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黎明之劍 作者:遠瞳 (連載中)

   
mk2258 2018-4-11 21:1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7 4534962
x24685 發表於 2019-1-22 10:13
第四百二十章 問與答

  重新獲得聖光?

  琥珀一句話說的沒頭沒腦,而且高文再詢問下去,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說是萊特剛剛回到領地——現在已經回了教堂。

  「施工這邊你看著點,」高文匆匆跟瑞貝卡交待了一句,便一把拉住正準備溜號的琥珀,「你跟我去看看萊特。」

  「哎哎你別拉我……我暗夜神選你知道不……我暗夜神選……我進聖光教堂渾身彆扭的……」

  琥珀這點微弱的抗議很快便消失在空氣中,高文把這個矮冬瓜往胳膊下面一夾,邁起大步就直奔教堂——沒過多久,二人便來到了那座由萊特親自建起的小教堂前。

  此刻教堂並未開放,但大門也沒上鎖,虛掩著的教堂大門上,一朵白色的告死菊正靜靜地插在門板的縫隙中。

  高文看了一眼那朵告死菊,隨後上前輕輕推開大門。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布道台前,他背對大門,穿著一身傷痕纍纍的塞西爾魔導戰甲,從側面窗戶灑進來的陽光落在這個身影肩上,蕩漾開一圈朦朦朧朧的輝光。

  在那層隱約虛幻的輝光中,高文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但再凝神細看的時候,他所看到的卻只有塵埃在陽光下飛舞時所帶起的朦朧光點。

  高文走向萊特,驟然響起的腳步聲在這空蕩的教堂大廳中迴響起來,布道台前那個身影隨之晃動了一下,萊特轉過頭,看到高文之後躬身行禮:「領主,我正要去向您報導……」

  「沒關係,我來看你也一樣,」高文擺了下手,並隨之注意到萊特臉上多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那道傷口從左側額頭一直延伸到臉頰上,恐怕再深一絲就會奪走萊特的一隻眼睛,而此時此刻這道傷口已經癒合,卻留下了深深的傷疤,「……看樣子你經歷了許多東西。」

  「我……重獲了聖光,」萊特低下頭,攤開自己的手掌,一團如有實質的澄澈光輝幾乎立刻便從空氣中浮現流淌而出,聚集在他手掌上方,這團光芒彷彿引動了空氣中的聖潔能量,讓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裡,「我從未感受到……我和聖光之間的關係如此緊密,原來它一直都在我身邊,在我們每一個人身邊,就像自然界中的魔力一樣……」

  高文靜靜地看著聖光在萊特手上流淌並慢慢消散,隨後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不知道這背後全部的原因,但或許我找到了聖光真正的道路,」萊特的聲音一開始略有遲疑,但隨之變得堅定有力,「領主,您還記得您曾問過我的那句話麼?」

  高文心中隱有所感:「關於你的信仰?」

  「是的,您曾問我,我信仰的是聖光,還是聖光之神,」萊特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布道台後方——高文記著那裡曾經安置著聖光之神的聖像,然而現在,那裡已經空無一物,「我想我現在已經明白您的意思了……」

  消失的聖像,重獲的聖光,還有萊特身上悄然改變的氣質,高文心中已經想到了這位牧師重獲聖光的大概情況,但他不知道這種驚人的改變是如何發生的——一個虔誠的信徒是如何在突然之間就突破了自己的信仰,突破了那種近乎心靈鋼印般的影響?

  他忍不住開口詢問,萊特在聽到這些問題之後沉默了很長時間,隨後才靜靜開口道:「領主,您知道在那些貴族和聖光神官潰敗之後,他們的潰兵都做了什麼嗎?」

  「我大概可以猜到。」高文沉聲說道。

  「我們經過了一個村子,在康思科地區邊上……那裡已經全毀了,」萊特平靜地說道,語氣似乎很淡然,但在他開口的時候,高文卻能夠感受到他身旁隱隱約約浮動起來的聖光力量,「村子裡有十幾個倖存者,我們在那裡過了一夜……」

  從萊特口中,高文和琥珀知道了發生在康思科領的那一夜,知道了那些因飢餓而瘋狂的貴族潰兵和教廷騎士,知道了那個叫做艾米麗的小姑娘,知道了萊特重獲聖光的全過程。

  琥珀聽完萊特的故事,總是沒心沒肺傻樂呵的臉上也難免露出一絲惋惜遺憾的表情來,她皺著眉,抬頭看了看臉色陰沉的高文,又看了看萊特,最後還是忍不住嘀咕起來:「那群天殺的貴族……還有那幫神棍……」

  說完她就立刻拍了拍高文的胳膊:「高文我沒說你啊——你跟他們還是有區別的。」

  「我知道,你不用刻意強調,」高文哭笑不得地看了琥珀一眼,隨後看著萊特,「雖然重獲了聖光,但你應該還有疑惑吧……否則你就不會站在這裡思考這麼久而不去報導了。」

  「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不知道該不該我思考的東西,」萊特果然皺起眉,微微嘆了口氣,接著他看著高文的眼睛,用一種格外堅決的語氣問道,「領主,我有一個問題。」

  「你問吧。」

  「那些貴族,還有那些神官、騎士們,他們自詡為人民的保護者,最終卻做的比強盜還要強盜,他們當然該死,我們在這場戰爭中可以殺死成百上千的貴族和教士,但……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貴族和教士?他們在幾百年前,甚至在幾十年前,都還沒有墮落到這種程度……我們今天消滅了他們,但幾十幾百年之後,我們之後的人會不會也走上同樣墮落的路?」

  琥珀不可思議地看著萊特的表情,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會是他問出來的,在她印象中,萊特只是個安心傳教、在領地裡到處給人幫忙的熱心牧師而已,卻沒想到他在回來之後會突然提出這種問題——這個問題幾乎就是在質疑高文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義了。

  而且這個問題……

  琥珀忍不住看了高文一眼,她想到了高文曾經說過的那些規劃,關於對舊貴族的處置方案,關於未來的領地法律,她也忍不住問道:「對啊,你當初也說過,人性中總有貪婪,哪怕是現在看起來秩序井然清正廉明的政務廳,隨著領地發展、日漸富裕,也總會有被權力腐化的人出現,如果那樣的話……」

  高文看著琥珀和萊特,對於後者的問題,他並沒有太大意外。

  改造、建立一種思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怕是在不斷推行新教育、新思想的情況下,哪怕是在他身邊最核心的圈子裡,能夠完全理解他想法的人都很少很少,而萊特在親眼看過戰場,看過舊貴族和舊教會的腐化墮落模樣之後會冒出這樣的疑問當然十分正常。

  這與個人的思維或悟性無關,這單純只是時代的侷限。

  他對眼前重獲聖光的牧師問道:「萊特,你覺得『貴族』是一個怎樣的群體?」

  「貴族……」萊特皺起眉,「他們……是土地和人民的擁有者和統治者,而且至少在名義上,他們還是這一切的保護者……他們的權力很大,這個王國基本上就是依靠他們運轉起來的。」

  「那你覺得『貴族』是好的還是壞的?」

  這次回答的是旁邊的琥珀:「壞的唄——萊特都親眼見過了。」

  「我也是貴族,」高文似笑非笑地看著琥珀,「還有十一年前解放奴隸的葛蘭子爵,現在的葛蘭女子爵,已經接受塞西爾律法,準備宣誓效忠的安德魯?萊斯利子爵,他們都是貴族。」

  「額……」琥珀愣了一下,撓著頭髮,「那就有好有壞唄。」

  「是的,貴族中也有好的,但為什麼貴族的整個群體還是會腐化墮落成這樣?」

  琥珀和萊特面面相覷,似乎一時間不知道高文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幸好,高文也沒有讓他們困惑太久,他有些話早就想跟身邊的人說,此刻正好時機合適,他便微微吸了口氣,把他所想的事情說了出來:「貴族——或者更嚴格地講,是安蘇現行體制下的土地貴族,他們是土地和人口的絕對所有者,也是權力的制定者和執行者,從誕生之日起,這個群體的性質就決定了他們的生存方式——他們佔有幾乎全部的資源,而且有絕對的權威去使用這些資源,所有平民都只不過是他們資源的租借者,甚至是他們資源的一部分,貴族不事生產,也不需要去生產什麼,他們只需要寄生在土地和人民身上,從後者身上汲取養料即可……

  「所以,他們當然不會真正憐惜和在意平民的性命和權益,而且由於資源來自土地,他們對人民在意的程度,甚至還不如他們對自己土地的在意程度,即便他們偶爾表現出對人民在意的模樣,那也只不過相當於一個人珍惜他口袋裡的錢幣而已,他們會保護自己的錢幣,但價格合適的情況下,他們隨時可以把那些錢幣『花』出去。

  「他們自詡為人民的保護者,這一點也是事實,在荒蠻的拓荒年代,人類只有有限的資源去供養有限的保護者,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把大量資源集中在幾個強有力的個體身上,讓這些個體來保護整體的安全,而這些強有力的個體就是最初的土地貴族,至少在那個年代,他們的存在確保了文明的生存和發展——但在這個時期結束之後呢?

  「無人能夠控制土地貴族,因為他們既是資源的擁有者又是分配者和使用者,既是法律的制定者又是執行者和維護者,所以他們必然會成為一個失控、腐化、墮落的群體,甚至拋開道德而言,他們的「腐化」都不能算是腐化——這只是一個群體在養分充足的環境下不斷膨脹生長的自然變化而已,就如一株植物在肥沃的土壤中會不斷成長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土地貴族永遠——記住,是永遠都不會主動放棄他們的資源和特權,就如一株植物不會主動把根鬚從土壤裡拔出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偶爾出現了一兩個『好』的土地貴族,他們也不會改變土地貴族整體的屬性,因為這個群體的本質沒有改變,他們的生存方式也不會改變,只要他們還佔有土地,還享有特權,掌握資源,他們這個群體就必然會走上寄生於土地和人民身上、依靠吸食後者的養分來生存的路,而他們所謂『人民保護者』的角色也會隨著所有土地貴族都完成資源分配,形成一個相對穩固的統治結構之後蕩然無存,想一想那些冠冕堂皇的『貴族戰爭』,在『貴族戰爭』中,他們是為了保護人民才拿起刀劍的麼?

  「而這個概念擴展開來,目前的聖光教會和土地貴族也是同樣的道理,只不過土地貴族佔有的資源是土地,教會佔有的是信仰和神術,土地貴族的特權是法律,教會的特權是經典解釋權罷了。」

  高文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看了看陷入沉思的萊特和琥珀,繼續說道:「因此我們回到最初——貴族為什麼會腐化墮落成這樣,答案是——他們必然會腐化墮落成這樣,這與土地貴族中出現了幾個開明領主無關,也與他們曾經多麼光輝偉大無關,這純粹是他們的固有屬性決定的,所以——萊特,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們在這場戰爭中可以消滅成百上千的貴族和騎士,但只要『土地貴族』這種群體仍然存在,那麼哪怕我們殺光了這一批的土地貴族,新的土地貴族也遲早會出現,甚至從我們的子孫後代中出現。

  「所以從一開始,這場戰爭就不僅僅是為了消滅那些貴族的軀體,而是為了消滅他們的根基,我們不是為了消滅南境的四十多個分封領主並掠奪他們的土地財富而進行這場戰爭,是為了消滅這些領主所屬的『土地貴族』這個整體,將土地和自由還給人民而進行這場戰爭,是為了不要再出現下一個被自己的領主燒燬的村落,不要再出現下一個艾米麗而進行這場戰爭。

  「萊特,如果你有興趣,你可以去看看我最新頒布的土地分配法案,以及在學校裡、在報紙上、在各個公告欄中不斷宣傳推廣的,對土地權益和人民權益的解釋,或許你就會理解,為什麼霍斯曼伯爵號召起兵對塞西爾宣戰的時候給我安置了十八條罪狀,裡面竟然有十一條都是跟我制定的那些法律以及在領地上宣傳的東西有關的,因為那些才是真正要他們命的東西——甚至會要了他們子孫後代的命,在這一點上,他們看的相當清楚。

  「但只要這些東西推廣下去,確立下來,形成穩固的社會秩序,那我們就可以驕傲地說,我們消滅了『土地貴族』這個整體,不是消滅了他們的肉身,而是消滅了他們的根基,從今往後,哪怕仍然有『貴族』兩個字,哪怕他們殘存了些什麼東西,他們的根子都已經不復存在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1-23 10:28
第四百二十一章 被釋放的猛獸

  在琥珀眼中,高文很少會用這樣的長篇大論來闡述一個概念——這個揭棺而起的男人總是有滿腦子的想法,但那些想法似乎過於超出了人世間眾生的理解,所以他更多的是去默默做一件事,帶著所有人一起去做一件事,然後在這個過程中讓大家一點一點搞明白自己正在從事的事業是怎麼回事,在這個過程中他會解釋,會引導,但很少會進行說教,他所有的「說教」——如果那些算是說教的話——基本上都只集中在學院的教材裡。

  在社會常識課、歷史課的教材裡,高文親手編寫了許多這方面的東西,因為他曾經說過一句話:成年人的世界觀轉變起來非常緩慢,唯有孩童才能從小塑造。

  對成年人潛移默化和勞動改造,對兒童進行學齡教育和世界觀塑造,這似乎就是高文一直以來採取的辦法,可惜的是琥珀既不對學校感興趣,又總是摸魚偷懶逃避會議……

  但她並不傻,相反,她格外聰明,她很快便從高文這一席話中聽出了很多深意,而在仔細思考之後,她更是意識到一個令她震驚的事實:「你要摧毀的土地貴族裡,包括……」

  「是,包括我自己,包括塞西爾家族,」高文平靜地看著琥珀的眼睛,「你沒關注過政務廳的運行方式麼?」

  琥珀眨眨眼,忍不住撓撓頭髮:「我哪想這麼多……這又不是我的專業……」

  而在旁邊,萊特經過了沉默的思考,終於抬起頭來呼出一口氣:「領主,我想我明白了……請原諒我剛才的問題。」

  「不用在意,你在這方面多思考一些是好的,」高文說道,他看著似乎打通了某種心結的萊特,開始有意識地引導對方,「你也可以把這個思路擴展下去,去思考一下聖光教會的變化,去思考聖光的信仰問題。」

  萊特臉上的表情變得肅穆,而在肅穆之中,還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得思索和困惑之色。

  「拋棄那個虛偽的神,擁抱真正的聖光,你重新獲得了聖光的力量,但你會止步於此麼?」高文繼續說道,「你是要滿足於重獲力量,還是要繼續前進,繼續深入,去探求這背後的秘密,去搞明白聖光的真相?你是要滿足於自己一個人的頓悟,還是要把這份頓悟傳播給更多人,讓更多的人意識到聖光美德的真正意義?」

  萊特陷入短暫的思索和沉默中,但很快便抬起頭來:「我不會止步於此——我已經知道聖光的真義,它是屬於每一個人的,在聖光面前,壟斷聖光的教會才是真正的褻瀆者。」

  「你能這麼想就好,」高文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他微微點了點頭,隨後說道,「關於你身上發生的變化,我會找皮特曼來,我們一起研究一下,你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個主動放棄聖光之神的信仰,然後又通過自己的力量控制住聖光的人,唯一與你情況類似的大概只有三千年前將自然神術轉化為德魯伊法術的德魯伊們,皮特曼在這方面比較專業,他或許能對你未來的路提出一些參考建議。」

  「這樣最好,」萊特立刻點頭,「我正好也有很多困惑。」

  「在這之前你先休息一下吧,」高文說道,「好好整理整理思路。」

  高文帶著琥珀離開了,不大的教堂中只剩下萊特一人。

  他站在木質的布道台前,長久地注視著空蕩蕩的、曾用來安置聖像的那個地方,從窗外灑進來的陽光照射在那裡,少許灰塵在陽光中漂浮著,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打破聖光的壟斷,把人應有的還給人麼……」

  萊特輕聲咕噥了一句,隨後低下頭,慢慢閉上眼睛,無聲地祈禱起來。

  這裡已經沒有了聖像,他也不再需要聖像,他在對自己內心中的聖光祈禱,他的禱言,就是他數十年來堅信的美德和信念。

  教堂中一片靜謐,唯有光輝漸漸從空氣中浮現出來,一層朦朧而澄澈的光暈籠罩在這位身披鎧甲的牧師身上,就如陽光凝聚成水在空氣中流淌一般,而在這澄澈的光輝中,一點點細微的光粒飄蕩著,聚集著,慢慢聚攏成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這個小小的身影在光芒中輕飄飄地落在萊特肩上,就彷彿一片沒有重量的樹葉般輕盈,她抬起頭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沒有人看到自己,便安安靜靜地趴在萊特肩膀上,無聲無息地進入了夢鄉。

  ……

  在前往領主府的路上,琥珀一直在高文身邊不安分地晃悠,就像個安靜不下來的倉鼠般繞來繞去,時不時還帶著古怪的表情打量高文幾眼,高文一開始是不想搭理她的,但這傢伙神煩而又想要搞事情的舉動終於還是讓他忍不住了,他停下腳步,隨手把這個矮冬瓜按在原地:「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事啊,我就是好奇你這傢伙腦子怎麼長的,」琥珀理直氣壯地雙手抱胸振振有詞——在被人按著腦袋的情況下做這個動作著實是沒有一點氣勢可言,「現在就咱倆人了,你說實話唄——你在教堂裡說的,那都是真的?」

  「你平常真不看報紙的麼?」高文頗有些哭笑不得,「你看看報紙上講的東西就該知道我是認真的。」

  「我看啊,看完奇談怪聞就扔給貝蒂了,」琥珀繼續理直氣壯,隨後甩了甩頭,把高文的手從自己頭頂甩開,並露出一絲想不通的表情,「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扔掉自己的特權,甚至扔掉子孫後代的特權,就為了把自己所屬的這個群體給埋葬掉……好吧,聽起來是挺偉大的,但你為什麼要去做呢?」

  高文從琥珀那總是不靠譜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絲罕有的認真,他不禁笑笑,抬起手指著這座正在飛速建設的城市:「你說,這座城市和舊式土地貴族的城堡,哪個你更喜歡?」

  「當然是這兒啊,」琥珀回答的毫不猶豫,「城堡那東西我知道,也就看起來氣派,裡面住著還不如這裡的工人宿舍呢——連個自來水和暖氣都沒有。城堡外面就更別說了,又髒又臭,在屋裡還會凍死人。」

  「這就是第一個原因,我希望自己能生活在一個更好的世界裡,只有更加強盛,更加先進,更加開明的社會才能建造起這樣的一座城市,以及建造起比這還要先進的城市,在這方面,舊的貴族秩序已經走到極限,他們打造不出我所要求的那個強盛先進開明的世界,所以我就自己造一個。」

  琥珀眨眨眼:「那還有第二個原因麼?」

  「第二個原因,是因為這個世界並不安全,提豐人已經走在我們前面,我們南邊還有廢土威脅,現在我們還要面對安蘇的內戰,面對這些挑戰,讓自己強大起來是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徑,」高文第一次把自己鑄造新秩序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說出來,他沒想到第一個傾聽的人會是琥珀,但看著這姑娘難得的認真模樣,他還是繼續說著,「我們必須以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變得強大,變得至少能夠在這個世界上自保,人類有史以來所走過的每一條路都做不到這一點,那麼我就只能開出一條新路來,在不變革就會死的時候,還有什麼理由固守舊秩序?而且從事實上……這條新路似乎是走對了。」

  「就算你說的對吧……」琥珀撇了撇嘴,「不過之前我的那個問題你其實還沒回答呢——哪怕沒有了舊的土地貴族,你就能確保你打造出來的政務廳不會有腐化墮落的一天麼?如果他們也形成了個新的……群體,那該……」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在致力於讓魔法這樣的超凡力量能夠被普通人掌控,」高文不等琥珀說完便打斷了她,「你猜我為什麼一直在強調整個魔導工業從研發到製造再到使用的每一個環節,最終都要做到可以不依賴超凡者?」

  琥珀眼睛瞪得老大,一下子沒了後話。

  高文微微一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再做出任何解釋。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打造的「新秩序」是注定會存在隱患的,也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變革是注定不徹底的。

  不僅僅因為傳統和慣性會阻撓變革,更因為人民的覺悟水平和現實的生產力發展規律在限制變革,他不可能在社會基礎完全達不到標準的情況下強行打造出一個完美的社會秩序來——哪怕打造出來了,那也只能是個曇花一現的烏托邦,而這種終究要對生產力妥協的烏托邦是抵抗不了魔潮的。

  他只能在現有生產力的基礎上儘可能地讓這個社會向前推進,以極限的方式,能推進多遠就推進多遠,而在這個過程中,他不得不允許那些隱患和缺陷的存在——事實上,這個新秩序中最大的缺陷之一甚至就來源於他自己:為了保證新秩序不至於失控,也為了保證社會發展處於最高效率,保證未來對抗魔潮時塞西爾能夠堅不可摧,他必須保證權力的最大集中,他要把最大的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上,或者說集中在自己所控制的政務廳手上,而這,就是個隱患。

  這個隱患在他有生之年不會爆發,在他死後(假如他這詭異的生命狀態真有壽命極限的話)一兩代人之內或許也不會爆發,但之後遲早會爆發。

  所以高文從一開始就給他的「新秩序」安排了一條並行發展的「矯正之路」,那就是可以完全掌控在凡人手上的「魔導力量」。

  他記得自己前世聽過一句話:社會是螺旋發展的,這句話是否絕對正確他並不清楚,但這句話至少有一定道理,可是在這個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社會連螺旋發展都做不到——超凡力量一旦成型,幾乎會對社會結構形成永久性的固化,下層人民連萬分之一的反抗能力都沒有,以至於哪怕社會上層畸形腐化到了極限,它也仍然會沉淪且黑暗地持續下去,而「魔導技術」,就是高文為了打破這種局面所馴養出來的一頭猛獸。

  他或許沒辦法一步到位地建立起最先進的社會秩序,因為那是一個空中樓閣,但他可以讓後世的普通人有能力掀翻桌子。

  從一開始,「塞西爾新秩序」就不是他最偉大的成果,「超凡之力歸於凡人」才是。

  前者讓他能打造出塞西爾帝國,後者讓普通人能推翻塞西爾帝國。

  然而這其中的東西太過複雜和聳人聽聞,看上去就連最沒心沒肺的琥珀都會被嚇到,他也就不能繼續解釋下去了。

  所以,他只是拍了拍有點愣神的半精靈小姐:「走吧,先去找皮特曼聊聊。」

  ……

  聖蘇尼爾城,白銀堡。

  昔日弗朗西斯二世伏案工作的書房,如今已經被清理乾淨。

  維羅妮卡?摩恩走進這個曾經被烈焰焚燒的地方,那些被燒燬的東西都已經清理出去,但在四周光禿禿的石頭牆壁和地面上,仍然能看到大片大片煙燻火燎的痕跡。

  空氣中飄蕩的聖光驅散了塵埃和殘餘的灰燼,身穿一襲白色女神官長袍的維羅妮卡來到曾擺放書桌的位置,她低下頭,彷彿仍然能看到那位老國王在書桌後抬起頭來,對自己露出微笑。

  「真是遺憾啊……」這位聖女公主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已經做的夠好了……」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維羅妮卡轉過頭,看到威爾士?摩恩,那位大她將近二十歲的兄長正站在門口,向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今天你不在教堂?」

  「今天是返回城堡的日子,」維羅妮卡微微低下頭,「平常父王總是在這裡見我。」

  威爾士?摩恩的表情中浮現出一絲悲傷,他看了站在書房中央的妹妹一眼,微微搖頭:「所有東西都燒燬或者搬出去了。」

  「我知道,」維羅妮卡輕聲說道,緩步走向書房門口,在經過威爾士身邊的時候,她問了一句,「你已經和埃德蒙開戰了,是麼?」

  「是王室和東境叛軍開戰了。」

  「你現在就代表王室,我的兄長。」

  「……是,我對埃德蒙開戰了,」威爾士?摩恩看著自己這位聰慧過人的妹妹,他總是搞不清對方在想什麼,在她還小的時候是這樣,如今更是這樣,「這與聖光教會有關麼?」

  「教會只踐行主的旨意,不會插手王權,」維羅妮卡搖了搖頭,「我只是想以親人的身份提醒你一下,最近南方在傳來一些不好的消息。」

  「……磐石要塞發來過一些情報,但柏德文公爵認為東境叛軍的威脅更大。」

  「……或許確實如此吧,」維羅妮卡看著威爾士的眼睛,突然輕輕搖了搖頭,「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那位開國先祖並不像你們想像的那樣安全,他放出了一頭猛獸,你們最好別等到那頭猛獸長大。」

  維羅妮卡走開了,空氣中那股令人安心的溫暖光輝也漸漸消散,在重新變得空蕩蕩的書房中,威爾士?摩恩仍然注視著維羅妮卡離開的方向。

  良久之後,他才搖了搖頭:「我說話又有什麼用呢?」
x24685 發表於 2019-1-24 10:13
第四百二十二章 打破了一道鎖

  塞西爾領,聖光教堂內,高文帶著琥珀以及剛剛從煉金實驗室裡出來的皮特曼找到了萊特。

  此時的萊特已經換下了他那套嚴重損壞的鎧甲,重新換上了粗布縫製的牧師長袍,比起剛剛返回領地時那副疲憊陰鬱的模樣,現在他的精神狀態顯然好了很多,當高文帶著人進入教堂的時候,他正在擦拭布道台前放置經典用的架子,看上去平靜淡然。

  但高文知道,真正的平靜淡然已經離這個牧師遠去了,此時此刻的他,只是在等待重新接過聖光的事業。

  毫無疑問,接受檢查配合研究,幫助大家搞明白凡人繞過神明獲得聖光之力的奧秘也是聖光事業的一部分。

  「看樣子你這幾天休息的不錯,」看著眼前重新恢復精神的萊特,高文點點頭說道,「現在感覺如何?你的身體有別的變化麼?」

  「沒有,一切都好,聖光一如既往,」萊特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儘管臉上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他的笑容也仍然帶著令人安心信賴的感覺,不過緊接著他又皺了皺眉,「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最近我總覺得教堂裡有哪裡……跟以前不太一樣。」

  「教堂裡跟以前不太一樣?」高文好奇問道,「哪裡不一樣?」

  「總覺得有人進入了教堂,」萊特坦然相告,「但總看不見人影。」

  這話一出來,高文和皮特曼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正站在旁邊神遊天外的琥珀。

  半精靈小姐頓時就從走神狀態激靈一下子醒過來,緊接著就嚷嚷起來:「哎你們看我幹嘛?!我像是那種隨隨便便溜進別人……隨隨便便溜進聖光教堂的人麼?我暗影神選哎!我有原則的……」

  不等琥珀嚷嚷完高文就搖了搖頭:「我也覺得這事兒跟你沒關係——這教堂裡最值錢的就是幾塊水晶玻璃,哪能引起你的注意。」

  琥珀深以為然地點著頭,一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神色,而旁邊的皮特曼帶著饒有興致的表情上下打量著萊特:「或許是突破精神上的限制之後產生的些許感知錯位吧……有意思,有點意思……」

  接著不等萊特開口,這個小老頭就主動問道:「聽說你已經徹底放棄了對聖光之神的信仰?」

  時至今日,萊特已經能夠很自然地面對並且談論這方面的話題,他坦然地點點頭:「我選擇了我認為正確的路——一個空虛的偶像並不能伸張聖光的正義,比起聖光之神,我現在更相信自己所堅信的道德。」

  皮特曼點點頭:「讓我看看你的聖光。」

  萊特沒有遲疑,聞言便張開雙手,一層朦朦朧朧的澄澈光輝隨之浮現在他身旁。

  高文看著那浮動在空氣中的光輝,總覺得光輝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仔細看去的時候,又都只是空氣中浮動的塵埃微粒而已。

  皮特曼則彷彿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細細觀察著萊特這信手拈來召喚聖光的方式,更加詳細地詢問道:「你在召喚聖光的時候不需要再進行祈禱了?那麼有作為取代的施法過程麼?」

  「像這樣僅僅呼喚聖光回應是不需要施法的,類似於天賦施法,但要用出比較強大的聖光力量,還是需要施法儀式的輔助——只不過原本釋放神術時必須進行的對神祈禱步驟被省略掉了,而且施法時引導聖光也需要用到自己的精神力。最初我不太適應,但現在已經習慣了。」

  「這說明你有很好的魔法天賦——德魯伊相信一件事,那就是神職者所謂的『靈性天賦』其實也是魔法天賦的一種,」皮特曼搓著自己的鬍子,「另外,雖然你現在能夠召喚出相當高強度和純度的聖光,但你能夠釋放的聖光技能其實應該很少吧?」

  「是的,」萊特沒有好奇皮特曼為何會知道這種細節,只是很配合地回答著小老頭的所有問題,「在大部分神術的施展過程中,對神明祈禱都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將其省略之後殘存的施法禱文或者法術模型幾乎沒辦法支撐一個神術運轉起來,所以現在我只能施展很有限的幾種神術——雖然它們的力量似乎都變強了,但種類確實變少了。」

  「這是因為你不是一個法師,你還不會用法師的辦法來推演法術模型,所以你空有強大的聖光,卻沒辦法很好地利用……但這不是問題,我們在神術和魔法的轉換領域已經研究了不少成果出來,卡邁爾更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應該能幫助你完善那些施法技能……而至於現在,還是讓我們研究研究你是怎麼能夠自己掌控聖光的……」

  高文在旁邊忍不住問道:「萊特控制聖光的過程和當年的德魯伊有共通之處麼?」

  「說實話,不太一樣……」皮特曼皺起眉來,「你們應該知道,當年德魯伊信仰終結是因為『白星隕落』事件,那可以說是自然之神隕落的鐵證,所有德魯伊都親眼見證了自然之神的隕落,不管願不願意,德魯伊們都在當時失去了信仰,或者說失去了信仰的目標,而且之後自然神術也是直接失效,德魯伊是在沒有什麼來自神明的壓力和限制的情況下掌握自然魔法的——萊特卻不一樣。」

  說到這,皮特曼看了萊特一眼:「哪怕你不打算信聖光之神了,你當時應該也沒看見它在你面前死掉吧?」

  高文不禁感慨這個小老頭凌厲獨特的語言藝術——他這眼前要不是萊特,但凡隨便換個聖光信徒這時候應該都血濺五步了,真不知道這老頭是怎麼在這麼皮的情況下還能活到這麼大的,當年他學德魯伊法術的初衷怕不是為了防止在嘴賤之後被人當場打死?

  而且饒是萊特已經掙脫聖光之神的信仰束縛,他在聽到皮特曼這簡單直白的話之後也著實彆扭了一下,隨後才哭笑不得地搖著頭:「我當然沒看見……我當時腦海中只有屬於自己的情緒。」

  「這就是區別,當德魯伊獲得自由施法能力時,自然之神已經死了,自然神術已經失效了,而且這些都是確定事實,可現在聖光之神死了麼?聖光神術失效了麼?顯然都沒有。」

  高文其實還真想說聖光之神真死了,別說聖光之神了,戰神也死了,豐饒三神也死了,甚至連死神都死了——也不知道最後這個是怎麼操作的……

  但可惜他也只能在心裡嘀咕一下,這些事實說出來別人信不信都是一回事,更何況他也不敢完全確定現在聖光之神的神位是不是空著——畢竟,聖光信徒們祈禱是有回應的。

  而且他從皮特曼的一番話中聽出了這個小老頭的意思:

  德魯伊們獲得自由施法的能力,是因為自然之神真的沒了,沒有了神明的束縛,德魯伊們才能自由施法。

  而萊特……他是在聖光之神活著的情況下,強行獲得聖光力量的。

  「德魯伊裡也有不少專門研究白星隕落那段歷史的人,我們一直認為,凡人能夠將神術的力量轉化成魔法並自由使用的前提是對應的神明隕落,其束縛力消失,」皮特曼看著萊特,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但在看到你之後,我冒出一個想法——或許真正的突破並不在神,而在凡人自身。」

  「會不會還有另一個可能,」高文這時候還是決定旁敲側擊地提醒一下,以防止皮特曼的推論走入誤區,「假如聖光之神其實跟自然之神一樣也早就隕落了,只是沒有人知道這一點,所以每個聖光信徒都在自我束縛……」

  「……啊,這可是個大膽的想法,」皮特曼有些驚訝地看著高文,但片刻之後還是認真思考起了這個大膽想法的可能性,「……反正我們這裡也沒有信仰聖光之神的人了,那我們可以大膽地假設這個猜測,可是還有個問題——萊特在突破信仰束縛的時候也仍然是相信聖光之神的存在的吧?」

  「是的,」萊特表情嚴肅地答道,「即便現在,我也覺得聖光之神是存在的,即便我不再信仰它了。」

  「不管怎樣,我們的推論都在走向一個方向——所謂神術的限制,似乎僅存在於我們自己的內心?」皮特曼抬起眼皮,表情中有些困惑,「難道說,只要某個信徒相信他能夠不受神明的限制,他就真的不受限制,可以自己使用對應神術的力量了?」

  「這不可能吧,」琥珀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要真這麼簡單的話,這麼多年世界上總該有幾個放飛自我的神官,不早就有人成功把神術轉化成魔法了?我還記得當初有一個聖光神官嘗試用魔法陣來控制聖光呢,他最後不也失敗了麼……」

  「或許是『自我肯定』的程度不夠?或許是心靈還沒有徹底脫離信仰的影響?」皮特曼說著自己的猜測,最後看向萊特,「你還記得你在突破信仰限制,獲得聖光時的感受和想法麼?嗯……我知道這段記憶對你而言可能不是很好,但這對我們的研究真的很重要。」

  「沒關係,我理解,」萊特露出溫和的微笑,隨後微微皺起眉,回憶著那改變一切的瞬間,良久之後,他打破了沉默,「我記得當時我只有一個很強烈的想法……如果神不可信,我就信自己。」

  「如果神不可信,你就信自己?」高文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就只是因為這個想法?」

  「就只是這個想法,而且這是當時我唯一的想法,」萊特說道,「我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這個想法轟然炸響,然後在這個想法的驅使下,我完全拋棄了對神的所有依賴和希望,在某個瞬間……很短暫的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打破了一種什麼東西,它就好像是一道鎖,再然後等我反應過來,我就已經重新獲得聖光了。」

  皮特曼再次拈著自己的鬍鬚:「打破了一道鎖麼……」
x24685 發表於 2019-1-25 09:17
第四百二十三章 白騎士和新教

  「坦白來講,雖然我是一個德魯伊,而且在德魯伊的信仰變遷歷史上也算有些研究,但我並不十分確定你所描述的那道『鎖』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思索片刻之後,皮特曼對萊特說道,「德魯伊在將自然神術轉化為德魯伊法術的過程中似乎並沒遇上什麼『鎖』的影響……但據我所知的歷史中,有一個細節或許可以給你們做個參考。」

  「哦?」高文露出感興趣的模樣,「什麼細節?」

  「不知道你們是否聽過,在三千年前的白星隕落之後,雖然絕大部分德魯伊的自然神術都轉化成了德魯伊魔法,但還有一部分德魯伊始終未能成功完成這個轉化,」皮特曼講述著這段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歷史,臉上帶著感慨的神色,「即便他們接受了自然之神隕落的事實,接受了自然神術已經失效的事實,接受了自然之力歸於凡人的現狀,他們也始終不能突破某種限制,他們中大多數人終生無法施法,而更悲慘的少部分人則在強行嘗試施法的過程中遭到了反噬……這部分『失敗者』無法施法的原因始終是個迷。

  「有很多學者研究過那些無法轉化的舊德魯伊神官,並發現後者從身體情況到精神狀態再到魔法感知能力都沒有任何問題,但他們就是不能施法……」

  高文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猜測:「那道『鎖』在潛意識中對他們產生影響?」

  「或許就如萊特所描述的,在凡人的潛意識中真的存在一道『無形鎖』,這道鎖限制住了每一個凡人接觸神術的能力,它和神的存在有關,但即便神明隕落,這道鎖也仍然會發揮一定作用,只不過當神明隕落之後,這道鎖的力量就會極大削弱,以至於大部分人都可以掙脫它,」皮特曼輕輕點著頭,隨後若有深意地看了萊特一眼,「而萊特……你恐怕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個憑藉自身意志,在神明尚存的情況下掙脫這個『鎖』的。」

  高文陷入了思索中。

  一道鎖,一道可能存在於人類潛意識層的鎖,它影響著世界上的每一個凡人,讓他們在自身都無法察覺得情況下無法擺脫神明的影響,以至於只能依靠服從教典、崇拜神明的方式才能接觸神術……這道鎖是在每個人降生之後就自然產生的,還是由於後天的某種影響被建立起來的?

  考慮到迄今為止從未出現過天生就不受這道鎖影響的凡人,高文認為這層潛意識枷鎖極有可能是天生的。

  這是個存在各種超凡力量的世界,而且越是在靠近魔法真理的領域,人類「意識」和現實世界之間的界限就越是模糊,高文不會輕視一道存在於潛意識層的「鎖」——哪怕它無形無質到幾乎從未有人察覺到它的存在,因為他很清楚,一旦深入到了魔法奧秘的最深處,這種看似無形無質的東西將會比有型有質的事物更加難以對付。

  當然,比起將來,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萊特身上發生的變化是否可以複製?

  一個突破了神明的束縛,用自身意志和信念掌控聖光的先行者——萊特的聖光之力不僅僅是一種個人能力,在高文看來它更是一個新時代的破局點。這段日子以來,他都在思考腐朽黑暗而且有著先天缺陷的傳統聖光教派(以及其他可能會走上墮落之路的教派)應該怎麼處置,他不能直接取締這些教派,卻也不能讓它們成為領地上的桎梏,而萊特的出現似乎提供了一個解決方案……

  但要解決教會的問題,只有萊特這麼一個先行者是不行的,新的聖光之道如果無法推廣複製,那麼在傳統教會面前就毫無競爭優勢。

  他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旁邊的琥珀倒是第一個皺起眉來:「這個應該挺難吧……老頭子剛才都說了,萊特可能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個憑藉自身意志突破『限制』的,這說明要突破這個限制肯定很難,從哪找那麼多又有天賦又有能力而且還心志過人的人才嘛……」

  「或許也沒有想像的那麼難,」皮特曼打斷了琥珀的話,「首先,既然萊特成功了,那就說明這道鎖的力量不是絕對的,普通人也有複製這個過程的可能——哪怕可能性很低;其次,破局最難的只有第一次,如果親眼看到萊特用自身力量施展聖光之力,那麼我相信很多聖光信徒都會產生動搖,他們突破這種潛意識鎖的難度就會大大降低。而且我相信一件事:萬事萬物的存在都應該是有規律可循的,既然萊特能成功,那就說明這件事背後有它自己的邏輯和規律,我們只要研究下去,總能發現點什麼。」

  高文對皮特曼的話深以為然,而更讓他欣慰的是,皮特曼竟然已經建立了如此深刻且正確的研究者思路——他那邋裡邋遢和不靠譜的外表之下,隱藏的是一種在這個時代難能可貴的科學思想,高文不知道皮特曼的這些思想是本來就有還是在領地上主導研究工作的過程中慢慢培養出來的,但有一點他很肯定,只要領地上的教育、科研能繼續發展,像皮特曼這樣的研究者能繼續帶領學徒們前進,擁有類似研究者思路的人一定會越來越多。

  萊特並不是個研究者,但這不影響他理解皮特曼的話,以及理解高文的想法,他知道自己重獲聖光的過程對於其他仍然堅信聖光之神的信徒而言意味著什麼,更知道腐朽黑暗的聖光教派急需一場改革,所以他很樂意為此去做點什麼:「我這幾天一直在通過冥想來感知聖光的流動方式,而且我向卡邁爾大師請教了很多魔法方面的知識,我覺得聖光的運轉確實是有規律可循的,但它和普通法術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它似乎很受施法者的……信念影響,我說不清這裡面微妙的聯繫,但我能感覺到,每當聖光湧動的時候,它都在和我心中所堅信的聖光道義相互影響和共鳴。」

  「這很正常,德魯伊法術也是同樣,德魯伊在施法時的效果很受施法者自身信念的影響,『自然之靈』教派是最講究這個的,他們認為只有心靈與自然之理足夠契合,施展出的德魯伊法術才能足夠有效,」皮特曼點點頭,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這麼看來,似乎從神術轉化為法術的力量都會有這種特質?受『心靈偏向』的影響很深?」

  高文還真是第一次知道這種細節,他頓時有點意外:「照這麼說,那幫萬物終亡會的墮落德魯伊是怎麼回事?他們的黑暗法術裡難不成還蘊含著他們對自然萬物的感情不成?」

  皮特曼張開嘴剛想說話,旁邊琥珀就插了一嘴:「嗨,你思路放開點嘛,愛得深沉和恨得深沉不都是深沉麼——說不定就沒有什麼墮落德魯伊,他們只是對這個世界愛到扭曲了……」

  壓根沒人搭理琥珀的胡言亂語,皮特曼也只是搖搖頭:「墮落德魯伊同樣對自然之理有著自己的理解,自然萬物生死明滅,作為一種基礎規律,它並沒有人類的道德因素,這一點和具備強烈道德傾向的聖光是不一樣的。」

  說句實話,高文並不是很能適應這種「人的心靈因素能夠干涉宏觀世界」的假設,這個假設的匪夷所思程度甚至超過了他所知道的量子力學,但既然這個世界真的存在基於心靈的力量,那所有與之相關的假設就都是客觀存在的研究目標,本著認知世界、改造世界的科學理念,他也必須去面對這些假設。

  「或許我們可以開一個專門的項目,來解析萊特身上的聖光奧秘,這件事讓他自己研究是不夠的,」在思索中,高文慢慢說道,「另外……萊特,我希望你在研究聖光之餘也思考一下新的教義。」

  「新的教義」四個字一說出來,皮特曼和琥珀的表情就頓時不一樣了,但萊特卻彷彿早有所料般一臉平靜,他只是鄭重其事地對高文點了點頭:「我明白——這些日子教堂沒有開放,我也是在思考這方面的事情。我要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向信徒們解釋聖光之道的真義……」

  一邊說著,這位孔武有力的牧師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一絲有點不安的神色:「說實話,我還沒底,我只是一個低階的傳教牧師,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這麼大的事。」

  「你可不僅僅是個傳教牧師,你已經改變了歷史,你應該對自己有些信心,」高文笑著說道,「而且我會幫你的,雖然我不是一個聖光信徒,但我至少知道該怎麼引導民眾——既然我們要把聖光還給世人,要把正道歸於人心,那麼民眾的引導將必不可少。」

  萊特一聽頓時誠心誠意地低下頭:「感激不盡——我是真的不擅長這個……」

  「既然我們要推廣新的教義,那也要和原本的聖光教會有些區別才是,」高文接著說道,「新教會的名字我暫時還沒想好,但你的牧師身份應該改一下了——傳教牧師,這是聖光教會給你的身份,這個身份沒有必要繼續留著。」

  萊特彷彿沒有意識到「新宗教」的框架由非信徒的領主來確定有什麼不妥,他只是跟著高文的話思索起來:「我也這麼認為……但我一時間想不到更合適的稱呼。」

  高文上下打量了萊特一眼,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前幾日在教堂中看到對方時的那一幕。

  身穿破敗鎧甲,站在布道台前,沐浴在光芒中的「騎士」。

  「白騎士,」高文說出了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詞,「你應當為白騎士,正道的守護者,你是要披荊斬棘的人,要在已經沉淪黑暗的聖光信仰中開闢出一條路來,所以願你聖光加身,如覆鎧甲,一往無前。」

  「白騎士……」

  萊特低聲重複著這個全新的單詞,心中迷霧漸開。

  聖光加身,如覆鎧甲,一往無前。

  是啊,只有披堅執銳的騎士才能踏上這條路,這一襲布衣實在不適合他。

  萊特輕輕呼了口氣,心中豁然開朗,而那始終在他周圍隱隱浮現的聖光也隨之變得更加明亮、凝練起來,就彷彿連聖光都因「白騎士」的誕生而歡欣鼓舞一樣。

  在那漸漸凝聚的聖光中,高文再次看到了有什麼模模糊糊的東西在眼前一閃而過。

  他實在不想打破眼前這歷史一刻的氣氛,但旁邊的琥珀可不管這些,半精靈小姐直接就伸出手去:「我剛才就想問了,你這聖光裡怎麼總有個重影……」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萊特身後的聖光中浮現出來,飄飄忽忽地躲開了琥珀的爪子,跟後者大眼瞪小眼。
x24685 發表於 2019-1-26 08:21
第四百二十四章 靈體

  那是一個由聖光凝結成的……身影。

  她像個幽靈,但高文可以肯定那不是亡靈生物,沒有什麼亡靈生物可以在如此純粹的聖光環境中生存,更別提其本身還是由聖光凝聚而成,但她也顯然不是個有血有肉的個體:她漂浮在萊特身後一點點的地方,距離地面還有一些高度,其全身都由澄澈的光形成,並呈現出一種朦朦朧朧的半透明狀態,隨著周圍聖光的浮動,她的整個身影也顯得時亮時暗,就好像時時都處於明滅重組的狀態一般。

  這個奇妙的「靈體」看上去是個十歲左右的瘦弱女孩,面容略有些模糊,唯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現在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就在跟琥珀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足足愣了有好幾秒鐘之後,靈體小姑娘才發出一陣彷彿混雜著風鈴聲般悅耳的空靈驚呼:「呀——」

  琥珀驚呼的動靜就大多了:「哇!!」

  然後半精靈小姐就竄到了高文旁邊,一臉驚恐地看著被自己「抓」出來的「幽靈」:「媽呀!老粽子你看那是什麼啊!!」

  事實證明人在緊張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把心裡話說出來——琥珀腦殼上的包大多來自於此。

  這裡說個題外話:瑞貝卡腦殼上的包也基本上是口無遮攔導致的,但瑞貝卡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那個傻狍子在不緊張的時候嘴也皮……

  高文這邊隨手敲在琥珀的腦袋上,而萊特則已經轉過頭去,目瞪口呆地看著漂浮在自己身後一點點的靈體小姑娘,他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良久才試著呼喚道:「艾米麗?」

  靈體小女孩漂浮了起來,就像一片樹葉般輕飄飄地從萊特左邊飄到右邊,她似乎是對萊特的呼喚做出了回應,臉上浮現出一絲高興的模樣,但卻沒有開口說話。

  「你確認這是艾米麗?」高文這時候也從一開始的驚訝中回過神來,他同樣感覺難以置信,以至於還偷偷掐了自己一下,但那個靈體真真切切地就漂浮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是你說過的那個艾米麗?」

  「就是她……就是她……」萊特低聲自語著,忍不住向著艾米麗伸出手去,然而他的手卻輕而易舉地穿過了艾米麗虛幻的身體,後者則發出一串細微的笑聲,彷彿做遊戲般又從萊特右邊飄到了左邊,萊特看著這一切,嗓音忍不住抖動起來,「艾米麗……難道是我困住了你的靈魂?」

  「不……她看上去不是亡靈……」皮特曼也經歷了一番驚訝,但此刻已經開始冷靜分析起來,「亡靈不會如此平和……更不會這麼親近聖光……她看上去更像是個純粹的能量體。」

  琥珀聽到皮特曼的話頓時鬆了口氣,一邊揉著腦殼一邊嘀咕:「那就好……我還以為自己這手讓死神給盯上了呢,上次摸口棺材就摸出個七百年的老粽子,這次摸個聖光還拽出個幽靈來……」

  高文隨手就又是一個爆栗砸在這個半精靈的腦袋上,把後者砸的吱哇亂叫同時心裡也有點感嘆——別說琥珀犯嘀咕,其實剛才他心裡也冒出了類似的念頭,尋思著琥珀這手怕不是有偷墳掘墓復活先人的天賦,真要有的話那可不能說是被死神盯上,那簡直是在生命女神的洗澡水裡開過光的,他怕不是要想方設法把琥珀弄到安蘇各地的先祖陵寢裡,讓她把當年那幫特別能打而且跟高文‧塞西爾關係賊鐵的老傢伙們的棺材板給挨個摸一遍……

  心頭轉著這樣不靠譜的念頭,高文表面上還是要維持開國老祖的威嚴的,他看著萊特身邊的靈體小姑娘微微點頭,然後對萊特露出個淡淡的微笑:「看來這個小姑娘不願意就這樣離開你啊。」

  「可是為什麼……」萊特仍然不能理解為什麼本已死去的艾米麗會以這種形式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這些日子我覺得教堂裡有人是因為她在活動?」

  「坦白說,這就超出我的知識範圍了,」皮特曼拈著自己的鬍鬚,突然說道,「但我們領地上的另外一個專家或許能幫上忙。」

  萊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另外一個專家?」

  高文此刻已然想到了皮特曼在指誰,但在他開口之前,腦筋同樣靈活的琥珀已經叫起來:「啊!對!卡邁爾——領地上還有一個會發光的呢!」

  然後不等高文吩咐,這個在短時間內兩度被敲腦殼的精靈之恥身影已經漸漸消散的空氣中,只留一句話在半空中迴蕩:「我去叫他過來!」

  高文只能看著琥珀就這麼在自己眼前消失,然後轉過頭來,略有點無措地看著「艾米麗」在空氣中飄來飄去。

  艾米麗晃晃悠悠地飄到他面前,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好奇,良久之後,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高文也對她回以微笑,心中卻不免有些好奇。

  他曾聽萊特說過,艾米麗只是一個普通的貧民,貧苦人家的孩子,但這個貧苦人家的孩子卻有著完全不符合其身份的大膽和開朗性格,她滿心好奇,還敢和來到村裡的騎士(士兵)們主動說話,而現在,化為靈體的她還敢和一看就是大人物的高文這樣互動。

  不管怎麼看,這個女孩都有些不可思議。

  艾米麗慢慢飄開一點距離,她又笑了起來,發出某種空靈的聲音,隨後一點點升高,在萊特身邊聖光所及的範圍內飄來飄去——但她並非只能在聖光覆蓋的範圍裡飄動,有那麼偶爾的幾次,高文看到她飄到聖光之外,就像個單獨的靈體一樣在空氣中靈活地穿梭,但很快她就會重新回到萊特身邊,似乎……二者之間維持著某種神秘的聯繫。

  高文和皮特曼並沒有在教堂裡等待太久,不管暗影穿梭還是閃電躍遷的速度都是遠超過腳力的,短短幾分鐘後,一束劈啪作響的電光便突然出現在教堂中央的空地上,伴隨著電光一起出現的,還有卡邁爾充盈著奧術光輝的軀體。

  「我聽了琥珀帶來的消息,」卡邁爾飄向高文,「到底是怎麼……」

  然後他就看到了漂浮在萊特附近的艾米麗,一時語塞之後難掩驚訝之意:「……先賢們吶……一個跟我類似的能量體?」

  一團模模糊糊的陰影在空氣中蠕動扭曲起來,琥珀的身影從陰影中鑽出,得意洋洋地看著卡邁爾:「怎麼樣,跟我說的一樣吧?雖然她沒你亮。」

  艾米麗也看到了突然出現的卡邁爾,她似乎有些驚訝,但卻毫無懼意——似乎轉化為靈體之後她本就很大的膽子變得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也可能是從卡邁爾身上感受到了什麼與自己相似的氣質,總之她不但沒有退縮,反而大著膽子向卡邁爾飄去,還發出簡短的疑問:「咦?」

  「能看出是怎麼回事麼?」高文看著卡邁爾,「她真是跟你類似的能量體?」

  「我能看到她的能量節點……與我的分佈方式不同,但原理恐怕是一樣的,」卡邁爾伸出自己充盈著奧術能量的手臂,慢慢靠近艾米麗,「她還不是很穩定,似乎正在蛻變的過程中,但已經初步具備獨立存在的能力……」

  艾米麗好奇地看著卡邁爾,也有樣學樣地伸出手去,一個充盈著奧術光輝,一個由聖光凝聚,兩個發光的肢體慢慢靠近,在那虛幻的手指即將接觸之前,一團璀璨卻短暫的能量火花突然從他們手指指尖爆發出來,在空氣中形成了一朵細小的焰火。

  艾米麗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的心智似乎也不穩定,但毫無疑問是有正常思考能力的——確實不是亡靈。」

  「你剛才說她的狀態不穩定,而且正在蛻變的過程中?」萊特注意到了卡邁爾剛才的字眼,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由人轉化成的靈體生物需要一個蛻變過程才能徹底穩固下來,因為我們畢竟不是天生就具備能量之軀的元素生物,」卡邁爾說道,「當然,我這僅僅是根據自身情況做的推論,因為研究樣本有限,我不能肯定所有的轉化過程都是這樣。」

  萊特又緊接著問道:「那你知道艾米麗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麼?」

  「這我就要先跟你瞭解一下情況了,」卡邁爾轉向萊特,「我聽說你在脫離聖光之神的信仰之後反而重獲聖光,這個叫艾米麗的小女孩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巨大作用……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醉心於研究的卡邁爾並不知道萊特的經歷,只是從琥珀那裡瞭解了一些大概情況,所以高文和萊特又把當時在康思科領的一夜給卡邁爾說了一遍。

  等到把前因後果都聽完之後,卡邁爾發出一聲細微的嘆息,並幽幽說了一句:「這真是不可思議的經歷……」

  隨後他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我的轉化,是因為自然之神-巨鹿阿莫恩的影響,自然之神的力量灌注在我體內,從而改變了我的形態,艾米麗則是在聖光灌注中產生的轉化……我的轉化是連著身體一起變化的,我的軀體被重鑄成了你們看到的這些『護甲片』,而艾米麗看起來就只有靈魂完成了轉化,她的軀體並沒有保留下來……」

  「應該是因為巨鹿阿莫恩的力量層次更高,所以能進行更徹底的轉化吧,」琥珀試著猜測道,「不過萊特在覺醒聖光的時候居然能把艾米麗轉化成這樣的靈體……也夠厲害了。」

  「這應該不只是萊特的力量,」卡邁爾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召喚出了一個奧術能量球,引的艾米麗在能量球周圍飄來飄去,「艾米麗本身……或許也要有足夠高的聖光親和度才可以。」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9-1-26 08:2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9-1-27 08:33
第四百二十五章 物質世界的模糊邊界

  沒有誰比卡邁爾更適合作為艾米麗的檢查者——作為一個被困在忤逆堡壘中長達千年的能量靈體生物,卡邁爾在受困的最後幾百年裡無事可做,他摸遍了忤逆堡壘中的每一塊磚,每一道梁,每一個溝壑,也研究透了自己身體的每一處奧秘和細節,這位古代奧術大師曾說過一句話:

  「作為一個研究者,我在研究和被研究方面都有著豐富的經驗。」

  艾米麗的情況和他並不完全一樣,但至少「能量生物」這一本質還是共通的,根據對自身的研究成果,卡邁爾知道在面對另外一個能量生物的時候應該如何入手。

  經過一番嘗試性的交涉,卡邁爾首先確認了艾米麗現在的神志狀態:「她的思考能力健全,但感知方式和反饋方式都有些混亂,這應該是生命形態突然轉換導致的錯位,所以現在她表現的有些……不像常人。」

  高文點點頭,看著正繞著琥珀飄來飄去的艾米麗——小姑娘似乎正在對眼前的每一個陌生人產生好奇,她在以「研究新事物」的心態和現場的每一個人接觸,但在這個過程中,她和旁人卻沒多少有效的交流,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靈世界裡,並僅僅接受著現實物質世界的有限干涉,這讓她的行動模式多少有些怪異。

  按照卡邁爾的說法,當一個人類突然轉變成能量體生物之後,他眼中的世界在短時間內將是「重疊」且「虛幻」的,就好像隔著層層疊疊的帷幕來觀察一團火焰般不可捉摸,而轉化者自身的心智也會在這個過程中產生變化,以匹配這種軀體上的變異,這種錯位並不是永久的,而艾米麗現在顯然就在這個變化的中間階段——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小姑娘看起來適應的還不錯。

  「她還保留著自己的記憶麼?」旁邊的萊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我是說……她還是艾米麗麼?」

  「基本上都會保留下來,就像我一樣,但她對待這些記憶的方式就不好說了,這取決於她後期的心智重塑,」卡邁爾說道,「但不管怎麼說,她仍然是她,能夠保有自我——這也是我們這樣的能量生物和亡靈之間最大的區別。」

  一邊說著,卡邁爾一邊略有些感慨:「這孩子一定有著非常特殊的聖光親和天賦……這種天賦在她生前應該就足以體現出來了。」

  「她曾經說在我身邊看到一圈光……」萊特眼睛中有一線光芒閃過,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夜被遺忘的細節,「我當時以為她是錯把篝火的火光當成了別的東西……」

  「她看到的可能是你身邊湧動的聖光——那些聖光從來就沒有離開你,只是你無法感知,以至於它們只能四散游離,」高文猜測道,「而且我記得你還說過,收養艾米麗的人說這孩子『腦筋不太正常』?」

  萊特點點頭:「是的,他們說艾米麗從小就有古怪想法,還時常產生幻覺,有時候還會把大人嚇到。」

  皮特曼感慨不已:「一個富有天賦的貧民女孩,這種事情雖然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和那些從小就能接受良好教育,還能健康發育的富裕子弟比起來,這種事情往往都只存在於貧苦人的想像中……只能說這一切簡直是太巧了。」

  「不,我不認為這是巧合,」萊特突然搖了搖頭,他看向艾米麗,眼睛中閃爍著某種莫名的光芒,「我認為這是聖光的指引……是為了指引我這個愚鈍的人,聖光才安排我和艾米麗相遇的。」

  艾米麗聽到了萊特的聲音,她嘻嘻地笑起來,輕飄飄地落在萊特身後,用手抓住後者的肩膀,像一片輕紗般慢慢伏在那裡,然後也不知道歪著腦袋想了些什麼,她又突然對卡邁爾揮舞起胳膊來,整個人發出了暖洋洋的明亮光芒。

  卡邁爾愣了一下,隨後也發出輕聲淺笑,揚起手臂,整個人發出愉快的淺藍色光輝作為回應。

  琥珀在旁邊看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忍不住戳著高文的胳膊:「哎哎,你能看懂他倆在幹啥麼?」

  高文哪能理解兩個發光生物的交流模式,也只能胡亂分析:「……或許轉化為能量體之後他們能共鳴交流?」

  這時候卡邁爾飄了過來:「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意思,我就跟著閃兩下。」

  高文&琥珀:「……」

  卡邁爾看著高文和琥珀那一臉懵逼的模樣,頓時自己也有些無措起來:「不是,琥珀你就算了,領主您年輕的時候難道沒逗過孩子?」

  高文:「……」

  這讓他如何作答——他是有逗孩子的記憶不假,但誰能在這種情況下轉過這麼大的彎來嘛!

  「我想知道我該怎麼照顧她,」萊特則在一旁為另一件事感到憂慮,「我從沒有過這方面經驗。」

  皮特曼一聽這個頓時湊上去,滿臉帶笑:「那你找我就算是找對人了,我當年也是跟人一起帶過孩子的……」

  高文不等這個小老頭說完就高聲打斷:「萊特,你想清楚啊——皮特曼當年帶出來的可是琥珀……」

  琥珀前一秒還在跟著皮特曼嬉皮笑臉,這一秒就瞪起眼來:「我怎麼了?我有哪不好麼?!」

  「你們別添亂了,艾米麗還只是個孩子,」高文頗具氣勢地看了皮特曼和琥珀一眼,把這一老一少的領地之恥給瞪回去,隨後看向卡邁爾,「還是你說吧——艾米麗現在已經不能算是正常的人類孩童,她的成長發育需要什麼?」

  卡邁爾點點頭,對萊特說道:「讓這孩子暫時在你身邊生活就好,據我觀察,她已經可以自我維持,只是還需要你提供的少量聖光作為補充,而且除了能量之外,她也不需要飲水進食。另外,她需要適當和別的人接觸,這有助於她盡快重塑完整心智,也能減少她的不安感。最後,你要隨時觀察她的狀態,當她的能量體不穩定、突然極度焦躁不安時,你要用自身的聖光力量來安撫她,或者檢查周圍是不是有過於強烈的能量源在干擾。如果遇上無法解決的情況,就來找我。」

  萊特把這一條條的注意事項認真記下,等到全都記住之後,他才抬起頭來,輕輕地呼了口氣,並側過臉看著仍然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艾米麗:「你放心吧,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高文也露出微笑,他慢慢走上前,對小姑娘伸出一隻手:「孩子,歡迎來到塞西爾。」

  ……

  在離開教堂之後,高文沒有返回領主府,而是帶著琥珀一同來到了白水河旁。

  時日已經漸至盛夏,但作為北方國度的安蘇一向氣候涼爽,尤其是在這白水河旁,即便夏日的正午時分也常有涼風吹來,高文站在河岸邊一處高高的水泥台地上,一邊吹著涼風,一邊眺望著機械橋的方向。

  巨大的機械橋連通白水河兩岸,在機械橋的對面,北岸開拓區的農田正泛起層層麥浪,依稀可以看到在更遠處的河岸邊還有管道從河裡一直延伸到岸上,高文知道,那是北岸開拓區的抽水泵所處的地方。

  隨著各種各樣的魔導機械被製造出來,先進的機械泵早已取代了領地最早期的水車裝置,但時至今日,仍然有一座水車在南岸的西部區域運轉著,那是為了紀念開拓領最早期的艱難日子而留下的。

  「你不回家跑來看麥子啊?」琥珀雖然老老實實盡著護衛的本分,跟著高文一起到了河邊,但她的嘴巴可一點都閒不下來,在旁邊站了沒一會,她就忍不住嘀咕起來。

  「這有助於我思考。」高文隨口說道。

  他腦海中浮現出了艾米麗的身影。

  艾米麗現在是否算是「死而復生」,高文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件事是聖光的指引還是純粹的巧合使然,他也不感興趣,他只是在看到艾米麗的靈體形態之後忍不住產生了一些困惑,所以想要找個地方靜靜地思考而已。

  靈魂,實體,靈體(或者說能量體)……這中間的界限到底在哪?

  如果從衛星時代開始算起,高文來到這個世界可能已經長達百萬年之久,如果從揭棺而起開始算起,他也在這世界上活動了一年有餘,然而他仍然不能完全拋開前一世的思維束縛,這個世界的詭異——或者說「不合理」之處仍然時時困擾著他。

  曾經身為人類的卡邁爾在接受巨鹿阿莫恩的能量灌注之後成了個法力生物,全身百分之九十都由所謂的「奧術能量」構成,曾經身為人類的艾米麗在被萊特的聖光影響之後靈魂獨立生存下來,成了個靈體生物,全身都由聖光形成,而構成他們身體的,都是「能量」。

  能量可以是有型有質的麼?能量是可以被看得見摸得著的麼?能量和物質的界限是可以這麼模糊的麼?

  前一世的概念告訴高文,能量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它存在,但人類只能通過能量所產生的各種現象來確認它的存在,它可以和物質相互轉化,但那是一個極端困難的過程,可是在這個世界,一切卻截然不同。

  在魔法的領域裡,物質世界的邊界竟然是如此模糊……那些匪夷所思的變化,究竟是如何產生的?

  高文的視線落在遠方的麥浪上——那些麥浪,那些流水,那些土壤,那些切切實實存在的東西,也可以突然轉化形態,而不必遵循E=mc2麼?

  這個世界的基礎……到底是如何構成的?

  在思索中,高文突然想到了魔潮,想到了那些在魔潮中轉化形態的物質,以及在魔潮過後天地俱變的魔法環境。

  魔潮……是否就是能量和物質的界限最模糊的時刻?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世界的本土生物來解釋他腦海中產生的困惑和思考,哪怕是卡邁爾那樣的頂級學者,恐怕也理解不了他腦海中的另外一套世界觀是怎麼回事,然而他確確實實在兩個世界觀的艱難摩擦中找到了那麼一點點的線索——那麼一點點可能涉及到這個世界本質的線索,他本能地覺得,發生在卡邁爾和艾米麗身上的變化不能簡簡單單地用「這一切都是魔法的原因」這麼一句話來蓋過去,在這些變化背後……說不定就隱藏著這個世界最本質的秘密。

  琥珀在旁邊站著,看著高文那陷入沉思的模樣,她敏銳地感覺到高文正在某個近乎牛角尖的問題上陷入焦躁,她不知道那個問題是什麼,但還是開口說道:「艾米麗活了哎,總而言之這都是好事吧?」

  高文從那些目前根本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難題中驚醒過來,他愣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看著琥珀:「真難得你能說一句明白話。是啊,不管怎樣這總是件好事。」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9-1-27 08:3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9-1-28 08:57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太陽下山了

  巨大的日輪漸漸下沉到了遠方的山脈附近,參差嶙峋的山脈鋒線在遠方延伸著,彷彿一道不規則的脊骨般在大地上隆起,夕陽的光輝在這條脊骨上鍍了一道朦朦朧朧的亮邊,而隨著那輪巨大的太陽慢慢下沉,這道亮邊的顏色正變得愈發深沉夢幻起來。

  這真是美妙的景色——唯有在磐石要塞最高的塔樓上,方能完整地看到這般壯美的風景。

  然而此刻的馬里蘭爵士並沒有多少心情來欣賞眼前的美景。

  在要塞的塔樓上,馬里蘭爵士正將視線從西側的群山上收回,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一頭擁有健壯雙翼、長著威武白色翎羽、身披藍黑色繫帶的巨獸正從遠方飛來。

  但願有好消息——這位鎮守要塞的將軍忍不住在心中默念道。

  過了一會,當太陽又下沉三分之一的時候,一名親兵終於匆匆忙忙地跑上了塔樓,將一份封好的文書遞到馬里蘭爵士面前:「將軍!來自王都的回信!」

  馬里蘭爵士立刻接過文書,飛快地將其拆開,一行一行地看著那上面遣詞用句精妙華麗的文字,而他的眉頭則在這個過程中一點點皺了起來。

  遞送文書的親兵追隨馬里蘭爵士多年,瞭解爵士的每個表情,此刻忍不住問道:「將軍……這上面說什麼?」

  「王都的老爺們終於願意派一個騎士大隊過來了……」馬里蘭爵士難掩煩躁地說道,「只有一個騎士大隊。」

  「一個騎士大隊?」親兵驚訝不已,「一百名騎士和他們的扈從?就這些?」

  「是八十個騎士和他們的扈從,」馬里蘭爵士把文書扔在一旁,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你以為聖蘇尼爾城派出來的騎士大隊會是滿編的麼?」

  「那能有什麼用?!」親兵難以置信地驚呼起來,「碎石嶺上第一輪天火爆炸死掉的騎士就不止這個數……」

  「我當然知道,但我們說什麼也沒用,」馬里蘭爵士打斷了親兵的話,他看著這個深得自己信賴的親信,搖著頭嘆息道,「事實上原本是壓根沒有援軍的,這支騎士大隊都是威爾士王子以私人名義提供的支持,僅僅是為了維持顏面而已。」

  親兵下意識地問道:「為什……」

  然而馬里蘭爵士並沒有回應他,這位直接效命於王室多年,風光體面,如今卻整日愁眉緊鎖的高階騎士只是用力揮了一下手,隨後便轉過身去,離開了這座高高的塔樓。

  走下塔樓螺旋向下的階梯,走過狹窄逼仄的「劍廊」,爵士來到了要塞的南城牆上,他沿著城牆向前走去,在城牆中段,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卡洛爾子爵正站在城牆邊緣,出神地望著遠方。

  這位曾經意氣風發,在整個南境都有瀟灑倜儻之名的年輕貴族早已沒了那種英姿颯爽的模樣,儘管他已經重新穿上乾淨整潔的綢緞外套,臉色也恢復了健康,可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壓力糾纏著他,讓他站在那裡的時候就像一尊被風吹雨打的雕像。

  卡洛爾子爵彷彿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他在這臨近盛夏的時節披著一件薄外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南方,直到馬里蘭爵士站在他身後,他都沒有絲毫反應。

  馬里蘭爵士不得不出聲打破沉默:「我的朋友,你又在看著南方了。」

  卡洛爾子爵抖了一下,看到是馬里蘭爵士,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抬起手指著南邊那片起伏的丘陵:「從那走,林子裡有一條路,騎馬三天就能到我可愛的盛夏莊園……再走三天,就是我的城堡……」

  馬里蘭爵士嚴肅地看著卡洛爾子爵的眼睛:「我的朋友,這是個危險的念頭,南方現在相當危險!」

  「我知道,我知道,塞西爾家族的人正在接收整個南境的土地,一座莊園一座莊園地接收,把我們留下的騎士和家臣都從城堡裡趕出去……恐怕已經有不少騎士和家臣都效忠了他們的新主子,」卡洛爾子爵嘆息著,視線慢慢從遠方收回,「南方對我而言既是家鄉又是噩夢,我這些天一直在做夢,夢到回到城堡,然後被燒死在城堡裡……」

  馬里蘭爵士搖了搖頭:「或許你應該學著像康思科子爵和馬里?奧蘭子爵一樣,給自己減輕點壓力。」

  「用酒精和魔藥給自己減壓?或者去城裡找幾個高級娼妓?我可不願意死在酒缸裡或者女人的肚皮上,」卡洛爾子爵痛苦地搖著頭,隨後彷彿突然想起什麼,眼神中浮現出一絲光芒,抓住了馬里蘭爵士的手,「對了!爵士,我剛才看到獅鷲信使飛進巢塔,是不是王都來消息了?」

  馬里蘭爵士看著眼前這位跟自己多少有些交情的南方貴族,不知該不該告訴對方實情,但最終還是開口說道:「王都沒有多餘的援軍……只有威爾士?摩恩王子以個人名義派來的一個騎士大隊。」

  卡洛爾子爵瞪大了眼睛,足足愣了半分鐘後才有些失態地驚呼起來:「就這些?!王都的貴族們難道都死絕了麼?!」

  「就這些,」馬里蘭爵士靜靜地說道,他看著子爵的眼睛,用眼神讓對方冷靜下來,「我的朋友,注意你的風度——你現在就像個快要輸光一切的賭徒。」

  「我已經輸光一切了!」卡洛爾子爵抓著自己的頭髮,「整個南境已經完全落到塞西爾家族手中,王都那些人真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們難道忘了這座磐石要塞建立之初的目的?他們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塞西爾家族衝到聖靈平原,去找他們算舊賬?!」

  「磐石要塞的使命是守衛聖靈平原,防禦塞西爾家族,子爵先生,我以家族的名義起誓,即便沒有援軍,我和我的騎士團也會完成這個任務,」馬里蘭爵士嚴肅地說道,「冷靜點,別忘了磐石要塞本身的堅固和數千名精銳騎士、戰士的力量,我們還有充足的物資儲備和來自多爾貢河的水源,從一開始,這座要塞就是按照承受巨大進攻壓力的標準而設計的。」

  卡洛爾子爵臉上的神色似乎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還是頗為憂慮:「……你沒有面對過天火爆炸,你不知道那些東西有多可怕,它們一旦推進到城牆下的平原上,在投石機的射程之外就能把城裡的人全都殺光……我計算過那些武器可能的射程,還觀察了那些魔法裝置的飛行軌跡,依靠磐石要塞的投石機和城牆是防不住的。」

  「磐石要塞有特殊的防禦手段,」馬里蘭爵士安慰著卡洛爾,「放心吧,即便那些『天火爆炸』像你們說的那樣會從天上掉下來,我們也有辦法應對。」

  「但願如此……」卡洛爾子爵嘆息著,這段日子恐怕是他一生中嘆氣次數最多的時光,而在稍微冷靜下來,最初的激動心情也平復之後,他注意到了剛才馬里蘭爵士沒有說清楚的一處細節,「爵士,王都真的連一支真正的援軍都派不出來麼?哪怕因為局勢動盪,王都的軍隊不能調動,聖靈平原的貴族兵還有西境的兵團呢?」

  卡洛爾子爵能理解王室在面對東境叛軍和南境混亂雙重危機時更加重視東部的舉動,因為不管是從政治意義上還是從實際威脅上,由埃德蒙王子和塞拉斯?羅倫公爵統帥、已經舉境皆叛的東部叛軍都比南方危機更加嚴峻得多,南方的局勢再怎麼惡化,消息傳到王室耳朵裡恐怕也只不過是南方的貴族們在進行領地分隔的「貴族戰爭」而已,如果不是這場戰爭中還出現了塞西爾家族的崛起,恐怕目前正深陷危機的王室甚至都不會理會這種「小問題」,然而即便如此,隨著南方四十多個貴族被塞西爾家族一朝掃平的消息傳到王都,王室那邊也多少該有點表示吧?

  一個能夠在短時間內掃滅整個南境所有貴族聯軍的、崛起的塞西爾,一旦他們衝破了磐石要塞的封鎖,進入聖靈平原,踏上國王大道,這種後果誰敢承擔?

  面對卡洛爾子爵的疑問,馬里蘭爵士只能一聲長嘆:「聖靈平原東部重鎮索林堡已經失守了——埃德蒙王子的軍隊已經踏進王國腹地。」

  卡洛爾子爵瞪大了眼睛。

  馬里蘭爵士沒有繼續說話,只是轉過身去,有些出神地望向城牆西側綿延的群山。

  太陽下山了。

  ……

  每當太陽下山,塞西爾城內的魔晶石路燈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城市照明設施就會在感光符文的控制下自行啟動,明亮的魔法光輝從白水河岸一直到黑暗山脈腳下,從礦山大道一直到霜林村,彷彿在大地上閃耀的群星般照亮整個城市,而每當這些明亮的路燈亮起來的時候,高文總會習慣性地來到領主府二樓的窗前,眺望著外面。

  那些整齊而明亮的魔晶石燈總是讓他忍不住想起前一世的城市路燈,又讓他回憶起剛剛來到這片開拓地時,在營帳和柵欄之間點亮的那一蓬蓬火把和火盆。

  燈光照亮的地方,就是文明所及之處,即便換了一個世界,即便燈光的載體從電燈變成了水晶,至少這一點仍然是共通的。

  但即便燈光明亮,暗影中也總有些東西在活動。

  比如正從牆角的陰影裡鬼鬼祟祟鑽出來的琥珀。

  「去哪?」

  高文老早就感應到琥珀的氣息出現在房間裡,在這個精靈之恥摸到書桌上的銀質印章之前,他突然出聲打破了沉默。

  琥珀略有點狼狽地從暗影潛行狀態跳出來,頗為不滿地白了高文一眼——今天份的偷摸計畫又沒成功,這顯然會破壞她的好心情。

  雖然她也從來沒成功過。

  「我就搞不明白了,你怎麼就能對這麼無聊的事情如此樂此不疲的,」高文無奈地看了這個半精靈一眼,「有什麼情況?」

  「密報,磐石要塞。」
x24685 發表於 2019-1-29 11:26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次運轉的戰爭機器

  高文等待已久的消息終於來了。

  接過琥珀遞過來的情報,他飛快地看了一眼,臉上便忍不住露出微笑來:「逃跑的殘存貴族已經全部抵達磐石要塞,就和我們預料的一樣——他們只能在磐石要塞暫時避難,聖靈平原沒有接納他們。而且目前要塞處於孤立無援狀態,得不到來自王室和聖靈平原的支援。」

  琥珀感覺很不可思議:「王都那邊的人真的這麼簡單就放棄磐石要塞了?那可是磐石要塞啊!」

  「他們不是放棄,而是不得不暫時擱置,」高文隨手將情報化為灰燼,心情愉快地解釋道,「塞拉斯?羅倫公爵率領的東境軍團是安蘇最強大的軍隊,他們已經在短時間內攻破聖靈平原的東大門,並在平原東部重鎮紮下根來,只要再打下幾個關鍵的堡壘,他們就能順著國王大道長驅直入地進攻聖蘇尼爾。東部叛軍的目的很明確,他們就是衝著顛覆第二王朝來的,對於王都的人而言,這才是最大的威脅。」

  隨後高文停頓了一下,在短暫思考後,他接著說道:「但他們絕不是要把磐石要塞拱手相讓,王都那邊的人在想什麼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們會用磐石要塞的堅固城牆和士兵來抵擋、拖延,磐石要塞橫亙在南境和聖靈平原之間的群山缺口中,獨特的地勢讓它幾乎無法被圍困,塞西爾軍隊只能在南方進攻,而磐石要塞可以從北方的聖靈平原得到源源不斷的物資補給。在設計之初,這座要塞就是以承受長時間高強度進攻為目的建造的,所以在王都看來,這將是一場長期戰爭。只要磐石要塞能堅持夠久,王室方面就能從東境的危局中緩過一口氣,到時候西境的軍隊甚至北方的山地軍團都可以南下進行支援……」

  琥珀眨眨眼:「所以我們要在王都反應過來之前把要塞打下來唄……」

  「去把拜倫、菲利普、索爾德林、赫蒂叫來,對了,另外還有瑞貝卡也一併叫來。」高文點點頭,「給貴族殘兵們的中場休息時間結束了。」

  片刻之後,塞西爾的軍事統帥以及內政總管、技術總管便來到了高文的書房裡。

  在高文開口之前,他們就猜到了被召集至此的原因,而且瑞貝卡進屋之後還在好奇地東張西望:她平常可很少有機會被老祖宗叫來參加軍事方面的會議,這姑娘想不明白自己在這方面一竅不通參會有什麼用,但這並不妨礙她的心情變得格外愉快起來。

  拜倫滿臉期待地看著高文:「領主,咱們終於要對磐石要塞動手了麼?」

  「你怎麼看著這麼高興的?」旁邊的菲利普忍不住念叨了一句,「以前沒發現你這麼喜歡打仗啊。」

  「別提了,我答應豌豆等把磐石要塞打下來之後要給她帶禮物的,牛皮吹出去快半個月了。」

  「咳咳,」高文輕咳兩聲打斷了這倆語言藝術工作者的交流,隨後微微點頭,「如拜倫所說,這場戰爭的中場休息已經結束。菲利普,北方的準備工作怎樣了?」

  年輕騎士上前半步:「領主,我們過去半個月一直在將各類輕重型火炮的組件和工業零件運往卡洛爾地區,並利用卡洛爾地區現有的魔網建設兵工廠,製造武器彈藥,目前北方地區已經有十六座『正義』軌道炮和一百二十七座『說服者』輕型軌道炮待命,彈藥充足。另有第一戰鬥兵團的兩千名士兵和第二戰鬥兵團的兩千名士兵在北方待命。」

  「這就夠了。」高文微微點頭,為了接收南境各地貴族的土地,維持幾個控制區的基本秩序,他必須在南境本土留下一定軍隊來維持局面,而且他也不是要用傳統的人海圍城戰術來進攻磐石要塞,北方地區目前集結的兵力在他看來是足夠的。

  接著他看向索爾德林:「鋼鐵遊騎兵現在可以參加實戰麼?」

  「新兵總要見血,」高階遊俠答道,「他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很好,有適合你們的任務,」高文點點頭,「你們的任務是配合我們在磐石要塞裡的內應……」

  等交待完鋼鐵遊騎兵的任務之後,他又轉向赫蒂:「關於糧食儲備和近期的宣傳工作……」

  高文逐一確認著領地內的情況,分配著各人的任務,但卻始終沒提到拜倫的事情,過了一會,這個傭兵出身的中年騎士終於忍不住了:「領主,我呢?我的任務是什麼?」

  高文看了看拜倫,略一沉吟:「確實有你一項任務,而且還很重要,不過我得先確認另一件事……瑞貝卡,卡邁爾那邊的虹光裝置進度怎麼樣了?」

  「虹光裝置」並不是一個最終的名字,而只是正在進行的項目名稱,雖然這個項目是卡邁爾的,不過瑞貝卡是整個魔導技術研究所的最高負責人,她對項目的進展瞭如指掌。

  聽到高文的問題,正稍微有點走神的瑞貝卡頓時激靈一下子就回過神來,然後露出有點苦惱的神色:「還是散熱問題……那麼大的聚能結構,蓄積的熱量根本來不及導出去,我們正在嘗試用冰雪系的魔法陣來強行壓制聚能結構的溫度,但目前還沒找到能夠在強干擾情況下穩定運行的冰雪符文基材——之前的冷卻環都很快就燒燬了。」

  「也就是說,除了散熱問題之外,虹光裝置已經能運行了?」

  瑞貝卡點點頭:「是啊,兩個樣機都能運行——就是運行不了幾秒鐘。」

  高文略微點頭,隨後轉過身去,看著懸掛在書房牆上的那副巨大地圖。

  磐石要塞確實跟南境大部分地方的「石頭堡壘」截然不同,那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要塞,是利用強大的魔法技術武裝起來的要塞,它有著一層強大的魔法屏障,而且這層魔法屏障還能夠汲取自然界的魔力來不斷修復自身,只要不能打斷它的運行,那麼巨炮轟擊要塞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根據卡邁爾的說法,依靠純粹魔力來毀傷目標的虹光裝置是比魔晶大炮更適合對付魔法盾的武器,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希望在進攻磐石要塞的時候用上這件新式武器。

  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了來自高空衛星的監控畫面。

  磐石要塞以及要塞周邊地區的地形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他看到多爾貢河從聖靈平原一路南下奔流不息,在磐石要塞前的山口一分為二,一條流入群山之間,一條則注入南疆,成為南境的生命動脈:白水河。

  高文轉過身來,看著瑞貝卡:「或許我們可以開闊一下思路,散熱問題也不是那麼難解決的……」

  瑞貝卡一下子沒轉過彎來——因為她的地理老師疏於武藝,所以她的地理成績並不是很好,自然也想不到高文所想的東西:「您有主意啦?」

  「我們可以利用河水給裝置降溫,我看過卡邁爾的原型機,還跟他聊過一些,這個方案應該是可行的。」

  瑞貝卡怔了怔,眼睛慢慢明亮起來:「哦啊!這個主意不錯!我回去再跟卡邁爾大師商量商量!」

  高文笑了笑,隨後將手撐在身前的桌子上,視線緩緩從現場每個人身上掃過:「另外還有一件事——這次我要親自去前線。」

  這句話一說出來,現場的人就面面相覷,顯然他們是真沒想到這些。

  雖說在這個時代,貴族領主親上戰場才是個正常現象,但碎石嶺炮擊和白水河阻擊的戰場上卻沒有高文的身影,只有在之前畸變體襲擊城市的時候,高文才親自上過兩次戰場——換句話說,除了防禦本土的時候,高文都沒有離開領地的習慣,他對此的態度和自我定位一直都很明確:統治者應坐鎮後方,到前線衝鋒陷陣的事情儘量少做。

  所以大家也還習慣性地以為老祖宗這次也會在後方待著,根本沒想到高文有親征的打算。

  「一個成熟運作的政務廳可以在領主短暫離境的時期維持好秩序,而且我相信赫蒂在我離開的時候也能照看好後方,本土留守的軍隊也能防禦好黑暗山脈的威脅,」高文解釋著自己的想法,「進攻磐石要塞將是一場非常重要的戰鬥,重要性甚至遠遠超過對付霍斯曼伯爵的那七萬雜牌軍,這決定著我們能否獲得一個安穩且不受打擾的基本盤,無論如何,我都不允許這場作戰出現任何意外,所以我要親自去坐鎮。」

  高文說到這頓了頓,接著說道:「而且還有個更重要的意義——磐石要塞建立的初衷,你們每個人應該都知道。」

  赫蒂看著自己的先祖,語氣複雜:「為了把塞西爾家族鎖在南境……」

  「所以,當磐石要塞城破的時候,我必須在戰場上。」

  象徵意義和門面工程,高文本人可以不在意這些,然而這個時代的基本規則和大眾輿論卻都在意這些。

  既然如此,在如此重大的事件上,高文便不介意也「象徵意義」一把。

  這場戰前會議一直持續到深夜,等到終於結束的時候琥珀已經是哈欠連天,她看著仍然顯得很有精神的高文,忍不住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你腦子是用什麼做的,總是那麼多點子……」

  「就當你是誇我好了,」高文隨口說道,然後起身向門口走去,「接下來我要去跟提爾談談,你跟著來麼?」

  琥珀愣了一下:「你這大半夜的去找人家合適麼?肯定正睡覺呢……」

  高文扭頭看了琥珀一眼:「你覺得對提爾而言有白天黑夜的區別麼?我什麼時候找她不是她睡覺得點!」

  就跟高文說的一樣,提爾這條離了海的海妖在岸上基本就只有睡覺一件事可幹,當高文和琥珀到她房間的時候,這位人魚小姐正翻著肚皮漂在自己的大水池子裡,看上去跟死了似的——說實話,這條鹹水魚實在有著太多的畫風問題,不但走路姿勢六親不認,睡覺姿勢也是囂張跋扈,領主府裡負責給提爾換水的女僕也是用了很長時間才適應這位「人魚小姐」翻肚皮並不是死了,而是在仰泳的事實……

  把提爾叫醒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琥珀上前折騰了半天這條魚還是酣睡依然,到最後高文都猶豫著要不要上去一個跳劈把這個鹹魚精給弄起來的時候,提爾才終於悠悠醒轉。

  人魚小姐一睜眼就看到高文和琥珀站在自己面前,頓時嚇了一跳,翻身就是一尾巴甩了高文一臉水:「你們怎麼都不敲門的啊!」

  「廢話!我們就是在外面把門炸了你能醒過來都算你厲害!」高文頗為不爽地擦掉臉上的水,並扭頭看了第一時間藏在自己身後躲水的琥珀一眼,「你知道我倆為了把你叫起來就差往池子裡倒開水了麼?」

  「開水算什麼,海底火山附近我又不是沒去過,」提爾撇了高文一眼,「說吧,你們大晚上找我有什麼事——話說現在是晚上吧?」

  提爾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四周,看到窗戶外面確實一片黑才肯定了現在是夜晚:「還真是晚上……那我這是剛睡著啊……」

  「你是昨天晚上睡下的!」高文瞪著眼睛說道,並開始深深地懷疑自己來找這個鹹水魚是不是個錯誤,但他還是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我來找你是跟你說件事——我們就要進攻磐石要塞了。」

  雖然提爾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但好歹她還知道塞西爾領正在和外面打仗的事,所以此刻也沒什麼茫然,只是露出一絲困惑:「所以呢?」

  「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提爾怔了一下,隨後魚尾在水中輕輕擺動著,一邊捲起水花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忘了我們當初說好的麼——我可以告訴你關於深海的知識,可以在那些所謂的『畸變體』襲擊城市的時候幫忙,但我不會介入你們人類之間的戰鬥,這種事對我而言可是太無聊了。」

  「我當然記得,而且我也沒打算讓你參加人類之間的戰鬥,我只是讓你幫忙捎帶點東西送到北邊,然後你就在旁邊看著就好。」

  「就這麼簡單?」提爾狐疑地看著高文,「我可是知道的,你這傢伙狡猾得很,你挖好坑了吧?」

  高文沒有回答提爾的問題,而是提醒道:「你不對陸地上的魔法技術感興趣麼?你們海妖不是在自己的技術體系裡遇到了瓶頸麼?或許你在磐石要塞可以看到讓你感興趣的東西,那將是人類傳統魔法技術和塞西爾魔導技術的對撞現場,我相信即便是對海妖這樣的先進文明而言,這種程度的技術對撞也是值得一看的。」

  提爾的眼神略有變化,似乎是有些動心,但片刻之後她還是略微搖頭:「說實話,我還是更想睡覺……」

  「我仔細想了想,鉅鹿阿莫恩那麼大,讓你啃個幾口也不是不可以……」

  「成交!」

  高文&琥珀:「……」
x24685 發表於 2019-1-30 08:28
第四百二十八章 「接管」

  高文早該想到,跟提爾這個鹹水魚廢話再多也不如讓她吃一口「小點心」有效,看到提爾一臉興致盎然的模樣,他就覺得剛才那一堆口水全都浪費了。

  但是也沒差,過程並不重要,只要這條鹹水魚願意幫忙就好。

  驗證型的虹光裝置是一種體積相當巨大的武器,而且比起其本身的巨大體積,虹光裝置所需的配套能源模組更加令人頭大,按照卡邁爾提供的技術報告,虹光裝置需要長時間穩定供應能源才能夠有效運轉,而目前各類魔晶軌道炮所用的魔力電容器都達不到這個要求,這就決定了一台虹光裝置要嘛建造在固定的魔網上成為固定炮台,要嘛就得「拖著」一大片魔網上戰場,而以目前塞西爾的運輸技術,要從陸地上運輸虹光裝置到前線並保證它能開機是很困難的。

  並不是說辦不到——零零碎碎分批把零件送過去然後在戰場上施工也是能搞定的,但那所需的時間就太長了,不符合高文「短時間內拿下磐石要塞」的要求,而且有那種慢悠悠組裝虹光裝置的功夫,菲利普用魔晶巨炮慢慢轟應該也能把要塞城牆給轟開,這樣一來新式武器也就完全失去了出場的意義。

  最佳選擇是用船,利用白水河這條天然航道直接把虹光裝置送到磐石要塞腳下。

  在任何情況下,大型貨船的運輸能力都是遠勝於陸地交通工具的,而且船隻本身的體積夠大,也便於在內部安裝各種魔法機構,再加上通過河道運輸,高文構想中利用白水河的河水來給虹光裝置降溫的方案也更便於實施,所以不管怎麼看,水路運輸都是最佳方案。

  事實上即便沒有「虹光裝置」,高文也早就在安排建造屬於自己的水面戰鬥力量——在白水河上殲滅培波伯爵的軍隊之後,他便繳獲了一批南方貴族的「戰船」,然後安排了一批工匠和魔導技師去嘗試對那些船進行現代化的改造翻新——他並不是沒想過造一批新的出來,只是造船實在是個技術活,他本人上輩子當鍵盤俠積累的那點書面知識還不夠造出實際可用的現代化船隻,而這個世界現有的造船技術則經歷了嚴重的技術斷代和倒退,能招攬到的造船工匠最多也只能造出和「培波艦隊」的船隻同樣等級的內河艦船,所以他不得不選擇在己方繳獲的戰船基礎上進行現代化改造,一方面節約時間節約成本,一方面則是進行技術積累。

  但那些船隻的改造還沒完成——甚至最近還遇上了動力方面的技術難題。

  磐石要塞已經開戰在即,他沒有時間等自己的戰艦慢慢改造完,所以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來找領地上現成的「水運專家」來幫忙,提爾自稱為「潮汐大師」,她在這方面應該是值得信賴的。

  當然,本著謹慎穩妥的行事風格,高文也沒把全部指望都放在提爾身上——萬一這條鹹水魚打定了主意要在水池子裡睡到地老天荒,他也有備用方案:大不了再多給菲利普撥幾門巨炮,還怕打不開磐石要塞的門?

  磐石要塞的魔法護盾再強,也扛不住重型火炮連續不斷的轟炸吧。

  在承諾幫忙,並且再三確認了自己真的有小點心可吃之後,提爾的興奮勁隨之慢慢退去,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睛裡再次浮現出睏意:「話說你們還有事不?要是沒事的話我繼續睡覺了……等我睡醒了再去碼頭……」

  高文看了這個已經開始慢慢在水裡下沉的海妖一眼,突然還就真想起一件事來:「對了,還真有件事——風暴之子又在跟海妖打仗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啊?又打起來了?」提爾冒著泡又從水裡浮上來,一臉萌圈,「這個時節不是群星歸位剛過去沒多久麼?我的姐妹們應該都在海床上消食才對……我們不去挖大魷魚,也不去風暴之子的島礁附近轉悠,那幫腦子壞掉的人類還發什麼瘋?」

  高文看著提爾那發自肺腑的困惑表情,眉頭微微皺起來:「這麼說,你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當然不知道,」提爾晃晃腦袋,「我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待著呢,哪知道深海的事——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高文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敷衍著說了一句,隨後他注意到提爾那一臉淡然的模樣,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不擔心老家的情況麼?」

  「沒什麼可擔心的,那些風暴之子捲不起什麼大風浪,海洋是海妖的,」提爾隨口說道,接著打了個哈欠,「而且從這裡游回去要好遠的,我還是多攢攢體力好了……等什麼時候我有勁了……再考慮回去看看……」

  看著這個鹹魚精的模樣,高文就覺得這傢伙這輩子都不一定回得去了。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跟琥珀一起轉身離開了提爾的水池,但在兩人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一陣水聲又突然從水池中傳來,海妖小姐扒在水池邊沿,看著高文:「啊,我剛才想到一個可能……」

  高文轉身看著她:「什麼可能?」

  「無盡之海被魔力風暴籠罩,海上是最先能夠觀察到魔力變化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受到魔力影響的地方,」提爾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那些風暴之子在海上已經太長時間了,或許……他們能夠感受到魔潮將至。」

  高文的表情變得嚴肅,在嚴肅地沉默了半分鐘後,他才對提爾微微點頭:「多謝你的提醒。」

  提爾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水池子裡擺了擺手,隨後上身一仰向後一倒,繼續用那種囂張跋扈的睡姿翻著肚皮泡在水裡開始睡覺。

  離開提爾的房間之後,琥珀才忍不住嘟囔起來:「魔潮,魔潮……要是這種東西不存在多好……每次有人一提醒,我都感覺渾身發毛的。」

  「習慣了就好,我們當年離魔潮更近,」高文淡然地說道,「不管魔潮怎麼來,人只要還活著,日子就還是得照常過的。」

  「行吧,就像你常說的那樣,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呢——你這麼大個肯定能頂很久,」琥珀的耳朵抖了抖,暫且把魔潮的事情放到了一邊,「我是困得不行了,今天沒別的事了吧?」

  「今天沒事了,」高文點點頭,「不過明天有事——你和我一起去一趟葛蘭領。」

  在大軍出征之前,是時候大張旗鼓地去「接收」葛蘭領了。

  ……

  高文?塞西爾的軍隊開進了葛蘭領。

  旗幟鮮明,盔甲明亮的塞西爾戰鬥兵在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便進入了葛蘭地區,並很快將塞西爾的旗幟插在裂石堡的城牆上,在這座位於陡峭山崖頂端的城堡中,緊張不安的侍從和家臣們終於等到了這場「貴族戰爭」的「最終結果」——他們迎來了這片土地的新主人。

  至少在那些不清楚全部真相的普通人眼中,事實是如此的。

  自從這場徹底改變南境局勢的戰爭爆發,領地的女主人下落不明之後,裂石堡裡的人就逃跑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人在管家的強力控制下倒還維持著城裡的秩序(當然,這中間少不了安插隱藏在城堡裡的軍情局幹員和鋼鐵遊騎兵們的幫助),但相對穩定的秩序之下隱藏的卻是瀰漫在整個領地上的緊張情緒。

  對於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貴族聯軍慘敗的消息就是一個噩耗,這意味著他們很快就會成為塞西爾的俘虜和奴隸,土地會被劫掠,財富會被洗劫,而至於洗劫何時到來以及進行到什麼程度,則完全取決於那位「暴怒的老祖宗」什麼時候會騰出空來。

  現在,那位老祖宗看來是騰出空了。

  但他們所擔憂不安的「洗劫」是注定不會到來的。

  身穿鎧甲的高文以威風凜凜的姿態進入了裂石堡,回憶起自己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惴惴不安的葛蘭家臣和僕役,他就忍不住偷偷搖頭:羅佩妮?葛蘭顯然不可能把她和塞西爾的秘密盟約公之於眾,這座城堡裡的人到現在還不知道其實他們的女主人壓根就是跟塞西爾站在一起的,自然也想不到塞西爾人根本不會動他們一絲一毫的財富。可惜哪怕到了現在,高文也不能對城堡裡的大部分人解釋這一點,而且他還要完全控制住整個城堡,甚至控制住整個葛蘭領,以防止塞西爾軍隊進入領地之後真正情況的細節流露出去。

  雖然磐石要塞裡那幫傳統貴族幾乎可以說沒有什麼情報系統,但他不能允許絲毫意外出現。

  只是這微妙的緊張局面……著實有點讓人哭笑不得。

  但好在他也不甚在意這些,在領著士兵進城,做了一些表面功夫之後,他就來到了城堡深處,來到了那間有著大窗戶的房間門口。

  守在房間門口的女僕和高文有過一面之緣,但上次見面的時候高文還是城堡的客人,這次見面他卻是以「征服者」的姿態站在這裡,女僕難免緊張起來,她如臨大敵地看著高文,努力鼓起那一點點勇氣,似乎是想守護自己的小主人——但這點勇氣在高文開口的時候就幾乎要跑光了。

  「打開門,」高文說道,「我是來看帕蒂的。」

  「……小姐在休息……」

  「別緊張,」高文微笑起來,「我是帕蒂的朋友。」

  守門的女僕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此刻房門卻從裡面打開了,另外一位負責照料帕蒂的貼身女僕從裡面走出來,略有敬畏地看了高文一眼:「小姐想見您。」

  高文點點頭,在邁步走入房間之前,他讚許地看了守門的女僕一眼:「你很勇敢。」

  房間裡,帕蒂正坐在她那張特製的椅子上,曬著一天中最燦爛的陽光。

  她的氣色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要好很多,顯然皮特曼幾次前來給她進行的治療都卓有成效。

  「是高文叔叔!」在看到高文的一瞬間,這個小姑娘就興奮起來,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努力支撐著腦袋,還晃動著唯一能夠活動的手臂,「你來看我啦!」

  高文來到帕蒂面前,微笑著彎下腰:「約定好的,我會來看你的。」

  小姑娘顯得很高興,這間充滿陽光的房間彷彿和外面充斥著緊張情緒的城堡是兩個世界,在這裡,戰爭的陰雲彷彿一刻都沒有出現過,帕蒂興奮地跟高文說了很多話,到最後才問道:「高文叔叔,媽媽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很快了,」高文蹲在小姑娘面前,笑著說道,「我這次就把她接回來。」

  小姑娘的腦袋顫抖著,她是在點頭,只不過並不能很好地控制點頭的幅度:「哦,我有點想她了。」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高文輕輕碰了碰帕蒂的頭髮,他不敢太用力,生怕傷到這孩子,「你知道嗎,其實你的媽媽就是在跟我打仗的。」

  「我知道啊,」帕蒂說道,然後停頓了幾秒鐘,那留著傷疤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小小的、狡猾的笑,「但是……叔叔你其實是媽媽的朋友吧?叔叔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高文愣了愣,接著無奈地笑了起來。

  隨後他站起身,和帕蒂道了別,離開房間來到走廊上。

  那位忠心耿耿服侍羅佩妮?葛蘭,在女子爵「下落不明」之後維持城堡秩序的中年管家站在走廊上等著他。

  「我聽羅佩妮說過,你是值得信任的。」
x24685 發表於 2019-1-31 08:24
第四百二十九章 塞西爾的「戰船」

  羅佩妮?葛蘭女子爵能夠信任的人並不多,眼前的管家似乎算一個。

  「我很榮幸能為我的女主人效勞。」

  葛蘭城堡的管家在高文面前深深低下頭去,禮儀周全,恭敬而不失風度。

  「那就再次為你的女主人效勞吧,」高文對管家微微點頭,「你要去一趟磐石要塞……」

  管家保持著低頭的動作:「您要我去做什麼?」

  「去捎個信,就說塞西爾軍隊已經佔領了葛蘭領……」高文說道,說到一半話風一轉,「話說,你的演技如何?」

  管家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道:「十一年前,那幫強盜衝進城堡的時候我就在場,我把燒傷的小主人藏在柴堆裡,然後靠在柴堆上裝屍體——在那些強盜眼皮子底下裝了一天一夜的屍體。」

  管家說到這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我的演技非常好。」

  ……

  塞西爾領,白水河北岸。

  兩艘大型內河船隻正停泊在一處新建造起來的船塢中,船身上隨處可見的腳手架以及在船塢各處忙碌的工匠顯示出這兩艘船正在進行緊鑼密鼓的改造,而在船塢旁的一處平台上,海蛇形態的提爾正用自己長長的尾巴把自己支撐到半空,好奇地觀望著那兩艘船的各處細節。

  她看出這兩艘船並不是新造的,而是在某種基礎上改造而來,其原型和她平日裡在白水河中見到的大型貨船相差不大,而那些所謂的「貨船」以海妖的眼光看來實在算不得什麼能上檯面的東西,她此刻感興趣的,也只是船隻上改造、新增的那些結構而已。

  她看到工匠正在用金屬蒙皮和合金骨架加固船隻的各處關鍵結構,還在船的甲板上打了大洞,用來安裝各種金屬支架和用途不明的管道系統,她還看到船的風帆已經被拆掉大半,空餘出來的空間安裝了很多張開的、彷彿羽翼一般的金屬框架,那框架上遍佈人類的魔法符文。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改造,提爾對此充滿好奇。

  一同在船塢中檢視船隻改造的還有拜倫騎士,這位騎士臉上倒是充滿自豪,他指著其中一艘船,對提爾炫耀著:「這兩艘船都是我們在白水河炮擊的時候繳獲的——當時繳獲的所有船幾乎全都帶傷,只有這兩艘保存完整。」

  提爾看出拜倫騎士臉上的炫耀神色,一臉好奇:「這很厲害麼?」

  「這可是培波地區造的船,南境最懂得造船的地方!」拜倫騎士揮了下胳膊,「南境最大的船都是他們造出來的!你不覺得這兩艘船看起來很棒麼?」

  「哈……大概吧,」提爾敷衍地晃了一下尾巴尖,繼續好奇地看著船上那些彷彿羽翼般向兩旁張開的結構,「我倒是更好奇高文到底要怎麼改造它們……」

  「我帶你上去看看,」拜倫記得領主交待的事情,他知道眼前這位海妖將是負責將這兩艘「怪船」送到北方的「動力源」,所以此刻表現得頗為熱情,「一邊看我一邊給你講解。」

  等到登上船,提爾才意識到高文對這兩艘船進行的改造比她想像的還要厲害:她看到船的甲板上已經大片大片地覆蓋了薄薄的金屬板,金屬板上遍佈魔紋,並和那些張開的羽翼結構連接在一起,甲板下面也可以看到許多管道、合金骨架以及魔法機關,整艘船外表看著雖然還是傳統的內河貨船,但實際上骨子裡早就變成了某種魔導造物。這種程度的改造顯然不是在這一兩天內完成的,她不禁好奇起來:「這艘船你們是不是從拖回來之後就開始改造了?」

  「說實話……還真是,」拜倫沒有隱瞞,「白水河炮擊之後,領主就下令將這兩艘保存最完整的船隻進行魔導化改裝,只不過最開始他計畫的是把魔晶軌道炮裝在船上——為此我們專門加固了甲板,還在船內增加了很多額外骨架,你看那邊——一些小型副炮其實已經裝上去了。不過現在我們要把原定的主炮換成那個『虹光裝置』,虹光裝置體積比最大的魔晶軌道炮還大,重量也很嚇人,兩座主炮不得不減少成一座,而且還得把已經裝上去的副炮拆掉一半,來防止船沉下去……」

  拜倫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提爾向甲板下層走去,邊走邊指點著周圍那些經過改裝的部分:「好在魔網接口是通用的,魔晶軌道炮的能源也可以用在虹光裝置上。看見這些魔網單元了麼?不光甲板上和這層船艙裡,甚至連艙底都鋪了一層,整艘船相當於將一座小型工廠的魔網都鋪在了肚子裡,這樣它就能自己給自己提供能量了……」

  提爾一拱一拱地跟在拜倫身後,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在這艘「落後木船」肚子裡塞進去的那些先進魔導結構,到最後終於忍不住了:「你們怎麼不乾脆造一艘新船出來?這麼先進的東西塞在一艘這麼落後的船裡,多彆扭啊。」

  「……造船技術不夠唄,」拜倫攤開手,一臉無奈地說道,「造船是個技術活,整個南境最懂得造船的工匠也就是培波地區的那些人了,他們造出來的船就是你眼前這樣的。比這更高的技術……領主那邊倒是在研究,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研究出個結果來,而且即便研究出結果了,要從頭建造一艘新船也不知道需要多久,磐石要塞的敵人可不會等著我們。」

  「嘖……」提爾砸了咂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吭聲,只是用尾巴尖戳了戳附近的一根木頭柱子。

  拜倫看著這位海妖小姐的反應,暗自撇了撇嘴,繼續說道:「我再帶你看看艙底——那是個沒完工的地方。」

  兩人來到了這艘「戰船」的底部,在被魔晶石燈照亮的船艙裡,提爾看到了一處明顯是留給某種大型設備的金屬支架,以及一些還沒連接起來的魔網單元,她不禁有些好奇:「這裡是裝什麼的?」

  「動力,」拜倫說道,「一個還沒解決的問題。」

  提爾一聽「動力」倆字,就記起了高文拜託自己的事,頓時點著頭:「哦——對,你們的領主就是讓我來幫忙解決動力問題的。他說這兩艘船現在沒法自己開動,所以需要我來幫忙……」

  「是啊,」拜倫接過話,「你注意到我們把上甲板的帆拆掉了吧?那是為了安裝額外的魔網和輔助用的符文陣列,而且為了安裝水泵和對應的管道,這艘船本來保留的槳手位置也被擠佔掉了,所以用傳統的辦法這艘船現在根本開不起來——作為取代,領主設計了一種用魔能引擎來驅動的『槳』,但你也看見了——根本還沒完工呢。」

  拜倫騎士指著艙底那用來安裝某種大型設備的空位,一臉遺憾地說道:「蛋先生那裡研究很久了,現在還沒弄出成品來。」

  提爾越聽越皺眉,最後忍不住用尾巴尖「哆哆」地戳著附近的木頭:「你們這什麼改造啊……改到最後一艘船竟然連動力都沒了……」

  拜倫騎士擺擺手:「按照計畫是有的啊,這不還沒裝上去嘛!」

  「這種東西不是應該早點設計的麼!」提爾插著腰,「你們到底懂不懂造船啊?」

  拜倫一聽這話,頓時不禁嘆了口氣:「唉,要不怎麼說我們造船技術跟不上呢——傳統的內河船還能依靠高價招攬工匠來造,但這種用到魔導技術的新式船,誰知道怎麼造嘛!」

  「嘖……」提爾又砸了咂嘴,似乎又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沒吭聲,用尾巴戳了一會木頭之後就擺擺手,「行了,我看的差不多了,你們的魔導技術我也看不懂……我還是回去睡覺了,等出發的時候叫上我就行。」

  說完這句話,海妖小姐就一拱一拱地離開了船艙。

  拜倫扭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發動機艙」,忍不住嘀咕起來:「怎麼就不接下茬呢……」

  他剛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從樓梯附近傳來,抬頭一看,便看到了正走進船艙的菲利普騎士。

  「提爾小姐已經離開了?」年輕騎士看到了孤身一人站在艙裡的拜倫,好奇地問了一句,「她參觀了我們的戰船?」

  拜倫點點頭:「參觀了一圈,對魔導技術倒是有點興趣,但顯然對咱們的船看不上眼。」

  「哦,那她……」

  「別提了,每次不等我開口她就立即不接下茬了,警惕性高的嚇人,」拜倫一臉挫敗,「這方面她就真不如你——你接下茬的本事比她強。」

  「你能不能別每次都把話題往旁邊引,」菲利普皺皺眉,隨後說道,「提爾小姐是做客的異族,我們不能強求她幫忙。反正領主也只是交待了讓她對魔導技術產生興趣就行,後續的事情領主自然會另有安排的。」

  想起高文對提爾的期許,以及對「建造新式船隻」的執著,拜倫就不免感慨起來:「想讓懶成那樣的提爾小姐長期幫忙,領主也真是給自己制定了個不得了的目標啊……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就那麼執著於要造新式船隻呢……咱們從培波地區招來的工匠造的船就真派不上用場麼?」

  「領主說過,陸地只是人類的搖籃,人類總要從搖籃裡走出去的,」菲利普騎士一臉正經地說道,「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但一直以來的事實都證明了領主的判斷幾乎不會出錯,既然他說新式船只有用,那就肯定有用。」

  「行吧……反正我也相信領主的判斷,」拜倫說道,隨後抬起頭來,看著船艙頂上那根後期增設的金屬橫樑——用輕質合金製造的橫樑上,六邊形排列的魔法符文正閃爍著微微的光芒,這個被稱作「動力脊」的東西就是這艘船的大動脈,它將數層甲板和各個船艙的魔網單元連接在一起,好提供虹光裝置所需的龐大能量,「不管新式船只有沒有用,我對這兩艘船即將派上的用場倒是挺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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