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7592
Babcorn 發表於 2019-5-4 16:35
第七百六十章 伏魔

    一腳將齊眉踢飛出去,林意隨之掠進這地宮,一眼看清這地宮之中景象的剎那,他卻是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什麼東西!

    冰川和熱泉同時處在一起尚且不算什麼,但熱泉之中黑石之上生出的那一株攀附在冰川上的巨藤,卻是有種讓他頭皮發麻之感。

    那株巨藤的藤皮裂口之中,無數白色的骷髏頭就像是果莢之中成熟的果子一樣,一顆顆的裸露在外。

    此時隨著冰川的震動,這株巨藤也是不斷震盪,這無數白色骷髏頭也不斷晃動,似乎要從巨藤的內裡掉落出來,偏偏又將掉不掉的那種感覺。

    巨藤之中的汁液,從白色骷髏頭的眼眶、鼻孔和口中不斷滴落,看上去詭異到了極點。

    齊眉的口中鮮血狂噴。

    即便有著強大的真元護體,然而當林意的腳和他的身體接觸的剎那,那些阻隔在他的身體和林意的腳之間的真元就瞬間消失了大半。

    林意的身體,就像是一頭專門吞噬真元的可怕巨獸,這種感覺,比他當年真元被魔宗利用,源源不斷的抽離出體外的感覺還要可怕。

    因為那種被利用和抽離,就像是流血,而他的真元和林意的身體接觸而直接消失,就像是他的身體直接空缺了一塊。

    和這種恐懼相比,他此時被林意踢斷的幾根胸骨和內腑的損傷,根本不算什麼。

    他此時已經根本不想和林意戰鬥。

    他只想要逃,逃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他甚至都不想再找魔宗報仇,他甚至只想找個更深的地宮,將自己掩埋在裡面,讓任何人,尤其是這個年輕的修行者,不要找到自己。

    他恐懼的掙紮起來。

    然而他並沒有能夠順利的從冰川之中掙脫開來。

    他體內瘋狂湧出的真元衝擊在已經佈滿裂痕的冰川上,引起了冰川更為嚴重的崩塌,大塊大塊的冰塊如同千鈞巨石不斷墜落下來,壓在他的身上。

    “這是什麼鬼東西!”

    一聲不可置信的聲音在冰川的連續崩塌聲中響起。

    夏巴螢和白月露此時也都已經掠入了這地宮之內,她們站在林意的身後,目光也全部被那株巨藤所吸引。

    此時冰川大量崩塌,這株巨藤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白色骷髏頭抖動得更加厲害,一顆顆白色骷髏頭每每要從巨藤內裡擠壓處來,將要掉落時,巨藤內裡卻似乎有一個無比貪婪的魔鬼,用一種詭異的吸力將這些白色骷髏頭再次拉回巨藤的體內。

    冰川之中響起絕望的尖叫聲。

    一縷縷灰色霧氣形成了尖嘯的風流,從地宮之外迅速的流向崩塌的冰川之中。

    夏巴螢體內的真元也急速的流淌起來。

    她知道被壓在沉重的冰雪之下的齊眉並沒有徹底喪失戰力,他還在急速的抽引元氣以求回覆真元。

    “威…德…伏…魔…”

    她想要出手,然而與此同時,她身後的石橋上響起四聲宏大的聲音。

    這四聲宏大的聲音分別是由四人喝出,然而卻形成了一種緩慢而獨特的節奏,四道強大的精神念力同時穿梭在這空間之中,並沒有強烈的真元波動,那些灰色霧氣卻全部失去了控制,在地宮的門口處轟然炸散。

    夏巴螢迅速回頭。

    她看到四名密宗的苦修僧已經踏足石橋,他們的額頭上都閃耀著奇異的亮光。她便瞬間明白,這是密宗的四名上師也同時出手了。

    林意也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

    他和魔宗的部眾有過多次交手,所有那些魔宗部眾都有迥異於尋常修行者的奇特手段,然而今夜所見的這名修行者,卻是連他看過的無數典籍之中都並沒有相似記載的異類。

    轟!

    他的身體再次從原地消失,他的拳頭狠狠的砸入了倒塌的冰川之中。

    如同玄鐵一般堅硬的拳頭從冰塊的縫隙之中如入無物的穿行,落在齊眉的身上。

    在下一剎那,無數碎冰倒飛出來,齊眉的身體就像是被他拔蘿蔔一般從冰堆之中硬生生的拔了出來。

    齊眉根本無法呼吸,他甚至無法正常的思考,因為林意的這一隻手就掐在他的脖頸上。

    他體內自發的衝向脖頸的真元直接就消失,根本無法震開林意的手,因為大腦的供血不足,他唯一可以視物的眼睛都是一片黑暗,甚至讓他覺得自己已經徹底瞎了。

    沒有任何的停留,林意一手將這人提出,另外一隻手便已經直接放開了握著的劍,然後一拳直接砸在對方的丹田氣海。

    咚的一聲沉悶震響,然後便是啵的一聲輕響,就像是一件琉璃器物徹底碎裂。

    齊眉的身體弓了起來,不斷的抽搐。

    林意這一拳直接擊潰了他的氣海,甚至將他體內的諸多經絡全部震斷。

    一股驚喜的情緒充斥在林意的心間。

    在擊潰此人氣海的剎那,在他的感知裡,這人體內大量的那種銀色元氣全部散逸了出來,這些銀色元氣比他之前吸納到的濃郁百倍,在他的感知裡,甚至不是極細的一絲絲,而是一顆顆晶瑩如珍珠的液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地宮裡響起了一聲近乎刺耳的吸氣聲。

    齊眉的身體不斷的顫抖起來。

    他感到了自己體內那些費盡心機積累起來的不朽神元朝著那名年輕修行者的身體湧去,然後迅速的消失在對方的身體裡。

    他感到了大量的不朽神元的氣息震盪,然而卻不再屬於他,那些元氣,變成了對方的。

    林意確定齊眉不再有任何的威脅,他還有很多不解的東西想要從這人口中得到,所以他放開了掐住這人脖頸的手。

    砰的一聲。

    齊眉墜落在他身前的雪堆之中。

    咯咯咯….

    齊眉的牙齒不斷的撞擊著,發出詭異的聲音,不只是因為恐懼,還因為他無法再補充真元之後,身體感到的凡人的寒冷。

    “你現在覺得我所說的話應該真實不虛?”

    林意看著他,平靜的說了這一句,然後看著那株搖晃不已的巨藤,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這株到底是什麼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9-5-4 16:35
第七百六十一章 神樹

    齊眉沒有應聲。

    他的牙齒依舊在咯咯作響。

    任何修行者體內真元全部消失之後,就會變得無比的虛弱,越是高階的修行者,這種虛弱感就越強。

    齊眉身置冰雪之中,他感覺自己渾身的鮮血都快凝凍起來,在呼吸之間,他的眉毛上都已經瞬間結起了白霜。

    “你沒有太多時間。”

    逼供和威脅這種事情,這世上有很多人都比林意擅長,夏巴螢應該也算其中之一。她走到林意的身側,也不管此時的齊眉還能不能夠說出話來,她只是冷冷的接著說道:“你現在體內沒有真元,最多不過數十息的時間,你將會無法呼吸,心臟也會停止跳動。不過我也可以設法護住你的心脈,然後讓你還保持著清醒,讓你看到你的手腳被凍硬,然後我再一截截將之敲碎。”

    齊眉這一生從未被人如此威脅過。

    他想像著那樣的畫面,根本無法承受,他張開嘴,一時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是拚命的搖頭乞求。

    看著此時的齊眉,想著這人之前的暴戾和狂傲,他忍不住有些感慨的苦笑起來。

    有些人飛得太高,便容易跌得太慘。

    尤其有些人的人生一開始太過如意,很輕易的衝到了高處,從未遭受過挫折滋味,但突然被人碾落塵埃,踩到爛泥深處,這些人便往往心境失衡,再難恢復尋常心態。

    齊眉便是這樣的存在,像他這樣的人物,如此驚人的手段,便是真正宗師一流的人物,這樣的宗師即便是敗亡,都應該有著自己的驕傲和尊嚴,然而此時的齊眉,和建康城裡那種被人嚇破了膽子的破落戶沒有區別,哪裡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說,那株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夏巴螢此時卻是沒有林意這麼多感慨,她伸手一抓,便凌空將齊眉從冰雪堆中攝了出來,此時她也感知到齊眉已經氣海破裂,根本用不出任何真元手段,又有林意在身邊,她也不怕這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齊眉身體雖然脫離了冰雪,但是這地宮之中有寒風不斷吹拂,他卻是並沒有感到有絲毫暖意,渾身不停的發抖。

    夏巴螢冷冷一笑,伸手一彈,轟的一聲,一顆彈丸落在齊眉身側不遠處,一團烈火頓時湧了起來。

    這暖烘烘的火光一起,齊眉略微緩過氣來,他張口想要說話,但是渾身的血肉卻是一陣抽搐,他哇的一聲,直接連連嘔吐起來。

    像他這樣的修行者可以長時間不用進食,可以汲取天地元氣之中的精華便能壯大自身生機,此時他連連嘔吐,卻是只吐出些夾雜著淤血的黃水。

    此時連夏巴螢也不催促他,然而他卻根本不敢有所拖延。

    “那株東西….叫做….梵淨天!是傳說之中….傳說之中的上古神種。”

    他一邊嘔吐著,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直到說完這幾句話,他的呼吸才漸漸平順,也不知是難受還是真的害怕的哭了,他的那半邊完好的臉上,竟然全是淚痕。

    “當初魔宗和我結交,之所以我也願意和他多談論修行心得,除了他是我所見天賦最佳,理解力也最為驚人的修行者之外,還因為他的見知實在是遠超所有人。這種叫做梵淨天的神樹,便是當年他和我交談之中提及,後來我被他暗算之後,我才知曉,原來他當初提及這種神樹時全是惋惜遺憾的神色,便是因為這種神樹便對他的修行有著驚人的好處,是他解決修行問題的首選,而後來從我身上得到的功法,只是他無奈之下的權宜之計。但他恐怕怎麼都不會想到,他費盡心力讓無數部眾尋覓的這種神樹,竟然是被我湊巧尋到了一株。”

    “梵淨天?”

    林意看的書本身就駁雜,他聽著這名字,直覺便是和北魏的漠北有關,因為漠北的許多遊牧部落喜歡將很多他們覺得異常驚人或是神聖的東西用“天”來形容,“天”字在他們的命名之中,有著“巨大”和“神靈”的兩種意思。

    特別大的東西,他們用“天”來形容,和天一樣大,便自然驚人,而在這些看天吃飯的遊牧民族看來,天自然也代表著神靈,代表著諸多他們無法理解的神聖。

    “你的意思是這不是藤蔓,而是一種樹?”白月露微微蹙起眉頭,有關北魏,她自然比林意瞭解更多,她看著齊眉,道:“你所說的這種神樹,難道原本產自漠北?”

    “不錯,這種東西,嚴格意義而言,花非花,樹非樹,藤非藤。但最早的那些遊牧民根本沒有見過樹,所以他們想像之中的巨樹便是這種。”

    齊眉顫聲道:“這種東西原本按照記載,只在漠北的梵淨山之中有生長,然而漠北的梵淨山早在千年之前就被巨大隕石撞擊,地貌皆變,這種所謂的神樹,在當年就已經絕種。”

    說到此處,齊眉又有些呼吸難以為繼,夏巴螢看他言無不盡的樣子,默默冷笑一聲,伸手一揮,一縷真元從她指尖流淌出去,沁入他的體內,推動他體內氣血運行。

    齊眉體內氣血流轉開來,身體寒意緩緩消除,頓時好受了許多。

    “這種樹原產於北魏漠北梵淨山,當地遊牧民便以梵淨天稱呼,當做神靈祭拜,這種巨樹的汁液落於泥土之中,形成如白蠟般的物事,當地牧民不敢靠近這樹,等到冰雪消融,有水流將這種白蠟般的東西衝刷下來,便趨之若鶩的收集,這種白蠟般的樹汁凝結物對當地易見的一些疾病有著驚人的療效,比如眼盲,比如風濕入骨,比如敗血。但之所以根本不敢靠近,將之奉若神明,真正的原因,其實是因為這種樹是一種食人樹。”

    “食人樹?”

    夏巴螢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她看著那株藤蔓內裡透出的密密麻麻的白色骷髏頭,即便是她看著這樣的景象都有些心悸,“我看過一些有關食人花,食人樹的記載,但最多便是有毒的汁液直接將人溶解,難道這種所謂的神樹,竟然能夠將人的屍骸融在樹幹之中?”

    齊眉不敢看她和林意等人,只是目光呆滯的看著身前地面,渾身發抖的接著說了下去,“這株東西依靠樹根捕獵活物,但凡尋常的動物,便樹根包裹住,直接便食腐消化掉了,但若是一些強大的生靈,比如體內蘊含真元的修行者,它卻是如同捕獲了難得的美食,樹根包裹住之後,這諸多樹根會不斷收縮,變成藤蔓本體的一部分,這修行者的屍骸,也會融入藤蔓內裡。到最後這修行者屍骸的其餘部分都會化掉,但這骷髏頭顱,卻偏偏能夠保存下來。”

    “難道這些全部都是修行者?”

    林意看著那株巨藤上密密麻麻透出來的骷髏頭,忍不住問道:“那這株東西到底有什麼玄妙之處,和魔宗和你的修行,又有什麼關係?”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16:20
平天策 第七百六十二章 尋覓

    「當年的魔宗應該是遍尋這種神樹不獲,以為這種神樹已經徹底滅絕,便在和我的對話之中並未刻意隱瞞,這梵淨天吞噬足夠多的生靈,尤其是吞噬足夠多的修行者之後,就會開花,在開花的剎那,這梵淨天之中就會生成一種元氣,很類似於它凝結出的真元,叫做不朽神元。他當時說,這不朽神元之中有不朽二字,是因為難以磨滅,而有神元二字,則是因為這種元氣極為神妙,不僅能夠讓修行者的經絡變得強韌無比,而且能夠阻止一些有害元氣和藥氣的侵襲。」

    齊眉提到魔宗,眼中又儘是怨毒的神色,只是身體的虛弱卻是讓他絲毫生不出暴戾狠辣的情緒,「當年的魔宗極少會多次談及同一種寶物,我當時雖然也並未放在心上,心道只是滅絕之物,便只當聽個熱鬧,覺得有些稀奇而已,甚至並不覺得他看過的記載真實,但後來我被他暗算,僥倖借助我隱劍山宗的斷籠山陣逃脫,並將隱劍山宗的劍流道名劍全部捲走,卻自覺同等苦修之下,我的真元依舊被他死死克制,便再無報仇的可能。我在逃亡途中,再回想起他之前在隱劍山宗的種種,再仔細想他之前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有一日便突然徹底醒悟,明白了他當時他為什麼那麼看重這梵淨天神樹。」

    齊眉每次提到魔宗,情緒波動便十分劇烈,而且他此時想到什麼邊說什麼,言辭便沒有之前那麼顯得有條理,不過對於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螢而言,齊眉是說得越詳細越好。現在看他不斷從當年事提起,林意和夏巴螢也只是緩緩點頭,並不催促。

    「魔宗當年找到我,用魔功和我交換的,是我隱劍山宗的秘術萬化劍元。這萬化劍元對外而言,是一種化金煞之氣為劍元的手段,我所修的這萬化劍元的獨特之處,便是能夠更好的讓真元凝聚不散,同時能夠牽引更多的天地元氣。」

    齊眉此時對林意已經恐懼到極點,他在說話時卻是看著林意等人的神色,說到此處,他覺得林意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解,便馬上又解釋道,「比如我使用飛劍,尋常真元行走在飛劍的符紋之中,這飛劍符紋之中能夠容納的真元便有限,而且容易流散,但我用劍元覆蓋在飛劍符紋之上,真元流淌其中,不僅能夠壓聚更多的真元在飛劍符紋之中,與此同時,真元還不容易散失,不容易被敵人震潰,所以這飛劍威力自然大增。而我若是用真元手段抽引天地元氣,這劍元便能讓我的真元行走得更遠,尋常神念境修行者放出真元,恐怕超出身體百丈,真元便開始潰散,但我這劍元卻可以到更遠處,如此一來,我真元卷吸能夠覆蓋的範圍,便是廣闊不知道多少倍。」

    林意點了點頭,示意齊眉繼續說下去。

    齊眉心中略鬆,急忙接著說道,「我隱劍山宗的萬化劍元在整個修行界中自然算是很獨特的手段,然而也有著致命的缺點,譬如這劍元是凝金煞之氣所化,對肉身有著很大妨礙。」

    林意聽到此句,心中一動,便越發確定這隱劍山宗的萬化劍元和他劍閣的丹汞劍其實道理相近,只是隱劍山宗的這萬化劍元用於更好的節省真元和提升真元的威力,但是劍閣的丹汞劍卻是走著消弭對方真元的道路。

    「後來我發現魔宗所修的魔功,本身對自身生機有著很大的妨礙,那再修我的萬化劍元,豈不雪上加霜,更損壽元?」齊眉接著說道:「我想清楚那些之後,再想起魔宗多次提及的這種梵淨天神樹,便驟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想明白了,魔宗想必是想利用梵淨天的不朽神元來消弭掉他自身魔功和我這萬化劍元對於肉身的損傷,與此同時,我這萬化劍元修到深處,他便能急劇的用魔功抽吸死人元氣,如此一來,他哪怕在戰鬥之中盡情的揮霍真元,他失去的真元也可以得到補充,如此一來,他便能成為千古第一人,他可以無休止的戰鬥,他的經絡在大量的元氣湧入,瞬間凝結真元之間,也不會受到嚴重損傷。」

    「古往今來,任何修行者,哪怕是那些真正入了聖的修行者都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擊潰千軍萬馬,而且哪怕是站在修行者世界頂端的那些修行者,也都怕英雄遲暮,怕自己隨著年歲的增長而衰老。因為肉體的衰老,便意味著體內經絡的脆弱和萎縮,自己的身體本身便已經無法承受自己的真元力量。」

    齊眉說到此處,半邊臉孔卻是莫名的猙獰起來,他此時真正的處在接近瘋的邊緣,「所以魔宗在漠北修行魔功之時,便已經想要將不朽神元和我的萬化劍元合二為一,只是他到來找我之前,卻都只是確認梵淨天神樹已經絕種,所以他當時的想法,應該是先得到我的萬化劍元再說,然後他應該是設法同時尋找梵淨天神樹的替代品。」

    「不錯。」

    林意和白月露互望了一眼,通過齊眉的這番話,他們心中便都覺得這些年魔宗暗中所做的一些事情便有些對得上了。

    「其實哪怕沒有梵淨天這不朽神元,他只要找到不讓他肉身提早衰敗的方法,哪怕他只能利用萬化劍元,提升他一些真元手段的威力,隨著他修為的增長,當世便沒有幾個人能夠對付得了他了。」夏巴螢也是忍不住說道。

    這當然是事實,而且這些年來,魔宗即便沒有完全解決他功法的問題,但想必已經找到了一些彌補的手段。否則他這些年的力量也不會持續的增長,也不會在之前南朝和北魏的戰鬥之中,親自現身,能夠殺死葉暮峪這樣的存在。

    「這道理我自然也想通了。」

    聽著白月露的話語,齊眉咬牙說道:「當時我身受重傷,尤其我腦部也受損不輕,導致我一些經絡壞死,連身體動作都不協調,有些身體機能也無法控制,要想完全恢復,都似乎不太可能。我又想,哪怕我能尋到特別靈藥,即便恢復了,浪費數年時光,將來再怎麼努力追趕,也不可能再超越魔宗。所以我思前想後,覺得只有一點可能,若是他沒有能夠尋到梵淨天神樹,但我卻尋到了,我將梵淨天神樹的不朽神元和我萬化劍元合二為一,便能夠超越他,至於體內真元還會不會再被他控制,我當時想著便是先解決了我傷勢和修為的問題,再設法解決這個問題。而且我隱然覺得,他當時多次提及梵淨天神樹,我回想他的一些細微神情,越發覺得梵淨天神樹恐怕連這個問題都能解決掉,因為我覺得當時他提及梵淨天神樹時,除了遺憾不得之外,似乎還有隱藏著的忌憚。」

    夏巴螢越發好奇,忍不住道:「那既然連他都未找到這梵淨天神樹,你後來又如何找到,難不成這地宮之中,便正好有這樣一株?」

    她雖然這麼說,心中卻覺得幾乎不可能。

    因為既然在黨項和西域都有魔宗的部眾活動,而這裡先前是拓跋氏的重要城池,而拓跋氏和北魏本身便交往密切,若是這裡原本就有,那便很難會瞞過魔宗。

    「當然不可能如此湊巧。」

    齊眉咬牙切齒的冷笑起來,道:「我當年覺得那是唯一可以報仇的手段,便發了瘋的去蒐集任何有關梵淨天神樹的記載,後來我所知,這種神樹的確在任何記載之中,只在漠北梵淨山中出現過,而且這種神樹生長環境極為獨特,必須是地底熱泉和冰川交接之處,而且是生長在獨特的火山岩上,周圍還必須經常有小型動物活動,這樣它才能從幼苗長成成樹。如此一來,我當時的想法是,就如南方有橘樹,北方也有橘樹一樣,我先尋覓有沒有和梵淨山同樣的地貌。所以我接下來花了數年的時間,甚至又暗中以隱劍山宗的一些功法和寶物交換,讓人也幫我探尋有沒有類似這種地貌的山川存在,我前後大約發現了十餘處這樣的地貌所在,這黨項達爾般城的此處地宮,也是其中之一,只是結果都是令我失望,的確並沒有這種神樹的存在。」

    夏巴螢看著他的神色,就知道接下來他會說出到底如何得到,所以便強忍住好奇,也不出聲,只是安靜的聽著。

    「我一次在祁連山中遭遇雪崩,差點喪身其中,當時沮喪至極,但那時恰好見到一群候鳥飛過,我當時心中便閃過一個念頭。」齊眉說得快了,呼吸都有些急促,「我看過記載,這梵淨天神樹也是靠果實種子生根發芽,再長出新株,而梵淨天神樹和尋常樹木也不同,它並非是開花之後再結果,而是每過百年,它的一些枝條上會直接慢慢長出樹瘤一般,會慢慢長出一些紅色的肉瘤,這果肉瘤裡面,便是它的種子。我看那記載推測,這個時候,往往是梵淨天神樹成長的重要階段,它便是自然產出這種果實來吸引過往的鳥類,畢竟它所處的區域,平時活動的動物已經不多,更何況它徹底長成之後,一般山中的動物和那片區域的遊牧民也知道它的可怕,已經不敢輕易靠近。但過往的飛鳥卻不知,再加上它的果實的確也有非凡藥力,對這些飛鳥有著天生的吸引力,所以結果之時,會有大量飛鳥被吸引過來,但其中許多會被它的根須捕獲,只有少數漏網。」

    「我當時便想,既然有逃脫的飛鳥,那有沒有可能,這些飛鳥又有恰好吞食了果子的,那豈不是這梵淨天神樹的種子,會隨著它的排便而落在某處。」

    齊眉莫名的厲笑起來,道:「現在回想起來,這種想法自然十分瘋狂,即便真有如此,那種子掉在某處,也是真正的大海撈針,但我當時覺得那是唯一希望,人又徹底瘋魔,我便不惜一切代價,去探究當時會飛過梵淨山的到底是那幾種鳥類,那些鳥類的飛行路線又是如何,尤其又去探究,這種梵淨天神樹的種子到底是何種模樣。我的運氣也終於到了,如此一來,我在沿著一種雁類的飛行路線尋覓時,在一處冰川之中,我便真的找到了一顆這梵淨天神樹的種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5-8 06:47
平天策 第七百六十三章 悲哀

    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螢三人都是面面相覷,心中震動。

    這不得不說人不瘋魔不成器,這齊眉說起來雖然寥寥數句,但是那些鳥類飛行起來天高海闊,飛行路線涵蓋的區域何等廣泛,竟然真的被他找到這樣一顆種子,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這梵淨天神樹的種子也十分奇特,是一根粗大的銀針般模樣。天可見憐,這顆種子被冰在這雁類的糞便之中,也不知道是多少年過去,這顆種子卻似乎依舊有活力。」

    齊眉似乎徹底沉浸在回憶之中,咬牙道:「我終於尋覓到這梵淨天神樹的種子之後,便開始在心中思索,到底去何處種下這顆種子,我思前想後,腦海之中便想到了這拓跋熊信。這拓跋熊信當初也不過是承天境的修行者,但我最早來達爾般城時,卻覺得此人很有野心,所以我來到這達爾般城,也並沒有急著種這梵淨天神樹的種子,而是又隱忍了數年的時間,悉心傳授他各種功法,幫他迅速的提升修為,在讓他徹底信任我和讓他更有野心之後,我才在這裡種下梵淨天神樹的種子,並讓他相信,只要這梵淨天神樹長成,便可以幫助他將來從神念境突破到入聖境。」

    「所以拓跋熊信到了這種時候還不走,是因為會覺得他借助這梵淨天神樹,即將從神念境突破到入聖境。」夏巴螢冷笑起來。

    「不錯。」

    齊眉臉上的神色極為複雜和古怪,他用力的點了點頭,道:「在我種下梵淨天神樹的種子之後的十幾年裡,我費盡心思悉心調教他,他順利突破神念,成為黨項有數的高手,野心自然更加增長,而且梵淨天神樹的成長之中的諸多奇妙,也讓他越來越相信我為他描繪的將來景象,當然,他對我越發信任,是因為我讓他相信,我雖然曾經是強大的修行者,但到了此時已經變得極為衰落,他根本不用忌憚我,而我費盡心力栽培他,也只是要借助他對付魔宗。而對於他而言,魔宗自然是他稱霸之路上必須要面對的敵人,所以他很順理成章的按照我的計畫走了下去,他明面上為拓跋氏奔忙,但實際上,卻是替魔宗做事,獲得了魔宗的信任,後來的事你們便已經明了,魔宗應該也是早就做好了和北魏決裂的準備,所以他將他的很多勢力和財富都放在了絕大多數人視線之外的吐谷渾和黨項,尤其是北魏皇帝覺得盡在他控制之下的黨項。魔宗部眾將大量從西域和黨項一帶蒐集到的有利於修行的寶物都放在了這達爾般城。而我在這些年裡,便利用拓跋熊信,源源不斷的獲得一些修行者提供給這梵淨天神樹,靜待這梵淨天神樹凝結出我所需的不朽神元。」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今夜你們的到來。」

    齊眉原本對林意已經畏懼到了極點,但是講到此處,他看著林意,卻是又無比怨毒的厲笑了起來,他目光不斷的閃爍,給人一種真的要瘋了感覺,「這梵淨天神樹正到成熟時分,這達爾般城裡魔宗部眾積累的寶物也足夠多了,之前拓跋熊信得知的消息,是魔宗的部眾也即將要將這些寶物運到吐谷渾境內,至於到底到了吐谷渾境內之後再往何處,我也不知,也不必要知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會讓這些寶物離開達爾般城,我就會讓拓跋熊信吞掉這批寶物,讓得知消息的魔宗發現許多年的努力毀在我之手,我讓拓跋熊信和細封英名聯手,準備滅掉來犯的魔宗部眾以及他們所能調用的軍隊。而且比我想像的還要完美的是,在這數天之前,我就已經感應到這梵淨天神樹漸漸凝聚的不朽神元比我想像的還要出色,我只是在這梵淨天神樹下修行,這梵淨天神樹凝結不朽神元的過程之中偶爾洩露出的一些元氣,便已將我腦部的舊疾全部治癒,而且最為關鍵的是,當我真正的將這梵淨天神樹凝結的不朽神元和萬化劍元合二為一,我便發現我根本不用再懼怕魔宗能夠抽引我的真元。我之前的擔憂已經根本不復存在。」

    夏巴螢聽得認真,一時懶得去想,忍不住直接問道:「為何?」

    「我這不朽神元和萬化劍元合二為一,一剎那便能補足近乎全身一半真元,這神念境的一半真元是何等數量?」齊眉想到魔宗根本拿自己無可奈何,便忍不住高興,哈哈笑道:「我哪怕任他抽吸我體內的真元,對於我補充真元的速度而言,他的抽引也如同娟娟細流,而我瞬間便是一個池塘。」

    夏巴螢愣了愣,她想想的確是一個道理。

    哪怕是開一條寬闊的溝渠,要放空一個池塘也需要很久的時間,但這池塘能夠瞬間滿水,哪怕再多幾條溝渠也是無用,而且魔宗自身的經絡也不可能承受那樣數量的真元。

    林意卻是皺了皺眉,道:「就從功法本身而言,你卻是並未找到克制他魔功的辦法,只是不怕他抽引你真元而已?」

    齊眉對林意自然畏懼,若是換了別人,他自然已經忍不住嘲諷,但此刻他看見林意皺眉,卻只是微微一怔,道:「有區別?」

    「當然有區別。」

    林意此時心中想著的是遠在北魏都城的王平央和容意等人,在他看來,若是齊眉沒有找出徹底克制魔功的方法,那王平央就不能直接借助這種方法來擺脫魔宗的威脅。

    只是他心中雖然如此想著,他搖了搖頭之後,嘴上卻是說道:「你這只是讓他拿你無奈,只是不能徹底找出克制他魔功的方法,若是你們在戰鬥之中相逢,你用盡手段也殺不了他,他也可以不斷抽引你的真元來補充體內真元,那到最後,哪怕是耗時間,你終究也會無真元可凝,但他卻能夠堅持到最後。」

    齊眉呆住。

    他此時雖然近乎瘋癲,然而人卻是的確不笨,林意所說的確有道理,池塘若是最後失去水源,也會漸漸乾涸,而魔宗卻可以抽乾池塘之中最後一滴水。

    「魔宗當然不是笨蛋。」

    林意只是如實的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如果是我,我發現似乎不可能和你硬拚,我就會很耐心的和你游鬥,不斷的躲避你的真元威能,卻又纏住你不放,而且你是一個人,他卻還有很多強大的部眾,只要你稍露破綻,就算他不能殺了你,他的部眾也會乘機殺了你。這種打法連我都想得到,更不用說他了。」

    齊眉的腦門轟轟作響,就像是有幾百隻蒼蠅在他的腦子裡不停的亂飛,他的頭又疼了起來。

    「而且魔宗已經是入聖境的修行者,哪怕打不過你,他逃起來的速度也應該遠勝於你,你追又追不上他,他卻可以隨時回來暗算你。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他的修為還在不斷的增長。」

    林意忍不住搖了搖頭,道:「能夠久戰又如何,若論能夠久戰,我或許也比他強出太多,但我也不會認為我獨自一個人能夠殺得了現在的魔宗。」

    林意自認說的事實,他自覺若是魔宗真元充沛,又沒有受傷的情形下,他和魔宗對敵,恐怕也不是魔宗的對手。

    他搖著頭說完這句話,又認真的想了想,覺得應該的確是這樣,以對方入聖境的感知和真元手段,對方只要足夠聰明的話,應該不會給自己太多近身的機會,所以若是真正單獨對敵,魔宗不一定能夠輕易殺得死他,或許也拿他無奈,但自己想要擊敗魔宗,卻似乎不可能。

    所以他自己又忍不住點了點頭。

    他的思索和此時眼中和臉上的神氣,自然落在齊眉的眼中。

    齊眉看得出他並不是說假話。

    他原先覺得自己驟然融合不朽神元和萬化劍元,已經運氣好到極點,甚至是奪天地之造化,但在登臨巔峰,以為出世就可以無敵的情況之下,卻直接被林意乾脆利落的擊敗,他直覺自己已經悲哀到了極點。

    但此時聽著林意的這些話,他卻發現自己真的還是太過興奮和狂妄,以至於很多東西都沒有想得明白,哪怕真的遭遇魔宗,恐怕會敗得更慘。

    他原本已經覺得見到光明,但實則這光明卻是因為自己的愚蠢而幻想出來的光明,如此來看,過去二十幾年的執著和發瘋,都簡直只是自己的臆想,根本便是從未有成功的可能。

    這才是真正的悲哀。

    他呆了片刻,張開了嘴,他忍不住想要哭嚎,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哭嚎不出聲音,只是他半邊臉卻已經濕了。

    他的淚水從他那隻完好的眼睛裡滾滾而落。

    「我之前和你說過,魔宗是我們的共同敵人。而且只要你不是真正的瘋,你只要能夠靜下心來想想,你就會明白魔宗並不是那種隨便一兩個人就能對付的存在。」

    林意平靜的看著他,依舊如實的說出自己的內心感受:「我並不同情你,因為在我看來,你為了復仇可以不擇手段,而且你也不像尋常人一樣需要朋友。在我看來,當年的隱劍山宗的齊眉已經死了,現在只是一個滿心暴戾只知復仇的惡魔而已。但你如果真的還想要魔宗死,不讓他快意的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你便應該幫我們想對付他的辦法。畢竟從最初的將你從雲端拉到地獄的人是他,而他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敵人。」

    「哪怕你還是不相信我所說的話,根本不可能再相信任何人,但你也應該相信一句老話,一山不容二虎,你應該明白,他不會容許我這樣足夠對他造成威脅的人存在。」林意頓了頓之後,看著他又說了這一句。

    至於自己是何修行的弟子,自己是劍閣之主,以及南天院的弟子這些話語,他覺得根本不需要和齊眉廢話。

    「我現在還有什麼用?」

    齊眉慘然笑了起來,他一邊流淌著眼淚,一邊慘笑,道:「我千辛萬苦凝練出來的不朽神元和萬化劍元的融合,全部都被你吸納進了體內,我現在的傷勢哪怕能夠養好,也已經是個徹底的廢物。這些年我只知道凝練出不朽神元報仇,我滿腦子想的全部都是這些,連南朝和北魏發生了什麼,我都並不關心,幾乎一無所知,我還能有什麼用?」

    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螢三人同時都感覺到了齊眉的死意,或許是因為發現自己二十餘年的掙扎也是無用,求生慾望已經徹底泯滅的關係,他們三人都感覺到此時齊眉的生機都在迅速的衰弱。

    「你說的不錯,當年隱劍山宗的齊眉,那曾經自命不凡,當時覺得自己一覽眾山小的齊眉,當年就已經死了。」齊眉慘然的笑著,他的眼睛裡開始流淌出鮮血,他肌膚內裡的血肉之中,經脈之中,也開始發出輕微的破裂聲,當一名修行者根本不想去收斂自己的傷勢時,那他的身體就會變得和凡人無異,而凡人遭遇到這樣的傷勢,很快便會無可救藥。

    「其實不如就是不如,我只是始終不願意承認我不如魔宗。」

    「半邊臉都沒有了,我還這麼要面子,要面子給誰看?」

    齊眉慘笑著咳出血來。

    他眼中的神光也迅速黯淡下來,林意感覺出來,這名當年隱劍山宗的天才修行者已經將要走到人生的盡頭。

    「那個劍坑裡有本筆記,是我當年費盡心機調教拓跋熊信所用,當然其中其實有些我獨門的手段並沒有傳給拓跋熊信,這本東西對你或許無用,對別人可能有用。」

    齊眉看了一眼林意,又看著白月露和夏巴螢,他確定自己所看的沒有錯,這三人應該的確是魔宗的真正敵人。

    「可惜我看不到最後的結果。」

    「我很想看到魔宗殺死,只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無限惆悵的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了這句話,然後垂下了頭顱,死去。

    「什麼感覺?」夏巴螢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對著林意問道。

    林意看著齊眉的屍身,忍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還是沒有多少同情,但能夠做到這些事情,卻也有些佩服。」

    「我說的不是這個。」

    夏巴螢道,「你不是吸納了他所說的不朽神元和他辛苦修行的萬化劍元,他這一生的修行相當於為你做了嫁衣,你現在什麼感覺?」

    「十分有用,原本像這種神念境的真元手段帶來的威能衝擊或許還能令我受傷,但現在看來,卻是已經不能。」林意微微一怔,隨即說道。

    夏巴螢卻是凝重數分:「即便如此,還是覺得無法勝過魔宗?」

    「哪怕他的真元手段未必能夠傷我,但他畢竟比我快,手段比我更多,恐怕他打得到我,我打不到他,哪怕只是每次出手給我帶點小傷,或許便真的能夠磨死我。」

    林意認真的回答了她的問題,在回答這個問題的同時,他想要變得更強的念頭便油然而生。

    「境界便是境界,我必須能夠跟得上他的境界。」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哪怕南朝皇帝真的有一天想要借助他來平息戰爭,但我還是想要殺死他,因為在鐘離之戰,若是沒有葉副院長,我應該會死在鐘離城。」

    白月露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和他一起經歷過鐘離之戰的人,所以她很清楚當時的所有狀況。

    若不是因為葉暮峪,魔宗應該會到鐘離城。

    那林意的確會被殺死在鐘離城。

    林意原本就是南天院的弟子。

    林意很尊師重教。

    葉暮峪又是南天院的副院長。

    所以林意一定要為葉暮峪報仇。

    像他這樣的人,和當年的何修行的性情,恐怕也相差無幾。

    「現在有密宗那控雷的手段,又有得到他的修行功法,再加上魔宗留在城中的那些寶物,你們應該可以幫我追上他的境界。」林意轉過身來,看著她和夏巴螢,說道:「應該不需要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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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 第七百六十四章 誘餌

    「這株東西好像快枯死了?」

    白月露知道林意心中應該已經有所計畫,她的目光落在那株梵淨天神樹上。

    這株梵淨天神樹和他們一開始進來時相比已經有很大變化,先前他們進來時,這株巨藤表皮裂開處不停的流淌出白色的汁液,那些粘稠的汁液從骷髏頭的眼眶和口鼻之中都不斷的溢流出來,然而此時,這株巨藤的內裡已經給人一種乾涸的感覺,連表皮都開始色澤黯淡。

    夏巴螢也乾脆,她伸手一揮,一道真元直接將拓跋熊信的屍身裹起,丟到了這株梵淨天神樹之下。

    按照之前齊眉所說,這梵淨天神樹以生靈血肉為生,應該會立時吞噬這拓跋熊信的血肉,只是她和林意、白月露等了盞茶時分,這株巨藤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反倒是在他們的感知裡,這株巨藤的生機越發消散,內裡的精氣正在不斷流失。

    這株梵淨天神樹恐怕已經是真正的獨苗,之前齊眉雖然詳細述說了如何得到這株神樹的過程,但即便知道,真正要想再用同樣的方法去尋覓一顆這種神樹的種子,恐怕也是真正和運氣有關,就如走在北魏漠北的廣闊荒原裡,有一顆隕鐵砸在面前的運氣差不多。

    林意自幼便明白器無善惡之分,這種巨藤雖然吞噬血肉,但和那些洪荒猛獸自然要吃肉為生一樣的道理,更何況這種奇異巨藤還能夠治病救人,甚至也有可能解決王平央的問題,所以他很自然的不想這株巨藤死去。

    「你們去看看他所說的留在劍坑之中的筆記,看看有沒有這株神樹的相關記載。」

    他轉頭對著白月露和夏巴螢說了這一句,自己卻是縱身一躍,到了這株巨藤紮根的黑石上。

    在這個時候,他靜心的感應了一下體內的那些銀色元氣。

    他心念動間,這些銀色元氣便極為順暢的隨著他的心意遊走,和他體內的丹汞相比,這種不朽神元和萬化劍元融合產生的元氣,似乎更像是修行者的真元。

    一點銀光從他的指尖悄然滲出,他的指尖就像是燃起了一團銀色的火焰,隨著他的心意,一縷這種銀色元氣朝著前方的梵淨天神樹落了過去。

    柔和的銀光在這株巨藤上流淌,星星點點,不斷沁入這株巨藤的內裡,然而在林意的感知裡,卻是如入死物,他原本期待著這種元氣是否能夠給這株巨藤一些活力,但他反而感知得更加清楚,這株巨藤根本無法吸納這種銀色元氣,而且隨著這種銀色元氣的滲透,他感覺到這株巨藤內裡原本應該是輸送|養分的通道都已經乾涸,都開始枯萎和衰敗。

    星星點點的銀光回到了他的體內。

    這些銀色元氣不斷在他體內順著經絡遊走,只是在他的感知裡,似乎的確都不損耗。

    而且最為獨特的是,在他體內的大團銀色元氣就像是一團磁鐵,當他動用真元般,將這種銀色元氣流淌出體外,這些流淌出去的銀色元氣,依舊會被他體內的銀色元氣吸引,然後重新流回他的體內。

    「他所說的筆記找到了,但除了一些隱劍山宗的修行功法和劍術,還有就是劍流道的陣法和萬化劍元的法門,裡面並沒有什麼梵淨天神樹的介紹。」白月露的聲音很快就在他身側響起。

    他轉過頭去時,白月露已經遞上了一本羊皮釘成的小冊子,林意接過這本小冊子隨意的翻了翻,只見羊皮之上卻是一道道用真元刻出的刻痕,雖然不用筆墨,看上去字跡是淡淡的,但這些刻痕卻是依舊給他一種劍氣凜然的感覺。

    平心而論,能夠將劍流道運用至此,這齊眉也算是修行者世界裡罕見的奇才。

    林意輕嘆了一聲,將這本小冊子遞還給了白月露,有些悵然的看著眼前這株巨藤,他知道自己是應該救不了這株巨藤了。只是就如他之前勸說齊眉時所說,這世間事哪裡有完美一說。

    夏巴螢光看著林意此時的神色,就知道林意嘗試無果,這株巨藤想必是必死無疑了。

    只是她微微動念,目光閃動了一下,伸手一揮,嗤的一聲輕響,卻是直接截下了一根細小的藤蔓。

    林意微微一怔,一時不知夏巴螢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

    夏巴螢接住這根被她切斷的細小藤蔓,道:「我們自然之道這株梵淨天神樹已然枯死,不可再生,但魔宗和他的部眾卻不知道。今日看過你和這齊眉戰鬥的修行者眾多,哪怕我們刻意約束,也未必能夠保證這消息不傳到魔宗的耳中。」

    林意和白月露心中一動,瞬間明白她此時的想法,林意道:「你是想以這株梵淨天神樹做餌?」

    「不錯。」

    夏巴螢朝著身後看了一眼,道:「現在不得我們的命令,外面沒有一個人越過石橋到這地宮之中來,也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這株梵淨天神樹的死活,接下來我們便封死這地宮,派絕對信任之人看守,我們雖然知道梵淨天神樹已死,但魔宗不知道,既然這株神樹對他極為重要,那以此為餌,即便他不親自來,恐怕也會引出他座下的重要人物。」

    白月露點了點頭,她凝重的看著夏巴螢手中的那一截細藤,道:「以魔宗對於梵淨天神樹的所知,只要在合適的時候將這一截東西讓他看到,他必定會相信此處還有活著的梵淨天神樹。」

    「也是不容易。」

    林意冷笑道:「這傳說中的北魏魔宗大人行蹤不定,但卻似乎無處不在,往往只有他算計人,想要算計他卻是根本沒有門路,現在有這梵淨天神樹為餌,倒是也有了算計他的可能。」

    「這?」

    正說話間,三人卻同時嗅到一種異香,且越來越濃。

    這香氣十分奇特,就像是一種淡淡的幽蘭香氣和肉香的結合。

    三人馬上發現,這種香氣來自於這株梵淨天神樹流淌下來的,已經徹底凝結的那些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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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天命


    這些汁液原本並無特殊氣味,但此時凝結起來,卻是芬芳異常,而且都是奇異的凝成橢圓形狀,如同一塊塊大大小小的白色鵝卵石一般。

    此時不僅是這株巨藤下方的黑色山石上和前方的冰川上到處都是,就連一側的熱泉之中都是漂浮著不少。熱氣騰騰的水中,這些白色橢圓形之物隨波晃蕩,看似極輕,但也不被熱水融化。

    「果然和齊眉所說,這梵淨天神樹的樹汁凝結真的如同白蠟一般。」夏巴螢彎下身去取起一塊,她在手中掂量,忍不住道:「西域有些國度也產白珀,也如同白蠟一般,但那種白珀應是古時松膠的凝結物,只有受熱時才會散發些松香氣味,不過就外觀而言,兩者份量和色澤相差無幾,凝結時內裡產生的雲紋也極為相似,不同的是,這梵淨天神樹形成的這種白蠟看似更外干內油。」

    林意點了點頭,建康城是南朝的中心,他又是出身權貴之家,夏巴螢所說的那種白珀他也見過,那種白珀打磨之後,要麼看上去都是油光發亮,內外都顯得極為油潤,要麼像是白色牆皮,內外都很乾硬。但梵淨天神樹這樹汁凝結的白蠟,卻是外表像白色牆皮,有種乾硬沙沙的感覺,但是內裡看上去卻是極為油潤,就像是一團白色的肉油一般。

    他也從地上取了一塊到手中,卻是發現除了夏巴螢所說的這些之外,兩者還有一點明顯區別。

    那種尋常的白珀觸手比較溫潤,除了重量極輕之外,摸起來和尋常暖玉類似,但梵淨天神樹凝結的這種白蠟,卻是冰冰的。

    他從熱泉之中也取了一塊,的確不到片刻,這種白蠟的表面便是冰冰的感覺,十分奇特。

    「齊眉說這種東西對於許多疾病有著驚人療效,我來試試到底是何等藥力。」

    林意說了這一句,他想要直接吞一塊這種白蠟入腹,但是剛剛抬起手來,眼睛的餘光卻是掃到那些巨藤上密密麻麻的白色骷髏頭,便頓時一滯,有些難以入口。

    他當然不是迂腐之人,也知道這和獵戶打獵吃那些猛獸的血肉差不多,那些猛獸也是吃人,只是若是親眼見到那些猛獸在眼前吃人,然後又馬上打死了這野獸吃肉,這應該是個正常人都會有些糾結。

    他此時下意識的一頓,心中便不由得想到,若是自己是尋常的修行者,那便可以利用真元直接將這手中白蠟煉化,用真元化入體內,這恐怕便不會有這種吞吃時難以下口的情緒。

    但他腦海之中也只不過自然的浮現這樣的念頭,他卻突然聽到手中啵的一聲輕響,等到回過神來,卻發現手中淡淡的銀光繚繞,有如水流從體內湧出朝著這顆白蠟不斷沁入的感覺。

    「這……」

    他這下倒是真的愣住。

    「齊眉所說的這種不朽神元和萬化劍元的融合之物,現在對於你而言,就像是真元一般?」白月露恐怕是這世間最為瞭解他修行狀況之人,看到此時的畫面,她便頓時明白了林意為何發愣,她也是十分驚奇。

    「這東西依附於我體內經絡之中,但又不和我體內元氣融合,十分奇特,倒是和我所修的丹汞劍有相似之處。但比起丹汞劍又更好控制,而且比起真元也不同,哪怕是神念境的修行者,除非是有特殊的符文可以存繼真元,比如飛劍劍身上獨特的符文才能讓真元停留其中,和修行者產生獨特的感應,修行者再借由天地元氣繼續控制劍上的真元,以及借由天地元氣形成的通道,不斷朝著飛劍灌注真元。但這種元氣,卻是可以離體很遠卻依舊牢牢控制。」林意皺著眉頭,他沒有避諱,說的很詳盡,但即便如此,他也覺得自己依舊無法特別完整和準確的將有關這種元氣的感受描述出來。

    「你們劍閣的丹汞劍師專門阻隔對手真元,算是另闢蹊徑。我看過不少典籍,古時有一段時間,一些修行宗門卻都有所謂的劍丸之術或者叫做本命劍元之術。我剛剛看過這隱劍山宗的萬化劍元法門,似乎就是失傳的劍丸之術和本命劍元之術。」但白月露卻偏偏聽得有些懂了,她看著林意,道:「古時的劍丸之術在故事裡傳得最為離奇,說是那些修行劍丸之術的修行者可以將自己的配劍化為元氣,然後凝成一顆彈丸,納於咽喉之中,到用時張口一噴,便又變成一柄寶劍,但實則我看一些嚴謹的典籍記載,也是和隱劍山宗的這萬化劍元類似,是常年累月用真元抽離出一些金鐵之中的獨特元氣,與之融合,納於體內,這劍元,便像是一柄藏匿在體內的融化了的飛劍。」

    林意目光閃動,他心念動間,體內的那些銀色元氣到似的確可以隨著他的心意飛出體內,凝成一柄飛劍隨著他心意亂飛的感覺。

    「當年那些劍修的本命劍元之所以奇特和強大,便是因為現在的飛劍最多算是用真元持物的手段,但那本命劍元,卻就像是本身真元和飛劍的融合。」白月露看著林意此時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所理解的應該不差,於是她接著說道:「我看了齊眉這本冊子上的萬化劍元的法門和描述,在純粹的殺伐方面應該遠不如當時那些宗門的本命劍元,所以現在這萬化劍元融合了不朽神元之後,更多給你的感覺是像真元,而不是一柄殺意極濃的劍。」

    「應該便是如此。」

    林意心中一動,驟然想到某些可能,但和白月露目光一對,他卻覺得白月露似乎也想到了某些重要的東西,他便硬生生忍住,道:「你先說。」

    「純粹論劍本身,真元當然不如那古時的本命劍元,按照確切記載,古時那些劍修的本命劍元堪比真正神兵,劍氣縱橫,連重甲都可以直接刺穿。」

    白月露也覺得林意已經想到,這種心意相通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只是後來修行者的世界慢慢變化,之所以真元功法佔絕對主導,是因為演化出了更多比純粹用劍更為玄妙和奇異的真元手段。」

    聽到此處,連夏巴螢都徹底明白了白月露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真元功法大行其道,是因為真元演化成萬般手段之祖。」她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微的震驚,道:「所以既然這不朽神元和萬化劍元所融的元氣更像是真元,那便應該也可以用它演化其它手段。」

    白月露笑了笑,道:「我便偷懶一些,不去多想,但想必這元氣和丹汞劍都不衝突,那丹汞劍雖然離體不遠便會散失,有了這種元氣的包裹,恐怕便能諸多妙用。而且我知道有許多宗門有真元凝符的手段,利用真元凝結符文來抽引天地元氣,那他或許也能有此種運用。」

    林意也是忍不住一笑,他也覺得應該有諸多可以嘗試的地方。

    「齊眉瘋魔的追求對付魔宗的手段,他自己雖然落得如此地步,但他這留給你的東西,卻或許能夠成為將來對付魔宗的重要契機。」白月露的目光落在齊眉的屍身上,也是不由得一聲輕嘆。

    在她看來,林意和魔宗最大的差距便是林意需要近身才能對魔宗產生威脅,而魔宗卻不必近身。而齊眉費盡心機凝聚的這種元氣,卻或許能夠讓林意找到可以追上魔宗而近身的方法,或者不必近身也能對魔宗造成威脅。

    「不朽神元和萬化劍元,這兩個名字都是相當的霸氣。」

    夏巴螢自嘲般笑笑,道:「這種元氣既然為滅魔宗而起,為滅魔宗而生,不如今後便叫滅魔神元。」

    「齊眉齊眉,這名字聽上去便是有些倒霉。」白月露平時也並不喜開玩笑,但此時受夏巴螢感染,又覺得在對付魔宗的道路上踏出重要一步,她便也忍不住抿嘴一笑,道:「不過凡事觸底,必有反彈,現在這元氣離了他,便是否極泰來,便應有大運。大運謂天命,天命便不容世間存魔。」

    「那我覺得便應該聽你的意思,今後萬一有人記載,這元氣便應該叫天命劍元。」林意也莞爾一笑,半開玩笑半當真說道。

    其實玩笑歸玩笑,他此時倒也忍不住想到,若不是自己運氣好,在那舊書樓之中尋覓大俱羅的典籍,正巧遇到南天三聖的沈約,又恰逢沈約和何修行有大賭約鬥,何修行困於南天院,自己又豈會有後來的際遇。

    也就在這說話間,他手心那一塊白蠟倒是在銀色元氣的沖刷之中,慢慢消失,就如同融化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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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 第七百六十六章 綁定


    「嗯?」

    這一塊東西的藥氣一衝入體內,林意倒是也有些驚奇。

    尋常靈藥的藥氣一發散,往往推動體內氣血行走,氣血行走一快,人就自然覺得渾身有暖洋洋的氣流在行走。

    這塊東西的藥氣明顯也十分猛烈,也推動他的氣血迅速行走,但是給林意的感覺,卻反而是冷冰冰的。

    他現在肉身強大,之前齊眉所說的這種梵淨天神樹的樹汁形成的白蠟對身體的其它好處他感覺不明顯,但這股冷冰冰的藥氣卻直衝他的雙瞳,給他一種清泉洗目的感覺。

    他的目力本身遠超常人,但在這藥氣浸潤之下,也只不過是這一剎那的時間,他只覺得這黑暗之中的地宮都變得明亮了不少。

    「這東西藥力如何?」

    夏巴螢看林意神情有異,還以為有什麼不對,她看著手中的這種白蠟,也不敢直接就試。

    「對我而言,其餘效用好像不明顯,但藥氣直衝眼瞳,卻似乎能夠大大提升目力。」林意仔細感受了一下,道:「至於毒性之類,倒是也感覺不出來,應該是沒有。」

    「是麼?」

    夏巴螢聽到林意解釋,畢竟她也非尋常人物,也不心急,她又隨手取了幾塊白蠟,道:「我族中有幾名不錯的藥師,到時候讓他們仔細試藥,便能試出這種東西的藥力到底有多少用途。」

    「我們先出去再說。」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根細藤,道:「現在有這種白蠟,再加這根細藤,只要魔宗看到,便一定會信此處的確有活著的梵淨天神樹。既然那古物庫原來是魔宗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寶物,現在那處地方,恐怕是已經亂了套了。」

    ……

    夏巴螢所料不錯,林意出手,這地宮之中拓跋熊信伏誅的消息是隨著戰鬥的結束便已經傳了出去,城中各路兵馬都是心中大定,不過聚集在這古物庫之外所有參與鑑寶的人,都是渾身發抖的厲害。

    贊策法王和他的兩名得意弟子原本也是見多了世面,而且他們心中本身沒有什麼貪慾,其實更在意這些古物的傳承和背後的歷史,但即便是他們,此時也是雙手都不斷的發抖,甚至都不敢輕易去拿那些容易破損的東西。

    先前林意和夏巴螢等人在的時候,在最初清理出的幾件東西里,便已經發現了天育法瓶、藥皇土、蟲銀、軟玉香飛魚骨片等寶物,但隨著清理的繼續進行,前期的這些發現,甚至可以用冰山一角來形容!

    若不是聽到林意和夏巴螢、白月露已經返回的消息,密宗的幾位法王都已經按捺不住,忍不住要派人先去告知了。

    饒是如此,之前還在靜養傷勢的新任佛宗也被請了過來。

    這個古物庫裡的發現,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等到林意和夏巴螢、白月露再出現在這個古物庫外時,古物庫外已經用防風的黑色布幔圍了起來,上方也是支起了一個穹頂。

    「所獲實在太過豐厚了。」

    聽到林意等人返回,心緒已然不寧的贊策法王停了下來,先行出了庫房來見林意,他本身不善言辭,見了林意等人之後,足足呆滯了數個呼吸的時間,才終於苦笑著說出了這一句,接下來他才示意一旁的弟子古爾布替他稟報。

    古爾布手中已有一本麻布小冊,所有已經清點的東西,包括已經確認來歷和不確認來歷的,都已經登記在這本小冊上。

    「現在已經確定來歷的…各色靈藥有八十七種…對於修行者而言,用於修行和對敵的法器或是武器有五十三種….可用於煉器的材料有一百二十三種….」

    雖然是照冊宣讀,而且這冊子也都是古爾布一筆筆登記,但哪怕讀著自己的記載,古爾布依舊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讀起來也並不連貫。

    「這是魔宗的庫藏。」

    夏巴螢擺了擺手,示意古爾布不用再讀,同時她一眼掃過周圍的人群,直接說道。

    場間頓時一靜。

    「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覺得不對,庫藏太過驚人。」

    夏巴螢卻是面色不變,淡淡的說道:「方才我們在達爾般城下發現地宮,拓跋熊信隱匿其中,現在他已經伏誅,但我們也已經得曉,其實拓跋熊信為北魏那大名鼎鼎的魔宗大人效力多年,這古物庫之中的庫藏,根本便不是拓跋氏的庫藏,而是這赫赫有名的魔宗大人的庫藏。」

    她說這些話時,場間是一片死寂,但等她這些話說完,卻是響起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白月露和林意互望了一眼,都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魔宗的確威名太盛,南天三聖之後,整個修行者世界裡,似乎便應該是他的威名最盛。

    這裡是黨項,在場的人小半來自黨項,大半來自更遠的西域諸國,但即便如此,這些人很明顯聽到魔宗的時候,都是忍不住的驚懼。

    「現在很簡單,這到手的肥肉是魔宗的,我們要自己吃了,還是不敢吃,要再還給魔宗。」夏巴螢此時卻是笑了起來,「東西雖多又好,但總得想清楚能不能要,而且若是不能要,再好也沒有意義。」

    她這話說完,一時又是寂靜無聲,無人回應。

    羅姬漣此時也在庫房門口,看到這樣的景象,不由得面露嘲諷的神色。

    但也就是一個呼吸的時間,便有不少人的聲音響起,「魔宗又如何,北魏有魔宗,我們這裡還有林大將軍呢。到手的戰利,豈有送出去的道理?」

    細封英山和細封英名這兩人也在人群之中,此時聽到許多人出聲,兩人都有些心驚膽顫,兀自不敢發生。

    他們下意識的擔心是,若是今日在這裡大聲表態,若是說出了蔑視魔宗的話,將來會不會被魔宗算賬。

    但在下一剎那,細封英山身體裡反而熱血上湧,他自覺自己已經跟定了林意,若是此時還如此畏懼魔宗,甚至連這種表態都不敢,那真是窩囊到了極點,也不配稱為男兒漢。

    「夏巴螢,你也不用言語激我們,我是已經跟定了林大將軍,既然魔宗是林大將軍的敵人,那自然便是我的敵人。」他熱血直衝頭顱,大聲道:「別說是一個寶庫,便是十個寶庫,也一口吃了。」

    「不錯!」

    細封英名也深吸了一口氣,厲聲喝道。

    他眼光再掃到身側的細封英山時,心中便生出異樣的情緒,他之前在族中是怎麼都看不起這人的,但是自從在這城中見過之後,他卻是也越來越覺得之前看不起的細封英山有諸多可取之處。

    「那我們今日分了這寶庫,今後面對魔宗,自然就不得反悔。」夏巴螢笑道。

    聽到明顯要共享這寶庫,都有分成,在場眾人頓時大喜,喝聲頓時如雷,「自然是你死我活。」

    林意和白月露都未出聲,但心中都覺得夏巴螢好手段,這便相當於綁定了西域的諸多盟友。

    「不是特別驚異之物也就算了,既然都登在冊上,我們便可以自行細細看。」

    夏巴螢明顯也是想讓氣氛變得更加熱烈,她的目光落在古爾布身上,「古爾布,現在清點出的,可還有什麼特別驚人之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3 14:16
第七百六十七章 立夏

    古爾布憋了半響,才憋出兩個字:“可多。”

    這個問題對於他而言真的很難回答,因為在他看來,特別驚人之物實在是多。

    不說那各色靈藥,便是那些可以用於煉器的一百數十種材料,其中大多數對於他而言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他此時這為難神色,倒是讓夏巴螢有些啼笑皆非。

    但這種為難,卻終究更讓勝利者心情越發愉悅。

    “便挑你覺得最厲害的往下說。”夏巴螢點了點周圍那些一臉期待的人,“你這煮了一鍋肉,都等著你分肉呢。”

    古爾布依舊覺得為難,尤其眾人的目光越是熱烈,他便越是有些不習慣而侷促不安,他心中只是想著,那些寶物哪裡有上下之分。

    “還是我來吧。”

    贊策法王的另外一名弟子松仁此時看出了這名師弟的窘境,他便走到了古爾布的身側,輕聲說了一句。

    古爾布頓時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便有勞師兄了。”

    松仁卻不像古爾布糾結,他自然也知道許多寶物都是世所罕見,都是用途非凡,但就如愛花之人便看重花,愛玉之人便看重玉一樣,此時這些寶物原本就是魔宗這種頂尖修行者收集而來,而在場的不是修行者就是將領,那在這些人眼中,自然是能夠令戰力大增的寶物便更為重要。

    “先前所說的那些軟玉香飛魚骨,也有人印證過了,和您所說的仙靈玉是一個東西。”松仁接過古爾布手中的冊子,也不先看上一眼,卻是對著林意身側的白月露行了一禮,道:“現在這古物庫裡面,倒是出了一件足夠驚人的法器,可以配合這仙靈玉所用。”

    他對白月露是極為尊敬,因為之前的交談之中,白月露的學識就讓他十分折服。

    “可以配合仙靈玉所用的法器?”白月露微微一怔,看著松仁的神色,她心中就隱然覺得應該非同小可。

    “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西域之中曾有一個強大的王朝,叫做寒武王朝。”松仁問道。

    白月露眉頭微蹙,眼中卻已經閃出些驚訝的神色:“羅布澤畔的寒武王朝?”

    松仁眼中尊敬的神色頓時又多了數分,“寒武王朝原本只是羅布澤畔的一個漁獵部落起身,但後來成為西域中的霸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寒武王朝的國師獨特的真元手段令人難以應付。後來寒武王朝也不過興盛了數十年就消失,外界有關寒武王朝和這名國師的事情也幾乎沒有記載,不過我和我師尊之前有去過一處寒武王朝的古蹟,在幾處壁畫之中卻是得到了一些記載。寒武王朝的覆滅也是因為這名國師的篡位,這名國師和皇帝喜愛的妃子有染,然後圖謀害死了皇帝,但後來卻還是不得民心,王朝就逐漸衰弱,恰逢又有敵國入侵,這名國師治國不善,索性和那名妃子私奔,棄了這王國不顧。而那名國師最特別的手段,便是他的真元激發出去,周圍便頓時天寒地凍,稍弱一些的對手直接被凍僵,根本無法反抗。按照那壁畫上所說,這名國師的這種手段恐怕便是和一件法器有關,這件法器是一枚扳指,這名國師無時無刻都不離身,哪怕是沐浴和睡覺都戴在手上。”

    “我怎麼都沒有聽說過西域之中有這樣一個寒武王朝?”夏巴螢有些驚奇。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滅掉寒武王朝的,其實也就是現在吐谷渾皇族的先祖。”當下就有一名西域的修行者在她身後出聲,輕聲解釋道,“當年吐谷渾皇族的先祖在古念山一帶建立了王國,叫做卑。後來他們那處地方因為一年大旱,草場枯死,不得已之下,他們才一路征戰,漸漸遷往吐谷渾境內。當時寒武王朝內亂,他們卻是抓住了時機,席捲了寒武王朝的所有財產。”

    夏巴螢也不糾結於這前塵舊事,點了點頭,看著松仁道:“所以你的意思,便是當時那名國師的扳指出現在了這庫藏之中,而你們推測,當年那名國師的真元特殊,也是因為仙靈玉的緣故?”

    “不錯。”松仁點了點頭,道:“當時我和師尊他們所見的壁畫之中,就有那名國師令人屠殺一些奇異大魚的記載。那些壁畫之中也有國師修煉出寒冰元氣的畫面,而記載他令人屠殺那魚群的畫面就緊隨其後,當時看著覺著很突兀,因為那些壁畫似乎是反對國師的民眾所留,記載的都是國師作惡和一生之中所做的大事,那壁畫之中的大魚似乎也並不作惡,我們便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這裡清點出那扳指,我們才突然想到,會不會就是那軟玉香飛魚。他自己得了軟玉香飛魚的魚鱗修出了異種真元,便不想再讓其餘人得到,這樣對於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而言,即便得到他那枚扳指,也沒有異種真元配合,也是無用。”

    “那應該便是如此。”

    夏巴螢知道松仁和贊策法王這些研究古物古史的人做學問都是十分嚴謹,沒有個七八成的把握,以及那些壁畫之中若是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特徵,他們也不會輕易下這樣的論斷。

    “既然這扳指和仙靈玉必須都給一人才有用,那我先前既然將這仙靈玉讓給林大將軍,這扳指也自然歸了林大將軍,諸位有沒有異議?”夏巴螢環顧四周,清聲問道。

    “這達爾般城都是林大將軍打下來的,由你們做主,我們有什麼異議?”當下便有許多人哈哈大笑,“能有分肉,就已經是林大將軍和您慷慨,我們難道還能挑三揀四,失了禮數和自知之明嗎?”

    “那還不直接將那扳指直接給林大將軍取來?”

    夏巴螢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對著一旁的古爾布使了個眼色。

    所有人見她今夜是心情大好,興致極高,一時只是都想到是因為這收穫頗豐的問題,然而這些人卻是一時並未想遠,她和林意現在正式佔了達爾般城,細封氏和野利氏又徹底和她聯合,那她現在不僅是佔據了半個黨項,最為關鍵的是,她已經可以將通往南朝、吐谷渾和西域的所有商貿通道全部打通,那些邊境的軍事要塞也盡收入囊中。

    這些人並未想起,卻不表示她不主動提醒。

    夏巴族有今日之成就和地位,便是她從不會被人推著走。

    “北魏魔宗大人….他的威望是如日中天,哪怕是西域的小國之中的尋常民眾,恐怕也都有聽說過他名號的。至於現在的林大將軍,便應該也是快到邊地都家喻戶曉的地步了。”

    看著古爾布去取那枚扳指,她的聲音再次響起,“現在我卻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許多人覺得我自然是夏巴族的女王,但夏巴族只是一族,最多便是女族長,又何來女王之說。”

    周圍本來熱鬧,此時頗有歡聲笑語,但陡然聽到她這幾句話,這場間便頓時一靜,所有的人都是面色一凝,知道她接下來必定還有重要話說。

    “現在你們稱呼林大將軍,便是林大將軍喊得順口,喊我恐怕多少有些為難,最多便用個敬稱。這名正言順,有個傳出去響亮的名號,卻是早晚都要有。”夏巴螢笑著,接著說道。

    聽著她的這句話,林意和白月露互望了一眼,心中便已猜到了這位夏巴族的女族長接下來是要做什麼,一時間心中也都有些震動,也是不免佩服夏巴螢的雷厲風行和氣魄。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南朝神威鎮西大將軍在此,佛宗也在此,野利氏、細封氏,諸位西域盟友也都在此,哪怕他日我要做什麼重要決定和大事,恐怕到場之人也不如今日之盛。”

    不出兩人預料,夏巴螢接著便道:“所以便不如直接就在今夜。”

    佛宗天光納錯雖然跟隨上任佛宗學習多年,見知也是極為驚人,但此時卻依舊不如噶爾丹法王等人反應快,只聽噶爾丹法王的笑聲響起,道:“所言極是,有什麼重要大事,便不如直接此時辦了。”

    夏巴螢點了點頭,她面色也一片肅然,朗聲道:““我夏巴族今日便不再為族,由此立國。”

    在場眾人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呆了呆,但旋即喝彩聲四起。

    細封英山和細封英名兩個原先並不對路的細封氏王族兄弟此時又忍不住互相望了一眼,他們再次自覺遠不如夏巴螢氣魄的同時,心中卻也是莫名的一鬆。

    黨項是黨項,夏巴族既然想要立國,便是和黨項並立,那她之前的保證,便自然越發顯得有誠意,他們細封氏,將來至少能在黨項分一杯羹。

    “既然立國,你自然是開國之王。”

    天光納錯畢竟非尋常人,他此時也反應過來,微笑道:“立國為王,便自然須有名號,不知是否已經想好。”

    “您是佛宗,拓跋氏若是此等大事,若要定名號,想必也是由您禱告上蒼,然後向神明祈福。”夏巴螢看著他,又是帶著些狡猾,又是帶著威嚴的一笑,道:“由你定,便顯得更加名正言順。”

    佛宗依舊微笑,但他頭頂的壇城卻是隱隱發光。

    所謂的繁文縟節便是今後做給凡人看的,今夜卻不需要任何的繁文縟節。

    “你們夏巴族起源是在邦尼高原,自古便稱夏,夏有豐盛熱烈之意,國號為夏,便再完美不過。夏由黨項而盛,在我黨項古語,母權為‘沒’,仁治而不窮兵黷武為‘藏’,若向神靈祈福,你的名號為‘沒藏’,便再好不過。”他緩緩出聲,字字清晰的說道。

    夏巴螢對著佛宗行禮,微笑道:“再好不過。”

    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片刻,接著便都反應過來,一時歡呼和頌讚聲如雷響起,“夏,沒藏王。”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3 14:16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不做

    “夏,沒藏王……”

    一名男子安靜的重複著這一句話。

    彼是達爾般城,他在洛陽。

    龍門山中無數洞窟,他在其中之一。

    他身著黑衫,石窟之中除了一個蒲團,一缸清水和一側放在竹片上的數個硬饃之外,別無它物。

    他是魔宗,不管是在北魏還是在南朝,魔字往往意味著邪惡,但今日之北魏,這魔字卻反而增加了他的神秘之感,尤其是那些天生喜歡質疑的桀驁不馴的年輕人,反而越發為他吸引,以至於幾乎所有的北魏人提到魔宗時,便自然會稱呼為魔宗大人,以示尊敬。

    他最早從漠北歸來,帶著一些漠北而來的苦修者在龍門山上挖窟修行,後來無數人效仿,有些是敗在那些苦修者門下,成為誠心侍奉的弟子,有些卻是北魏的權貴,想要獲得和他親近的機會,有些是尋常民眾,想要獲得他的庇護。

    但凡真心想要求他幫助的,他一概盡力滿足,所以他的聲名越來越盛,越來越得到人的尊敬,得到更多人的侍奉。

    要得到,往往最好的方法反而是不計報酬的付出。

    這龍門山苦修石窟之興盛因他而起,但近十年來他漸漸行蹤無定,此時悄然處在這尋常石窟之中,也根本不引人注意。

    “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對不住你。”

    魔宗有些感慨的抬起頭來,看著恭立在這洞窟口一側的一名年輕女修,道:“賀蘭黑雲,我原本答應將你祖上的那枚寒諭扳指賜你,還要令你有祖上之能,以回報你多年侍奉左右,盡心盡力的為我彙總軍情。這達爾般城一失,卻是令我食言了。”

    這名女修五官非常立體精緻,和尋常的南朝和北魏人不同,她的脖子也分外白皙且長,一眼便能令人記憶深刻。

    聽著魔宗的致歉,她面色平靜的躬身行了一禮,道:“若已到了您手中卻不賜予我,這便是您的過錯,但您已經費盡心機幫我準備好了,只是途中出現了意外,那便不是您的過錯。”

    “只是那寒諭扳指今後能夠設法去奪,那仙靈玉卻恐怕很難再有,難得齊全了。”魔宗搖了搖頭,滿眼歉然的看著他的這名部眾,緩緩說道。

    “世事不如意,十有**。”賀蘭黑雲道:“不執著,便能放下。”

    “好一個不執著,便能放下。”

    魔宗突然笑了笑,道:“算著時日,林意那鐵策軍應該也已經進入了黨項細封氏的領地,夏巴螢和細封氏、野利氏的軍隊應該兵臨夏爾康城下,那吐谷渾的阿柴諄也非善類,你便讓吉祥天諸人不要設法去找林意和夏巴螢麻煩,安靜的坐山觀虎鬥罷了。”

    “他們自然會聽命,若是他們敢動手,也不會等待著您的命令。”

    賀蘭黑雲看著魔宗,道:“只是上官家恐怕心有不甘,他們不會甘心。”

    “他們不甘心?”

    魔宗微諷的笑笑,道:“你只需代我一句話去,反問他們一句,誰能殺得死林意?”

    賀蘭黑雲面色一直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毫無表情,但此時聽著魔宗的這一句話,她的臉上卻是微微動容,她沒有想到魔宗對於林意會給出這樣高的評價。

    “楊癲不是他的對手,吉祥天他們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你們也不會是他的對手。至於我?”

    魔宗臉上嘲弄的神色越來越濃,“既然他是何修行的弟子,即便我親自出手,也不一定能夠殺死他,上官家心有不甘,只是想要我親手去對付他,只可惜我不會因為他們的意願去冒險。想要殺林意,便要想如何才能殺死林意,便要知道他所修的功法,他的弱點所在。”

    賀蘭黑雲點了點頭。

    她當然很贊同魔宗的說法。

    魔宗之所以能夠成為北魏人人尊敬的魔宗大人,並非只是因為他是個強大的修行者,更多還是因為他的智慧。

    他從不會看輕敵人,也從不會高看自己。

    而且身為一直追隨在魔宗身邊的人,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即便到了今時今日,南天三聖,以及南天院,依舊是魔宗不想輕易去觸動的禁區。

    對於魔宗而言,那是接近神靈的禁區,而凡間的事情,總有辦法可以在凡間解決。

    “真的什麼都不做?”

    在準備離開之前,賀蘭黑雲認真的問了魔宗這一句。

    “我若是現在多做些什麼,也未必能夠阻止林意變得更強大。更何況劍閣裡面還有一個原道人沒有老死。他現在自然視我為敵,但我不出現在他面前,我便不是他首先要面對的敵人。”

    魔宗淡淡的說道:“等到黨項和吐谷渾按他的意思平定,他的強大,會使得他首先要面對的敵人是南朝皇帝。我越是表現出可以為南朝皇帝陛下效命,他便越是會成為南朝的威脅。”

    賀蘭黑雲點了點頭,她轉身走出兩步,但又停了下來,道:“只是其實剛才我那句話不只是問這些。”

    “你說是我想找南朝皇帝會面這件事,需不需要做些什麼解釋給北魏的民眾?”魔宗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賀蘭黑雲道:“我突然想找南朝皇帝會談,這件事你怎麼看?”

    “用最小的代價結束戰爭。”

    賀蘭黑雲道,“你只是要南北一統,到底是蕭氏作為皇帝,還是元氏作為皇帝,這對於你而言都一樣。”

    “所以你看,我不需要解釋。”魔宗看著她說道:“每個人按照各自的喜好,對不同的事情便有不同的看法,認為我是魔鬼的,他自然覺得我所做的事情是魔鬼,但敬我愛我者,他自然會認為我所做的事情是為了天下蒼生。若是大多數北魏民眾依舊敬我,他們慢慢想了,便會自然覺得我做的是最正確的事情。畢竟不會再有那麼多人死在戰爭之中,不會有那麼多人失去至親,畢竟南朝的皇帝更為仁厚。真正害怕改變和失去眼前一切的,並非是這些尋常民眾,而是權貴。只是那些權貴,畢竟是極少數。”

    賀蘭黑雲點了點頭,帶著一些個人的好奇,看著魔宗道:“只是達爾般城失去了那麼多…真的不心痛?”

    “如何能不心痛。”

    魔宗真正的苦笑起來:“天育法瓶、寒諭扳指、打神鞭、證道果、無字天書、落日弓、地煞真火法引….光是我只聞其名,卻都未見過,讓我心動的至寶和功法,都至少有一二十件,若說不心痛,那便是太過虛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3 14:16
第七百六十九章 制衡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建康城裡的園子裡,到處都是秀麗挺拔的青竹。

    只是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建康城裡有一座園子,只有竹,卻沒有任何住所,甚至連座涼亭都沒有。

    數名身著青衫的宮廷供奉有些緊張的梭巡在這座園子的破舊院牆外,他們不知道為何難得出宮的皇帝陛下今日為什麼有興致要道這座除了竹子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園子裡來。

    至於這座園子的來歷,他們卻是十分清楚。

    南天三聖之中的何修行愛竹,這座竹園便是當年何修行的舊園,即便是何修行當年敗在沈約之手,自囚於南天院荒園,這座竹園也無人敢動,皇宮裡的皇帝陛下也似乎徹底遺忘了一般。

    然而今日皇帝陛下突然出宮到了這裡,這便說明其實他從未忘記過這座園子。

    在皇帝陛下進這園子之前,他們所有人都確定這園子裡邊空無一人,這便排除了今日皇帝陛下要會見別人的可能。

    此時跟隨皇帝陛下進這園子裡的,便只有城中雞鳴寺的慧棲大和尚。

    慧棲知道皇帝陛下今日必定有事,只是他和外面那些供奉一樣,不知道到底是何時,雖然明知皇帝陛下寬厚仁慈,然而看著前方慢慢行進在鋪滿厚厚竹葉的小道之中的皇帝陛下的背影,他心中依舊十分忐忑。

    “我也是第一次進這園子,雖說之前聽說了這園子裡只有竹子,卻沒有想到真是如此乾脆,連口井都沒有,這倒是有些難辦。”行到園中深處,蕭衍停了下來。

    他今日也只是身穿著尋常青衫,只是天子自有威嚴,雖然只是平靜點評這園子,但哪怕是對於權勢無慾無求的慧棲大和尚卻也覺得整座竹林瞬間籠罩在一種莫名的威壓之中。

    難辦?

    是什麼難辦?

    他心中不解,便遵循沉默是金的道理,只是也停下了腳步,安靜的聽著。

    “你說魔宗…他真正追求的是什麼?”

    蕭衍轉過身來,看著這名聰慧的和尚,臉色卻是認真起來。

    “這?”

    慧棲愣了愣,苦了臉,道:“那我如何能夠猜測?”

    “按我所知,他在我南朝孤山劍宗修行之時,你也算是他的好友,雖然後來他逃離南朝,你們便無任何瓜葛,但若論對於他的過往之瞭解,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你了。”

    蕭衍直視著他的眼睛,溫和道:“所以你盡可以為我猜一猜,只是以你的觀感而猜,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想法,包括我在內。”

    慧棲在心中輕嘆了一聲,他知道若是皇帝陛下感興趣的事情,便真的瞞不過他。

    “我和他接觸數年,在去往孤山劍宗修行之前,他不像有野心之輩,倒像是個喜歡做學問的讀書人,只是後來似乎突然一變,不只是醉心修行,而是無比追求力量的提升。後來說殺師奪經造成孤山劍宗不復存在,我並不知真假,但想來年輕人若非刻骨仇恨,便是因為情愛才會情感如此熾烈。北方王朝和南朝之爭自古便是如此,年輕人斷然不可能某天突然讀書,便幡然醒悟,覺得自己要不惜一切手段促成南北一統,讓千萬百姓免受戰亂之苦。”他看著蕭衍,說道。

    “沒有人是天生的聖人,哪怕是聖人,首先他也是個人。”

    蕭衍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去評判慧棲的任何一句話,只是坦誠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人處在不同的位置,對於這個天下便有不同的觀感,一個人的能力若是還無法應付一名承天境的修行者,他應該不會想到此時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要促成南北一統。至於他現在成為了北魏魔宗大人,但當時叛離孤山劍宗,遠走北魏,便應該是有其它原因。那按如此來看,他哪怕誠心要回歸南朝,結束這場戰爭,或許也是因為以前的事情,而並非是突然心懷天下,或者已經徹底超脫塵世,追求的便是天道。”

    慧棲看著他眉眼間的威嚴和寧靜,便知道完全可以暢所欲言,他微微垂頭,看著腳下厚厚的竹葉,道:“即便是南天三聖,也依舊不能免俗,更何況還未到他們境界的人。”

    “何修行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名帝王,所以他看事情自然都只是站在修行者的角度,他的成聖,來自於他的力量,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感受,他行事便純粹由自己的喜好和愛憎出發,所以在他的世界裡,沒有容忍和忍讓,沒有妥協。”

    蕭衍淡淡一笑,道:“然而治國便如水至清無魚,便不能不喜的人便全部令其從世上消失,世間萬民,沒有一個完美。任何朝代,都會有酷吏,都會有清史,也會有殺人如麻不想戰爭停歇的戰將。”

    慧棲沒有接話。

    關於為人和治國的理念,他即便有資格評判,也不會去評判。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必須為大局做犧牲,和千萬人的安居樂業相比,極少數人的犧牲便是值得。”蕭衍的笑意更濃了些,面色卻越發溫和了些,“今日軍部接了一封鐵策軍林意大將軍傳來的信箋,信箋的內容便是訴苦求援,只是按我所知,卻並非如此,最多便是懂得苦惱的孩子有奶吃。林意是何修行的弟子,在魔宗和天下人看來,我自然不喜,林意越坐大,天下人自然覺得我無法安枕,只是治國最需的卻是制衡,魔宗若是過來,便自然也需要有讓他忌憚的人物。”

    慧棲的面色大變,他聽明白了蕭衍的意思,即便是何修行另外那名弟子已經出現,但皇帝陛下卻依舊會選擇接納魔宗,至於林意,皇帝陛下之前種種的表態可能便是自己的喜好表現,他或許的確不喜歡何修行的所有弟子,包括林意,只是不喜,卻並不意味著他不抬。

    “對於小孩子,敲一竹棍,賞一顆糖,便是小孩子所喜歡的。別人只看得見敲竹棍,卻未必看得見小孩子吃糖。”

    蕭衍的目光落在周圍的那些竹子上。

    這個竹園裡的竹子都沒有定數,種類不一,只是都很挺拔且筆直,就如同一柄柄劍,散發著一種森然莫近的味道。

    “何修行便是絲毫都沒有迴旋和容忍,你看諾大的竹園裡,已經多年無人打掃,然而卻連一根雜草都無。”

    蕭衍動步,繼續前行,一直走到牆邊,他停了下來,看向牆角一處,慧棲順著他的目光,才明白他為何駐足在此。

    只有那處牆角,有一株半死不活的野薔薇。

    不只是恰巧,還是這竹園的確秉承著何修行的某種意志和大手段,那株野薔薇之側,有幾根細竹筍正斜斜的生長出來,似乎要切斷這株艱難生存的野薔薇的最後生存空間。

    “這竹園今日起便改成同泰寺,你便調過來主持此間。”蕭衍的聲音再次響起,慧棲一驚,但也就在此時,他感知到一股分外柔和但分外強大的氣息從皇帝陛下的身上流淌了出去。

    那株野薔薇突然煥發了生機,一種令他都無法理解的氣息和光彩,從那株野薔薇上流淌出來。

    慧棲領旨。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皇帝陛下不只是強大的修行者,而且還是那種遠超出他想像的強大修行者。

    所以所謂的氣魄和常人無法理解的手段,還是來自自身的高度和境界。

    “林意太過年輕,但林望北應該懂。”

    蕭衍收斂了所有氣息,道:“更何況他都欠蕭宏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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