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25
Babcorn 發表於 2019-4-9 22:02
第七百十章 換血

    “怎麼救?”

    夏巴螢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並不是沒有耐心之人,若是在平時,哪怕這名拓跋氏的佛宗說上三天三夜,講得越是詳盡,她恐怕越是樂意聽,只是今日不同,因為她從一開始就並不想真正和拓跋氏和談。

    和這看似良善,然而卻凌駕於尋常人之上的密宗,她也毫無和解的可能,甚至在她看來,這種密宗的存在,比拓跋氏更像黨項的毒瘤。

    只是她同樣清楚,不同的階段可以做不同的選擇。

    有些時候恰當的選擇,可以節省很多力氣,少死很多人。

    所以此時她有些沒有耐心。

    這個問題,她想要迅速的接近最終答案,然後讓自己盡快的抉擇。

    “最簡單而言,我密宗有種手段,叫做換血神術。”

    佛宗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林意,認真的說道:“就如有些病入膏肓的人通過換血可以獲得新生一般,這種手段,也可以真正的讓他的身體恢復過來,不至於很快燃盡壽元。”

    “換血神術?”

    夏巴螢的面色更加冷峻了一些,她直覺這種手段會存在危險。

    佛宗卻似乎早就看透了她的心中所想,他看著林意,誠懇的說道:“你的生機很強大,前所未有的強大,這種換血神術,只是需要借助你一部分的氣血,不會對你造成任何真正的威脅,而且這種施術需要你的配合,若是你覺得有損自己,可以隨時中斷。”

    夏巴螢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些,她沉吟了一個呼吸的時間,沒有出聲。

    在這種時候,既然對方有求的是林意,那無論是接受佛宗的結盟請求,還是拒絕,這似乎都應該是林意做主。

    林意也沉默下來。

    他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抬起頭來,道:“你覺得密宗重要,還是拓跋氏重要?”

    佛宗忍不住笑了,他看著林意,道:“在你答應的時候,你們便比拓跋氏重要。”

    林意沒有再看他,而是看著那名低垂著頭的白衣小僧,問道:“你是否想要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在他出聲之前,這名白衣小僧雖然垂著頭沒有看他,但是卻已經感覺到了他目光的注視,此時聽到他的這句問話,這名白衣小僧渾身一震,抬起頭來,整個身體開始微微發抖,只是眼神之中卻還是充滿著驚懼和不安,他看著身旁的佛宗,一時不敢說話。

    佛宗朝著他點了點頭。

    這名白衣小僧這才對著林意行了一禮,然後道:“自然是想的。”

    林意比這名白衣小僧高出不少,此時林意看著這名白衣小僧,他平視的目光正落在白衣小僧的額頭,這名白衣小僧的額頭肌膚近乎透明,可以輕易的看清其中的細小血脈。

    林意微微蹙眉,接著問道:“若是你成了佛宗,還會任由這種靈童的謊言繼續,還是會竭盡全力去改變?”

    不知為何,這名白衣小僧在回答他第一個問題時,還是十分緊張不安,但聽著他這第二個問題,這名白衣小僧卻是反而平靜下來,他的身體停止了顫抖,聲音很低但清晰:“若是有改變的可能,自然會想要改變。”

    “我想要這座城。”

    林意點了點頭,他看向佛宗,認真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但我不希望太久遠和虛無縹緲的回報,作為我救他的回報,你們密宗的人要直接幫我拿下這座城。”

    “很好的主意,我們密宗幫你們拿下這座城,這便意味著我們密宗從此和拓跋氏決裂,也只能成為你們堅定的盟友。而且對於拓跋氏領地中的民眾而言,拓跋氏和我們密宗為敵,也相當於背棄了神明,今後你們和拓跋氏的戰鬥,便是相當於幫助密宗的平亂之戰,自然獲得支持。”

    佛宗笑了起來,他欣賞的看著林意,接著道:“我也可以答應你這樣的要求。”

    林意沒有馬上應聲,他轉頭看向夏巴螢和白月露。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甚至連臉色都沒有什麼異樣,然而林意卻是已經得到了某種解答。

    其實他相信在某種事情的直覺上,白月露一直都比自己強。

    “如何施術?”他轉頭看向佛宗,出聲問道。

    “只需在我們三人手上各切出血口,由我來引動三人氣血相融,應該不過盞茶時間,施術便可完成。”佛宗欣慰的看著他,道:“對於你而言,只需不刻意抵禦,不要刻意阻止鮮血流出體外而已。”

    夏巴螢有些不信,道:“如此簡單?”

    “複雜和艱難在於施術者,在於我。就如做菜,難在廚子,而不在食物或者菜刀。”佛宗笑道。

    林意平靜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隨時可以開始,現在便可以開始。”

    佛宗收斂了笑意,心中卻是暗自一笑,心想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終究太過急躁和沒有耐心。

    他緩緩點頭,翻起右手。

    他的右手空無一物,但指尖卻瞬間大放光明。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光輝,散發著溫和的真元氣息,但更像是一種沒有溫度的實質般蒼白火焰。

    這片片的光輝縈繞在他指尖,隨著他手指的彈動,漸漸結成蓮形。

    佛宗眉心的一道皺紋突然深陷下去,皺紋的邊緣在光線的照映下顯得越來越深刻,越來越鋒利,然後往外張開,變成一條傷口,沁出鮮血。

    流淌出來的鮮血沒有順著他的肌膚滑落,而是一顆顆飛起,落向他左手之中那顆昏黃色的寶珠。

    鮮血落在那顆表面如黃蠟的寶珠表面,噗噗作響。

    鮮血並沒有滲入寶珠內裡,只是在寶珠的表面變成細碎的紅色霧氣,然而寶珠的內裡,卻是有一股獨特的力量在復甦,一股無形的波動開始不斷的震盪。

    佛宗微微轉頭,看了身旁的白衣小僧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白衣小僧的左手手腕處,白衣小僧的左手手腕上過分白皙的肌膚便悄然的裂開了一道血口。

    這名白衣小僧緊抿著雙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他的身體依舊無法控制的微微顫抖起來。

    佛宗轉頭過去,目光落在林意的左手手腕之上。

    林意平靜的伸出右手,右手指尖在自己手腕上劃過,他的左手手腕上隨之顯現一道殷紅的血跡。
Babcorn 發表於 2019-4-9 22:02
第七百十一章 新生

    佛宗的面色依舊平和,甚至顯得慈悲,然而看著林意右手指尖閃沒的一絲紅意,他眼瞳的深處還是迅速浮現出一縷驚疑不定的神色。

    只是在下一剎那,他眼瞳深處便被一種狂熱所佔據。

    他的目光還停留在林意左手手腕沁出的鮮血上,但他的右手卻是朝著左手那顆昏黃色寶珠按了下去。

    啵的一聲輕響。

    這種響聲給林意和夏巴螢、白月露三人的感覺都是這顆看似並不堅硬的寶珠會被他直接按碎,然而奇異的是,這顆寶珠在他的雙手之中完好無損,他右手之中燃起的那朵蒼白色蓮花般的光華,卻如同真正的有形之物,被他按入了這顆寶珠之中。

    昏黃色寶珠內裡,一朵蒼白色的蓮花猛烈的綻放開來。

    一蓬細碎到了極點的血霧圍繞著佛宗的雙手如微型的颶風旋轉,然後急劇的發亮。

    這些細微的鮮血顆粒,就像是世間最猛烈的可燃物一般被寶珠中綻放的光華引燃,然後瞬間變成無數道往外綻放的明亮光線!

    無數明亮到耀眼的光線在佛宗的手中綻放,這原本晦暗的座輦之中瞬間大放光明,一團雪白!

    一片驚呼聲響起。

    這驚呼聲來自這座輦之外,來自停留在座輦之外的拓跋熊信等人和夏巴族的修行者,來自更遠處城牆內外的軍民和修行者。

    從外面看來,這架龐大的車輦內裡已經如同多了一個光明的世界。

    這種比正午陽光還要雪亮無數倍的光線還帶著某種難以言明的真實力量,衝擊得圍繞著這架車輦的布幔全部往外鼓脹起來!

    或近或遠,所有人都震駭的看著這架車輦,不知道內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沒有人能夠看清內裡的景象,即便沒有那些垂幔,極為明亮的光線也徹底淹沒了內裡座輦上的身影。

    “稍安勿躁。”

    一名原本就謹立在距離這架座輦最近處的密宗上師面色平靜的出聲道。

    座輦內裡,林意緊眯著雙眼看著前方的佛宗。

    即便是夏巴螢和白月露都無法直視這種明亮的光線,但他卻依舊能夠強忍著些微被灼燒般的刺痛看清沐浴在強光之中的佛宗和那名白衣小僧。

    佛宗和這名白衣小僧頭頂的壇城圖案似乎都隨著這種明亮的光線劇烈的旋轉起來,變成了兩個瘋狂的漩渦。

    他的左手手腕上響起了嗤嗤的聲音,受外界的力量牽引,大量的鮮血正在急劇的被抽引出他的身體,然後落向佛宗的眉心。

    一縷縷的鮮血在明亮光線的不斷衝擊下,竟然也改變了色澤,不再是鮮紅,變得金黃而晶瑩。

    那些被真實的力量往外吹拂而出的布幔從內裡看和從外面看截然不同,那些隱藏在黑色之中的金絲和銀絲也似乎瘋狂的燃燒了起來,大量隱匿其中的元氣力量瘋狂的散逸而出,迅速的結成牢籠,和佛宗身上的氣機以及他手中那顆寶珠的氣機糾纏在一起。

    這種奇妙的籠罩和結合對於林意而言並不陌生。

    那個離開他已經很久,和他姓名只差一個字的好友容意,便是經常會給他帶來這種感受。

    這是一個法陣。

    只是和平時能夠引來更多的天地元氣和利用地勢造成更多的破壞性威能的法陣不同,這個法陣帶來的,卻似乎是精神念力方面的提升。

    即便對於精神念力方面的修行手段毫無研究,此時的林意也可以感知到強大的精神念力從老僧的體內釋放,不斷增強,甚至朝著這個法陣之內的所有人籠罩、侵襲!

    數聲痛苦的悶哼同時響起。

    他視線之中那名白衣小僧的面容首先扭曲起來。

    原本顯得十分柔弱但分外良善的五官因為血肉的扭曲而變得十分可怖,他的口鼻之中伴隨著痛苦的哼聲,都在不斷的流淌出鮮血。

    佛宗張開了口,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分外的貪婪。

    隨著他的呼吸,那些金黃而晶瑩的鮮血流入他的眉心,他的整個人還是顯得無比蒼老,但是他的面容卻顯得前所未有的神光煥發。

    白月露和夏巴螢同時感到了致命的危險,她們並沒有感受到任何實質的痛苦,然而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誘惑之感卻似乎壓制了她們的一切感知,甚至有種將她們的感知都抽離體外的感覺。

    這種壓制,甚至讓她們直接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讓她們兩具年輕的身體都如同無比蒼老的老人一般佝僂下來,如不斷失水的花朵不斷萎縮。

    林意的身體看上去是唯一一個毫無異樣,被強光籠罩的他反而似乎漸漸適應了這種光明,他被光線逼得眯起的眼睛反而張開,異常冷冽的目光帶著一絲怒意,狠狠釘在這名老僧的臉上。

    佛宗有些意外和驚訝。

    這次他並沒有刻意的掩飾自己的這種情緒,驚訝的神色在他臉上泛開,然後化為更多的驚喜。

    “你真的很令我意外。”

    他看著林意,讚歎著,滿足的笑著。

    “原來從一開始,你就根本不是想要和我們結盟,而且你也不是真正的想要救他。”林意看著他,冷冷的說道。

    他的肌膚血肉也被這異樣的光明照耀得近乎透明,內裡的血脈也是一根根清晰可見,甚至露出骨骼的影跡,然而不知為何,他的肌膚和血肉卻沒有變得越來越蒼白和透明,反而有一種濃烈的紅意在浮現開來。

    佛宗突然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不喜歡自己未知的事物,而且這名年輕而強大的修行者的諸多異樣也讓他感到了一種可怕的威脅,他不喜歡節外生枝。

    “任何偉大都來自於偉大的嘗試,我或許會成為整個密宗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存在。”

    他如同誦經般無比肅穆的說了這一句,然後如同從身體深處發出了一聲悶哼!

    隨著這一聲悶哼的響起,一股異常鮮活的生命氣息和極為精純的精神念力從他體內深處隨之狂湧而出。

    林意冷冷的看著佛宗,他感覺到這股鮮活的生命氣息和精神念力朝著自己的身體和識海侵襲而來,他頓時有些反應過來,冷笑道:“原來你真正的想法,是想拋棄你自己這具老朽的身體,佔據我的身體,獲得新生。”
Babcorn 發表於 2019-4-9 22:03
第七百十二章 神術

      佛宗昏黃色的眼瞳之中泛出幽幽的光焰,他先前是吃驚,但現在卻是開始陷入極度的震驚和深深的恐懼。

  他原本覺得自己洞悉這些世俗間修行者的一切想法,知道這些人內心的渴望和野心,從而他的提議會轉化成讓他們無法拒絕的靈魂最深處的誘惑,然而看著林意冰冷的面目,聽著這樣的聲音,他卻突然醒覺,似乎林意才是那真正掌控一切的魔王。

    他的身體冰冷起來,並非是因為恐懼本身,而是這樣的逆天神術正在迅速的將他的生命精華從他這具老朽的身體裡剝離,而且不可逆轉。

    在他自己的感知世界裡,他的神魂都正在法陣的推動下脫離他的肉身,就像是鑽出九層高塔的頂端,然後朝著林意的肉身躍去。

    按理而言,這種一躍而下,便是直接侵入對方的識海,和對方的精神念力做一番廝殺。

    以他苦修一生的精神念力,不可能在這種精神念力的爭奪之中失敗。

    除非這些異族的修行者在他施術之前就醒覺,否則到了這個時刻,便是順理成章,就如同石塊從高空墜落,自然會迅速落入水中。

    然而令他無比震驚和恐懼的是,他的精神念力如石塊始終無法入水,他的精神念力和林意的識海之間,就如同始終隔著厚厚的一層皮膜,根本無法穿透。

    “怎麼可能!”

    他不可置信的叫出聲來,用盡最後的力量瘋狂的催動著法陣的力量,想要讓自己的精神念力穿透這層阻礙,然而這層厚厚的皮膜卻是越來越厚,越加堅厚。

    噗的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狂噴出來。

    這口鮮血極為粘稠,就像是內臟破碎和腐爛之後的產物,然而頃刻間散發出濃烈的異香,竟是沒有任何血腥的味道。

    林意的眉頭皺得更深,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明白這名拓跋氏的佛宗為了續命,究竟常年服用了多少驚人的靈藥。

    轟!

    佛宗左手之中托著的那顆寶珠上流轉的光焰徹底破碎,那些神聖明亮的光線紊亂的交織在一起,垂幔上的金色符文和銀色符文紛紛炸裂。

    脫離佛宗蒼老身體的神魂念力被盡數逼回自己的身體,原本的雙瞳已經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在這神魂念力重新和肉身結合的一剎那,他的雙瞳之中重新燃起一絲神光,他瞬間看到一副可怖的畫面。

    林意的臉上一片深紅。

    一層厚厚的深紅粉末籠罩著林意的整個面具,就像是一個可怖猙獰而沒有絲毫縫隙的猙獰頭盔。

    這種深紅的粉末在他此時動盪不堪的感知裡,是從林意的血肉之中生出。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他伸出右手,伸出一根手指點著林意,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厚厚的丹汞在林意的臉上如同退潮般迅速退去,隱沒在他的血肉之中,露出了林意極為乾淨的臉龐。

    林意緩緩的抬起了手,朝著自己手上的那道傷口看了一眼。

    這名拓跋氏的佛宗張開了嘴,卻是無法說出話來。

    他看到林意手上的那道血口竟然已經收口,隱隱只餘一道紅線。

    林意沒有第一時間有所動作,他認真的感知了一下這名佛宗的身體,他確定這名佛宗的生機已經徹底衰敗,無論是精神念力和真元氣息都已經構不成任何的威脅,他才微微抬首,看向這名佛宗的雙目,然後認真的說道:“之前和你們密宗那名上師交手,便確定任何看似無形的精神念力手段,無非也是利用真元和特殊的元氣,侵入對方修行者的特殊經絡之中,這和歷史上有些修行者利用一些細針直接操控修行者的思緒和身體沒有多少差別,既然是真元…那任何真元都不可能穿透厚厚的鉛塵。”

    “怎麼可能!”

    佛宗眼瞳之中的幽光迅速的黯淡下去,他的身體像一堆碎骨一般委頓下去,只有他的聲音依舊低低的響起:“洗淨鉛塵…這原本便是修行者世界裡最通俗的說法,鉛塵這種俗物,天生是修行者真元的天敵,對人之氣血更是有不可預估的損壞,一名修行者,又怎麼可能將這種毒物大量的積存和融合在氣血之中而不死,甚至還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的生機和力量?”

    “修行者有萬般法門,或許你也可以將這種手段看成一種你們密宗不瞭解的神術。”

    林意忍不住搖了搖頭,他也有些感嘆的看著這名佛宗,道:“就如你方才動用的那種手段,在我們看來,也是不能理解和從未聽說過的逆天神術,在我見過的任何記載裡,都沒有聽說過一名修行者能夠通過特殊的強大手段,將自己的意識和記憶傳繼到另外一個活生生的生命體內。若說神術,這才是真正逆天的神術。”

    林意的語氣裡充滿感慨。

    這的確是一種逆天的手段,只是這名老僧機關算盡,最終卻並未成功。

    他的身後響起輕微的咳嗽聲。

    白月露和夏巴螢兩人已經從法陣的壓制中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只是剛剛那種神魂被剝離般的痛苦和恐懼,還是讓兩個人的身體不斷的抽搐,難言的痛楚。

    “你是怎麼發現我是騙你的?”

    拓跋氏佛宗口中不斷流淌出污穢的鮮血,即便這些鮮血散發著濃烈的香味,他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他此時的眼瞳裡全部充斥著不解,“你怎麼可能發現。”

    “因為他。”

    林意的目光落向那名白衣小僧。

    他看著那名白衣小僧,道:“任何一個人都有著對生命的渴望,然而即便他再怎麼不動神色,當按照你所說,真正可以讓他獲得長久的壽元時,他卻似乎並沒有任何的期待和欣喜。我不知你用什麼手段或者平日裡怎麼教訓,讓他在這種時刻都不敢有絲毫提醒的神色流露,然而我的修行手段,卻和別人不同,我比任何人都更能清楚的感知他的氣血運行,驚懼和真正面對死亡時的氣血流動,和能夠得到救治時的渴望絕不一樣。”

    拓跋氏佛宗不可置信的轉向那名白衣小僧,直到此時,他終於明白這些世俗的修行者比他想像的更要可怕百倍。如果有真正的地獄,他很想拖著所有這些人一起墮入地獄,萬劫不復,然而就在這一回首間,他的生命已經徹底到了盡頭。

    他的頭顱垂了下去,骨骼之中響起許多泥潭之中釋放沼氣的聲音。

    他拿著寶珠的那隻手無力的垂在他徹底癱掉和從內裡破碎的身體上,那顆黃色的寶珠沿著他手掌邊緣就將滾落。

    這時,那名白衣小僧俯身,抓住了那顆黃色寶珠。
Babcorn 發表於 2019-4-9 22:04
第七百十三章 保守

    沒有人去阻止這名白衣小僧的動作,對於林意等人而言,這名白衣小僧太過弱小,此時他剛剛從死亡的邊緣逃離,而且林意從他的身上感知不到任何的敵意。

    他和白月露、夏巴螢此時首先要面對的,是來自這家座輦之外的殺意。

    在法陣徹底消失之前,這名拓跋氏佛宗和他的對話不知是否會被外面的人聽到,但此時,隨著籠罩著座輦的法陣徹底消失,那些垂幔上的元氣波動消隱,法陣之外的那些密宗大能明顯也感知到了佛宗氣息的消亡。

    一股股強烈的殺意,就如同潮汐一般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更遠處的城牆上,連連響起驚呼聲和厲喝聲,響起無數軍械震動的聲音。

    強烈的殺意和澎湃的元氣波動讓那些垂幔更加波動不堪,甚至讓這些垂幔開始破碎,如同經歷了千年風霜終於腐朽一般,片片灑落。

    也就在此時,這名白衣小僧抓住了這顆黃色寶珠,正挺直身體。

    因為剛才的失血,這名白衣小僧的身體顯得更加虛弱,甚至給人一種隨時都會倒下死去的感覺,然而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是,他挺直身體抬起頭的剎那,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軟弱怯懦的神色,他的眼中再也沒有絲毫的驚恐,唯有無盡的威嚴。

    若非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變化,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螢三人絕對不會覺得這前後是一個人。

    透過那些如腐朽般被崩解的法陣和外來的殺意撕碎的垂幔,外面所有的人看到了這名白衣小僧的身影,看到了倒在他身旁的佛宗的屍體,看到了此時白衣小僧的威嚴。

    所有的人都想不到那一片光明消失之後,竟然會看到這樣的畫面,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驚裡。

    威嚴只是一瞬。

    白衣小僧突然微笑起來。

    他的微笑溫和而充滿慈悲,像極了剛剛死去的佛宗。

    他抬起左手。

    之前的佛宗是左手托著那顆寶珠,但他此時卻是右手托著那顆寶珠,他左手結印,有稀薄的真元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然後圍繞著他的手指旋轉,漸漸變成明亮的光線,結成一朵若有若無的白色蓮花。

    這朵白色的蓮花彷彿在風中隨時會幻滅的光影,而且在這名白衣小僧的手中也只存在了短短的一個剎那,然而只是這樣的一個短暫出現而消失在所有人眼中的片段,卻瞬間讓四周的天地裡響起了無數聲的佛偈。

    林意的面色沒有改變。

    只是他的眉頭不自覺的蹙起,他的心中也是震動不堪。

    他視線所及,所有的密宗修行者,無論是那些衣衫襤褸的苦行僧,還是那些身穿無比華貴的僧袍的上師們,都同時跪了下來,他們跪拜的中心,便是這架座輦,這架座輦上的白衣小僧。

    所有的密宗修行者,全部對這名白衣小僧表示臣服,虔誠無比。

    一名身穿紫色僧袍的密宗上師近乎匍匐前行,來到了這架座輦之前。

    這名白衣小僧上前數步,將左手托著的那顆寶珠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嗑擊,然後輕聲的誦讀了一段晦澀的經文。

    這名密宗上師原本帶著一絲惶恐和不安,然而當一股精純的精神念力從這顆寶珠上透出,落入他的額頭,再聽到這段經文時,這名密宗上師激動無比。

    他的右手從衣袖之中探了出來。

    他的右手握著一根紫金色的降魔杵。

    白衣小僧左手握住了這根紫金色的降魔杵。

    四周黑暗的天地裡,頓時響起響亮的誦經聲。

    此時的誦經聲嘹喨而歡騰。

    即便聽不懂任何經文的意思,但即便是林意都感受到了一種歡迎新生的意味。

    “夏巴族和他助我轉生,更獲大神通。”

    這名白衣小僧盤坐下來,只是他強打著精神點了點林意等人,說道:“是友非敵。”

    所有密宗修行者聽到他的話語,全部只是繼續誦經,只是誦經的聲音變得綿密而低位,不敢遮蓋住他的聲音,但遠處黑暗之中卻響起更多的驚呼聲。

    因為此時這名白衣小僧不只是說話的語氣,就連語音都和那名死去的佛宗十分相像,語音都有蒼老的感覺。

    白衣小僧突然又喊了數人的名字,然後道:“你們留下,其餘人先行退去。”

    密集如潮的腳步聲瞬間響起,所有的密宗修行者,包括拓跋熊信在內的拓跋氏人也全部退入了內城,只有一名苦行僧和兩名著衣華貴的法王到了座輦之前。

    白衣小僧漠然的看了這三名密宗修行者一眼,道:“你們是此間真正知道我來歷的人,你們當然知道我真正是誰?”

    這三名密宗修行者的身體都是微微一震,他們看著這名白衣小僧,看著今日已經如同神蹟出現,被尊者認可的轉世靈童,這一任的佛宗,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白衣小僧緩緩的吸了一口氣,道:“你們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三名密宗修行者的身體又是一震,其中一名法王強行鎮定心神,微微抬首,道:“您便是佛宗。”

    白衣小僧淡淡的笑了起來,道:“你們的確應該明白,我們拓跋氏密宗想要擁有以往的信眾和威嚴,便一定要將這樣的秘密和謊言繼續保持下去。不管這架座輦裡發生了什麼,不管我是如何或者,他是如何死去,不管我接下來要做何等的選擇,你們應該明白,我就是佛宗,我會讓瓦密寺和納措兒湖的轉生密宗好好的存繼下去,變得更加強大。”

    聽到白衣小僧這樣的話,這三名密宗修行者同時震動,三人齊聲頌讚,再次拜伏在地。

    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螢三人互望了一眼,也都十分動容。

    聽之前那名佛宗說,這名被選定的靈童比他還要優秀,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那是那名佛宗的謊言還是真話,但此時看來,這名白衣小僧剛剛從死亡的邊緣逃離,便迅速用如此的手段懾服密宗這些修行者,這種聰慧,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厲害。

    “我和他應該不同。”

    就在此時,白衣小僧的身體晃了晃,他真正的顯露出了極度的虛弱,只是他還是轉過頭去,看著那名佛宗的屍體,認真的對著這三名密宗的重要人物輕聲說道:“轉生密宗想要繼續存在,便必須保守這樣的謊言和秘密,但若是想要更加強大,想要正統,要讓任何人走到面前都覺得信服,首先便是要沒有謊言。”

    三名密宗修行者身體如鐵般僵硬,他們微微抬起頭來,看著這名年幼的佛宗,總是覺得這種改變會帶來無盡的災難。他們剛剛堅定下來的內心,便又開始動搖。

    “想要正統,拓跋氏不可能幫得了我們。”

    白衣小僧的目光落在林意的身上,“但先生他幫得了我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9-4-9 22:04
第七百十四章 聖子

    三名密宗修行者沉默不語,他們並不懷疑林意的強大,然而他們同樣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們這一脈密宗的轉世靈童從未以這種方式出現過。”

    白衣小僧看著這三名沉默不語的密宗修行者,搖了搖頭,道:“外界必然會有質疑,已經必須改變。”

    三名密宗修行者的喉結都艱難的湧動著,的確如他所言,以往所有轉世靈童,都是佛宗死後經過一段時間的尋覓所得,但如今日,這名繼任的佛宗直接出現在死去的佛宗身側,城中便必然會有不少人懷疑他是直接藏匿在這座輦之中,尤其是那些十分靠近這座輦的拓跋氏修行者,他們甚至可能提前感知到他的氣息,更加確定此點。

    “拓跋氏乃至黨項,他們最敬畏的並非是我們的傳統,而是我們的力量,能夠完美的繼承以往佛宗的經驗和知識,這種精神念力方面的力量,尤其值得他們畏懼。”

    白衣小僧平靜的看著這三名依舊糾結難斷的密宗修行者,緩緩的接著說道:“但在質疑出現之時,便需要有足夠的力量解決這樣的質疑,先生和夏巴族能夠幫得了我們,否則今日裡…我或許能夠活著,你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活,而夏巴族也自然可以從這裡找出足夠的破綻,告訴天下人,我們這一脈密宗的謊言。”

    這三名密宗修行者平日裡都是心智極為堅定的法王,然而聽到他此時所言,這三人心中都是大震,面色劇變。

    的確,今日這些畫面已經足夠可疑,若是這新任佛宗再落到夏巴族手中,而且林意等人在座輦之中親眼見證了這一任佛宗如何生成,若是今日決裂,他們光是憑藉這架座輦,便應該找到足夠的證據。

    “任何改變都可以是更加光輝和神聖的起點,你們始終無法得證大道,便是因為始終蒙垢,不得淨琉璃之心。”白衣小僧看著這三名密宗修行者,緩慢而堅定的說道:“這城中所有人之前都看到了這架座輦之中前所未有的神聖光線,而我伴隨著佛宗的死亡而新生,所以我自然是在光明之中誕生的聖子,聖光之中直接轉生的光明聖宗。”

    聽到此處,三名密宗修行者面上已經沒有緊張和驚懼,反而都是一片莫名的歡喜,這三名密宗修行者齊齊頌了一句讚詞,紛紛俯身在地,口稱光明聖宗。

    “你們先行下去,看住拓跋氏那些人,我不希望有拓跋氏的人先行離開這座城,今夜這座城必定被光明和火焰籠罩,淨化罪惡。你們接下來便配合先生和夏巴族行事。”

    白衣小僧對著這三名密宗修行者,手指結印,如拈花般微笑。

    這三名密宗修行者再無絲毫猶豫,都是帶著歡喜般迅速朝著城內行去。

    “先前這佛宗是左手持法球,你是右手,這有什麼說法嗎?”林意看著放在這名白衣小僧膝前的降魔杵,又看著他此時結印的左手,看著他右手托著的那顆法球,實在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問道。

    “這是增智法球。”

    白衣小僧看著林意,隨著那三名密宗修行者的離開,他的神情驟然放鬆,嘴角沁出些鮮血,他光滑晶瑩的額頭上,也驟然出現了無數條細微的皺紋,內裡的血脈扭動著,顯得有些痛苦,只是他的聲音依舊十分平穩,“拓跋氏這一脈密宗的最早任佛宗,是來自西域的增智法王,他帶著大量的經文一路從西而來傳道,沿途歷經五十餘年,最終到了納措兒湖畔時壽元耗盡,坐化在納措兒湖畔,瓦密和納措兒湖是他最後的修行法地,留下了他所有的法器,所以拓跋氏佛宗便擁有了今日的地位。這顆法球可以驅散對自身不利的邪念,簡單而言,便是若是有別的精通精神念力的修行者攻擊過來,這顆法球便能幫助化解,而另外最為重要的功效,便是幫助精神念力的修行,以及在施術之中,大量增幅精神念力。”

    微微頓了頓之後,這名白衣小僧調勻了氣息,接著說道:“任何修行法門都有破綻,我們這一脈密宗的精神念力手段自然也有破綻,而每一任佛宗都知曉克制秘術,所以歷代佛宗只要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只要這顆法珠在身上,下面任何法王都不敢為亂,就如剛才那三名密宗法王,若是我徹底恢復,我也可以對他們造成重創。至於左手右手,這便只是傳統,上一任佛宗是左手,這一任佛宗便是右手,再下一任,便是左手。這在密宗法門之中,代表著新生和輪迴。”

    “規矩太多,記住也難。”

    林意忍不住搖了搖頭,看著這名白衣小僧,終究有些擔心,問道:“你傷勢如何?”

    “不會死,不被人直接殺死,活到百歲都沒有問題。”

    白衣小僧看著林意微苦的笑笑,道:“四方遊牧民眾和邊民的虔誠侍奉,即便是那些有著凶獸守護的,堆著壘壘白骨的高山崖間的靈藥,都會有捨生忘死的信眾採集而來。密宗的諸多靈藥,恐怕便是你們這些中土王朝的貴人都想像不到。”

    夏巴螢冷笑的看著那名佛宗的遺體,道:“所以從一開始,他所說的都是謊言。”

    “只是我無法提醒,無法反抗,因為他手中有這增智法球,他只要一個動念,我就死了。”白衣小僧說道。

    “我姓林,叫林意。”

    林意看著他,輕聲道:“你叫什麼?”

    “天光納錯。”白衣小僧垂下頭來。

    他此時沒有任何的喜悅。

    即便他活了下來,成了真正的佛宗。

    只是他被選擇成為靈童而常伴在上任佛宗的身側開始,他便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親人。

    他孤單一人長留在這世間,尚且做著他許多不願意而必須做的事情,對於他而言,更為悲傷的是,他這一生,還必須孤單的走這樣無比漫長的道路。

    他的悲傷沒有掩飾。

    林意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至少你還有朋友。”
Babcorn 發表於 2019-4-9 22:05
第七百十五章 碎裂

    天光納錯的身體微微顫抖,只是先前所受的嚴苛訓練還是讓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謝謝。”

    他輕聲的回應道。

    “歷代轉世靈童理應和你是同樣遭遇,那為何到了最後,卻都反而變成了這樣冷酷無情的佛宗?”夏巴螢看著他,卻是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

    天光納錯搖了搖頭,苦澀的說道:“或許是因為他們身邊的人,都不想看到他們的改變?或者說,我們這一脈密宗的朋友,也需要他們這樣冷酷無情。”

    “密宗想要真正的正統,便要和世俗的世界徹底割離。”夏巴螢看著他說道。

    天光納錯看著她清亮而威嚴的雙目,道:“所以你們和拓跋氏不同。”

    夏巴螢認真的看著他,道:“我也希望你能成為那種真正的正統,真正將光明帶給所有像你一樣不幸的人的光明聖宗,我不想見到你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驟然發現自己擁有了令人欽羨的權勢之後,便再變得同樣的冷酷無情。”

    天光納錯知道這是來自世俗的警告,而且應該是來自今後可見的黨項最強大的統治者的警告,只是他此時只是緩緩點頭,卻並未給予任何回應。

    他雖然太過年輕,但卻是真正擁有大智慧者。

    他無法對自己的將來給出確定的預告,而且就如此時,他知道自己並非是那種已經徹底開悟的,身心皆通的真正聖者。他尚且迷茫。

    他尚且需要找尋自己真正的人生意義,以及從此時的悲苦之中,知道自己真正的平靜喜悅。

    “先生您應該來自南朝,我聽說南朝有許多的佛寺,有許多的高僧大能,南朝的皇帝本身也是慈悲濟世。他們修的佛法和我們密宗不同,不屬於同一脈,若有機會,我想去南朝學習,修行,我想知道他們這些自己離家的出家人,是如何真正的成為聖賢。”天光納錯抬起頭來,看著林意,說道。

    慈悲濟世那也是相對而言,再我看來就不怎麼慈悲。林意原本就是忍不住想這麼說的,只是看著這名小僧的眼神,他卻是忍不住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道:“若到了合適的時機,我會安排。”

    四人都沉默下來。

    這短短的時間裡變化太過劇烈,所以就連林意都並沒有注意到白月露在這段時間裡分外沉默。

    當四周天地一切安靜下來,白月露抬起頭,看向北方的星空。

    其實她真的很同情天光納錯。

    她最能理解此時天光納錯的心情,甚至能夠感同身受。

    因為現在的天光納錯,讓她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她覺得天光納錯很像她自己,所以她很看好這名年輕的光明聖宗。

    所有人都徹底調勻了呼吸。

    夏巴螢轉頭看向天光納錯,道:“應該可以開始了?”

    天光納錯明白她這一句話的真正含義,他沒有猶豫,點了點頭,道:“應該可以了。”

    林意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話,只是發出了一聲長嘯。

    第二道城牆內有將軍營帳。

    拓跋熊信坐在營帳內,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他是這座城的城主,然而此時他營帳外足有二十名密宗的修行者停留,這些密宗的修行者,此時顯然不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停留在此。

    他聽到了這一聲長嘯,他的目光瞬間劇烈的閃動起來,似要馬上做出某個決定,但下一刻,他卻是硬生生的忍住。

    內外兩道城牆上的高處,所有拓跋氏的軍士都無比警惕的看著城牆內外。

    其中的一些將領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這些密宗修行者的異動,只是在沒有任何軍令傳遞而來之前,他們也不敢妄動。

    ……

    正對著夏巴族聯軍的外城牆的高處,凝立著一名身披著厚厚黑毛披風的身材壯碩的拓跋氏將領。

    他的身旁插著一根長槍,而他身前的石板上,卻是熱意繚繞,甚至散發出一股異樣的紅光。

    一顆不知道是什麼禽鳥的蛋就被他放在那塊石板上。

    這顆禽鳥的蛋是青藍色的,看上去十分堅硬,但任何人看到這顆蛋,首先會注意到的,是它的大小。

    它足有嬰兒頭顱般大小。

    此時這顆蛋顯然已經被熱力烘熟。

    堅硬的蛋皮正在發出咔咔的裂響,片片碎屑掉落,內裡的蛋白一點點顯露出來,如白玉般晶瑩,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當林意的長嘯聲響起時,這名拓跋氏將領伸手拔起了身旁的長槍。

    他可以敲碎這個蛋的蛋殼,開始吃蛋,也可以順便敲碎這顆蛋下方的那塊石板。

    這個石板相當於一個天然的陣樞,只要他將石板擊碎,讓冷空氣湧入,變成徹底破壞下方一片熱泉的平衡,接著那些熱氣的放肆噴湧,就能讓城牆上懸掛著的那些冰凍巨瀑般的冰棱對試圖攻城的軍隊造成可怕的威脅。

    他的雙瞳此時一片晶瑩,全部都是城外台階上那些冰礫反射的冷光。

    先前林意和那名密宗上師的戰鬥,已經讓城牆上不少懸掛著的冰棱掉落而碎裂,此時那些台階上就如同佈滿了無數冰棱的匕首。

    和此時絕大多數拓跋氏的將領一樣,他直覺今日城中的氣氛已然不對,然而在他看來,想要一口吞掉這座城,僅憑修行者是不可能的。

    但這些夏巴族的人膽敢攻城,他和所有拓跋氏的將領,就會讓他們付出難以想像的慘重代價。

    地面突然微微震動起來。

    這名拓跋氏的將領有些疑惑的看向黑暗籠罩裡的夏巴族聯軍的營區。

    那片營區此時還是死氣沉沉,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的動靜。

    然而就在下一剎那,這名拓跋氏眼中的冷傲徹底變成了震駭,他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尖叫。

    一條龐然巨|物從黑暗的荒原之中出現,它在星光下仰起頭,以可怕的速度朝著他所在的城牆游動而來。

    它龐大的身軀在地上掃蕩出深深的溝壑,那些堅硬的灌木叢和利刃般的冰雪,在它的身下擠壓成粉。

    無數聲駭然的驚呼聲從城牆上響起。

    喀嚓一聲爆響,這名拓跋氏將領身前那顆蛋的蛋殼徹底炸了開來,而他的驕傲信念,也碎裂得無影無蹤。
Babcorn 發表於 2019-4-9 22:05
第七百十六章 蛇首

    營帳中原本端坐著的拓跋熊信站立了起來。

    一股從他體內湧出的真元,急劇的抽吸著周圍的天地元氣,詭異的在他的身後形成了一道深紅色披風般的影跡。

    數聲訓斥般的聲音同時在營帳外響起。

    拓跋熊信冷冷一笑,那道如深紅色披風般的影跡圍繞著他身體如一道巨大的血刃旋轉。

    他並沒有對營帳外那些看守著他的密宗修行者綻放殺意,因為要殺這些人,此刻並不需要他動手。

    漆黑的夜色中響起如山在空中滑動的巨大轟鳴聲。

    數十道泛著森寒光澤的金屬巨|物如同天外來物般落入他營帳外密宗修行者的群中。

    這些密宗修行者都絕非弱者,然而落入此間的軍械卻是他們前所未見的詭詐迅猛,在數道如門板般的巨刃狠狠斬落地上,將地上的石板和大片的泥土如浪翻開的剎那,這些巨刃之中同時彈出數百道如活蛇般扭動的銀光。

    這些銀光都是蛇形的銀色飛索,而且帶著湮滅真元的氣息。

    數名密宗修行者的身體直接被這些銀色飛索洞穿,接著被後繼落來的如兒臂粗細的弩箭狠狠釘穿!

    大片的塵土和破碎的金屬塊物以及血肉的殘肢在營帳外飛灑,強大的氣勁將這頂營帳撕扯的粉碎,除了數名密宗修行者及時飛掠出這些軍械覆蓋的區域之外,其餘所有的密宗修行者全部瞬間被殺死。

    令這些倖存者異常心悸的是,所有的打擊都精準到了極致,拓跋熊信身周十餘丈的範圍裡,都是空無一物,哪怕是那些飛灑的金屬碎塊,都沒有一塊能夠落入這個區間。

    聽著遠處城牆上駭然的驚呼聲,拓跋熊信很清楚自己那些忠誠的部下肯定遭遇到了前所未見的可怕對手,然而哪怕連整個密宗都站在了拓跋氏的另外一邊,他也依舊沒有喪失對於勝利的渴望。

    他冷笑著看著這些驚悸難安的密宗修行者,嘲弄般說道:“現在你們應該見識到了世俗的力量,既然我們可以讓你們成神,也可以讓你們成魔,墮入地獄而萬劫不復。其實你們早就應該明白,在世俗的戰爭裡,任何像你們這樣的修行者都不過是配角,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永遠是強大的軍隊。”

    此時的他絕對有心情再奚落幾句這些背叛拓跋氏的密宗修行者,然而外端的城牆城門處,卻驟然迸發出一聲沉悶巨響。

    整座達爾般城顫抖起來。

    那條城牆在他的感知裡,就像是一條鐵索被人突然撼動,甚至不需要城牆上他那些忠誠部下的刻意手腳,整條城牆上所有懸掛經年的冰棱噗噗落下。

    拓跋熊信臉上的傲意緩緩消失。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巨|物在撞擊著城門,但他可以感知得出來這股甚至可以碾壓他的恐怖力量,而且不知為何,按理而言,夏巴族大軍要是正面衝擊過來,那外圍城牆上的軍隊,理應大量激發軍械。

    然而此時破空聲寥寥,那些理應馬上發動的軍械,卻並沒有發動。

    ……

    城牆上的許多拓跋氏軍士已經直接被嚇傻了。

    他們可以面對窮凶極惡甚至不知疼痛的悍勇敵軍,但是他們無法面對這種似乎根本無法傷害的未知生物。

    那些射在林意這條異蛟身上的箭矢如同釘不進鐵鎧的竹籤一般紛紛折斷,尤其是城門正前方那些鎮守著重要軍械的軍士,他們只是因為恐懼而身體僵硬….只是動作慢了片刻,這條異蛟的一口劇烈的噴息,就讓城門上方變成了一片死寂。

    這些精銳的軍士,直接變成了渾身開始腐爛的漆黑屍體。

    所有的冰雪從城牆上無力的墜落,堅硬鋒利的冰棱落在這條破風破雪而來的異蛟的身上,顯得無比的脆弱。

    城牆露出許久未見的本來顏色,顯出些暖意,然而這段城牆上的拓跋氏軍士卻都只覺得更加的寒冷,寒冷得讓他們不斷發抖。

    城牆上有少數將領還能保持著理智,但是當這條異蛟的蛇尾狠狠的拍擊在城門上的剎那,他們的眼中都出現了深深的絕望。

    城門上響起了無數道裂響。

    最關鍵的是,被這條異蛟碾過的所有道路,那些原本足以對騎軍和步兵造成威脅的碎裂冰棱,全部被壓碎,壓得極為緊實,完全變成了一條坦途。

    咚!

    蛇尾第二次狠狠的拍擊在城門上。

    這道堅硬的城門終於承受不住這種力量,大塊大塊的木板震碎飛出。

    開始崩碎的城門之後,數十名拓跋氏的重鎧軍士都已經駭然的四散潰逃,唯有一名持劍的修行者沉默的站立著。

    強大的修行者自然有著和天地抗爭的勇氣,即便面對著前所未見的異獸,這名拓跋氏的修行者也依舊保持了足夠的勇氣,在一片木板從他頭頂飛掠而過的瞬間,他一聲厲喝,手中的兩尺小劍如流星般飛起,飛過開始崩碎的城門裂口,隨著他的感知牽引,飛向蛇首。

    在這名劍師看來,這條巨蛇只要再次張口,或者他就可以拼著這道飛劍不要而給這條巨蛇沉重一擊,然而令他根本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這道飛劍飛出之後,這條巨蛇竟然再也沒有張口吐息。

    轟!

    他身前城門徹底的崩碎,碎裂的木片和鐵物如同奔流的河水一般衝擊而來。

    這名修行者一聲厲叱,瞬間倒飛數丈,他右手雙指並指為劍,隔空招引,他那道在氣流之中震動不已的飛劍切割空氣,發出嗤嗤的裂響,朝著蛇首上一側大如燈籠的眼球刺去。

    轟!

    然而這條巨蛇的體內就像是有氣浪猛的一炸,這條巨蛇後半段似乎都沒有發力的動作,它的前半身卻是以恐怖的速度前行,龐大的蛇頭超過了他想像的速度,甚至比那些倒飛撞來的碎木還要快,直接將他的飛劍拋在後方。

    這名拓跋氏的劍師眼睛瞪大到極致,眼瞳卻劇烈的收縮著,他連一聲驚呼聲都還未發起,直接被這巨蛇張口一咬,直接咬在口中。

    噗的一聲。

    這巨大的蛇頭正好穿過城牆,它的口中,爆開一蓬血霧。
Babcorn 發表於 2019-4-9 22:10
第七百十七章 清洗

    “還愣著做什麼!”

    城牆上諸多拓跋氏的軍士已經被嚇破了膽子,然而畢竟還有人從駭然之中回過神來,一名拓跋氏將領一把推開呆立在一架軍械旁發愣的一名軍士,拔下旁邊的一根火把就要點燃這架軍械上的引線。

    然而也就在此時,噗的一聲輕響,這名拓跋氏將領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冒出了一截帶血的刀尖。

    這名拓跋氏將領一聲怒吼,單手握住自己胸口冒出的刀尖,同時轉過頭去。

    一名身穿輕甲的拓跋氏軍士飛快的鬆手後退。

    只是這一轉頭,這名拓跋氏將領已經喪失了力氣,跪倒在地,他口中鮮血不斷溢出,看著那退後的軍士,憤怒的叫道:“為什麼!”

    那名拓跋氏軍士平日和他親如手足,他怎麼都不敢相信,在此時偷襲自己的竟然是此人。

    “抱歉。”

    那名拓跋氏軍士羞愧的垂著頭顱,語氣微顫,“我是夏巴族人。”

    數道厲嘯聲響起,數名軍士衝向這名叛徒。

    數顆赤紅色的彈丸從那人手中打了出來,落在他們的身前。

    轟!

    數團烈火從這幾名軍士的腳下地面湧起,在這幾名軍士衝過的剎那,便將這幾人全部點燃。

    “殺!”“殺!”“殺!”……

    無數喊殺聲和烈火湧起的爆炸聲響起,這樣的畫面在許多軍械旁,尤其是那些對修行者和軍隊更能造成強大威脅的破法軍械和一些強大的火器周圍不斷的上演。

    許多火器根本來不及引燃發射,那些熟悉這些火器的人便已經被身邊的同伴刺殺,而有些火器還未等有人想要使用,就已經在城牆上猛烈的爆炸開來。

    林意等人停留在佛宗的座輦上未動。

    他和這座輦上的天光納錯和夏巴螢,便是這場大變的始作俑者,然而座輦周圍卻是一片平靜,似乎根本沒有人又閒暇顧及他們。

    座輦的百丈之外,不斷有密宗的修行者遊走。

    那些最為強悍的苦行僧都已經聚集在此,即便再靈巧的飛劍也不可能直接突破他們的防禦,對座輦上的新任佛宗造成威脅。

    林意看著城牆上那些手足廝殺,看著這些不斷的爆炸和火光,他的眼睛裡也充滿了感慨。

    怪不得夏巴螢在一開始就將這座城視為囊中之物,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明白,恐怕從夏巴螢真正成為夏巴族的主人開始,她就已經在想著這座城,同時對於這座城的滲透也從未停止。

    尖利的示警聲在城中此起彼伏。

    城中的各個角落,鮮血和火焰也已經開始不斷綻放。

    除了夏巴族隱匿的奸細在此時紛紛發動之外,那些密宗的修行者也已經開始行動,開始冷酷的刺殺身邊那些拓跋氏的重要人物。

    很多擔任要職的拓跋氏權貴甚至連思索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被平日裡保護著自己的祭司和供奉殺死。

    隨著這些聲音的響起,第二道城牆上的所有拓跋氏將領自然已經明白了今日動亂的來源,知道這些原本屬於拓跋氏的密宗修行者已經是可怕的敵人。

    第二道城牆上一道陰影裡,數塊防水和防火的黑氈悄然從數架軍械上滑落。

    這數架軍械極為獨特,就像是某些寺廟裡供奉著的古銅佛像。

    “動手!”

    一名身穿黑色重甲,只餘兩個眼睛在重甲的面罩之外的拓跋氏將領沉重的呼吸著,豁然朝著前方底下伸出手指,對著身前的十餘名軍士厲喝道。

    這數架軍械根本不需要做任何調整,因為先前它們就已經對準了那架座輦的位置。

    然而聽著此時的命令,這十餘名拓跋氏的精銳軍士都是一陣發愣,之前他們調整這些軍械,便是為了提防這些夏巴族的人對佛宗突然動手,然而此時,看著這名拓跋氏將領手指所指,竟是那名在光明之中誕生的新生佛宗?

    “密宗叛亂,先殺佛宗!”

    看著這些部下還呆著不動,這名黑甲將領再次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然而這樣的命令卻讓這些軍士陷入了更嚴重的思緒混亂,他們茫然無措。

    “違令者斬!”

    這名黑甲將領看著這些軍士還不動手,又氣又急,隨著一聲厲喝,他的手中出現一道刀光,刀光落處,距離他最近的兩名軍士頭顱往上飛起。

    兩名軍士的死亡在此時根本不算什麼,然而這樣的畫面卻正好落入了座輦上天光納錯的視線。

    他將身前的那根紫金降魔杵握在手中,站了起來,然後指著那名刀上還在滴血的黑甲將領,出聲說道:“拓跋氏王血,已被心魔所污,入魔者,必先破其頂骨,將殘軀置於烈火之中焚燒,令其魂靈墮入地獄,百世輪迴方能贖清罪惡,才得解脫。”

    這名黑甲將領的身體驟然僵住。

    他前方那些剩餘的軍士原本已經下意識的朝著那些軍械伸出手去,此時聽著天光納錯如審判般的話語,身體裡好像瞬間被注入了無盡的力量和勇氣,反而一聲喊殺,朝著那名黑甲將領衝了過去。

    “今日烈火必定洗清罪惡,有大勇氣除魔者,有大功德。除魔戰死者,免三世苦修,入無上妙境,成尊者。”

    天光納錯接著說道。

    他的聲音並不算太響亮,但是在這樣的混亂之中,卻是很多人都清晰的聽到。

    那名黑甲將領明明平日裡可以輕易的殺死所有這些撲來的軍士,然而不知為何,聽著這名佛宗的聲音,看著這些根本無懼死亡衝來的軍士,他的手腳都似乎有些莫名的痠軟,他只是下意識的砍倒了幾名軍士,便被後繼的軍士撲倒在地。

    驚恐的慘叫聲從這名黑甲將領的口中不斷響起。

    他身上的黑甲被不斷卸下,他身上不斷湧出的鮮血和這些撲在他身上的軍士的鮮血不斷混雜,破碎的血肉四灑,甚至都分不清是他的,還是這些軍士的。

    更多的軍士從兩側衝來,衝向這名已經接近死亡的軍士。

    城牆上很多將領都滿含懼意的看著這樣的畫面,但其中的絕大多數人終於徹底的清醒,此時對拓跋氏的存亡最關鍵的,並非是外面那支已經發動的夏巴族聯軍,而是此時城牆下那塊空地上,站立在座輦上的那名白衣小僧。

    “必須先殺了他!”

    “所有能去的修行者,全部過去,不要給他們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一名拓跋氏的高階將領身影往黑暗中退去,同時寒聲發出了這樣的命令。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17:47
第七百十八章 雷罰

    長久以來,對於絕大多數拓跋氏人而言,這些密宗的僧侶就是神靈的代言人。

    和中土王朝的子民臣服於天子不同,這些密宗的僧侶在無數年的布道之中收穫的是更為虔誠的信仰和付出。

    無論這些僧侶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在絕大多數信眾看來,必定是遵循神靈的旨意,有著特殊的意義。

    絕大多數將領的威信根本無法和這些僧侶相比,最為關鍵的是,佛宗在整個拓跋氏密宗的體系裡,一直都是最為隱秘而偉大的存在,是佛祖的化身。

    佛宗平時很少見人,只在許多特定的節日,才會露面對虔誠的信眾散佈智慧的光輝,但絕大多數信眾都陷於貧苦之中,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一生的目標,恐怕都是想要親眼見到佛宗,並接受佛宗的摩頂祝福,然而這種目標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便是真正的奢望,他們一生都甚至無法親眼見到佛宗。

    這些人一生困頓,但即便在這樣的困境之下,他們都願意將一生所積蓄的財產毫不吝嗇的供奉給密宗,供奉給這些苦行僧侶。而這些錢財,在平時可能比他們的命還要重要。

    佛宗的一切都意味著神聖,對於信眾而言,哪怕是佛宗身上的汗液、泥垢,甚至唾沫,都甚至是治病救災的靈藥。

    在中土王朝,若是一名皇帝御駕親征,自然令軍隊士氣大增,但若是和佛宗親征相比,這種士氣大增的程度,恐怕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此時,便相當於是佛宗親征!

    佛宗手持降魔杵限於亂陣之中親征,這恐怕也是拓跋氏擁有佛宗以來第一次!

    若不能盡快將這名佛宗殺死,恐怕城中的拓跋氏軍隊將會直接陷於內亂,根本不需要外面的夏巴族聯軍攻進來,達爾般城內的拓跋氏軍隊就已經遭遇滅頂之災。

    天地間的寒風宛若突然消失,然而寒意卻反而更加刺骨,原本明淨只有少許流雲的夜空裡,突然多了許多亂雲。

    林意感受著四面八方的殺意,他的心境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覺得這樣的感覺十分熟悉。

    當日在鐘離城牆上,便是如此。

    他已經有了這樣的戰鬥經驗,而且不同的是,他遠比當時強大。

    十餘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在他的感知裡首先逼近。

    那是十餘名一席黑衣的修行者,他們沿著第二道城牆的陰影悄無聲息的如一隻隻黑色的蝙蝠飛掠而下,在落地的剎那,他們身上的黑衣震起,都抖出數個一模一樣的影跡。

    這些修行者不知是什麼宗門,這種真元手段十分奇特,即便是以林意的感知,也無法清晰的判斷出他們抖出的那幾條身影之中,哪一個是他們的真身。

    只是這些修行者都只是連如意境都未到的修行者,哪怕對於拓跋氏的第一波攻擊而言,也應該只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

    林意抬起頭來,他的目光離開這些黑影,落向高空之中的一朵烏雲。

    這朵烏雲的下方,突然出現一道渦流。

    這道渦流的外部卷吸著雲氣,不斷的拉長,只是令林意驚訝的是,這明明像是有銳器要破空而至,然而這渦流的變化卻是十分緩慢,近乎凝滯不動。

    數十道黑影急劇的逼近這架座輦,林意的注意力並沒有在他們的身上,夏巴螢和白月露似乎也根本沒有對他們出手的意思,然而就在此時,這數十道急速衝刺的黑影突然分成更多的黑影。

    並非是完整的身影,而是碎影!

    有些黑色的影跡只是隨著真元的消散而重新變成虛無的風,但許多黑色的影跡邊緣卻是瞬間變紅,流淌出鮮血。

    一片駭然的驚呼聲響起。

    就像是從虛幻的世界被拉回現實,這些如黑色蝙蝠又如鬼魅般的身影,全部被切割成了流淌著鮮血的碎塊!

    噗噗噗…..

    一陣令人窒息的碎塊落地聲響起。

    直到這些碎裂的血肉之軀落地,許多人才隱隱看清空氣裡流淌的一些紅線。

    紅線上的紅意開始消退,細小的血珠從紅線上滴落,這些紅線露出金色,卻是一根根金絲。

    所有金絲匯聚的源頭,是一名身穿華貴袈裟的密宗法王。

    所有這些金線如活物般朝著他的右手手腕收回,變成一串金色的菩提子。

    轟!

    最外的城門處,那條巨大的異蛟已經徹底穿過城門,它在穿過城門的剎那,尾部在城門的兩側拍擊,將這完全是堅硬的石塊堆積出來的城門洞都拍得亂石紛飛。

    它徑直朝著林意所在的這架座輦而來,巨大的蛇吻之中還流淌著粘稠的鮮血,看到這樣猙獰的畫面,即便是剛剛殺死了那些修行者的這名密宗法王都是驚駭失色。

    這條異蛟抬起身來,它的前半段身體抬起時,就已經超過了身後城牆的高度,巨大的身軀甚至遮住了它身後後方的火光,這密宗法王的頭頂落下可怕的陰影。

    然而所有人都看到,林意只是對著這條異蛟點了點頭,這條如同魔物的異蛟就如同瞬間高興,顯出了溫順的姿態。

    林意比任何人都清楚士氣在這樣的大戰之中意味著什麼,他微微的笑了起來,然後朝著那條異蛟縱身躍起。

    他的身體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帶著一種難以想像的力量感朝著那條異蛟的頭顱落去。

    恐怖如魔神的異蛟垂下頭顱,它的頭頂,變成了林意的座輦。

    林意落在它的頭顱上,他負手而立。

    這條異蛟重新揚起頭顱。

    這城中的喊殺聲為之一靜。

    也就在此時,天空之中一聲雷鳴,那條吸附著雲氣盤旋的渦流,終於真正有了劇烈的動靜。

    渦流的最下端,原本平緩轉動的天地元氣劇烈的衝撞在一起,衝撞出無數的電光。

    這些電光在雷鳴聲中聚集成束。

    一道明亮的閃電,如同天神的長槍一般,朝著異蛟頭顱上的林意狠狠刺去!

    林意眯起眼睛。

    這閃電的光芒比起之前佛宗利用法陣放出的光線還要明亮,雷電是天地至威,專門誅邪,然而他決定挑戰這一道閃電。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17:47
第七百十九章 踏雷

    在一片驚呼聲中,他飛身而起,面色不變,直接朝著那道閃電一拳砸去。

    一股澎湃灼熱的血氣從他的體內迸發而出,在他的拳頭前方形成熾熱的拳風。

    轟!

    他前方的空氣被他的拳風壓迫,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悄然微動,數道深紅色的丹汞凝成劍形,在他身後的影跡中飛了出去,落向身體的右側。

    噼啪一聲爆響,這道閃電和他的拳風相撞,瞬間爆發出強大的元氣波動,無數縷更為細小的電光如細蛇一般在空中放肆的遊走。

    明亮至極的電光讓所有人都無法看清林意的影跡,然而在下一刻,在這些電光朝著更遠處游離而去,將近消失的剎那,所有人看清了林意的身影。

    他還在向上!

    他的拳頭還在保持著往上砸出的姿態,更令人震駭的是,他身無寸傷,就連身上的衣衫都沒有炸裂一條。

    那些原本還想前赴後繼朝著佛宗和他衝來的拓跋氏修行者面色蒼白的看著這樣的畫面,因為他們的眼瞳還在被明亮的電光灼燒,此時林意的身影還顯得分外的黑沉,然而越是如此,林意的身影在他們的眼中就越加顯得強悍異常。

    「噶爾丹法王!你背叛我?」

    天光納錯霍然轉身,看著第二道城牆後方某處厲聲喝道。

    以自身真元操控天地元氣引動雷電,這也絕非常人手段,他雖然並非是真正的上任佛宗轉生,但對密宗內所有修行者的手段也是瞭如指掌,瞬間便明白了出手的是何人。

    就如他選擇了林意和夏巴族一樣,密宗之中,恐怕也有不少高位者做出了其他的選擇。

    沒有人應聲。

    天光納錯此時手中的法球是拓跋氏這一脈密宗的剋星,即便此時的天光納錯還顯得十分弱小,也沒有任何一名密宗的修行者會冒險近身直接和他為敵,就算是這名法王的真元修為也遠在他之上,也不敢輕易將自己的身影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中。

    只是這並不意味著這名法王不敢隔著很遠的距離出手。

    回應天光納錯此時這句話的,是第二道雷聲。

    先前雲氣之中那道渦流形成的很緩慢,然而隨著第二道雷聲的響起,那團烏雲的上端一片通明,第二道渦流迅速形成,第二道閃電直接凝成,朝著在空中已經往下落去的林意追了過去。

    第二道雷聲響起之時,巨蛟有些瑟縮的垂下頭顱,略微盤曲起身體。

    雷電乃天地至威,任何生靈都有天然的畏懼,但此時讓這條異蛟感到危險的不止這雷電。

    不知為何,它總覺得除了林意之外,座輦上的那名厲喝的小僧也同樣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第二道雷電垂落,就連這座城裡諸多陰暗角落裡的蟲豸都感到了致命的危險,都儘可能的朝著遠離地面的更深處鑽去。

    此時林意的身體已經在空中往下墜落,然而他看著這第二道閃電,臉色卻依舊平靜,眼瞳深處甚至浮現出了一絲戲謔的神色。

    操控雷電自然是極為驚人的手段,但這種強行用真元引動天地元氣激起的雷電在威力上自然遠不如天地間自然生成的雷電。更何況他並非普通的修行者。

    他的身體可以消弭引來這些雷電的真元,他的拳風和激射而出的丹汞,可以輕易的將這些雷電引偏,擊碎。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越是高階的修行者的對抗,越是歸結於力量本身。

    若是此時引動雷電的修行者是魔宗那樣的存在,他肯定無法匹敵,但若只是神念境的修行者,這樣的真元力量引動的閃電,他恐怕可以承受無數條,直到這名密宗法王的真元徹底耗盡。

    他平靜的揮拳,朝著第二道雷電擊去!

    轟!

    明亮耀眼的雷光在他的身體上方炸裂,無數條細小的電光就像是流蘇一樣,在他的身外飄灑。

    第二道城牆後方的一間普通民宅裡,一名身穿紫色僧袍戴著金黃色僧帽的法王抬起頭來。

    他的面如滿月,甚至顯得有些微胖。

    他聽到了新任佛宗的那一聲厲喝,但他知道那名佛宗雖然隱約感知到了他氣機流動的方位,卻並無法鎖定他所在的真正位置。

    而看著第二道即將消失的雷光,他也並沒有陷入絕望和氣餒。

    他無從知曉林意的真正底細,所以他和林意的想法截然不同,他只是覺得只要這名修行者無法發現他真身所在的位置,那這名南朝的年輕人便有可能被他抓住破綻殺死。

    他的眼瞳之中有金光閃現了一下。

    天空之中再次轟隆一聲雷鳴,出現了第三道閃電。

    許多衝向天光納錯的修行者已經徹底停下了腳步。

    一種空氣被灼燒燒焦的味道直衝他們的鼻腔,這種閃電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到畏懼,但他們更為畏懼的,是那名可以御使他們前所未見的巨蛇,可以擊碎這樣的雷電的年輕人。

    林意此時雙腳已經落地。

    因為生怕對異蛟造成什麼損傷,所以他並沒有再落在異蛟的頭頂。

    他的腳下震起兩蓬煙塵,他的衣衫上帶著雷電氣息的殘留,噼啪作響。

    只是他的身上,依舊沒有任何的傷痕。

    此時第三道閃電已經落了下來。

    轟!

    在閃電落下之前,林意已經跳了起來。

    他一腳朝著這道閃電踏去。

    令人畏懼的閃電在他的腳下炸開,被他一腳踏碎。

    雷芒大作,照亮了兩道城牆之間。

    所有已經止步不前的拓跋氏修行者仰望著那道強悍無匹的身影,臉上漸漸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就像遠山上的積雪一般蒼白。

    一腳踏碎這道閃電,林意像沉重的巨石一般墜落,他的腳下再次濺起一片碎石,他的雙膝都甚至沒有多少的彎曲。

    這顯得毫無美感,然而在戰場上,越是這樣毫無美感的蠻橫力量,便越是讓人感到無比的畏懼。

    林意挺直身體。

    他很清楚如何讓這些敵人變得更加畏懼。

    他透過煙塵,看向城牆上一名持著弓箭對著他的拓跋氏修行者,搖了搖頭,道:「你真的無懼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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