是如同神明一樣的存在。

    人是可以被打倒的,但神明怎麼可能會被打倒。

    然而現在,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個神明在他們的眼前轟然倒塌。

    夏巴螢看著拓跋泓衍在微笑。

    她眼神之中包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拓跋泓衍的嘴角不斷在抽搐,他現在甚至連憤怒都沒有,在絕對的力量碾壓面前,他心中只有說不出的驚恐。

    拓跋熊信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足足花了四五個呼吸的時間,大腦才從缺氧的狀態之中恢復過來,才具有了說話的能力。

    他的目光再落在聞達上師身上時,聞達上師的周圍已經一片兵荒馬亂。

    聞達上師已經昏迷了過去,幾個密宗的苦行僧正忙著往他的口中塞泥丸一般的療傷藥丸。這幾個密宗的苦行僧的目光沉痛無比,但是對於對手的畏懼,使得他們現在甚至都不敢看林意一眼。

    他們手中泥丸一般顏色的療傷藥丸倒是徹底吸引了羅姬漣的注意,她忍不住輕聲問夏巴螢:「那是不是就納錯兒湖邊的苦修僧侶的第一療傷秘藥贊林丸?」

    夏巴螢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頓時讀懂了她眼神中的意味,忍不住一笑:「的確是。」

    羅姬漣也不掩飾,輕聲道:「那看來要想辦法搞到一些。」

    夏巴螢微微一笑,轉頭過去望向拓跋熊信的剎那,她的目光卻是瞬間變得凌厲異常,就像是兩柄劍光直接刺在了拓跋熊信的臉上,「拓跋熊信,現在看來,我夏巴族應該有足夠的底蘊可以和你們拓跋氏一談了?」

    此一時,彼一時,她現在是絕對的勝利者姿態,所以她在稱呼上都是直接稱呼拓跋熊信的名字,不加任何城主或者將軍的稱謂。

    所有拓跋氏在場的人都是心中一顫。

    夏巴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能談就談,不能談接下來就應該是撕破臉直接開打了。

    在林意出手之前,若是夏巴螢說要和他們徹底決裂,他們當然嗤之以鼻,然而現在,他們隱然覺得夏巴螢一開始的態度已經足夠謙卑。

    拓跋熊信的嘴角又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之前心中所想的,完全就是聞達上師出手教訓了這群「鄉下人」之後,他再出言奚落一下這些失魂落魄的「鄉下人」,就算多給他幾個腦子,他也完全想不到被教訓的竟然是聞達上師。

    聞達上師和林意交手的時間太短,太快,拓跋氏的領地和南朝邊境也離得太遠,所以他在這短時間裡,也根本無法將眼前的這名修行者和南朝的大將軍林意聯繫在一起。

    他現在滿腦子充斥著的想法,是這個修行者只是看起來面相年輕,其實只是修行了那種獨特秘法,保持了青春容貌的老怪物。

    的確,在很多朝代之中,有許多頂尖的修行者哪怕到了六七十歲,因為身體機能並沒有絲毫衰敗,所以他們的面容看上去也是和年輕人沒有什麼差別。

    「看來有錢真的能讓鬼推磨,你們夏巴族自己出不了這麼強大的修行者,竟然能夠招攬到這樣一名強大的供奉。」

    他終於鎮定下心神,看著已經回到夏巴族使團人群之中的林意,現在的林意在他眼中更加顯得高深莫測,經過和那樣一名神念境修行者的交手,現在的林意身上,竟然連一絲受傷的痕跡都沒有,甚至在他的感知裡,現在的林意的氣息就比普通成年男子的氣息還弱。這讓他更加心寒,平時若是這樣一個人從他身邊經過,他都可能感覺不到任何的危險。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現在是亞聖,還是已經入聖?」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完全是試試運氣,萬一林意有興趣回答,他就至少能摸點底氣。

    夏巴螢嘴角微撇,她當然是完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但羅姬漣卻不同。

    反正她前面的胡扯已經讓這些拓跋氏的人心驚膽顫,她現在也不怕吹得更大。

    「我家先生多年前已經是入聖境,若是不出意外,大約到明年秋裡,就應該能夠正式入了聖階。」她笑眯眯的說道。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沒有任何一個拓跋氏人懷疑她此時的說法。

    主要是方才一戰之中,林意面對聞達上師的攻勢就如同被海浪拍擊的礁石巍然不動,此時在他們的認知之中,似乎也只有這種入聖境的修行者才顯得合理。

    至於能不能在明年秋裡正式成為南天三聖一樣的存在,哪怕真的有吹噓的成分,對於他們而言也沒有任何的區別。

    反正入聖境的修行者在黨項都從來沒有出現過。

    拓跋熊信一身的冷汗。

    「之前的確是無禮了。」

    他看著林意和夏巴螢,呼吸不暢的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早知有先生這樣的存在,哪裡還用那麼多廢話。」

    拓跋泓衍迅速的退了下去。

    他很識趣,而且他也擔心被夏巴螢惦記上。

    幾張鋪著虎皮的紫檀木椅被很快搬了出來,因為南朝現在的大人物沒有像黨項人一樣隨便席地而坐的傳統。

    然而夏巴螢也只是掃了那幾張紫檀木椅一眼,並不落座,只是微嘲道:「怎麼,還讓我們在這裡談?」

    這一句話讓拓跋熊信的臉頓時又僵硬了一個呼吸的時間。

    他現在有點愁。

    夏巴螢很明顯是要快刀斬亂麻,但他在拓跋氏雖然有一定的話語權,但也沒有徹底拍板全族命運的話語權。哪怕是拓跋泓衍的老子拓跋泓烈在這裡,一個人肯定也不可能直接決定拓跋氏和夏巴族聯盟的條件。

    就在他遲疑之間,一名身穿著黑色長袍的僧侶卻從他身後遠處的黑暗之中走出,迅速到他的耳邊說了兩句話。

    拓跋熊信的面色頓時大變。

    「佛宗冕下會直接過來。」

    他連連深深吸氣都不能完全平復自己劇烈波動的情緒,他看著夏巴螢,完全失去了平時的風度和氣勢:「他親自過來,便不需要再去何處。」

    「什麼!」

    聽到拓跋熊信的話語,周圍倒是至少有一半的拓跋氏修行者駭然出聲,都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樣。

    「嗯?」

    林意倒是不明白這些人為何這樣的反應,他也不知道這拓跋熊信所說的佛宗冕下是什麼意思。但他此時驚異神色一露,他身旁一名夏巴族的將領便頓時在他耳畔輕聲的解釋開來:「拓跋氏的佛宗,就是密宗的領袖。密宗的領袖未必是修為最高的存在,但卻是通讀密宗佛經,而且是辯經最終的勝出者,而且佛宗只有一人,要這名佛宗去世之後再選新的佛宗,佛宗在密宗是最為尊崇的存在,享受各種秘藥加持,一般壽命極長,在密宗之中也被看成是智慧的化身,資歷自然也是極老。拓跋氏在黨項的尊崇地位一大半都是靠密宗的修行者支持,所以佛宗的地位甚至凌駕於拓跋泓烈之上。若是佛宗出面和我們和談,談定了盟約,那拓跋氏也應該會遵從。」

    「如此當然甚好。」

    夏巴螢十分清楚佛宗在拓跋氏是什麼地位,她倒也是一愣。

    看著她發愣的神情,羅姬漣在她耳邊輕聲問道:「你來這裡本來就不是抱著真談的目的,現在他們佛宗倒是真的出來要和你談,萬一有誠意,你打還是不打?」

    「這拓跋氏密宗的教義之中有一條,僧眾凌駕於眾生,所以他們平時對那些誠心侍奉他們的人仁慈,那也只是他們表達溫和的一面,但實則在他們的認知之中,哪怕誠心侍奉他們的奴僕,對於他們而言也是牲畜和人的差別。若是有違他們教義的人,在他們的眼中便是不可饒恕的惡魔,他們會用諸多殘忍的手段折磨,殺死。其餘哪怕是西域的密宗,也並沒有像他們徹底凌駕於眾生這樣的教義。若是那些密宗的領袖和我談,或許還有一談,至於拓跋氏的….」夏巴螢淡淡一笑,說到此處就不再往下說了。

    羅姬漣挑了挑眉,她倒是越發欣賞夏巴螢這種個性。

    她順著很多拓跋氏的苦行僧虔誠和敬畏的目光,朝著內城城牆黑??的城門洞望去,也只是數十個呼吸的時間,便聽到城內有一種嗩吶般的樂器的鳴聲開道,接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有數名穿著白羊皮襖的女子提著裝滿金黃色花的花籃在前面撒花,後面又跟著數十名僧侶,這些僧侶身上的紫色僧袍潔淨,頭上戴著金黃色的帽子,不是苦行僧的模樣。

    這些僧侶的後方,卻是抬出了一架座輦,座輦上有垂幔籠罩,內裡隱隱約約坐著一名老僧。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20:47
第七百零六章 尊崇

    現在的南朝皇帝也獨尊佛教,無論是南朝邊軍的將領,還是南朝的文人墨客,對南朝皇帝大興土木不斷興建佛寺也是牢騷滿腹。尤其是在建康,修繕的古剎和新建的佛寺都是隨處可見,街巷之中的僧侶也和尋常的走卒販夫一般常見。

    南朝名寺的一些高僧出行,林意在建康城中也是屢見不鮮,但南朝的僧眾大多節儉,諸多古剎的高僧出行都是步行,很少用大轎或是車輦,最多便是隨從僧侶氣勢恢宏。

    現在這拓跋氏的密宗佛宗出場,卻是一眼過去便是一副奢華的珠光寶氣的氣派。

    這架座輦通體也是用紫檀木製成,紫檀木原本就比起一般木材更為沉重,而且這車輦上鑲嵌滿了綠松、紅珊瑚、硨磲、珍珠等寶物,又用色澤豔麗的鮑殼打磨覆蓋,外表更是流光溢彩。

    座輦上頂端是一顆碩大的水晶珠,水晶珠下方如瀑披灑下來的垂幔是用純黑的犛牛毛製成,這種黑色垂幔本身在黨項十分普通,尋常人家的門簾也是用的這種材質,但這佛宗的垂幔上,卻是用金絲和銀絲刺繡,刺出密密麻麻的經文。

    垂幔之中的這名老僧隱隱約約身形佝僂,年歲自然是顯得極老,但是他身上卻隱隱透出紫光,隔著這垂幔都看得出是穿著一件紫金色的僧袍。

    迷人的芬芳撲面而來。

    金色的鮮花鋪路,一直鋪到夏巴螢和林意的身邊才停止。

    這數名撒花的身穿白羊皮襖子的女子,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朝著林意身前灑的金色鮮花似乎比灑在夏巴螢身前的還要多一些。

    林意仔細的看了一眼這些金色的鮮花。

    這些金色的鮮花他初始以為是菊花,粗略一看的確很像,但仔細看來,卻是每一片葉片都分外寬闊肥厚,倒是像縮小了的金色蓮花。

    「這是佛蓮。」

    一個充滿滄桑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只有在最原始的冰川覆蓋的高山之上,但又有地火噴湧的地帶,肥沃的黑土和冰雪的交接地帶才會生長的聖潔鮮花。」

    聽到這個聲音,抬著座輦的十二名黃袍僧眾齊刷刷的停下了腳步,被一股奇妙的力量牽引,這架車輦的垂幔朝著兩側分開,露出了內裡出聲的佛宗的身影。

    就如同潮水退潮一般,在場的拓跋氏人幾乎退了個乾乾淨淨,只有拓跋熊信恭謹的立在車輦一側,周圍只剩下了十餘名苦行僧,連帶著這抬著座輦的十二名黃袍僧眾在放下座輦之後都原路退了回去。

    林意的目光緩緩的掃過那十餘名靜候一邊的苦行僧,最終才落在座輦上的這名佛宗身上。

    拓跋熊信一開始的自信並非沒有道理,這十餘名留下來的苦行僧中,都至少還有三名神念境的修行者。

    這名佛宗的確已經極老,滿臉皺紋,眼瞳都已經有些渾濁,而且他的渾身骨骼都因為太過衰老而顯得有些變形,除了佝僂之外,即便他此時端正的坐著,都給人一種如歪扭的老樹之感。

    他和尋常的苦行僧一樣也不留髮,只是他光禿禿的頭頂上卻不是尋常的戒印,而是一個微微凹陷的奇特圖案,就像是一張地圖,但細細看去,卻發現又像是一張城圖,那些線路縱橫交錯,十分規整。

    「這是壇城,在任何密宗的教義之中,壇城是佛居住的城,這具有最高的鎮壓邪惡的神力,當然也只有最高的密宗領袖,才有資格在頭頂上刻下這樣的圖案。」

    看著林意的目光在自己的頭頂停留,這拓跋氏的佛宗看著他,又緩緩的說道。

    他的聲音雖然充滿滄桑,但顯得十分溫和,有種讓人聽得十分舒服的感覺。

    「那你們談?」

    羅姬漣的聲音在此時有些突兀的響起,她眼神挑釁般看著拓跋熊信,道:「拓跋城主,是否要先安頓我們其餘人?」

    她表現得越是無禮和張狂,拓跋熊信就越是認定她有這樣的資格,越是認為她的確是費聽氏王族的代表。

    拓跋熊信之前也已經領教了她的個性,此時也生怕她在佛宗面前說出什麼無禮的話,所以他根本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便朝著後方低聲呼喝了兩聲。

    兩名拓跋氏的將領從第二道城門的城門洞後疾掠而來,對著羅姬漣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留在這裡陪他?」

    羅姬漣悄然問了白月露一句,看到白月露點頭,她便不再多說什麼,帶著夏巴族的大多數人便隨著那兩名拓跋氏將領入城。

    林意和夏巴螢、白月露的身後,也只留了十餘人,都是夏巴族中的修行者。

    等到腳步聲徐歇,座輦上安靜等待的佛宗這才微微抬頭,他的左手微動,左手伸出僧袍寬袖,翻掌往上,手中卻是托著一顆拳頭大小的寶珠。

    這顆寶珠色澤昏黃,就像是落日的餘暉一般,表面看上去像蠟油一般柔軟,寶珠的內裡絲絲縷縷,就像是有許多細小的海草凝固在了裡面。

    林意轉頭看了白月露一眼,他既不知道這是一顆什麼珠子,又不知道佛宗這舉動是什麼意味,但白月露和他對視之間,眼神之中明顯也是迷茫,顯然也不知道這拓跋氏佛宗手中這顆珠子的來歷。

    「黨項地廣人稀,且外圍廣闊,缺少人開拓而已。夏巴族既然崛起,若是能夠和拓跋氏共掌黨項,自然是好事。」就在此時,佛宗已然看著他和夏巴螢開口,隨著他的說話,一種柔和的真元氣息也在他身上蕩漾開來。

    這種真元氣息也有種衰老的意味,而且也並未超出神念的境界,給林意的第一感覺,是單作為修行者而言,這佛宗對於他而言並不算強大。

    「你們夏巴族有什麼要求?」佛宗緩聲接著說道。

    「除了拓跋氏和夏巴族、費聽氏之外,黨項再無其他王族。」

    夏巴螢不動聲色,羅姬漣的胡亂吹噓是讓她學到了,她此時也信口開河,「我們聯軍滅掉其餘王族之後,我們三族共治黨項,但接下來三族必須聯軍,將吐古渾也納入我們黨項版圖。」

    「這要求也合情合理。」佛宗直接說道。

    他說話之乾脆,也讓拓跋熊信面色大變。

    這說來雖然簡單,但做到談何容易,他何曾想到佛宗竟然會直接這樣一口答應。

    「只是拓跋氏和我密宗,也有一個小要求。」

    也就在此時,佛宗又擺了擺右手,似乎是示意他不用再說什麼。

    然後這衰老至極的老人目光炯炯的看著林意,道:「我想知道你所修的功法的修行法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34
平天策 第七百零七章 小僧

    林意、夏巴螢和白月露三人都是一怔,夏巴螢忍不住搖了搖頭,道:「這我可做不了主。」

    佛宗的目光始終沒有從林意的身上移開,聽著夏巴螢的說話,他反而微笑起來,道:「這是當然。」

    林意沒有迴避佛宗的目光,他搖了搖頭,道:「這不公平。」

    佛宗道:「為何你覺得不公平。」

    「除非你能勝過我。」林意道:「否則拓跋氏即便拒絕我們聯盟的要求,這座城依舊是我們的,拓跋氏將來也不可能和我們抗衡。」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佛宗搖了搖頭,道:「肥沃的土地總好過一片焦土。」

    林意淡淡一笑,他看向腳下的那些金色花朵,道:「焦土上盛開的鮮花可能更為美豔,任何事物都要有打破重來的勇氣,更多的意見就如同更多的逆流,或許並不能讓黨項變得更為強盛。」

    「只是化為焦土的過程中,原本的鮮豔盡付一炬,未免讓人覺得太過可惜。」佛宗微笑道:「沃土之上的諸多東西也足夠讓人心動,若是你覺得不公平,自然也可以提。」

    「你的真正用意是什麼?」

    林意想了想,他認真的看著這名在拓跋氏乃至黨項都有著異常尊貴地位的佛宗,道:「你是想自己修行,還是想讓整個密宗出現更多強大的修行者。」

    佛宗低眉不語。

    他的面色沒有什麼改變,但他很明顯在權衡,在認真的思索。

    他沉默了足有數個呼吸的時間,然後終於下了決定,但他再凝神看著林意時,卻又猶豫了片刻,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意、白月露和夏巴螢三個人身上。

    「若是可以,請你們三位上我的座輦,我告訴你們我真正的用意。」他右手微動,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螢三人互望了一眼,都是眉頭微皺。

    且不論這佛宗到底有何特別的手段,光是這份看人的眼光,恐怕就非常人所能企及。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螢三人並沒有什麼對話,然而只是這短短的時間,這佛宗卻看得出若有什麼需要決定的大事,恐怕這三人也是要相商,並非一人就能夠拿定主意。所以他似乎原本就是只想和林意一個人談,但他卻看得出林意有事便會問白月露的意見,而事關夏巴族全族的重要決定,夏巴螢又勢必在場。

    「可以。」

    三人雖然都眉頭微皺,但都想知道這名老僧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便都踩踏著金色鮮花上前,踏上了這架座輦。

    這家座輦極為寬闊惇厚,三人走上座輦,四周垂幔落下,倒像是走進了一座涼亭一般。

    到了近處相看,這佛宗便顯得更加蒼老,眉毛稀稀落落,而且雪白,兩頰上幾乎沒有什麼血肉,就像是有一層厚厚的黑皮蒙在內裡的骨骼上而已。

    他的牙齒不像是掉光,倒像是齊著壓床磨平,只是他身上倒是芬芳異常,不像有些衰老不堪的老人一般氣味不堪。

    這座輦高大,原先在座輦外遠處看著這老僧也不覺得低矮,但到了面前,三人站著,這拓跋氏佛宗卻只是低矮的一團,他天靈上的那團奇異圖案,在晦暗的光線之中,卻顯得更加詭異。

    「稍安勿躁。」

    佛宗微仰著頭看著三人,眼神溫和卻漸漸熱切。

    他頭頂中心那個奇異圖案的最中央,卻是漸漸泛起晶瑩潤澤的光華,那乾燥失去彈性的肌膚,卻慢慢變得玉石般溫潤。

    林意睜大了眼睛,這也是他在各種典籍和筆記之中從未見過的奇景。

    玉石般溫潤的光華迅速的瀰漫了佛宗整個頭頂,尤其是那團奇異圖案所在的肌膚直接就變得如同羊脂白玉一般,但通體的潔白之中,又漸漸泛出五光十色的色彩,也只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這一團原本就像是雕刻在黑色山石上的奇異圖案,卻是變得金碧輝煌,有無數種色彩裝飾其中。

    這種五光十色的色彩只是顯得豔麗異常,並不耀眼,但隨著溫和的真元氣息不斷流淌,佛宗左手始終托著的那顆寶珠卻是漸漸發亮,放射出真實的光線。

    這光線帶著昏黃,就像是黃昏時分的餘暉,但照耀到周圍的垂幔上,卻是帶起了周圍垂幔的奇妙震動,四周垂幔之中那些金線也紛紛發光。

    交相輝映之下,整架座輦都被籠罩在一個昏黃色的光團之中。

    達爾般城內頓時響起了許多驚呼聲和尊敬至極的誦經聲,遠遠的看去,這就是一個宛如神蹟般的光穹徹底淹沒了座輦。

    「這是什麼法陣?」

    夏巴螢大皺眉頭,很直接的問道。

    她是神念境修行者,所以很輕易的感知出來,這架座輦和此時的這些帷幔之中的元氣流淌,是形成了一個獨特的法陣,就在她說話之間,她發現自己的聲音也似乎根本傳不出去,那聲音和元氣的一切震盪,到了這些昏黃色光芒的邊緣,就瞬間被消彌。

    「這是我密宗壇城須彌法陣,不過你且寬心,這法陣的最大功效,只不過是防止外人的感知,斷絕外人的聽視。」佛宗看著夏巴螢,一邊述說,一邊伸出如枯柴般的右臂,然後伸指在身下座輦上輕點了數下。

    咄咄咄數響,就像是利箭射在這座輦上,林意和夏巴螢、白月露三人都是目光劇烈一閃,他們聽到了這座輦下方響起了空洞的回音,而且還伴隨著某種異動。

    這分外堅厚的座輦下似乎有空洞密室,而且似乎隱匿著什麼活物。

    他們也並沒有來得及猜疑什麼,這佛宗身後木板喀嚓一響,一塊木板翻轉過來,果然露出了一個孔洞,接著一名身穿白色袈裟的小僧竟是從這狗洞般的孔洞之中鑽了出來。

    三人更是覺得驚異。

    這白衣小僧最多不過八九歲年紀,身材極為瘦小,而且應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皮膚有種病態的白,甚至在這昏黃光線的照耀下,他的肌膚都有種蠟質般的透明之感,隱約可以見到血肉之中纖細的血脈。

    他看上去和受驚的小鹿一般有些惶恐,一雙眼睛卻是顯得分外的大,而且他的頭頂正中,也和這佛宗一般,有著一模一樣的壇城圖案。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34
平天策 第七百零八章 犧牲


    「我密宗傳承和尋常宗門原本不同,尤其是佛宗的傳承…在一代佛宗去世之後,佛宗的傳人,也就是下一代佛宗,必定就是轉世靈童。」

    三人面面相覷, 密宗有轉世靈童之說,他們倒是都聽說過,只是不知這拓跋氏佛宗此刻說這些話,以及和這個白衣小僧又有什麼關係。

    「黨項的密宗,無論是何種教派,最早都是從西域傳來,最為重視的都是精神念力方面的修行,對於當時所有教派而言,對於精神念力的追求遠勝於肉體力量的追求,在當時所有那些法王和上師的眼中,沒有任何人的肉體可以永恆,但精神念力卻可以隨著天地日月不朽。」

    拓跋氏佛宗說話的語氣分外的平和,讓人覺得慈悲溫暖,然而說到此處,他的臉上卻第一次出現了濃濃的嘲弄意味,「當年密宗所有教派讓人相信,只要精神念力不滅,那即便肉體消亡,精神念力也可以重新獲得新生的肉體,這便是我們所說的轉生。密宗之所以在千百年來和其餘修行宗門顯得最大不同,便是因此而富含神聖的意味,超脫了死亡和輪迴,讓人相信此生即便再過得困苦,然而通過苦修獲得的強大精神念力,便可以改變轉生之後的來生。簡而言之,這便是讓人看到一個可以真正擁有永生的成神道路。轉世靈童之說之所以讓民眾都相信,便是因為轉世靈童被發現之後,不僅擁有和上任法王或是佛宗同等的知識和認知,在辯經之中戰無不勝,最為關鍵的,是還擁有上任法王和佛宗的記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上一生做了什麼,他身邊是什麼人。」

    林意大皺眉頭,他在諸多志怪筆記之中也的確見過諸多此類的記載,對於南朝的許多學者而言,轉世靈童之說的確只在密宗出現不甚合理,因為在那些眼高過頂的南朝學者看來,自己朝內的一些高僧以及南天三聖那種聖者,無論在任何方面比起這些密宗的修行者都是只高不低的,怎麼可能會說南朝和北魏這邊就從來沒有這種轉生之說。

    然而懷疑歸懷疑,這些志怪筆記之中也確實記載著,有些密宗找到的轉世靈童,的確擁有驚人的見知,甚至對自己上一生所做的事情如數家珍,這便無法用常理解釋。

    現在這拓跋氏佛宗語氣之中滿含嘲諷,再看著這名低眉順目的小僧,難道說,這種轉世之說,根本就是密宗為了保持自己的神性,編造出來的謊言?

    「傳說在密宗流入黨項之前,是有大能真正能夠修到轉生的境界,但我不知道黨項其他佛宗如何,至少我們拓跋氏密宗,卻根本沒有人能夠真正做到此點。」

    這拓跋氏佛宗收斂了嘲弄的意味,眼中卻是充滿了感慨,「當然我們密宗也有其餘宗門無法企及的灌頂功法,能夠刺激被選中的靈童的精神念力,讓被選中的靈童自幼就擁有非凡的精神念力和高於常人的智慧。所以任何一名佛宗,包括我在內,感覺到自己所剩壽元不多時,便會用接下來十餘年的時間,每日和選中的靈童朝夕相處,不僅將所學傾囊相授,而且會讓這名靈童經歷我經歷的一切,讓除了我和少數幾名法王之外,也十分相信這名靈童就是我的轉生。」

    「所以歸根結底,這還是一個謊言?」

    夏巴螢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名拓跋氏的佛宗,道:「除了你和你們拓跋氏少數法王之外,其餘人也根本不知道這轉世靈童的真相,也認為轉世靈童的確是你的轉生。」

    這名拓跋氏的佛宗點了點頭,道:「昔日歷史傳說中那些轉世靈童,我自然覺得有些是真的,否則有些記錄無法解釋,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拓跋氏密宗並非當年那種集大成者,自黨項開國以來,我們拓跋氏密宗沒有一個真正的能人大聖能夠做到這種轉生。」

    「你現在將這種隱秘都告知了我們,到底是想如何?」夏巴螢看著那名白衣小僧,越看越覺得這名白衣小僧柔弱,而且這名白衣小僧對於這佛宗顯然十分敬畏,此時侍立一旁的時間略長,他的雙腿都有些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拓跋氏佛宗微微的一笑,看著她說道:「我密宗針對靈童的諸多手段,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血脈契合。」

    「血脈契合?」

    夏巴螢和林意、白月露都是一怔,都覺得這佛宗的笑容此時顯得有些詭異。

    「任何一代佛宗到壽元不多時,都會挑選出不少佛女,和這些佛女同房,令她們產下子女。」拓跋氏佛宗看著他們,緩緩道:「為了保持這密宗的最高隱秘,除了最終挑選出來的這名靈童之外,其餘所有佛女和這些佛女產下的子女,都會被埋在佛塔之中。」

    「什麼!」

    林意大吃一驚。

    他終於明白這佛宗臉上的笑容為何如此詭異。

    和最初的那個謊言相比,這才算得上是拓跋氏密宗的最高隱秘!

    夏巴螢聽到令那些佛女產下子女時,目光就已經劇烈閃動,且不說這麼蒼老的佛宗和那些佛女產下許多子女是何等的令人無法置信,再者,佛宗的轉世靈童都是男童,她原先還想著那若是產下女童,該當如何?

    現在這拓跋氏佛宗這些話說完,她心中的這層疑慮就已經不復存在。

    很簡單,那些女童和這些佛女,便都會被殺死,埋葬。

    「這麼說,連他的母親都會被殺死?」白月露的臉色有些莫名的蒼白,她看著那名白衣小僧,不知心中想起了什麼,嘴唇都有些顯得烏紫。

    「這是法則,任何人想要得到,就一定要付出,不只是他,我的母親也是,要想成為至高無上的佛宗,這便是與生俱來需要承受的事情。他現在未必明白,但他成年之後必定想得通,和將來需要的諸多付出相比,這種出生之後便沒了母親的無奈痛苦,根本不算什麼,而且是應該被剝離的負面情緒。」

    這名拓跋氏佛宗面容慈祥的看著那名白衣小僧,道:「他也不應恨我,因為我是他真正的父親,而且是我挑選了他成為下一代佛宗,否則他母親的犧牲都毫無意義。他自己也會變成佛塔之中迅速腐爛的肉泥,仿若從未出現在這世上過。」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34
第七百零九章 灌頂


    「生老病死,這是任何人都必須面對的自然法則,每個人降臨在這個世間,便都有自己與生俱來的位置和使命,所有這一切我都並沒有對他隱瞞。」

    這名拓跋氏的佛宗看著那名低垂著頭的白衣小僧,「他無法改變自己的過去,但可以改變自己的將來,我告訴過他,若是他覺得這不公,心中充滿仇恨,那他將來若是有能力,便自然可以改變這樣的法則,但若是不能成為比我還要強大的佛宗,不能比我對整個密宗擁有更強的掌控力,那他不可能做得到這樣的事情。」

    「他很優秀。」

    這名拓跋氏的佛宗無限感慨的接著說道,「我當年也是經歷過嚴苛挑選,最終成為靈童的存在,然而他比我當年還要優秀許多。所以我對於他寄予厚望,甚至擁有你們無法想像的野心。」

    他緩緩轉過頭來,看著林意等三人,說道:「信仰層面的東西和真實世界不同,你們想要的可能是建立更強大的帝國,擁有更廣闊的疆域,更多的子民,但我們想要的,卻是讓更多的信徒信服,統一信仰世界,統一所有的佛宗教派。我只是要所有的佛宗教派承認我們是權威密宗,作為交易,我們可以令我們的信徒支持你們的王權統治。」

    「所以你是想讓他將來成為佛教的領袖,作為回報,他就像你支持拓跋氏一樣,支持我們?」夏巴螢微笑道。

    「其實這是需要很長久時間的事情,或許百年,或許數百年,無論是你們或是他,可能都活不到那麼長遠,對於我們佛宗而言,誰是正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無論我們這一教派此時在黨項擁有何等的地位,但是追根溯源,我們都屬於西域佛宗的分支,而我要的很簡單,讓那些佛宗都承認我們是正統。」這名拓跋氏佛宗也微笑道。

    林意眉梢微挑,看著他異常簡單直接道:「就像是讓他們承認,你們這一教派也是佛祖嫡傳。如此一來,即便你們對一些佛經的理解有所不同,也不會有人說你們背經離道。」

    「你是聰明人。」這名

    拓跋氏佛宗眼神複雜道:「能夠不同的理解,便意味著能夠改寫經書,這便意味著可以改變很多信仰層面的事情,在我們的世界裡,就如同一名真正的王者能夠制定律法。不需要通過戰爭,便能通過時間去湮滅很多敵對的教派。」

    「聽你這些話,我倒是學到了許多。」夏巴螢忍不住冷笑道。

    「最早的佛祖留下的各種佛經,原本就是智慧的結晶,是苦修者基於對天地探索和對人性的研究而產生,自然有諸多可以學習的地方。」這名拓跋氏的佛宗看著夏巴螢,認真的說道:「若是你有興趣,也可以看些我們的藏經。」

    「相對於你們的藏經,我倒是對你們修行者的作戰能力,對你們的一些秘藥和修行手段有著更大的興趣。」夏巴螢說道。

    「只要能夠答應我的條件,自然可以。」

    這名拓跋氏的佛宗的目光有如實質般落在林意的身上,「一切計算和期待都敵不過天道命運,冥冥之中的眾生哪怕再強大,也必須遵循天地的法則,現時我需要您的幫助。」

    「難道你是想讓他修行我所修的功法?」聯想到之前這名老僧的結盟條件,林意有些醒悟過來。

    「任何一代佛宗都其實並不需要強大的戰力,然而任何一代佛宗都必須保證自己好好的活著,能夠以自己的經驗和知識感化信眾和獲得密宗修行者的真正尊敬。」

    這名拓跋氏的佛宗目光感慨的看著林意,道:「我知道既讓你們支持他成為信仰層面的教派領袖,又要讓他獲得你同樣強大的修行手段,你們必然不會同意,教派擁有比軍隊還要強大的力量,便會令世俗的權貴不安。但不能讓所有的密宗知道轉世靈童的真正隱秘,要讓拓跋氏也覺得我們獲得了足夠的利益,能夠在將來給他們更多的支持,這才能促成我們的盟約。而且對於他而言,哪怕你真正同意傳授給他功法,可能也來不及。」

    「來不及?」林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當然越發覺得這名佛宗聰慧,前面所說的那些話他也能夠理解,但卻

    不明白這最後的來不及是什麼意思。

    「我們密宗在挑選和確定轉世靈童的最終人選的過程之中,用密藥和特殊的灌頂手段,能夠大幅度開發孩童的腦域,能夠讓他們變得更為聰慧的同時,擁有更強大的精神念力,以及將來更快速的進步空間。但這種手段,同樣會給肉身帶來一定程度的損傷。所以歷代佛宗和那些主修戰法的密宗上師相比,歷代佛宗的精神念力自然是更強,但身體卻都顯得十分羸弱。」

    這名拓跋氏佛宗輕嘆了一聲,「當然這種開發精神念力的密宗手段,我們也會極為小心的注意界限,不會讓下一代佛宗的壽元遭受影響,只是我們再怎麼小心,也沒有預計到天變。」

    「天變?」

    林意心中一動,馬上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靈荒?」

    這名拓跋氏佛宗緩緩點頭,感慨道:「在挑選完成,最終確定他是這一代的轉世靈童之後,我們便進行最為重要的密宗灌頂手段來對他進行最後的提升,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配合這種手段的數種秘藥極為珍貴,而且因為靈氣散失的問題,不能事先調配。只是我們沒有想到,靈荒的到來,改變了數種靈藥的藥性,使得其中數種靈藥的藥力不足。」

    「這些密藥來自南朝和北魏?」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拓跋氏佛宗問道。

    他之所以如此發問,是因為靈荒初時到來時,其實悄無痕跡,南朝先受影響,再往北延伸,南朝有些強大的修行者開始懷疑時,北魏的強大修行者甚至毫無察覺,而從現在黨項的情形來看,哪怕南朝的修行者已經確定靈荒到來,恐怕黨項的修行者還根本沒有察覺。

    「這幾種密藥都來自中土王朝。」這名拓跋氏佛宗沒有否認,他嘆息道:「最後的密宗灌頂手段雖然完成,但因為那數種藥物的差之毫釐,他的身體卻超過了所能承受的極限。這數年來,我想盡一切方法,卻都無法改變…直到今日見了你,才真正見了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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