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31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17:48
第七百二十章 淬身

    他這句話是問這名試圖朝著他施射的拓跋氏修行者,然而所有在場的拓跋氏修行者都覺得這是在問自己。

    無論是黨項還是吐谷渾的精銳軍隊,在很多方面都和南朝和北魏的精銳部隊有著很大的差距,士氣亦然。

    南朝和北魏的許多精銳軍隊都是經歷了無數血腥廝殺的洗禮,他們的敵人要麼就是敵對王朝的同樣精銳的軍隊,要麼就是那些地方鎮守軍都根本無法應付的馬賊。

    然而黨項和吐谷渾已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和南朝、北魏這樣強大的王朝征戰過,他們很多時候的敵人不過是一些無法和他們匹敵的部落,一些反抗他們統治的農奴。

    若是北魏的鐵血軍隊,如中山王元英座下的白骨軍,哪怕是面對這種從未見過,似乎根本無法戰勝的異蛟,他們也斷然不會像這些拓跋氏的軍隊一樣驚慌失措,潰不成軍。

    此時天光納錯和夏巴螢以及他和白月露,若是陷入的是北魏的某座雄城,不管夏巴螢之前佈置有多少的奸細,恐怕此時他們恐怕已經陷入了苦戰,不知有多少真元手段和飛劍、箭矢在他們的身周交錯。

    然而直到此時,最外的那道城牆已經混亂不堪,城中已經到處都是殺聲,火焰四起,拓跋氏的這些人卻甚至沒有對他們能夠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這便是很多南朝的強大邊軍將領從不敢看低北魏軍隊,在談及吐谷渾和黨項的軍隊時,都往往帶著些不屑和鄙夷,心中都不自覺用烏合之眾來形容的原因。

    現在的鐵策軍之所以強大,不只是有他林意和劍閣,擁有的還有從鐘離城中活下來的那一批人身上獨有的氣質。

    林意一眼之間,這名拓跋氏的修行者箭師已然氣餒,他心中生出無窮的往後退去,消失在這名南朝修行者視線中的**,他當然不覺得自己射出的箭矢會比天上落下的閃電還要強大。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名黃袍黃帽的密宗僧人悄然的出現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黑暗裡。

    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衝入他的鼻腔。

    這股香氣讓他極為舒服,他的毛髮甚至都徹底舒展開來,神魂都感覺要往天空飛起。

    那名密宗僧人雙唇未動,然而一道威嚴的聲音卻是直接在這名拓跋氏箭師的耳廓之中響起。

    這名拓跋氏箭師心中的恐懼盡消,他體內的真元隨著充盈他體內的香氣沸騰起來,盡數從指尖傾瀉|出去。

    搭在他指尖的那根黝黑鐵箭瞬間明亮,變成一道銀光,破空而出!

    嗤嗤嗤嗤嗤……

    同一時間破空的,絕不止這一根箭矢。

    至少有數十枝箭矢同時破空,在空中發出刺耳的嘯鳴,同時朝著林意落去。

    除了那一道銀光之外,其餘的所有箭矢都是紫色的箭桿,上面纏繞著鐵線,所有這些箭矢的箭簇都並不尖利,反而分散如同一朵朵鐵花。

    轟!

    與此同時,天空之中再起雷鳴,那團雷光未消的烏雲下端就如同被閃電徹底擊穿,一束閃電在半空中便受到這些箭矢的牽引,分化成無數縷明亮的閃電,然後不斷匯聚於箭身。

    這些紫色箭桿的箭尾炸裂開來,死死的電光卻依舊如箭羽在震動。

    這些紫色的箭矢纏繞著閃電,全部變成了閃電之箭。

    林意的眉頭深深的蹙起,臉上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些箭矢就像是一個法陣,已經牢牢籠罩了他的身位,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避開所有這些箭矢,而這些箭矢本身的材質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實質的威脅,只是這些箭矢能夠帶著閃電直接衝擊到他的身上,這和對方的真元力量無關。

    即便這名密宗法王的這種操控雷電手段形成的雷電和天地間真正的雷電在威力上根本無法相比,而且這些箭矢也再次讓他的力量分化,然而他依舊不可預知這些雷電若是真正侵入他的身體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從來沒有典籍會記載。

    他看過的那些最為胡言亂語的筆記裡也沒有這樣的記載,因為沒有人去以身試雷,哪怕有這樣的人,也應該直接就被雷電劈死了,留不下任何心得體會。

    無數縷深紅色的焰氣從他的肌膚下悄然滲出,往外漲開。

    他的身體表面就像是突然張開一副深紅色的焰甲,而且還在不斷的擴大。

    噗噗噗噗…..

    數十道明亮的閃電之箭衝擊在他這副深紅色的焰甲上,像衝擊進一個流沙池一般,濺起一蓬蓬塵煙,竟沒有發出太大的響聲。

    所有人都異常震撼的看著這一幕,他們看到這些閃電之箭在林意的身上紛紛破碎,那些紫色的箭桿,包括那道佈滿銀光的箭矢的玄鐵箭桿,在林意的身上就像是琉璃一般碎得乾脆,那副深紅色的焰甲和林意的身體之間,卻是一片明亮,沸騰起來。

    無數的閃電在林意的身上穿行,穿過他的衣衫,沁入他的身體。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所有的人都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所有拓跋氏的人都在心中期盼此人能夠被殺死。

    林意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的發絲根根往上豎起,連髮絲的尖端都開始流淌著亮光。

    他身外的深紅色焰氣如同風化般迅速流散,沉重的丹塵沒有往上飛揚,而是如無數沙子順著他的衣角往下流淌。

    雷音漸散。

    上方的那一團雷雲也開始徹底消失。

    然而林意並沒有死去。

    他身體的顫抖很快消失。

    他抬起頭來,忍不住笑了起來。

    噗噗噗噗……

    那些深嵌在他衣衫之中的箭矢碎片,隨著他身體血肉的動作,一片片被飛彈起來。

    所有人都沒有覺得他有所損傷。

    相反,所有能夠感知到他體內氣息動盪的修行者,都覺得此人此時的氣息變得更為強大。

    第二道城牆後那間民宅裡,那名密宗法王失神的看著那團消散的雷雲,他自己的身體劇烈的震盪起來。

    怎麼可能!

    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修行者經歷雷電的侵襲而安然無恙,生機反而變得更加強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17:48
第七百二十一章 自由

    幾道極淡的白色霧氣從林意的衣衫之中透了出來,那是寒風吹拂而來的冰屑落在了他的肌膚上,然後迅速被他的體溫蒸發。

    此時他的體溫恐怕和那名拓跋氏將領烤蛋的石板相差無幾。

    然而他覺得沒有絲毫的痛苦。

    只在數個呼吸之間,他的體溫迅速的下降,變得和常人無異。

    那體內氣血如沸的短暫過程,只是將他體內血肉深處原本壓榨不出的污垢盡數排出。

    那些細碎的雷電在他的體內穿行,並沒有對他的生機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卻造成了他體內每一絲細小血肉的劇烈震顫,甚至前所未有的抽搐,將這些細小血肉的力量壓榨出來的同時,也如同千萬根細索互相較盡,將他已經洗煉了無數遍的肉身再度洗煉。

    這種洗煉,比任何一名修行者打入他體內的真元的洗煉更加乾淨,更加強勁。

    「我要這個人活著。」

    在所有拓跋氏的修行者裹足不前,看著他無比敬畏的這時,他轉過頭去,看著天光納錯,輕聲說了這一句。

    他當然不是想虐殺或者羞辱那名法王,而是這人操控雷電的手段在整個修行者的世界裡極為特殊,而且若是能夠多幾次這樣雷電淬身的機會,他的修為進境必定會比之前快出許多。

    天光納錯點了點頭,然後他對著視線之中所有的密宗修行者說道:「要保證噶爾丹法王活著,帶著他來見我。」

    轟!

    也就在此時,城中深處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一道恐怖的火柱衝天而起,焰火和煙氣不斷的澎湃擴張,變成一朵明亮的蘑菇般的雲彩。

    整座達爾般城地動山搖,第二道城牆上所有的冰棱也開始紛紛掉落,無數堅硬的冰棱撞擊著地面,碎裂的冰礫如同晶瑩的玉石飛起,在寒風之中起舞。

    地面不斷的抖動,所有的拓跋氏人震駭的看著那道火光升騰處,竭力的控制自己的身影。夏巴螢卻是平靜的負手而立,似乎地面和平時一樣,沒有什麼差別。

    「他們的火器庫爆了。」她對著身旁的白月露說道:「羅姬漣已經動手,我們必須快一些。」

    白月露點了點頭。

    不管這裡的拓跋氏人如何被天光納錯和林意懾服,但城中只要徹底發動,這便意味著在第二道城牆以內的密宗修行者和夏巴族使團的人會限於苦戰。

    那些沒有親眼見到這條異蛟和林意戰鬥場面的,沒有失去戰鬥意志的拓跋氏軍隊,會第一時間對夏巴族的使團進行反撲。

    「我們進內城去和使團會合。」

    她對著夏巴螢說完這句,然後抬頭看了城牆上那名箭師一眼。

    在之前的一剎那,她感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念力波動,知道這名箭師的情緒恐怕被密宗的修行者所控制,然而在這樣的戰爭裡,既然他對林意施箭,他就必須死。

    無比綿密的尖厲破空聲將所有人的視線從城中那道火柱拉回。

    無數根飛針的影跡同時飛臨牆頭,落在那名箭師的身上。

    一道細碎的聲音在這名箭師的頭顱上響起。

    這名箭師的身體驟然僵住,他的身體表面似乎沒有任何的傷痕,但是在下一剎那,他的兩側耳洞之中同時湧出一道醒目的血箭,他的身體就像是被伐倒的樹木一樣,直接從城牆的邊緣摔倒下來,重重的砸在下方的冰棱碎礫之中!

    堅硬的冰棱刺入了他的體內,滾燙的鮮血從破碎的血肉之中湧出,溶解著接觸的冰雪,嗤嗤作響。

    「這些人到底都是什麼怪物?」

    那名曾經動用秘術左右了這名箭師的密宗僧人恐懼的蜷縮起身體,看著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上千根飛針,他的心中生出強烈的悔意。

    能夠操控雷電的噶爾丹法王在他們的眼中是雷電尊者的轉生,若是新任佛宗和噶爾丹法王之間進行一場戰爭,原本在他和許多人看來,噶爾丹法王的力量會遠超出新任佛宗,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即便連戰無不勝的閃電,任何神話傳說中連魔王都畏懼的存在,竟然都根本無法對那名南朝修行者造成任何的威脅。

    「噶爾丹法王,我可以寬恕你的罪惡!」

    「反懺悔者,盡可得寬恕。」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的耳廓之中,響起了天光納錯的聲音。

    天光納錯的聲音依舊並不算嘹喨,然而他這次的聲音卻傳得更遠,被更多人聽見,甚至更多的人看清了他的聲音,就連城中遠處的許多人,都依稀看清了這名新任佛宗的影跡。

    因為他在高處。

    林意很懂得攻心。

    在白月露的飛針飛出時,他便已經召過了異蛟,同時和天光納錯一起站在了異蛟的頭頂。

    此時,他讓異蛟不斷的直起身體,異蛟的頭顱已經徹底超出了城牆的高度。

    異蛟的頭顱此時在夜色之中對於遠處的人們還不算清晰,但是它兩顆眼珠卻是如同巨大的燈籠一般發光,再加上天光納錯手中的法珠始終散發著柔和的光線,這種畫面,對於尋常人而言便已無法想像。尤其是城中那些原本不屬於軍隊的平民,一些在夏巴族聯軍到來之前沒有來得及離開的商隊,城中集市之中定居的商戶,他們看著黑暗裡的那些詭異和神聖的光線,他們受到的震撼太大,連驚恐的情緒都似乎從他們的身體裡被抽離,紛紛近乎麻木的跪拜下來。

    城牆陰影裡那名黃袍黃衫的密宗僧人跪伏在地,兩膝在堅硬的城牆地上滑動,他的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就如同粘結在一起般,他乞求佛宗的原諒。

    「若能不惜己身助我伏魔平亂者,可獲自由身,家人永世蒙受佛光恩澤。」

    在蠱惑人心方面,新任佛宗的天光納錯自然也是世間頂尖的角色,此時他的身體狀況實在不怎麼好,但是看著這城牆內裡的無數屋舍,看著許多農奴苦力聚居的棚舍,他將身體裡僅存的力量都壓榨出來,儘可能大聲的呼喊了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17:48
第七百二十二章 小看

    城中的許多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尤其是那些在屋舍之中,不得命令根本無法從屋舍之中走出的奴隸。

    但城中的這些人們都已經知道那是佛宗。

    在佛宗的聲音一開始傳入他們的耳廓時,他們都跪倒在地,更多的是因為恐懼。

    佛宗在他們的心中自然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但畏懼佛宗,更多的是因為若是對這些密宗僧人有絲毫不敬,恐怕他們就會遭受到可怕的摧殘。

    然而聽到佛宗的這句話時,這些人全部站了起來。

    對於這些人而言,沒有什麼比自由更讓他們感到渴望。

    很多雙手拍向了前方鎖死的木門。

    這些木門雖然並不算牢固,任何成年男子的撞擊都可以導致它破損,然而在平時,這些木門的後面便有那些手持著皮鞭的主人。

    只是得到佛宗的恩准,這些主人便根本不重要。

    城中的無數道這樣的木門就此倒塌。

    聽著那些木門倒塌的聲音,許多原本還有鬥志的拓跋氏將領不斷的倒退著,終於直接丟下了手上的刀劍,朝著自己家中的方位發瘋般的跑去。

    他們這些人明白,如果不馬上趕回家中,在這些奴隸和僕人的面前表示對佛宗的忠誠,這些奴隸和僕人恐怕會將他們的家人全部殺光。

    「那是什麼?」

    也就在此時,這座城中的幾乎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看向夏巴族聯軍所在的那片夜空。

    黑色的夜空裡突然出現了無數道光明,就像是有許多顆赤紅色的星辰從無盡的高空之中墜落了下來,然後在夜幕之中拖出長長的影跡,將黑夜切割出無數細密的裂痕。

    然而就在剎那間,那些赤紅色的光點變得一片金黃,而且越發明亮,就像是無數鳳凰的羽毛在夜空之中生長。

    隨著整個天空的夜色被這種金色光焰佔據,城中所有的人漸漸看清,那些都是飛在天空的詭異物事。

    金色的火焰在車輦上燃燒,車輦的上方漂浮著營帳,車輦上站立著身穿深紅色鎧甲的夏巴族戰士。

    這些夏巴族戰士都戴著黑色的面具,在金色火光的照耀下,他們顯得分外的神秘而冷酷。

    「這些火焰的顏色一會赤紅,一會金黃,你的那頂火焰浮屠的火焰卻又可以是墨綠色,這是怎麼做到的?」看著那些充滿神性色彩的火焰,白月露忍不住問道。

    「只要在火焰之中加入不同的金屬粉末,便可以輕易的變化出許多種顏色。」夏巴螢淡淡的笑著,輕聲答道:「哪怕你要將這些火焰變得如同彩虹一般,我都可以做到。」

    異蛟的身軀直接越過第二道城牆朝著城中行去,它的身體將城牆上許多固定機座的大型軍械都輕易撞倒,那些如鐵山一般的高大軍械轟然倒塌。

    城中許多拓跋氏軍士看著這些畫面,他們痛苦而無助的吼叫起來,他們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山中被獸夾夾斷了腿的野獸。

    佛宗已經越過了第二道城牆,所有處在第一道和第二道城牆之間的密宗修行者自然如影隨形。

    大量身穿破舊僧袍的苦行僧和身穿紫色或是深黃色僧袍的僧人出現在第二道城牆之上。

    其中一名僧人正是之前將紫金降魔杵交給佛宗的那名密宗上師。

    這名密宗上師站在城牆的最邊緣,他的腳尖甚至已經懸空,迎面而來的寒風和飛雪吹拂得他身上的僧袍如抖動的旗幟般作響。

    他沒有繼續向前,只是平靜如水的開始頌經。

    一股股強大的精神念力波動不斷擴散開來,他體內的真元不斷緩慢釋放。

    四周的天地元氣被捲吸過來,在他的身後形成奇妙的光影。

    他的身後漸漸矗立起一尊高大的佛像的虛影。

    這尊佛像的虛影高達數丈,手持一根巨大的降魔杵,看上去無比的威嚴。

    處在第二道城牆邊緣的所有密宗僧人突然全部跌坐了下來,平和卻響亮的誦經聲成片的在城牆上響起。

    城中的許多拓跋氏人原本就是密宗的虔誠信徒,聽著這樣的誦經聲,許多人手中還死死的握著武器,但是卻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開始誦經。

    無數的聲音從軍隊之中,從屋舍之中,從街巷之中響起,最開始的時候顯得雜亂不堪,然而只是十數個呼吸的時間過後,這誦經聲卻變得越來越整齊,越來越震懾人心,讓整座城都再次震盪起來。

    數百頂火焰浮屠被繩索牽引著,迎著不利的風向都飛臨到了這座城的四周,明亮的金色焰光從空中壓落下來,讓很多原本已經決定用死亡證明自己的勇武的拓跋氏將領都跪了下來。

    這完全是不對等的戰爭。

    夏巴族聯軍的中軍還在荒原之中推進,連最前方的先鋒軍距離達爾般城的第一道城牆還有數里的距離,然而城中效忠於佛宗的力量,卻似乎已經徹底凌駕於拓跋氏之上。

    金色的光焰從屋頂的破洞之中灑落,落在噶爾丹法王的臉上。

    噶爾丹法王一臉落寞。

    拓跋熊信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這間尋常的民宅房間裡。

    「已經一敗塗地,我們已經錯誤的估計了所有人,不只是佛宗,不只是這名南朝的修行者,還有夏巴螢。」噶爾丹法王緩緩的轉身,看著拓跋熊信,輕聲嘆息道:「我不知道你還在堅持什麼。」

    「這個時候說已經一敗塗地為時尚早。」拓跋熊信搖了搖頭,看著他道:「我想知道你現在是想繼續和我聯手,還是準備像這名佛宗表示懺悔。」

    「我可以靜觀其變,因為隨時可以懺悔,而且我已經聽到了他說要我活著。」噶爾丹法王說道:「關鍵在於,你想要如何?」

    「我不想給你第二條路走,要麼繼續和我聯手,要麼被我們殺死,達爾般城的勝負都不能徹底決定拓跋氏和夏巴族的未來,所以我不會讓你這樣的人活著落在他的手中。」拓跋熊信聲音微寒的說道。

    「你無法殺死我,除非你可以無視拓跋泓衍的生死。」噶爾丹法王說道。

    拓跋熊信沉默不語。

    他還小看了這名密宗法王。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已經將拓跋泓衍控制在了手中。

    噶爾丹法王笑了起來,他認真的提議道:「其實你可以和我一起懺悔,像你這樣的人物若是直接投降,將來也會成為影響整個黨項的重要人物。否則將來整個拓跋氏,可能只剩下拓跋泓衍被人記住。」

    「其實我從來不相信你們密宗的所有教義,所有鬼話,若沒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尸走肉又有什麼區別。」拓跋熊信也笑了起來。

    噶爾丹法王點了點頭,道:「我也希望見到不一樣的奇蹟,現在所有的人都即將跪倒,你想怎麼做?」

    「人會害怕,軍隊會沒有士氣,奴隸會受誘惑,但那些連人話都聽不懂的牲畜不會被經文蠱惑,那些凶狠的動物不會沒有士氣。」拓跋熊信轉身離開,他的聲音繼續傳來:「沒有任何敵人能夠在一名埋伏有後招和有著玉石俱焚的決心的統帥面前,獲得完美的勝利。」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17:48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主宰

    「後招?」

    噶爾丹法王轉過身去,看著從後院消失的拓跋熊信的身影,他有些嘲弄的自語道,「不會害怕的動物?拓跋熊信大將軍…難道你想要靠你養的那些熊就能殺死這些夏巴族人嗎?」

    拓跋熊信沒有聽見噶爾丹法王的嘲諷,在這座民宅背後的一條漆黑巷道之中,他對著守候在那裡的數名忠誠的部下點了點頭。

    數枝響箭破空而起,在滿城虔誠的誦經聲中顯得極其突兀。

    拓跋熊信沒有絲毫的停留,他御風而起,朝著城中的更深處飛快的掠去。

    修為是他這種將領的驕傲所在,境界越高的修行者,就越是有自己堅持的底線。

    對於他這種神念境的強者而言,只要他避免和人糾纏,至少在這個城裡還沒有幾個人能夠將他很快的找出來。

    達爾般城是一座石城,平日裡許多商人和進城趕集的普通牧民最喜歡的娛樂便是觀看鬥獸。

    鬥牛在黨項境內其餘城市也十分常見,但是在達爾般城裡,便更有機會看到許多猛獸的搏殺。

    整座達爾般城裡有不下五個鬥獸場,圍繞著這些鬥獸場有諸多的賭坊,還有一些牲圈,當這些響箭破空時,其中數個鬥獸場外的牲圈之中,有數道獸閘同時打開。

    金屬的鎖鏈摩擦著,湧出大量的火花,並發出刺耳的響聲。

    只是這些刺耳的響聲馬上被內裡的吼聲淹沒。

    一群群巨熊瘋狂的從這些獸欄裡狂湧而出,所有這些獸欄的內裡其實都是一個個山窟,獸欄看似很小,然而內裡無比曠闊,熊群就像潮水一般瘋狂的外湧。

    這些巨熊比尋常的棕熊和黑熊都要高大,任何達爾般城的人都可以輕易的判斷出這是拓跋熊黑熊軍的戰熊。

    這些戰熊平日裡身披黑色軟甲,身形龐大到甚至能夠當成軍士的坐騎,然而這些戰熊在這獸欄深處的山窟之中不知經歷了什麼,身上的黑甲都是消失無蹤,而且渾身的皮毛都幾乎沒有多少是完整的,它們的身上都是血肉模糊,幾乎變成了一頭頭血熊。

    噶爾丹法王依舊平靜的盤坐在那間民宅之中,他聽到了遠處這些獸欄的動靜,卻是不由得有些驚訝,心道拓跋熊信所說的後招,還真的便是這些熊而已?

    ……

    沒有人去約束衝出來的這些巨熊。

    那些聽到響箭之後,以最快的速度打開獸欄的人也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這些巨熊衝出獸欄之後,血紅的雙瞳閃耀著毀滅的光芒,並沒有朝著夏巴族人所在的方位衝去,而是毫無章法的朝著四處瘋狂的衝去。

    平和而宏大的,令人心神震撼的誦經聲被無數聲恐懼的尖叫聲打破。

    這些巨熊發狂的撕咬著沿途所見的所有活物,不管它們遭遇到的是尋常的民眾還是拓跋氏自己的軍士,還是那些密宗的僧侶,或是拓跋氏那些權貴的家人,它們只是瘋狂的用自己的利爪洞穿對方的血肉,用自己的牙齒將對方的骨骼嚼碎。

    拓跋氏軍中的大多數人見過黑熊軍的操練,甚至見過黑熊軍的戰鬥,然而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些巨熊徹底發狂之後,竟然是如此的巨力恐怖,而且最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失去了那些鎧甲和馴獸師的束縛之後,這些看似蠻笨異常的黑熊的速度和體力,也遠不是他們所能相比。

    上千頭血色的巨熊在城中瘋狂的穿行,不分敵我的滅絕的屠殺。

    迅速瀰漫街巷的血霧,甚至讓這座大城在無數火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妖異的紅!

    到處都在殺戮,整座城都是慘叫和驚恐的哭喊,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修羅場。

    誦經聲已經完全被壓制,許多城牆上密宗的苦行僧看著這座城中的景象,即便是心如鑄鐵,他們的雙手也在僧袍之中開始不斷的顫抖。

    那間民宅之中的噶爾丹法王徹底的愣住,他完全沒有想到拓跋熊信會用這種方式來對抗那些城牆上的密宗僧侶。

    拓跋熊信在漆黑的街巷之中朝著這座城的北端走去。

    刺鼻的血腥氣息從他的身後不斷湧來,即便是迎面的寒風都無法吹散。

    他的臉上儘是冷酷的意味,他的步伐依舊穩定到了極點。

    他不否認信仰的力量,只是信仰原本就建立在武力和鮮血之上。

    拓跋氏既然用了許多年的武力和殘酷鎮壓的手段,幫助密宗建立了這樣的信仰,那今日他就用更多的鮮血來提醒這些人,拓跋氏才是這片土地的主宰。

    哪怕他今夜注定成為這片土地上的惡魔,注定沉淪,他也絕不會動搖。

    他伸出了手,往上舉起,然後握拳。

    這是一個和南朝的軍令很類似的動作。

    其實哪怕是吐古渾和很多西域的軍隊之中,也有如此類似的動作。

    因為這個動作,往往代表著堅定和力量。

    漆黑的街巷之中,在無數的慘叫悲鳴裡,再次響起數枝響箭。

    這數枝響箭響起的剎那,城牆最北端的烽火台上,驟然綻放出幾道明亮的火柱。

    沒有任何的爆炸聲和轟鳴聲,但烽火台內裡的熱油隨著熱氣不斷的噴發,卻讓噴湧在空中的火焰越來越明亮,飛舞得越來越高,甚至要照亮遠處的雪山!

    達爾般城的後方,一些雪原之中,突然有了些異動。

    一些雪霧不斷的升騰,漸漸聚集,就像是有一場巨大的暴風雪慢慢生成,朝著這座城池席捲而來。

    與此同時,城中最中央的城主府中,數座如投石車一般的軍械突然響起了轟鳴。

    一團團的黑影,從城主府中朝著四面的天空拋射而出!

    隨著這些重物的落地,城中的各處濺起大量的煙塵,發出沉悶的響聲。

    第二道城牆的城門對於拓跋氏而言已經徹底失守,林意和夏巴螢等人已經越過城牆,他們此時所在的營地,便是夏巴族的使團所在的營地。

    夏巴族使團的這些人幾乎沒有任何的死傷,聽著這些沉悶的墜地聲,所有的人都很不解,但是心中卻都生出強烈的不祥預感。

    「似乎是一些木頭。」

    白月露皺著眉頭聽著那些巨|物的落地聲,對著林意說道。

    林意點了點頭。

    如果只是木頭,而且毫無目標的四散亂砸,又有什麼作用?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17:48
第七百二十四章 飛蟲

    懸浮在空中的火焰浮屠上忽然響起了獨特的牛角號聲。

    「城外有伏兵,數量龐大。」

    聽著這樣不斷響起的號角聲,夏巴螢看著前方的林意和佛宗說道。

    ……

    達爾般城北方的雪原裡,因為地面的震動,後方山坡上的積雪不斷的形成雪崩,大量的積雪從山坡上以驚人的速度滑落下來,在山腳下緩緩靜止,但大量的雪塵卻依舊帶著澎湃的氣勢如巨浪般沿著平坦的雪原往前推進。

    在一盞茶的時間之前,這片雪原上還是一片素白,唯有一些倔強的灌木頂穿雪層,露出黑色的尖尖。

    但此時在大量的雪塵之中,卻已經出現了一支數目龐大的軍隊。

    大量的黑甲軍士在雪原上像潮水一般移動,接近沒有積雪覆蓋的凍土荒原地帶。

    之前即便是從高空之中俯瞰,也發現不了這支足有數萬數量的大軍,因為這支大軍並沒有和尋常的軍隊一樣紮營,他們只是就地用積雪堆建了穹形的雪屋。這些雪屋在這種雪原裡,就像是一個個凸起的雪團。

    這支軍隊朝著達爾般城推進,他們推進的態勢並不迅疾,只是步伐卻驚人的統一。

    整齊的腳步聲甚至震塌了他們後方的那些雪屋,讓不遠處冰河上的冰面都開始綻放出一道道細微的裂紋。

    這支大軍最前方的數十騎此時正凝視著達爾般城上方的天空。

    這些騎者都是一襲黑色皮甲,他們的臉上都戴著銀色的面具。

    銀色面具上有著一道道流淌的符文,就像是面具眼瞳裡留下的淚滴。

    ……

    噗…..

    一道從城主府中拋射而出的黑影墜落在一群重鎧軍士的身前。

    這群重鎧軍士身穿的是佈滿紋飾的滿封重甲,這種重甲黨項根本製造不出,唯有來自北魏或是南朝的工坊。

    能夠身穿這種重鎧的,都是拓跋氏軍隊之中精銳之中的精銳。

    在先前滿城都是誦經聲,無數拓跋氏的軍士跪拜下去表示對佛宗的臣服和虔誠時,這些駐守在城主府外不遠處的巷道之中的重鎧軍士都並沒有任何的異動。

    他們對於拓跋氏十分忠誠。

    然而即便是他們,也根本不知道城主府中的這些軍械作為何用,也不知道此時從中投出的是什麼東西。

    這群重鎧軍士朝著這道黑影墜落地團聚過來,為首的一名將領穿過飄起的浮塵,緩緩蹲下身來,閃耀森寒光芒的金屬手掌從地上緩緩撈起一片散落的快狀物。

    讓這名將領十分驚訝的是,這片東西落在他手掌之中的感覺,就像是一片真正的朽木。

    難道說從城主府中此時拋射出來的,只是這種無用的朽木?

    他緩緩的吸了一口氣,朝著那道黑影墜落之地再前進了兩步。

    這名將領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若是純粹以感觀來判斷,更確切而言,從城中府中拋出來的,應該是極為粗大的一截朽木。這一截朽木至少有兩個成年男子般大小,然而他同時可以肯定的是,這絕非尋常的朽木,因為只有接近表皮的部分和他手中這片碎片類似,是漆黑乾枯且佈滿腐朽般的蟲洞,但內裡深處的樹幹部分,卻是一種鮮豔的紅,充滿油脂凝結的感覺。

    也就在此時,這名將領感到手上有些微的異動。

    他低下頭來看向自己的手掌。

    一條小蟲從他手上這截朽木上鑽了出來。

    這條小蟲有透明的翅膀,就像是略大一點的飛螞蟻,但是蟲身很柔軟,看上去又有點像是蚯蚓或是螞蟥。

    讓這名將領感到很不愉悅的是,這條小蟲的身上佈滿黃色和黑色的環狀條紋,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噁心。

    啪的一聲,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捏死了這條小蟲。

    小蟲的蟲腹在他的指間就像是成熟的漿果一樣爆了開來,這讓他莫名的感到舒適。

    就在此時,第二條小蟲從他手上這截朽木之中鑽了出來,這條小蟲似乎是因為在那截朽木之中獲得了更多的休憩時間,所以動作比這條被他捏爆的小蟲更加的敏捷。

    它迅速的順著這名將領的掌鎧爬行,發現了鎧甲之間的縫隙,然後朝著縫隙鑽去。

    這名將領很自然的彎曲手腕,原本就很細微的縫隙瞬間變得嚴絲合縫。

    啪的一聲輕響,這條小蟲的後半截身體被鎧甲的邊緣擠爆,然而它的前半截身體卻是硬生生的鑽了進去,被鎧甲邊緣擠爆半截身體的蟲豸並沒有馬上死去,而是朝著內裡溫熱的血肉繼續爬去。

    它貼近了這名將領的血肉之後,並沒有像一些毒蟲一樣撕咬血肉,而是整個頭顱朝著血肉擠了進去,像一顆緩慢用力擠壓的釘子一樣,慢慢順著這名將領的毛細孔嵌入了血肉之中。

    這名將領瞬間發出一聲無比痛苦的嚎叫聲。

    雖然這條蟲豸的頭顱很細小,然而刺入這名將領的血肉中之後,這名將領只感到就像是有一道巨大的岩漿柱直接灌入了自己的身體和神魂。

    在這名將領無比痛苦的嚎叫聲中,其餘的重鎧軍士都驚恐的往後退去,然而有越來越多的小蟲從那一灘朽木中鑽出,尤其是那些鮮豔紅色的樹幹部分鑽出的小蟲比看似腐朽的樹皮之中鑽出的更多。

    密密麻麻的小蟲在地上像螞蟻一樣飛快爬行,似乎越是晚出現的小蟲就越是有足夠的時間恢復體力,最初出現的這些小蟲只是敏捷的快速爬向周圍的活物,但只是在數十個呼吸之後,後繼出現的小蟲全部嗡的一聲,振翅飛起。

    無比暴烈的慘嚎聲在城中炸響。

    這些重鎧軍士瘋狂的拍打著自己的甲衣,在慘嚎之中紛紛倒地,鎧甲內裡流淌出污濁的膿血。

    許多原本隱匿在房屋之中的人們慘叫著衝出大門,但只不過跑了三四步,他們的臉上就頓時鼓起透明的膿包,然後腐爛裂開。

    無數細微的振翅聲在這座城裡瀰漫,就像是無數的魔鬼在囈語。

    密密麻麻的小蟲飛在最多不過屋頂高度的空氣裡,順著寒風的季風,朝著夏巴族所在聯軍的方位飛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17:49
第七百二十五章 輝光

    這些順風飛翔的飛蟲並不像那些服用了特殊藥物的戰熊般顯得狂躁,只是它們和看守蜂巢的黃蜂一樣,似乎天生對其餘的活物有著天然的敵意。

    它們無差別的攻擊著沿途的一切活物,無論是那些瘋狂的戰熊,還是密宗的修行者,還是拓跋氏的軍隊。

    夏巴螢深深的皺著眉頭,無比警惕的看著這座大城的深處,原本她和林意、天光納錯配合得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甚至在她統御的聯軍真正開始攻城之前,這座大城就已經淪陷,她也並不需要再讓火焰浮屠上的軍士投下大量的燃燒物來焚燬這座城池以達到瓦解拓跋氏軍隊的目的。

    然而從那些在城中橫行肆虐的熊群出現,她就明白拓跋熊信並沒有就此被她擊垮,用這樣血腥的方式就瓦解密宗上師們的感召,連她都有些佩服。

    而此時聽著城中響起的無數瘋狂的慘嚎聲,聽著那些隱隱傳來的振翅聲,她在判斷出來是某種毒蟲的同時,她也明白了拓跋熊信玉石俱焚的決心。

    哪怕這座城徹底變成廢墟,哪怕這座城裡的活人全部變成死人,拓跋熊信也絕對不會向她和佛宗投降,表示臣服。

    密密麻麻的飛蟲順風而下,飛得很快。

    一名的肌膚黝黑如鐵的苦行僧在迎面的寒風之中靜靜站立不動,他看著前方街巷之中那些慘嚎倒地死去的人們,猶如直面地獄。

    飛舞而來的飛蟲如雨點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閉上雙目,身體肌膚上湧起一層輝光。

    雨點般落在他身上的飛蟲不斷被震死,雖然圍繞著他身體生成的這層輝光十分柔軟,但這些飛蟲的身體卻似乎真的像成熟的漿果一樣易爆,在被震死的剎那,身體便不斷的爆開,變成一團團令人看見便覺得噁心的黃黑色黏液。

    「是八足隱翅蟲!」

    一聲宏大的喝聲響起,這名閉著雙目的苦行僧喝出了這些飛蟲的名字,他蘊含著真元力量的喝聲將飛向他面門的飛蟲全部震碎。

    其實這名苦行僧並非是拓跋氏密宗的修行者,他是屬於不同教派的密宗修行者,達爾般城是黨項的重城,其中自然也有很多像他這樣純屬中立的修行者,然而今夜的狀況,卻使得他不得不站在天光納錯和夏巴螢一方。

    他的聲音極為響亮,又是順風而下,幾乎連第一道城牆上的那些拓跋氏軍士都聽清楚了。

    幾乎同時,夏巴螢和天光納錯都是臉色劇變,同時厲聲喝道:「退!快退!」

    「八足隱翅蟲?什麼東西?」

    林意微微一怔,他隱約在什麼筆記中見過隱翅蟲的介紹,那似乎只是一種普通的毒蟲,但光看此時夏巴螢和天光納錯的神色,他就知道現在那些飛來的毒蟲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西域沙漠之中的一種劇毒飛蟲,這種飛蟲平時會在一種叫做魔血木的樹木中做巢,若是巢穴被破壞,它們會飛出來攻擊沿途的一切活物。」

    白月露的聲音響起。

    她看著林意,飛快的解釋道:「這種八足隱翅蟲的生命力異常強橫,哪怕身體被切斷,也可以繼續活動,它們的毒性極為猛烈,只要一條鑽入人的血肉之中,這個人哪怕是修行者都未必來得及抵禦,在一個呼吸的時間裡,毒性就會擴散。」

    林意頓時明白,「那這不就相當於天然的蠱蟲?」

    白月露點了點頭,道:「這種毒蟲之所以可怕,是它不比普通毒蟲,不比那些黃蜂,哪怕已經有諸多黃蜂圍著一人叮咬,其餘黃蜂還是要不停上去叮咬。這種毒蟲的毒性爆發太過猛烈,只要一人被一兩條毒蟲首先叮咬,毒性馬上爆發,它們其餘的毒蟲就不再會去對付這人。」

    林意心中驟寒,寒聲道:「那這不就相當於最多幾條毒蟲便解決一人的性命,絕不浪費?」

    白月露點了點頭。

    林意眯起了眼睛。

    「我明白了拓跋熊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說道:「若是這座城裡的人和我們的軍隊同歸於盡,他埋伏在城外的伏兵,接下來便可以很輕易的來收拾殘局,重新佔領這座城。」

    「所有的罪惡都可以推在我們和夏巴族的頭上。」

    天光納錯痛苦的聲音響起,「城中無數無辜人的死亡,在最後都可以歸結於夏巴族的攻城和我們背叛拓跋氏造成,這些他準備的毒蟲,或許在將來會說成是我們的手段。我們會成為故事裡最惡毒的魔鬼,而魔鬼是不配統治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的。」

    「退!」

    夏巴螢再發一聲淒厲的軍令。

    她的身體也微微的顫抖起來,她當然也很清楚,今夜這些東西屠城最恐怖的後果不是一時戰爭的勝負,而是有可能擊碎她所有的計畫和夢想,但她此時無暇思索太多,她必須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軍隊損失更小。

    在所有夏巴族使團中人全部用最快的速度朝著城外退卻的同時,撤退的命令也開始往城外傳遞。

    與此同時,她朝著飛在天空之中的那些烈焰浮屠也做出了幾個手勢,厲喝了數聲。

    所有的烈焰浮屠不再企圖繞向城後,而是全部朝著第一道城牆匯聚,大量燃燒的火彈從空中像流星一般墜落下來,落在第一道城牆上。

    那道城牆上原本已經到處都是火焰,隨著大量燃燒物的不斷投落,整條城牆都近乎燃燒起來,唯有靠近城門的那一段還沒有被徹底燃燒在火焰之中。

    所有的密宗修行者也在往後飛撤,與此同時,城中的人們,不管是尋常的民眾還是拓跋氏軍隊之中的軍士,都開始瘋狂的朝著這端跑來,他們如潮水一般從街巷之中湧出,跌跌撞撞,很多人甚至擠壓跌倒,被後面接踵而至的人在地上踐踏。

    林意的目力遠超常人,他已經可以看到順風飛舞的那些毒蟲,看到這潮水般撤退的人群的最後方的那些人們被毒蟲鑽入體內之後倒下,死去。

    他的心中湧起難言的憤怒。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有如此多的人因為一名將領的陰謀詭計而被屠戮。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在這些人潮的最後端,看到了一道閃耀著輝光的獨特身影。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9 06:50
平天策 第七百二十六章 逆流

    很顯然那是一名修行者。

    林意停了下來,白月露也停了下來。

    兩人並肩看著那名修行者,很快看清那是一名身穿破舊僧服的苦行僧。

    這名苦行僧緩慢的行走在人潮的最後端,他就像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吸引那些隱翅蟲,雨點般落在他身上的隱翅蟲不斷的爆裂,死去,與此同時,他身上的輝光也不斷的閃耀,消耗著大量的真元。

    這名苦行僧的步伐很是緩慢,在這樣宛若末世的修羅場之中,他此時閃耀著輝光的身影顯得分外的悲憫,散發著慈悲的氣息。

    林意深深的蹙起了眉頭,「你們先走。」

    白月露知道他在想什麼,道:「你想用自己的身體去吸引這些八足隱翅蟲?」

    林意點了點頭,他看著那名身上的輝光越來越慘淡的苦行僧,道:「看來這些毒蟲就是這樣的習性,既然它們無法殺死這名苦行僧,卻依舊潛伏後繼的嘗試著想要殺死他,那我應該也可以讓它們前赴後繼。」

    微微的頓了頓之後,他接著說道:「這名苦行僧看上去雖然應該是神念境的修行者,只是這樣的真元流失速度,他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如果我能儘可能的多殺死這些毒蟲,那就意味著會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活。你也應該看得出來,這些毒蟲只是對殺死活物有興趣,它們甚至沒有尋常蟲豸的驅光性,夏巴族的火器也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它們。」

    「那你小心,這種毒蟲我也只是見過記載,而且拓跋熊信或許還有其它手段。」

    白月露不再多說什麼,她迅速的往後退去。

    她也就早就看出,那些八足隱翅蟲順風朝著城的這端飛來的途中,路遇燃燒的烈火都是振翅飛起,直接從火焰的上空越過,或者直接從火焰的兩端繞過,卻並未像很多尋常的蟲豸一樣,直接被火焰吸引,焚燒於火中。

    那些隱翅蟲沿途飛得並不高,但遇到火焰高處,它們振翅飛起,卻遠遠超過了城牆最高端,所以林意所說的不錯,哪怕夏巴族在後方第一道城牆上製造的火焰更加猛烈,也絕不可能將這些毒蟲攔在火焰之後,或者直接燒死。

    「你也回去,跑遠一些。」

    林意也揮手讓異蛟退出城去,這種異蛟的氣血自然和尋常的生靈不同,但這種八足隱翅蟲的毒性十分詭異和猛烈,他當然也不敢讓這異蛟嘗試著被這些毒蟲叮咬。

    這異蛟和他接觸時間越長,越是通人性,對他的話語幾乎已經完全聽得明白,當下便扭動身體,調轉頭顱,朝著來時的門洞便快速的遊走過去。

    城外的夏巴族先鋒軍原本已經十分接近這第一道城牆,驟然看到那些火焰浮屠對著這城牆拚命的傾瀉火器,而城中又是煉獄一般,接著又連連聽到軍令撤退,正不知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突然之間再看到這異蛟都帶頭衝了出來,一副逃命的樣子,這些夏巴族聯軍便頓時明白大事不妙,城中一定有十分可怕的事情發生,一時間城外也是驚呼聲和喝令聲響徹天地,所有人都瘋狂調轉馬頭或者轉身朝著後方來時的荒原跑去。一些騎軍看到沿途跑得慢的步軍,甚至直接將步軍也硬生生的提上馬背,一起往後飛撤。

    林意朝著前方狂奔起來。

    所有的人都在撤退,都想要逃出這座城,然而此時他卻是唯一的逆流而上。

    之前他戰鬥時的身影便十分醒目,此時他反而迎著蟲群沖上的身影,便顯得更加醒目。

    許多密宗的修行者都已經團聚在天光納錯的周圍,保護著天光納錯撤離,此時他們看到林意逆流而上的身影,也全部陷入了巨大的震驚和不解之中。

    苦行僧侶身上的輝光迅速黯淡下來。

    這名苦行僧侶的臉上浮現出難言的苦笑,他想要救更多的人,然而在如此將真元均勻的密佈全身的情形之下,真元流逝的速度卻是殘酷而無情。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是再堅持數十個呼吸的時間,用最後的真元再殺死數百條這樣的小蟲,還是用這些最後的真元逃離。

    沒有人想死,他也不想死。

    只是這種選擇對於此時的他而言十分艱難。

    因為他沿途過來,已經見過了太多的死亡,此時他在遍地的屍體之中行走,腳踏著滑膩的膿血,就像是始終踩踏在泥鰍堆裡,他搶先逃離,便意味著要先越過那些還在拚命逃命的普通人,將這些普通人拋在後面。

    在他此時的視線裡,他前方逃離的人群之中,甚至有抱著孩子的婦女,他當然很清楚,是什麼樣的力量在促使著那名婦女不丟下手中的孩子。

    對於絕大多數權貴而言,一名修行者的生命遠比無數這種尋常民眾重要,然而在他自己看來,生命就是生命,沒有差別。

    他難以做出抉擇。

    就在此時,他看到了一道人影在逆流而上。

    他一時有些吃驚,接著甚至有些感動。

    隨著越來越為接近,林意看清了這名苦行僧臉上的悲苦,他瞬間明白了這名苦行僧的心情。

    「你先走,我能做的你比更好。」

    他遠遠的對著這名苦行僧喝了一句,接著生怕這名苦行僧還是難以抉擇,他又喝道:「這樣的犧牲無謂,你活著,能夠救更多人,而且我應該能夠活下來。」

    這名苦行僧更加愕然,他很清楚後方蟲群的數量,覺得這名年輕修行者哪怕修為再高恐怕也難以活下來,然而他並非迂腐不堪之人,他決定相信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話語。因為他可以聽得出這名年輕修行者語氣之中的平靜和信心。

    他身上的輝光迅速黯淡下來,但他的身體,卻以比這些毒蟲快出許多的速度,變成了風中的一道影跡,將所有這些毒蟲遠遠拋在身後。

    他和衝上來的林意交錯而過。

    在林意取代他的位置的剎那,他轉頭朝著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身影看了一眼。

    噗噗噗….

    密集的響聲在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身上響起。

    他憑藉肉眼都可以看到很多毒蟲在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身上如漿果般爆開,然而這名年輕人的身影依舊十分穩定,並沒有倒下去死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9 06:50
平天策 第七百二十七章 懺悔

    林意沒有閉上眼睛。

    一層深紅色的丹汞霧氣從他臉上的肌膚上悄然深處,籠罩住了他的面部。

    即便是這些毒蟲也似乎並不喜歡這種可以對氣血造成巨大損傷的塵霧,就如同絕大多數動物在軍隊動用鉛塵來抑制修行者的真元時,都會下意識的去避免沾染那些沉重金屬的粉末一樣。

    感受著充滿活力的活物氣息,毒蟲順著風流不斷落在他的身上,這些毒蟲奮力的將頭顱埋在他的肌膚上,想要硬生生的擠入他的肌膚血肉之中,然而奮力擠壓的結果,卻是反而將它們的頭顱擠爆。

    這些毒蟲只是數量龐大,但自身的身體卻十分脆弱,恐怕和尋常的螞蚱也沒有多少區別,它們除了頭部有些堅硬的角質覆蓋之外,它們的身體甚至比絕大多數的螞蚱身體還要柔軟。

    確定這些毒蟲對自己形成不了實質性的威脅,他動念催動著自己的氣血不斷震盪。

    他渾身肌膚的毛細孔死死閉鎖,但是肌膚的表面卻泛起奇異的震動,更加劇烈的震盪力量,使得許多毒蟲的頭顱剛剛刺在他的肌膚上,還沒有來得及用力,就已經被這股力量擠壓得身體爆開。

    毒蟲的污血也從林意的衣衫上震盪出來。

    這些黃黑相間的污血和蟲屍的碎片,隨著他身前氣息的震盪,形成肉眼可見的波動氣霧。

    那名苦行僧還在飛快的撤離,看著這樣的畫面,他眼瞳之中的震驚神色更為強烈,然而同時,他確定這名年輕的強大修行者並沒有欺騙他或者自欺欺人。

    林意開始動作。

    他開始朝著身體的兩側揮舞雙手,同時他在空中不斷橫向飛掠。

    更多數量的毒蟲被他的身體吸引,他急劇的掠動,甚至將這座城另外一端吹來的寒風都變得紊亂起來。

    所有瘋狂逃離的人都感到了身後的異樣,有些修行者和軍士強忍著恐懼朝著後方看去,他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們看到越來越多的毒蟲被林意的身體吸引過去,圍繞著林意周圍的毒蟲變得越來越密集,竟然在夜色之中都漸漸結成一個巨大的飛繭。

    林意飛掠的動作越來越緩慢,並非是因為他的體力出現了問題,也並非遭遇了新的危險,他只是開始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不必如此。

    他隱約感覺出來,自己的氣血流淌得更加劇烈,自己的身體對於這些毒蟲而言似乎變得更加誘人。

    在這些毒蟲的感知裡,似乎他的氣血越是旺盛,他就越是變成了那種身形龐大的活物。在這些毒蟲的感知裡,他似乎也變成了這片天地裡對這些毒蟲威脅最大的活物,許多原本已經越過他身體,飛向第一道城牆的毒蟲都甚至飛了回來。

    逃離的人們的腳步越來越慢,有很多人漸漸停了下來,因為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身後的毒蟲變得稀疏,那些飛來的振翅聲變得越來越稀少而不可聞。

    在逃離的人潮的最後端的人們都停下來往後看去時,他們看到幾乎所有的毒蟲都被林意吸引了過去,密密麻麻的毒蟲圍繞著林意,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旋雲。

    城中深處,就在城主府裡的幾座箭塔上,凝立著數十道身影,拓跋熊信便是其中之一。

    他和這些箭塔上所有站立著的人的身上,都穿著一套燈籠般的紗衣,這紗衣不知是以何種絲線織成,極為細密,這些毒蟲都根本鑽不進來。

    隔著這些紗衣,站在最高處的拓跋熊信遠遠的看到了這條旋轉的蟲雲,在這條蟲雲形成之前,他就已經看到了林意的舉動。

    「這人到底是什麼怪物,竟然連八足隱翅蟲都奈何他不得!」

    他的身後,一名拓跋氏的供奉面色無比蒼白,聲音顫抖的叫出聲來。

    「或許他是真正的入聖境修行者,但是這些蟲的數量太過龐大,即便他能作為誘餌殺死大部分,哪怕這些毒蟲無法對夏巴族聯軍造成致命打擊,但只要細封英名的軍隊入城,我們依舊可以贏得勝利。」

    拓跋熊信冷笑著說道:「只要這名南朝修行者死了,或者他的真元消耗得七七八八,其餘人便無法決定這場戰爭的勝負。」

    所有這些箭塔上的拓跋氏修行者都沒有質疑他此刻說出的這些話,因為在極度不利的情況下,今夜的拓跋熊信已經顯示了足夠的冷酷和強大,已經將完全不可能贏的戰爭打成了這樣。

    只是這城中的另外一名重要人物並非如此想。

    已經被無數毒蟲飛越而過的那間普通民宅裡,依舊停留著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噶爾丹法王依舊靜靜的安座在這間民宅的角落,在這些毒蟲過境時,他的呼吸徹底停止,連體溫都下降到了和周圍空氣相同的溫度,他的身體根本不像是血肉之軀,而像是這屋子裡的一塊木頭。

    然而此時,他的胸膛開始起伏,他恢復了微弱的呼吸,然後睜開眼睛。

    他朝著那條旋雲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眼中無限感慨。

    事實上在他看向那條旋雲之前,他的精神感知已經讓他無比清晰的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那名大乘教派的苦行僧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川法王,就連傳說中擁有金剛不壞法身的這名法王,都幾乎在這樣的蟲群下喪身,但這名神秘而強大的年輕南朝修行者,卻竟然可以以一人吸引近乎所有的毒蟲!

    不管拓跋熊信如何看待這場戰爭的勝負,對於他而言,這已經是到了徹底表達他態度的時刻。

    他看著那條旋雲,吞服了一顆丹藥,然後體內沉寂的真元開始緩緩的流動起來,順著他的心意,朝著頭頂的天地間釋放。

    一團奇妙的雲氣在那條旋雲的上方生成。

    在這團雲氣生成的剎那,就已經有人讀懂了他的心意。

    天光納錯抬頭看著天空,揮了揮手示意護著他撤退的所有密宗修行者停了下來。

    他看著城中,有種說不出的慶幸。

    「噶爾丹法王,我接受你的懺悔。」

    他清朗的聲音遠遠的傳出。

    也就在此時,就如同天地的回應,轟隆一聲,一道雷電從那條旋雲之中落了下來,粗大的閃電分化為無數細小的分叉,狠狠的墜入蟲雲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9 06:50
平天策 第七百二十八章 信物


    旋轉的蟲雲亮了起來,無數絲細小的閃電在蟲身和蟲身之間遊走,在接下來的一剎那,無數蟲身爆裂開來。

    閃電不斷的響起,追逐著蟲雲,大團大團的焦煙在蟲雲之中燃起。

    這名密宗法王在之前和林意的交手之中落敗,他甚至不敢直接現身面對此時還十分虛弱的新任佛宗天光納錯,然而這樣操控雷電的手段,在滅殺這些毒蟲的時候,卻是異常的有效,濃密的蟲雲迅速的變得稀薄下去。

    那名真元將近耗盡的苦行僧也停了下來,他先行對著天光納錯行了一禮,然後又對著噶爾丹法王所在的方位行了一禮。

    此時的噶爾丹法王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他並沒有再刻意掩飾自己的氣息。

    不管之前噶爾丹法王表示的是何種態度,但這名來自大乘教派的苦行僧因為噶爾丹此時的選擇而表達敬意。

    當這些毒蟲的數量急劇減少,顯得並沒有那麼可怕之後,所有倉皇逃跑的修行者們也都反應了過來,一道道飛劍和真元威能,也不斷朝著那些毒蟲落去。

    城外的夏巴族聯軍已經穩住了陣腳,不再退卻,大軍如潮水一般壓在城前,而城中數萬原本是拓跋氏的軍隊,此時被壓縮在第一道城牆內的空地以及城門外的階梯上。

    從空中的火焰浮屠往下看去,這數萬拓跋氏的軍隊和更多數量的平民擠壓在一起,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芝麻糰子。

    所有這些拓跋氏的軍士已經徹底的喪失了戰鬥的慾望,此時他們看著從變得越來越稀薄的蟲雲之中顯現出身影的林意,就如同看著真正的神明。

    突然有無數哭聲響了起來。

    這是劫後餘生的哭泣。

    但隨著連片的哭泣聲響起,大片大片的人群朝著蟲雲之中的那道身影跪了下去,接著幾乎所有積壓在這第一道城牆附近的人們全部都跪了下去。

    直到此時,他們之中幾乎沒有人知道林意的真正身份,然而此時在他們的眼中,林意不只是手段通天的大能,而且是以身吸引毒蟲,救了他們所有人的恩人。

    雷電徹底停歇,噶爾丹法王從那間宅院之中走出,穿過毫無生氣的死寂街巷,出現在林意等人的視線之中。

    他此時的真元也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只是他的後方到城中的深處,都是剛剛被毒蟲清掃過的區域,所以他並不擔心有忠誠於拓跋熊信的修行者會突然出現將他殺死。

    他走到第二道城門外,對著天光納錯行跪拜禮。

    沒有任何密宗修行者將他當成異類,因為天光納錯的話便是神聖的指引,噶爾丹法王即便表示了懺悔,便依舊是他們這一脈密宗的法王。

    「您到底是什麼人?」

    這名法王來到了林意的面前,他按照中土王朝的禮數對著林意躬身行了一禮,然後無比敬畏的看著林意,輕聲問道。

    「林意,南朝鐵策軍林意。」林意看著他說道。

    噶爾丹法王的身體猛然一震,道:「南朝的神威鎮西大將軍林意?」

    林意點了點頭,道:「正是。」

    噶爾丹法王的眼中無限感慨,他誠懇道:「中土之盛,實在非邊地所能企及。」

    林意看著他,道:「我對你操控雷電的手段很有興趣,若是可以,請不吝賜教。」

    噶爾丹法王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悉聽尊便。」

    有數名跪在地上的拓跋氏將領已經站了起來,他們走到夏巴螢的身前,對夏巴螢表達了投降和想要復仇的想法。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的家人並不在這座城裡,然而他們平時在這座城裡也有許多親友,只是那些人和他們一起被拓跋熊信放棄,被屠戮。

    林意並沒有注意這些將領和夏巴螢說什麼,他走向了那名顯得和其餘密宗修行者有些不同的苦行僧。

    此時所有拓跋氏密宗的修行者都和這名苦行僧刻意的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而這名苦行僧侶似乎也有去意,只是真元消耗太過劇烈,而且城門也已經徹底被人群堵住,他一時無法離開而已。

    「您是?」

    他行上前去,到了這名苦行僧的面前,認真行了一禮,道:「若不是見您以身吸引這些毒蟲,我一時也想不到這樣的辦法。」

    「大乘教派紅寺,格朗。」這名苦行僧對林意自然也是十分尊敬,回禮道。

    「是西川法王,不過他們教派和我們密宗所持的教義不同,平日裡持不同教義的密宗修行者幾乎不會有任何交集。」噶爾丹法王走到林意的身後,對這名苦行僧也行了一禮,然後在林意身側輕聲解釋道。

    西川法王點頭稱是,但也不多說什麼。

    「按我所知,我南朝和北魏原本佛門也諸多教派,但最終也是萬流合一。」林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天光納錯,道:「這任密宗佛宗和以往佛宗有很大差別,將來或許也有教義互通的可能。」

    林意只是心中所想,隨口一說,這西川法王卻是瞬間震動,一片肅然,道:「先前只見了您修行的神通,沒有想到您竟有如此的氣魄和高見,若是您將來真的能一力促成,那便是無上功德。」

    林意心中疑雲頓生,但他此時也不好意思直接問這名苦行僧為什麼如此大的反應,一時也不敢亂回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在此相見,也是天賜之緣,若他日將軍想要見我,便只需將此信物交給我佛門信眾,即便我不能馬上趕來和您相見,我教派之人也應該會及時告知將軍我的行蹤。」西川法王看著城門處人群已經略微鬆散,他也無心停留,對著林意說了這一句之後,便是伸手取出一串硨磲珠遞給了林意。

    尋常的硨磲珠都是白色,但他這一串硨磲珠卻是黃中帶著茄子紫色,十分獨特。

    待林意收好這串珠子,他便不再多說,告辭離開。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林意這才終於忍不住問身旁的噶爾丹法王,「方才我說了有教義互通的可能,這西川法王為何如此震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9 06:50
平天策 第七百二十九章 傳奇

    噶爾丹法王微微一怔,旋即忍不住笑道:「大乘教派崇尚的教義是人人皆可成佛,只要一朝開悟,立地成佛,不管先前犯下多少罪孽,只要真正悔悟,放下屠刀時,便已罪孽清消,但我們密宗卻是修來生,此生已定,此生的惡報是因為前生種下的惡果,而今生的苦修,便能為來生種下福報。」

    林意一陣無言。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經文解讀不同,簡直就是完全相悖,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教義。

    「雖然我們密宗修行者之間還不至於因為這教義不同而直接敵對,互相廝殺,但平日裡是真的橫眉冷對,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的,心中自然是將對方看成異教徒。」

    噶爾丹法王看著林意,道,「現在整個黨項,甚至吐谷渾和西域一帶的佛教也幾乎分成這兩大派系,一個修今生,一個修來生,至於你們南朝的佛教,卻也是偏修來生。在我看來,要想教義互通也不是不可能,若有一名強大帝王做主修經,恐怕要不了幾十年,便能互融,大不了便派使者佛團遠去西域佛誕地求經,到時候一切教義皆按取經歸來的佛團為主,那便再無爭議。」

    林意看著這名密宗法王似笑非笑的面目,他微微沉吟便明白了對方這些話語之中真正的意思,道:「所以哪怕在你看來,無論是何種教派,虔誠的修行者自然遵從認定的教義刻苦修行,但教義本身,恐怕也代表著最高權貴的統治意願。」

    「在我看來是一致的。」

    夏巴螢的聲音響起,她此時已經安排好將領接收拓跋氏的降軍,她走上前來,看著前方的死城,加入了這場對話,「真正慈悲的宗教,想著的自然是民眾能夠良善,安居樂業,而真正心懷天下的統治者,想要的自然也是平安盛世,民眾能夠良善。」

    「您有大智慧。」天光納錯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他的身體比起周圍的修行者都弱,此時在迎面而來的寒風中,他的身體忍不住微微發抖,只是越是柔弱,越是如此平靜的面對前方地獄般的死城,卻越是有一種難言的神性光輝。

    看著他,想著今夜發生的諸多事情,林意沉默下來,他此時有些理解為什麼皇帝蕭衍要在南朝各地建立那麼多的佛寺。有些時候,有些光輝的力量,不亞於軍隊的武力。

    只是兩相比較,蕭皇帝的做法和黨項相比還是太過儒雅溫和了些,就如拓跋氏的佛宗,在過往的很多年裡,已經擁有了極為超然的地位,然而在南朝,那些宗寺的高僧對於尋常民眾而言卻還是太過遙遠,民眾更多尊崇的,反而是那些著書立傳,開設學院的大儒。

    黨項一帶,書籍傳播甚少,諸多的遊牧民根本不讀書識字,所以佛宗教派苦行僧大行其道,身體力行的布道便佔主流,但在南朝,讀書便去各種書院,看病便有諸多醫館,南朝的僧侶所承擔的事情便遠不如黨項一帶的苦行僧多。

    所以此時林意在心中權衡,他只是越來越覺得,蕭衍身為南朝皇帝,恐怕的確有高瞻遠矚,也有足夠耐心去用溫和慈悲的手段慢慢改變這世間,然而凡事都要因地制宜,如此強求,恐怕收效並不會好。

    ……

    絕大多數人看見屍體自然就會覺得恐懼,但若是平時自己親友的屍體,悲傷往往會壓過恐懼,都會想辦法儘量去迅速收斂,不讓自己親友的遺體失去生前的體面和尊嚴,這便是人性的光輝之一。

    絕大多數逃出生天的民眾此時原本已經準備重新返回城中,去收斂那些不幸失去的親友的遺體,然而就在此時,在城的另一端,一種異樣的震動已經傳來。

    升到高處的火焰浮屠上發出一聲聲警訊,一支大軍已經接近這座大城的另外一端。

    「是誰的軍隊?」

    林意皺著眉頭問道。

    眼下能夠從這座城裡活下來的普通民眾恐怕已經不過十數分之一,哪怕他對於整個黨項和這座黨項的重城而言,他是個真正的外人,但這種慘狀也讓他心中極度的不舒服。

    「還不知道,但數量恐怕至少有六到七萬。」夏巴螢冷笑了起來,「到底是誰的軍隊,等會就知道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此時竟然還想狂妄的和我們一戰。」

    她現在的確有覺得對方狂妄的底氣。

    因為林意的驚人發揮和噶爾丹法王的投誠,拓跋熊信這種喪心病狂的反擊不僅沒有造成夏巴族聯軍的死傷,甚至相當於一口氣送了幾萬軍隊給她收編。

    現在哪怕不算這拓跋氏投降的幾萬軍隊,夏巴族聯軍的數量也遠遠超過對方。

    現在夏巴族聯軍雖然不可能直接佔據整座城,將對方堵在城外,但在對方大軍進襲之前,夏巴族聯軍已經足夠圍繞著這一側的兩道城牆穩固防線。

    之前這達爾般城之中的許多重要軍械都集中在正門的這兩道城牆上,現在外圍城牆上的軍械近乎全部損毀,但第二道城牆上的大多數軍械卻還完好,反而落在了她的手中。

    除非直接是南朝和北魏某位名將親自統帥著精銳大軍到來,否則她根本想不出黨項有什麼人還能戰勝她和林意、天光納錯的聯手。

    然而讓她根本沒有想到的是,聽著她的回話,林意搖了搖頭,道:「我不想這樣等著再看他們到底是誰。」

    夏巴螢的眉頭驟然挑起,此時周圍的絕大多數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意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然而她卻已經聽出了其中不同尋常的真正意味。

    「不管他們是誰,但在這種情形之下還敢繼續前來,或許便也有其它厲害手段。」林意看著夏巴螢還不表態,便接著說道:「兵家必要時雖然寸土必爭,但若是太過殘暴,將來必定被人詬病,你既然志向遠大,並非一時劫掠之徒,便一定要考慮此點。今夜已經死了太多人,我不想再死很多人。」

    「意思是你真的想單獨衝陣,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夏巴螢看著林意,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猜你是這樣的意思,但我總是覺得這是很瘋狂且太過危險的想法。」

    周圍的很多人都聽見了夏巴螢和林意的這段對話,他們先前並不能和夏巴螢一樣看出林意的真正想法,此時陡然聽到夏巴螢如此說,他們之中很多人頓時發出了抑制不住的驚呼聲。

    周圍所有的密宗修行者也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林意,包括天光納錯和噶爾丹法王。

    然而林意的面容卻始終平靜。

    他看著夏巴螢道:「可以試試。」

    「難道他想要在今夜成為傳奇?」很多人的腦海之中閃過這樣的話語,然而幾乎所有夏巴族的人卻有馬上苦笑著暗自搖頭,因為他們明白林意早已成為傳奇。

    那鐘離一戰,已經讓他成為真正的傳奇。

    「步行或是騎馬都太慢,既然要做這樣的事情,像你這樣的人自然要有非同尋常的開場。」夏巴螢淡淡的笑了起來,「我用火焰浮屠送你過去。」

    林意微微一怔,他心中在這一剎那曾生出些疑惑,但旋即又釋然。

    火焰浮屠似乎不可能逆風而去,但若是一名神念境修行者說可以逆風送他過去,這便應該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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