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黎明之劍 作者:遠瞳 (連載中)

   
mk2258 2018-4-11 21:1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7 4534936
SYS99007 發表於 2019-3-13 09:41
第470章 瑪麗和丹尼爾


佈告欄上的內容很多,但並不全是新的,一些舊日的紙張被新貼上去的東西覆蓋著,還有一些舊紙因為風吹日曬而褪了色,上面的內容變得模糊不清,看起來頗為費勁。

    羅塞塔大帝推行的平民識字教育以及城鎮佈告制度確實是好東西,但問題也同樣不少,因為發佈消息的管道只有這麼一個,所以不管是最上層的新政還是鎮子裏的雜務都會被貼在這裏,而且也沒人考慮過時效性的問題,經常可以看到皇帝的政令下面緊跟著就是清理淤泥的通知,收購新糧的消息則和幾個月前分發糧種的內容放在一起,要將其分辨清楚殊為不易。

    事實上,要從這些亂七八糟的資訊中找到有用的內容也確實是一門技藝,而且據瑪麗所知,識字教育的推廣效果其實也沒那麼好,大部分平民並沒有足夠的餘力去讀書認字,即便去讀書認字了,他們在那些漫不經心的、每天就為了幾個銅板才來上一會課的教師手下也學不到多少東西,因此能夠閱讀佈告的人在整個鎮子上也沒有多少。

    佈告欄內容混亂,再加上平民識字率仍然不夠高,這兩種因素甚至催生出了一個職業,那就是“宣讀員”。

    如果有人想要從那亂七八糟的告示裏找到有用的東西——比如一個農民想要知道某種作物最新的收購價格以及收購時間——那就要給士兵一個銅板,士兵會把有用的東西找出來念給你聽。

    當然,有些資訊傳播出去之後也就不值錢了,而且識字較多的農民很可能自己把有用的資訊找出來並告訴旁人,所以一方面士兵們只把這種“宣讀收入”當成外快,另一方面他們則會在張貼佈告的時候故意把那些可能引起最多人詢問的內容給弄濕、弄髒,讓想要知道商品價格或者雇傭資訊的平民不得不花一個銅板來詢問……

    但這些對瑪麗而言都沒什麼影響,作為一個法師,她有能力輕鬆閱讀佈告欄上所有的東西並將其分辨清楚,而且她也不甚在意這些資訊的時效性——這上面所有東西對她而言都是很有意思的。

    山腳那個村子裏可沒有佈告欄這種東西。

    “招募法師麼……”年輕的女學徒饒有興致地把那些張貼出來的公告都看了一個遍,最後視線還是落在了那份招募法師的告示上,她能看出來這似乎是在為某個研究專案招攬人手,但這種資訊本身就是不尋常的。

    招募法師的公告都貼到鎮子裏了……羅塞塔大帝似乎是要從全帝國的法師中遴選出一批人才,而且他的招募範圍也真是大的可以,在這種鄉下鎮子,能看到告示的法師最多也就是個三兩級的野法師吧?

    不過緊接著瑪麗就想到了自己的導師……那位可怕的老魔法師大概算個例外,
隱居在這樣的窮鄉僻壤裏,實力卻深不可測……據說導師當年也是在王都生活的,不知道他對皇帝陛下的招募會不會感興趣。

    年輕的女學徒腦海裏轉著這樣的念頭,隨後離開了佈告欄,在熱鬧的城鎮廣場上繼續遊蕩著。

    吟游詩人的詩篇聽起來令人心潮澎湃。

    馬戲團小丑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

    哪怕是幾個蹩腳的手藝人,他們在廣場上現場製作幾個草編、木刻的小飾品也讓瑪麗看的分外著迷。

    因此當她終於從這些事物中驚醒過來的時候,金紅色的夕陽光輝已經灑在廣場最邊緣的一圈屋頂上了。

    看著那金紅色的夕陽,看著正在零零落落離開廣場的鎮民和表演者,這個可憐的年輕姑娘終於驚恐起來:她完全把導師吩咐的事情給忘在了腦後!

    瑪麗拔腿便跑,沖向廣場旁邊的店鋪,現在她唯一慶倖的就是自己一直好好地抱著懷裏的包裹,如果她之前太過沉迷廣場上的娛樂,把導師特意叮囑採購的這些魔藥原料也給弄丟的話……導師一定會把她的某條筋腱抽出來,喂給法師塔里的那些嗜血魔獸的!

    終於,幸運少有地眷顧了這個姑娘,她在店鋪關門之前買到了最後一份施法材料,而等到她從店鋪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幾乎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看著僅剩下最後一線余暉的天光,瑪麗忍不住緊了緊身上陳舊的黑色短袍,在入夜之後趕路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尤其是鎮子和導師的法師塔之間還有一段需要走上兩個小時的山路,儘管她是個有正式施法等級的法師,那黑暗中的山路也是危險重重的。

    但老魔法師的怒火比濕滑的山道和蟄伏在黑暗裏的魔物更可怕。

    瑪麗暗自懊悔著今天的鬆懈之舉,一邊把懷裏的包裹再檢查了一遍,最終邁起腳步向著鎮子外面走去。

    她腦海中還轉著在佈告欄裏看到的那些消息,但在踏上山道之後,她就把所有胡思亂想都扔到了一旁。

    召喚出照明用的閃光法球,準備好護身的防護法術,空閒的右手握緊護身用的短劍,女學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黑漆漆的山道上,入夜之後的山道有冷風不斷從山間吹來,但瑪麗並不敢分心去多維持一層微風屏障:在野外行動,盡可能節省法力是法師們的常識,只要外部環境沒有惡劣到影響思維判斷力的程度,就不能過分講求舒適。

    終於,在午夜降臨之前,那座黑沉沉的陰森尖塔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

    瑪麗又冷又餓,但她終於是在頸部的項圈變成一塊燒紅的鐵環之前趕回了法師塔。

    法師塔的大門自動打開了,裏面的守門人沉默地把女學徒放進塔內,伴隨著沉重大門閉合時的一聲悶響,外面的山風和星光被一併隔絕在外。

    法師塔里仍然陰森死寂,像個牢籠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但瑪麗還是在進門之後長長地出了口氣,她躡手躡腳地走向通往上層的樓梯,準備在導師發現之前把買來的東西放進倉庫,然後躲進自己的房間裏,但她剛邁出兩步,便渾身僵硬地停了下來。

    那個陰鷙、孤僻的老法師站在樓梯上,像一尊雕塑般靜靜地融合在黑暗裏,人造神經索在布料中蠕動以及掃過地面的聲音窸窸窣窣地傳來,就像無數毒蛇糾纏爬行的聲音般令人毛骨悚然。

    瑪麗仿佛一下子忘了該怎麼說話,她結結巴巴:“導師……我……”

    一道明亮的閃電在她話音落下之前便劈在她肩膀上,與劇痛一同傳來的還有老法師陰沉的話:“為什麼這麼晚?”

    閃電擊穿了幾乎毫無防護效果的簡陋法袍,燒焦了一片血肉,但早已習慣應對這種責罰的瑪麗還是第一時間強忍著身體和聲音的顫抖,低下頭:“我在鎮子上耽擱了……”

    她沒有用“山路不好走”之類的理由來解釋,在這點上她也有經驗:導師在神經學和腦波操控領域的造詣極深,那些蜿蜒蠕動的神經索不但可以用來連接某個神秘的思維網路,更可以偵測謊言,上一個在導師面前說謊的學徒險些死在實驗臺上,她可不想用自己的生命來測試老法師此刻的心情。

    老法師丹尼爾用陰鷙的眼神盯著瑪麗,他揮了一下手,瑪麗懷裏的包裹便飛到他面前,在檢查了包裹裏面的東西之後,他再度抬起眼皮:“記住,如果耽誤了主人交待的實驗,我就用你當實驗材料!”

    瑪麗低下頭,做出順從的模樣:“是……是的!”

    老法師有一個神秘的主人,這一點她是知道的,而且她還知道那位神秘而強大的主人給老法師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研究新的神經連接技術和腦波放大技術就是命令的一部分——也正是因為這些任務,老法師最近才會頻繁安排自己的學徒出去搜集材料。

    瑪麗不敢詢問那些研究背後的秘密,更不敢詢問那個神秘“主人”的名字,她在這方面很清楚:一個能夠讓可怕的導師都如此敬畏的存在,絕不是她能輕易接觸的,說不定僅僅是打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就足以給她帶來殺身之禍了。

    看著畏畏縮縮的女學徒,丹尼爾皺起眉來,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隨後突然開口了:“你在鎮上都看見什麼了?”

    瑪麗不敢把自己閒逛的細節都講出來,而是說出了可能讓導師不那麼生氣的內容:“……我在看鎮子上的佈告……我想知道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

    丹尼爾哼了一聲:“哼,那你看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

    “皇帝陛下在擴大學堂……在招募志願兵……”瑪麗立刻把自己看到的東西都說出來,並且把那條她認為最重要的資訊放在了最後,“對了,陛下還在招募法師,可能是皇家法師學會在擴充人手,導師您……”

    她還沒說完便不敢再說下去了,因為她看到導師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陰沉,那陰沉的表情裏幾乎滿溢著毫不掩飾的憤恨,然而導師卻在她停下之後開口了:“繼續說——皇帝招募法師幹什麼。”

    “可能……可能是研究項目……”瑪麗結結巴巴地說道,“具體內容沒有寫,但要求……要求數理知識和魔法陣知識,而且要格外瞭解自充能……自充能魔法陣……”

    老法師臉上陰沉的表情突然發生了變化。

    他皺起眉, 似乎陷入了深思,在瑪麗戰戰兢兢的等待中,他低聲自言自語著:“……難道帝國在研究……主人或許對這個消息感興趣……”

    瑪麗大氣不敢喘地低頭聽著,她對老法師的主人一點都不感興趣,她現在又餓又困而且緊張的要死,只想能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

    老法師終於從自言自語和思索中醒過神來,他看了一眼仍然等在臺階下麵的學徒,眼神中閃過一絲恍惚,隨後恢復了清明。

    他揮了揮手:“回你的房間去。”

    瑪麗如獲大赦,趕緊深鞠一躬,而在她就要離開的時候,她聽到導師的聲音又從階梯上傳來:“……你桌子上有一盤松餅,是給你的。”

    瑪麗驚愕地抬起頭,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然而老法師卻只是揮了一下手,他的人造神經索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下來,他的語氣中則滿是不耐:“今天是你生日。”
x24685 發表於 2019-3-14 08:31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丹尼爾的聯絡

  瑪麗帶著一臉的困惑和一絲絲被小心隱藏起來的期待離開了,丹尼爾則在昏暗的樓梯上靜靜佇立了很久,他那曾經魁梧的身軀如今已經佝僂,並被包裹在一襲黑色的長袍下,從頸椎後方延伸出來的人造神經索在黑袍中顫動著,發出非常輕微的細響,他就像一幅融入了這黑暗背景中的褪色油畫,乾癟陰鷙的面孔上全是歲月留下的裂痕。

  但在佇立很久之後,這幅褪色的油畫又重新被注入了一絲活力,丹尼爾眨了眨眼,向著瑪麗離開的方向微微點頭,隨後轉過身,一點一點地走向法師塔的高處。

  他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十幾年前,浮現出了他還沒有徹底變的歇斯底里,也沒有因為神經改造手術而情緒失控的那段時光,他那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醒的,也還保留著對學徒的最後一絲和顏悅色。

  然後,在探究魔法真理時的挫折便擊垮了他,永眠者的神經外科手術和腦波技術則將他的精神改造成了一個怪物,他失去了維持清醒和控制情緒的能力,以換取那些邪教徒禁忌的知識……

  可是最近一段時間裡,他的理智和自控能力又回來了——雖然沒有完全回來,但確實是回來了一部分。

  丹尼爾走過長長的旋轉階梯,來到法師塔上層屬於自己的房間,他打開那扇黑沉沉的木門,邁步走入其中。

  房間裡陳設著各種各樣符合他這種老年法師喜好的家具:堅固的木質桌椅,雕花的書架和置物台,鐵質的燭台和煉金平台,以及位於房間中央、可以操控整個法師塔運作的魔法火盆。而在這些陳設之外,房間裡所有暴露出來的牆壁、地板和屋頂上,到處都畫滿了詭異神秘的符號和紋路。

  那並非永眠者的夢境法陣,也不是任何一種世人所知的符文體系,哪怕是帝都裡那些自命不凡的皇家法師們,也不可能有殊榮接觸到這些不可思議的東西。

  這些符號和紋路是「主人」賞賜給自己的,它們的力量遠超人類的心智所能理解。

  丹尼爾也不知道這些符號和紋路背後的原理,他只知道這些東西對自己有著莫大的益處。

  關閉房門之後,老法師來到房間中央的火盆前,隨手向裡面撒入一把香料,隨後便在令人安心凝神的熏香中放鬆精神,以欣賞藝術品般的方式細細觀賞著房間裡的那些符號紋路。

  那些複雜詭異的符號紋路看似繁複無比,給人的感覺哪怕多看一眼都會令人發狂,但實際上它們的作用恰恰相反,在這些符號紋路的環繞下,丹尼爾只感覺自己心中迅速充滿了積極昂揚的力量,一種彷彿輕柔海浪般的聲音在頭腦中迴響著,他感覺自己沉入了溫柔的海水中,無數愉快的念頭和思緒湧現出來,一點點治癒著他那嚴重撕裂畸形的靈魂,甚至從肉體上治癒著他的神經組織。

  他原以為那些位於自己神經系統深處的損傷是永遠無法治癒的——那是他在多年以前受到永眠者蠱惑時得到的「禮物」,由於技術過時以及當時自己的操作失誤,神經索接駁的過程中留下了巨大的隱患,令人發狂的噪聲和隱隱約約的刺痛折磨了他十幾年,並直接導致了他的偏執狂躁,可是這些損傷竟然就這樣被一些複雜詭異的「畫面」給治癒了……這不得不說是只有主人能創造的奇蹟。

  丹尼爾在這樣令人愉快的氛圍裡慢慢享受著,但他還記得主人的警示,在腦海中突然冒出「要不要去挖大魷魚」這樣詭異的念頭時,他立刻掐斷了這種沉迷狀態,一瞬間清醒過來。

  這也是他在獲得這些「餽贈」之後將其封鎖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讓自己的學徒接觸的原因之一:雖然主人沒有下達這方面的命令,但他覺得那些心志不堅的學徒一旦接觸了這些符號和花紋,可不一定能像自己一樣自主掙脫出來,說不定他們就直接被腦海裡的思緒給引導,跳進海裡淹死了。

  恢復清醒之後,丹尼爾把注意力從那些花紋上轉移開——在適應之後,要抗拒這些花紋的力量其實並不困難——他腦海中想起了學徒瑪麗告訴自己的事情,以及主人交待給自己的命令,便走向房間角落的一處魔法陣。

  他把自己的神經索和魔法陣上的節點連接起來,開始呼叫那位不可名狀的「主人」……

  ……

  安蘇南境,塞西爾主城的領主府邸內,高文剛剛批閱完了一份來自康德地區的報告文件,他伸了個懶腰,正準備伸手拿過另一份文件,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送文件而站在書桌前的赫蒂注意到了,立刻關心地問道:「先祖,您沒事吧?」

  這位「塞西爾大管家」頗有些擔心,畢竟老祖宗年紀實在太大了,雖然外表看著還龍精虎猛的樣子,但說不定伸懶腰的時候就會扭了筋……

  當然,這話她可不敢隨便說出來——那是瑞貝卡才會幹的事兒。

  作為成熟穩重的大管家,赫蒂只會在心裡默默地擔心一下,然後偷偷在老祖宗的晚飯裡多加一道骨頭湯。

  高文永遠想不到平日裡沉穩優雅辦事得體的赫蒂腦子裡隱藏著多少奇怪念頭,他只是擺了擺手:「沒事,我只是突然要冥想一下……你去把琥珀找來,讓她守著就行了。」

  「琥珀應該正在軍情局脫不開身,我在這裡守著吧,」赫蒂說道,並微微皺了皺眉,「我也聽琥珀提起過,您偶爾會突然進行冥想……是健康方面的問題麼?」

  「健康方面?哦,當然不是,」高文愣了一下,隨後哭笑不得地擺手,「將來會讓你們知道的。你替琥珀守著也行,別讓人打擾,如果真有緊急事項,你就用力拍一下我的肩膀。」

  「是。」赫蒂低下頭,認認真真地答道,並在心中默默決定過會去吩咐廚房再給老祖宗的晚餐裡加個雞蛋。

  而高文則已經開始放空精神,片刻之後,他便已然進入了那個位於心靈網路夾縫區域的、被自己「偷」出來的隱藏空間裡。

  老法師丹尼爾已經在空間中等候,看到高文出現,他立刻上前深深鞠躬:「吾主,很抱歉突然驚擾您。」

  「無妨,」高文隨手一揮,在空間中製造出桌椅,第一個坐了下去,「坐吧——發生什麼事?」

  這段時間以來,高文雖然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整合併治理南境上,但卻並未把南境之外的事情忘在腦後,尤其是永眠者網路,更是他始終關注的對象。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永眠者比較安分,網路中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動,所以他在這方面基本上只是按部就班地上線檢查一下新聞,然後給丹尼爾吩咐一些學習、研究、竊取技術的任務。

  他沒想到這個老法師會主動聯繫自己。

  丹尼爾小心翼翼地在高文對面坐下,斟酌著詞彙說道:「是這樣,吾主,我的一個學徒偶然間打聽到消息,提豐帝國的統治者……有可能在研究魔網,或者研究與魔網有關的技術。」

  高文控制住了心中的驚訝情緒,貌似不在意地回應道:「哦?」

  「羅塞塔?奧古斯都發佈了招募法師的命令,招募令甚至都貼到了較為靠近邊境的偏僻城鎮上,他所招募的人才也很少見——是要求對古剛鐸魔法技術有一定瞭解,同時又熟悉自充能法陣的人,由此我聯想到了您的『魔網』。」

  高文對外宣傳魔網的時候為了推廣方便,曾經把魔網稱作「源自古剛鐸帝國的失落技術」,這一點他也曾對丹尼爾提起過。

  「瞭解古剛鐸魔法技術,同時又熟悉自充能法陣……確實是不常見。」高文摸著下巴,略略沉吟著說道。

  古剛鐸魔法技術是魔法師眼中的「高端領域」,基本上只有天賦、出身、實力都有一定資本的法師才有資格鑽研並掌握些許皮毛,而自充能法陣則是魔法陣技術裡的低端雞肋領域,在無名野法師創造出魔網之前,自充能法陣這種「廉價低效」造物一向是被大魔法師們所不屑的,而能夠同時鑽研這兩個領域的人才……

  差不多相當於在中科院裡找兩個擅長說相聲的。

  哪怕在北方的魔法王國紫羅蘭,恐怕也找不出幾個這般非主流的法師來。

  這也就難怪那個羅塞塔?奧古斯都大帝會在手頭掌握著皇家法師學會的情況下還要對外發佈招募命令,甚至把招募命令都貼到窮鄉僻壤了——在那些脾氣古怪離群索居的隱居法師裡,說不定反而能找到幾個這方面的人才。

  沒想到自己當初為了宣傳魔網而隨意編造出來的「廣.告詞」會在陰差陽錯的情況下誤導提豐的統治者,高文心中不禁感覺有些好笑,而至於丹尼爾所說的「猜測」……

  他幾乎沒有疑惑,僅從羅塞塔大帝所發佈的招募信息上,他就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確定,提豐的統治者對「魔網」產生了興趣。

  這在他意料之中。

  因為他從來沒把魔網的信息藏著掖著——況且塞西爾的崛起是如此引人注目,想藏也是藏不住的。

  早在南境戰爭爆發之前,魔網的情報就順著商路傳入了聖靈平原和東境,而南境戰爭爆發之後,提豐肯定會關注到所有跟塞西爾有關的消息——作為一個資歷古老實力強大的帝國,他們在安蘇內部必然是有情報渠道的。

  丹尼爾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高文的臉色,試探著問道:「吾主,您認為……」

  「很好的消息,算算時間,他們也該打聽到安蘇南境戰爭的情報了,如果羅塞塔?奧古斯都真的是個雄才大略的人,他就一定在這方面很敏銳,」高文點著頭,表情淡然地說道,「還記得我當初教給你的那些知識麼?」

  「是的,」丹尼爾立刻點頭,「而且我已經在實驗室裡實現了魔網,也實現了幾種基礎機械……」

  「你已經在永眠者教團中嶄露頭角,作為一個成熟的魔法師,你也差不多該成為提豐帝國的技術明星了。」

  丹尼爾臉色肅然,他似乎早就等待著高文的這番話,於是立刻點頭:「謹遵您的意志。」

  「這件事先這樣定下,」高文繼續說道,「既然這次你都來了……順便跟我說一下提豐最近的變化。」
x24685 發表於 2019-3-15 09:17
第四百七十二章 提豐的發展

  一直以來,丹尼爾都不只是高文設置在永眠者中的眼線,同時也是設置在提豐帝國的眼線。

  雖然這個老法師離群索居,隱居在提豐境內的偏遠之地,遠離帝國中心多年,但他至少仍然是個提豐人,而且作為一個法師,他也肯定保留著自己的幾分勢力,他所能提供的鄰國情報對高文而言仍然價值十足;另一方面,提豐是個發展迅猛、變化快速的國家,它的偏遠之地跟安蘇的偏遠之地是不一樣的——即便有著信息延遲,提豐的每一寸國土也仍舊會受到羅塞塔大帝的政令影響,絕不會出現像安蘇這樣整個南境幾乎和王國腹地脫節的情況。

  從丹尼爾這裡,高文可以瞭解到提豐的很多事情,不一定及時,但至少比冒險者和吟遊詩人編造的故事可靠。

  丹尼爾此刻則多少有些慶幸——慶幸他那個女學徒正好去了一趟鎮上,還帶來了不少消息,他當下不敢隱瞞,把自己所知的新消息全都說了出來:「……羅塞塔?奧古斯都在擴大軍隊,他之前建立了一套常備兵制度,以取代徵召兵,現在提豐帝國有半數以上的軍隊是由這種常備兵構成的,這些士兵會經受職業訓練……」

  高文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遇上不清楚的地方則會讓老法師停下來細細詢問。

  他雖然跟丹尼爾打聽過很多跟提豐有關的事,但他所知道的情況仍然不夠多,其主要原因並不是丹尼爾從前有所隱瞞,而是這個老法師本身並不瞭解提豐之外的地方——對他而言,提豐的一切情況都是自然而然的常識,在高文不主動詢問的情況下,他也不知道具體的匯報方向,因此提供的情報難免就有著缺漏。

  「……最近羅塞塔皇帝下了增設學堂的命令,增加了鄉下教師的人數,要求農民在閒暇時都必須去識字……」

  高文立刻皺著眉輕輕敲了下桌子,讓老法師停下:「提豐平民現在的識字率是多少?」

  丹尼爾畢恭畢敬地回答:「大約四成的農民可以拼寫常見穀物、農具之類的單詞,並能夠看懂收糧的單子,兩成的農民可以閱讀簡單的告示或者寫一封拙劣的信。這個比例一直在增加。」

  「識字教育推廣了多久?」

  「六年前皇帝頒布命令取消了對平民的識字禁令,但當時並沒多少人主動去認字,直到四年前皇帝下令設立學堂,派遣教師,認字的人才開始多起來,但平民真正願意去認字,還是從『田地契約法』頒布之後——農民可以租借帝國的土地,可以自行申報領取糧種,為了防止上當,防止被抄寫員騙取錢財,越來越多的平民開始主動認字……」

  高文的臉色略有些陰沉,老法師惴惴不安地看著他的表情變化,但最終高文還是點了點頭:「繼續。」

  「是……現在各地在增設燃石酸化工坊,從去年開始,類似的酸化工坊就在大量增加,羅塞塔皇帝可能打算在所有的糧食產地設置這樣的……」

  高文再一次打斷了丹尼爾:「停——燃石酸化工坊是什麼?燃石指的是那種在近海開採的白色沉積岩麼?」

  高文聽過「燃石」這個名詞,據他所知,這種東西是沿海一帶的特產,而且在提豐帝國尤其儲量豐富,這種灰白色的疏鬆礦石能夠點燃,因此被稱作「燃石」,但它燃燒效率極差,而且會放出大量刺激性的氣體,因此根本不是合格的取暖照明材料,難道……提豐人已經找到了燃石的利用方式?!

  「是的,燃石就是您說的那種白色石頭,」丹尼爾不知道高文在想些什麼,但還是認真匯報導,「燃石酸化是提豐皇家法師協會的首席煉金師在數年前發現的——將燃石粉碎之後和酸解石混合,放入密閉容器高溫加熱,會生成一種黑褐色的粉末和大量半透明的結晶體,結晶體被稱作『灰晶』,是一種略有價值的魔導材料,而那些黑褐色的粉末被稱作『豐饒之塵』……可以用來促進農作物生長。」

  高文一邊聽著丹尼爾的解釋一邊下意識地輕輕敲著桌子,此刻,他敲桌子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促進農作物生長?」

  「是的,用大量水溶解稀釋之後澆灌農田,效果比草木灰或者人畜糞便要強的多,而且燃石非常非常便宜,加工起來也不複雜。只不過『豐饒之塵』在接觸到空氣中的水分之後很快就會變性,運輸起來很麻煩,所以羅塞塔皇帝下令在各地建設燃石酸化工坊,把燃石運到各個糧食產地就地加工……」

  說到這,丹尼爾又補充了一句:「另外,為了運輸燃石,提豐正在大量拓寬道路……」

  高文的心中一驚,但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沉聲繼續提問:「工坊的具體運作方式是怎樣的?」

  等丹尼爾回答之後,他又接著詢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識字的農民有多少會選擇去工坊裡做工?提豐最近兩年有多少商人參與了那些工坊的建設?有多少貴族參與工坊建設?羅塞塔?奧古斯都在給貴族改制之後是不是在鼓勵他們經商?提豐的道路是怎麼修建的?規格如何?現在一里特良田可以養活多少人?一里特普通的田可以養活多少人?提豐大概有多少人口?」

  高文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丹尼爾一邊努力回答,額頭上一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不知道這些問題背後具體的深意,但他能隱約意識到到這些問題互相之間的隱秘聯繫,可他並不能把所有問題都答上來。

  他雖然確實保留著一些在王都時的人脈,但他畢竟只是個沉迷於研究的法師,高文要是問他提豐現在的魔法成就他當然可以對答如流,但要讓他回答田地的產量、工坊的規模甚至人口問題……

  他能回答出三分之一的東西就已經是博聞強識了。

  高文的臉色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格外陰沉,丹尼爾雖然不知道這位「域外遊蕩者」真正的心思,但也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正順著自己的神經索傳入頭腦,在回答了所有能回答的問題之後,這個老法師便戰戰兢兢地閉上了嘴巴,等待著新的命令下達。

  高文沒有理會丹尼爾的反應,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推算提豐的發展進程。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提豐是個比安蘇更加發達的國家,而且也知道羅塞塔?奧古斯都大帝正在推行一系列有效的新政,而伴隨著生產力的增長,提豐的社會必將迎來一系列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是提豐的發展仍然超出了他的預料。

  提豐人沒有找到工業化生產煉金藥劑的途徑,但他們找到了一部分廉價替代品,燃石酸化工坊將大大提升提豐的糧食產量,並釋放出大量的農業人口;羅塞塔大帝的職業化軍隊已經漸漸成型,充足的糧食供應可以讓其維持更大的軍隊規模,而且這些職業士兵將得到更充分的訓練;因勞動力解放,新生的燃石酸化工坊將得到充足的工人,提豐境內修築道路的過程也會有足夠的勞動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羅塞塔?奧古斯都意識到了識字的平民能產生更大的價值——從時間推算,那位提豐皇帝幾乎是在燃石酸化反應被發現之後立刻就開始了對教育的推進,這說明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想明白了至少兩件事:

  第一,燃石酸化反應雖然是煉金術的產物,但它不需要魔法力量,這意味著大量不具備魔法天賦的平民也能從事生產工作,而他們生產出的豐饒之塵將足以在短時間內大幅提升全國的糧食產量。

  第二,識字的平民比不識字的平民能更好地操縱反應釜。

  高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些事情都不是最近發生的,而是在數年前便已經開始,只不過由於信息傳播的滯後性以及生產力限制,提豐邊陲之地到現在才開始建設燃石酸化工坊,而安蘇……

  安蘇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丹尼爾看高文久久沒有開口,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吾主,您需要我去收集提豐最近幾年的人口變化情況麼?我可以聯絡我在帝都認識的舊友……」

  高文這才從思索中驚醒過來,他看了丹尼爾一眼,心中諸多紛亂的思緒被迅速整理歸納,漸漸清晰。

  提豐的發展是個既定事實,而且對於這麼一個龐大的帝國而言,已經開始的發展步伐是很難被外力所干擾、停滯的,更何況以目前的形勢,塞西爾公國也沒有任何機會去阻撓提豐的發展。

  琥珀曾經說過一句話:在對手太強的時候,一把淬毒的匕首比什麼刀劍都好使。

  雖然琥珀後面還有一句「然而腳底抹油比匕首更好用」,但高文認為只要有前半句就夠了。

  「別的先不急,你帶著我交給你的魔網資料,去響應羅塞塔?奧古斯都的招募,」高文看著眼前的老法師,非常嚴肅地說道,「記住,不要第一時間把東西拿出來——先看看他們的研究到了哪一步,看看他們手頭有什麼東西,然後一點點拋出你的研究成果,必要的時候,可以把研究功勞分一些給你的學徒。你要像在永眠者教團中晉陞一樣,在提豐的法師協會裡站穩腳跟,注意不要暴露。」

  丹尼爾深深低下頭去:「是,吾主,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嗯。在進入羅塞塔大帝的法師隊伍之後,你應該有更多機會去接觸他們的技術情報,你要及時向我匯報,我也隨時會有新的命令給你,」高文點了點頭,緊接著話鋒一轉,「但這樣會增加你暴露的風險——你的永眠者特徵太明顯了,雖然很少有人知道心靈網路的存在,但你頻繁接入網路本身就是個不正常的現象。」

  「吾主,您的意思是……」

  「你是時候增加人手了,」高文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之前讓你研究非植入式的神經索和更加高效的腦波放大裝置,有眉目了麼?」
x24685 發表於 2019-3-16 08:21
第四百七十三章 技術價值

  永眠者的技術在高文看來一向是很有價值的,只是需要改造一番而已。

  目前領地上建立的魔網通訊網路中已經用到了一部分的永眠者技術,但高文想要的,遠不止這麼點東西。

  對他而言,永眠者在神經外科和大腦浸入式技術領域所取得的成就同樣令人著迷。

  丹尼爾是高文能找到的最資深的永眠者技術人員,他成為永眠者教徒長達十幾年,對相關技術瞭若指掌,而且更寶貴的是他出身法師,這個「前職業」賦予了他優秀的研究功力:雖然高文經常說傳統法師迂腐落後,但那是指的他們這個群體本身,就個人而言,只要是能成為高級施法者的,在數理、邏輯和單純的智力領域就不可能差勁。

  果然,丹尼爾露出了自豪的模樣:「吾主,這方面的研究有很大進展。我參考了您之前交給我的那個『頭冠』裝置的圖紙,在儘可能保留其功能的情況下設計了一套能供普通人使用的連接裝置,其中包括模擬神經索的連接器以及腦波放大陣列。理論上,它可以實現跟那個頭冠一樣的效果……」

  不過說到這老法師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和緊張:「只是目前它還很不完善,最大的問題是體積很大,完全不可能攜帶,其次是耗能也很大……」

  高文不動聲色地聽著,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如他所料的那樣,把這個任務交給丹尼爾是正確的。

  老法師所提到的「頭冠裝置」不是別的,正是帕蒂入睡時所使用的那件魔法道具,它是一件複雜且昂貴的永眠者法器,是目前高文所見到的、唯一一件可以讓普通人連接進心靈網路的裝置,魔網通訊器中的一部分符文就是參考那個頭冠設計出來的。

  但帕蒂的頭冠也有很大的缺陷:就如這個時代所有的傳統魔法道具一樣,它過於複雜、精密而且成本高昂,完全不可能用於量產。

  所以高文就把頭冠的資料交給了丹尼爾,讓這個老法師根據他自己的人造神經索和放大法陣,再結合頭冠裡的符文,重新設計一套「心靈網路連接器」出來。

  現在他終於等到成果了,雖然還是不完善的成果。

  「把你目前的研究資料和藍圖給我,」高文對老法師微微頷首,「我會繼續完善它。」

  老法師趕緊點頭,把自己記憶中的資料通過速記魔法在這個虛擬空間中復現出來,而看著老法師的動作,高文心中也慢慢浮現出了一些念頭:

  時機似乎差不多了……

  丹尼爾已經經受了長時間的觀察和考驗,這處隱藏起來的虛擬空間的安全性也通過了驗證,或許……他可以考慮把這裡的事情告訴自己身邊值得信任的人了。

  如果丹尼爾的連接裝置奏效,那他就可以把領地上的技術人員接入這個虛擬空間,利用這裡的模擬環境,領地上的很多研究項目都可以加快速度……

  讓丹尼爾和卡邁爾他們接觸,領地上的研究人員對永眠者技術的解析也將變得更加容易,效率也會提高。

  高文之前一直沒有把自己能夠連接心靈網路的事情告訴身邊人,考慮的主要問題就是安全,他不想讓永眠者知道他們的心靈網路出了漏洞,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潛入他們的網路,不過在丹尼爾成功成為永眠者的一名主教之後,高文終於借他之手在心靈網路中建立起了一套原始的IP體系和安全系統,利用這些東西,他已經確認了至少在塞西爾主城以及周邊地區都沒有永眠者的網路節點——所以只要保證接入網路的人忠誠可靠,那就不用擔心消息外洩。

  在思索中,丹尼爾已經完成了資料的復現,老法師畢恭畢敬地把那些寫滿符號和文字的圖紙推到高文面前:「吾主,這就是全部的資料了。」

  「很好,」高文接下了那些資料,隨口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在安蘇建立的勢力吧。」

  老法師低下頭:「是的,您忠誠的僕人對此有所耳聞。」

  「我在考慮讓你和我在安蘇的部下們接觸,」高文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丹尼爾的表情變化,「你可有意見?」

  丹尼爾愣了一下,隨後露出激動欣喜的模樣:「這是我莫大的榮幸!」

  很顯然,老法師把這當成了他的忠誠終於得到高文認可的證明。

  高文能猜到這個老頭心裡在想什麼,他也沒說破,只是貌似隨意地提醒對方:「我在安蘇的身份,是開國公爵高文•塞西爾,而不是什麼域外遊蕩者,這一點你要牢牢記住。」

  丹尼爾迅速反應過來,趕緊低頭:「是,謹遵您的意志……」

  「很好,」高文滿意地點點頭,隨後上下審視著眼前的老法師,「我給你的那些花紋,效果如何?」

  提起這個,丹尼爾頓時露出謙卑而感激的模樣:「它們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隨後他便把那些神奇花紋所具備的力量,以及它們在自己身上的效果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尤其提到了自己在精神安定之後的各種益處:「……在神經系統慢慢痊癒的過程中,我感覺自己的頭腦也比以往清醒了許多,思維能力彷彿回到了年輕時的鼎盛狀態……我能這麼快就完成您交待的任務,設計出新的腦波連接方案,也是因為這一點……」

  高文嗯了一聲:「有不良反應麼?」

  「並沒有——雖然我確實遇到了您提起的『盲目愉快』狀態,但似乎只要保持抵抗之心,就能掙脫出來,這也是它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它的迷醉效果比我所知的任何一種心靈幻術都要強,但它同時也能讓接觸之人保持最大程度的清醒,我認為只要不是主動想要放棄心智的人,應該都不會徹底被它控制……」

  說到這丹尼爾頓了一下,有些謹慎地說道:「不過我並沒有讓自己的學徒去嘗試……我對他們的心志……並不是很放心。」

  高文淡淡地看了老法師一眼:「應該是你擔心一旦他們接觸到了那種輕鬆愉悅的狀態,就會立刻毫不猶豫地拋棄痛苦的現實吧。」

  丹尼爾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尷尬與懊惱:「這些年……我的精神時常失去控制。一直以來只有在心靈網路中我才是完全清醒的,在外面的現實世界,我已經快要變成一個扭曲的怪物了,我的學徒對此感到恐懼是正常的。」

  眼前的老法師在現實世界中是一個精神接近失常、喜怒不定、暴虐成性的人,這一點是當初高文檢索了丹尼爾的淺層記憶之後便知道的事實。

  由於過度沉溺於永眠者的邪術,再加上自身在魔法道路上的長期挫敗以及神經外科手術留下的後遺症,這個老法師的精神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不斷失控,到最後已經惡化到了只有在心靈網路裡才能維持相對理智的程度,他在高文面前顯得謙卑恭順而且思維敏捷,那完全是因為心靈網路補全了他的精神,一旦脫離這個網路,他表現的並不比一個瘋子強多少。

  但丹尼爾的精神狀態並非沒救。

  高文曾經把魔網相關的知識和先進的數理資料教給他,在這個過程中,高文發現學習新知識以及在研究項目上取得進步時所產生的積極情緒大幅度緩解了丹尼爾的精神失控現象,而在確認了這個變化之後,他便做了個嘗試:

  他拓印了海妖提爾在海魔形態下觸鬚上的花紋,並把花紋給了丹尼爾。

  他想看看丹尼爾的精神狀態在接觸到那些詭異的花紋之後會有什麼變化。

  提爾的海魔形態曾經給高文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那龐大的軀體,蜿蜒生長的無數觸鬚,詭異妖豔的形態,第一次顛覆了高文對那個「懶得要死而且有神經病的鹹魚精」的固有印象,而海魔提爾所擁有的那幾根特殊的觸鬚則是最令高文記憶深刻的事物。

  不可名狀的花紋,極強的精神侵染能力,直接改寫凡人心智的屬性,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那些花紋的效果過於正面而且搞笑的話,高文絕對第一時間把提爾的海魔觸鬚當成是邪神的特徵之一。

  而即便提爾由於身上的花紋效果過於搞笑以至於完全不像個邪神,高文也還是忍不住把那東西跟神明聯繫到了一起,因為他聽提爾提起過——最初的海妖是沒有那種海魔形態的,她們的海魔形態是模仿了深海裡的「大魷魚」。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幫鹹魚精模仿深海邪神的結果就是硬生生把自己模仿成了深海諧神,但畢竟是可能跟神有關的東西,高文不得不對其謹慎對待,他想要測試那些花紋在離體之後是否還有效果,想要測試它們的效果有多大,卻沒有在領地上找到合適的測試目標,直到在某次給丹尼爾佈置單元測驗的時候,他才靈光一閃地想到了這個老法師的精神狀態。

  沒有比丹尼爾更合適的測試者了——本身實力強大,不用太擔心出事故;是個永眠者教徒,精神抗性很高;更重要的是他精神已經相當不正常,在脫離心靈網路的情況下跟殘障人士只有一線之隔,相當需要治療……

  不過畢竟是自己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雙效間諜,高文也擔心這個老法師在接觸到那些疑似邪神產物的花紋之後失去控制,所以提前做了很多警示,他說明了那些花紋的危險和可能出現的異常反應,並囑咐丹尼爾每次接觸花紋時間不得超過半小時,而且一旦心中出現詭異滑稽的念頭(比如想要去挖大魷魚)就必須立刻終止……

  現在看來,這個老法師確實是嚴格按照他的吩咐辦了。

  高文仔細聽著丹尼爾匯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到最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在接觸到那些神經病的花紋之後,老法師看起來整個人都精神多了。

  「你回去繼續測試那些花紋吧,條件成熟的情況下可以讓你的學徒接觸,但要注意安全。另外最好不要讓你和你的學徒之外的人發現那些花紋,以防止不必要的麻煩,」高文站起身來,身影在虛擬空間中漸漸變淡,「我會再聯繫你的。」

  丹尼爾同樣起身,並深深彎下腰去:「是,吾主。」

  心靈網路的連接斷開了,短暫的眩暈和失重錯覺之後,現實世界的景象重新出現在高文的視野中。

  他看到赫蒂正坐在書桌對面,只不過已經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正發出輕微均勻的呼吸聲。

  高文沒有驚醒正在安睡的大孫女——他知道赫蒂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她需要休息。

  提豐啊……

  「人人都在發展,」高文忍不住輕聲咕噥了一句,「沒有人會停下……」
x24685 發表於 2019-3-17 08:50
第四百七十四章 沒有人會停下

  人人都在發展,沒有人會停下。

  為了不吵醒正在安睡的赫蒂,高文輕手輕腳地起身離開了書桌,他先給赫蒂披上了一件衣服,隨後來到書房的大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城市景色——在漸漸下沉的夕陽中,塞西爾仍然繁忙而生機勃勃。

  這是一座發展很快的城市,而隨著整合戰爭的結束,整個南境的發展同樣會變得快速起來。

  但在塞西爾發展的同時,別人也在發展,在這條進步之路上,任何人都不會停下來,等一等後進者的腳步。

  提豐的發展出乎意料的迅猛,但高文相信,正在發展的不止提豐一個,哪怕是看上去陳腐落後的安蘇,看上去頑固守舊的教會,肯定也有著自己的發展進程,尤其是在戰爭爆發的情況下,他們的發展只會加速。

  但高文並不很擔心安蘇國內以及教會的發展,因為他知道這些勢力仍然受困於他們自身的落後體制,他們的發展速度有著上限,除非遇上翻天覆地的變革,他們的前進速度將永遠落後於塞西爾,根本不足為慮。

  值得擔心的是提豐——羅塞塔?奧古斯都是個比高文預想的更加危險的對手。

  他是從改變體制入手的,而且已經初步成功。

  那位皇帝陛下用了十幾年的時間逐步改革帝國的貴族制度,集中自己的權威,讓提豐變成了一個更加高效的執行機器,在最近數年內,他的集權變的穩固,帝國執行效率空前提升,於是他很快便進入了下一個階段:推進教育,解放土地枷鎖,重新分配生產資源。

  他極有可能已經意識到了「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存在和意義,至少是摸到了一些門路,並正在嘗試向著更深層的改革進發,而只要他對帝國的掌控力沒有衰弱,這些改革就必然會在接下來的數年內更進一步。

  而要實現這樣的豐功偉績,僅有羅塞塔皇帝一人是不可能的——為了讓一個如此龐大古老的帝國運轉起來,羅塞塔皇帝身邊必然有一大群智囊和助手,或許是少壯派的貴族精英,或許是開明又有威望的老牌貴族站台,總而言之,提豐肯定不只有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更有一群智慧和手腕並存的重臣。

  而與此同時,提豐還有優秀的技術人才。

  高文手底下有卡邁爾,有皮特曼,有瑞貝卡和詹妮,他們都是優秀的技術人才,但天下人才多得是,不可能正好所有天才都集中在塞西爾這一畝三分地——別人家就沒有技術專家麼?

  肯定有,區別只不過在於他們是否得到了發光的機會而已。

  提豐的首席煉金術師發現了燃石酸解的工藝,可提豐就只有一個首席煉金師麼?他們沒有符文專家麼?沒有機關師麼?沒有魔法師麼?這些人……會研究出怎樣的新東西?

  高文可以肯定,世界上絕對存在比瑞貝卡更有數理天賦,比詹妮更有符文天賦,比皮特曼更有神學和博物天賦的人,而根據這個時代超凡者的分佈規律,這些人肯定都聚集在各個國家的上層,他們隨時可能在學術領域取得驚人的成就——只不過根據他們所處的國家情況不同,他們的成就所能產生的影響也會不同。

  在有的地方,一個新的魔法技術可能只是給貴族們增加了一種新的娛樂項目,而在別的地方,一個煉金成果則可能被推廣成為全國糧食生產的巨大助力。

  提豐的技術人員們顯然趕上了個好時代,趕上了個好皇帝。

  塞西爾唯一的優勢,就是高文可以比羅塞塔更包容,更具有前瞻性,更清楚社會接下來的發展規律,從而更高效地發揮出技術研發所帶來的紅利。

  高文仔細分析著從丹尼爾那裡得到的情報,並在這個過程中推測著提豐的前進速度和羅塞塔大帝下一步的舉措——在這個過程中他甚至產生了「羅塞塔?奧古斯都怕不是也姓穿」的驚悚想法,但在一番分析之後,他發現提豐的發展應該是沒有疑點的。

  首先,羅塞塔?奧古斯都的變革之路並非一蹴而就,他用了前半生的幾十年時間來坐上皇位、穩固政權,一點點拉攏進步貴族,分化對手,逐步改變提豐貴族體系,這是個既正常又漫長的積累過程。

  其次,提豐的社會變革並不順利,羅塞塔?奧古斯都在施行新政的過程中存在很多經驗不足的明顯特徵,一些經驗不足之處甚至可以用「錯誤」來形容:

  他遺留了不少基於舊貴族勢力的隱患,為此,他不得不做出更多妥協來維持提豐的安定;

  他在推行識字教育的過程中曾因為沒有找好激勵措施而浪費了不少精力,也沒有建立完善的教育體系,直到現在,提豐平民接受教育的積極性都沒法和塞西爾人相比;

  提豐勞動力的解放程度顯然落後於塞西爾,他們還維持在「種地之餘去工坊裡做短工」的局面,並未出現真正的職業化工人,也沒有任何系統性的職業教育和管理體系;

  提豐的「燃石酸化工坊」仍然基於舊式的「煉金工房」制度,存在生產規模小、效率低、制度不統一、標準不統一、管理無序等諸多問題,儘管羅塞塔?奧古斯都嘗試建立了大型的燃石酸化生產設施,但那也只不過是個放大的作坊而已,人力物力浪費嚴重……

  高文深深吸了口氣,他知道,提豐的發展才是「正常情況」。

  摸索,碰壁,改進,再摸索,再碰壁,再改進,無數人付出巨大的時間成本和人力物力成本(有時候甚至要消耗一代人的青春)去硬啃一個領域,而最終他們唯一的收穫很可能只是驗證了「此路不通」而已,提豐現在就在做這樣的事,而這才是正常的。

  塞西爾之所以發展如此迅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高文直接用自己的判斷和經驗提前規避了這些「此路不通」,他利用自己前世的知識和作為衛星精的觀察經驗來規劃南境,因此才節省了巨量的時間、人力、物力成本。

  至少在現階段,這是塞西爾對提豐巨大的優勢,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提豐也有自己的優勢,而且這個優勢是塞西爾暫時沒辦法彌補的:

  提豐是個龐大的國家,它的國土面積、資源儲備、人口數量都是塞西爾公國的數倍!

  這意味著它能夠承受發展過程中的資源損耗,能夠有充足的試錯機會,更重要的——它能夠成倍放大那些發展紅利!

  哪怕它的前進效率比塞西爾低,它也能用自己的體量在不久之後壓垮安蘇,壓垮塞西爾。

  那麼塞西爾應該做些什麼,能夠做些什麼……

  高文回過頭,看著放在書桌上的一摞文件。

  那是下一階段南境四個新生工業帶的建設發展計畫。

  現階段,在南境境內高文能做的事情其實並不多——發展是硬道理,只有埋頭髮展,把塞西爾在「效率」上的優勢最大化,才能維持目前的良好局面。

  而且這個發展過程必須平穩可控。

  他的領地在過去一年裡已經過度膨脹了,現在他根本沒有餘力再次擴張——除非他想讓塞西爾公國回到過去那種鬆散無序的分封領主制,否則他在境內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消化吸收和埋頭點科技樹搞基建。

  而在安蘇之外,他無法對提豐造成任何直接損害,能做的就只有挖坑。

  羅塞塔?奧古斯都所控制的龐大帝國機器已經運轉起來,想要將其攔停是不可能的,那麼倒不如乾脆推它一把,讓它向著一個看似光輝燦爛,實則萬丈深淵的方向前進……

  高文必須這麼做——為了塞西爾的生存,提豐必須無害化。

  但他還要在這個過程中想辦法保留提豐的發展潛力……因為未來的提豐很可能也是抵抗魔潮的一股力量。

  高文現在最慶幸的,就是自己故意放出去的魔網情報及時進入了羅塞塔?奧古斯都和他的智囊團的視線,借助這個契機,他才能把自己的影響滲透到提豐。

  但僅僅有丹尼爾的「魔網技術」,是否就足夠在提豐這頭巨獸的體內埋下足夠的毒劑?

  高文認為是不夠的——魔網雖然意義重大,但羅塞塔?奧古斯都肯定會謹慎對待這種來自安蘇的技術,他極有可能會限制魔網的應用,而且即便「魔網毒殺」計畫成功了,提豐受到的損害也不夠大,它頂多會在這個過程中浪費一批人力物力而已,作為一個龐大的帝國,提豐損失得起。

  一些更加大膽,也更加冒險的想法在高文腦海中醞釀著,他的臉色也因而變得陰晴不定。

  赫蒂終於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了,她激靈一下子坐起身,看到高文早已脫離「冥想」並且正站在不遠處,而自己身上則披著一件外套,於是頓時又緊張又尷尬:「先祖……我……我不是故意睡著的……」

  看到赫蒂醒來,高文臉上的表情便迅速恢復了溫和,他淡淡地笑了笑,接過赫蒂遞過來的外套:「沒關係,睡一會有好處,你最近確實太累了。」

  「其實最近還好,生產和建設計畫佈置下去之後事情也沒那麼多,」赫蒂臉上仍然帶著紅暈,低著頭解釋道,「只是最近政務廳在測試新安裝的魔網文件傳輸系統,遇上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問題,略有些……棘手。」

  「新技術要應用,遇上問題是正常的,」高文點了點頭,「比起這個,最近一段時間各工業區的發展情況,產出情況,還有民間商人對工廠的投資意願,轉型貴族對工廠的態度,以及生產統籌委員會和勞動保障部的運作情況,這方面的資料你那邊都有麼?」

  「都有的,日常一直在整理,」赫蒂點點頭,隨後有點好奇,「您需要嘛?」

  「需要,但不急,你最近幾天給我彙總出一份綜合報告就好。」

  「我明白了。」

  高文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彷彿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自身實力才是硬道理啊……」

  ……

  提豐,帝都奧爾德南,黑曜石宮會客廳內。

  裴迪南大公看著坐在對面座椅上的羅塞塔?奧古斯都大帝,心中感覺略有些複雜。

  提豐和安蘇之間的戰爭終於是被推遲了,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與和平無關。

  安蘇在和平協議簽訂之後幾乎立刻便陷入了災難性的內戰,提豐帝國則同時關閉了邊境開始旁觀,羅塞塔大帝開始整頓國內各方勢力,與各個貴族頻繁會面,而且繼續推進著職業軍隊的改革……所有這些,樁樁件件,都被裴迪南?溫德爾看在眼裡。

  他知道,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從未放棄安蘇這塊肥肉,現在的暫時停戰,只是為了讓那塊肥肉變得更加鮮嫩可口和容易下嚥罷了。

  他為羅塞塔?奧古斯都成功擺脫遺傳性的瘋病而欣喜,為帝國擁有如此一位智慧和力量並存的皇帝而欣慰,但也為貴族黃金精神的消亡而惋惜,為依靠狡詐陰謀來推進的新式戰爭而遺憾。

  安蘇的內戰,毫無疑問有羅塞塔大帝的一分力在裡面。

  但裴迪南?溫德爾也很明白,這種不光彩的手段是必要的——為了帝國的利益,安蘇人必須做出犧牲。

  而且安蘇人不但要做出犧牲,他們還要成為帝國成長的養料。

  一名身穿魔法師袍的中年女性恭恭敬敬地站在提豐皇帝身旁,指點著攤在桌上的圖紙解釋道:「這就是所謂的『魔網』,但它是第一代,屬於已經過時的東西。第二代的魔網更加精簡,但我們得到的圖紙不全,也沒找到具體的加工方法。」

  裴迪南大公看著提豐皇帝面前的那張圖紙——他可以看到那上面畫著複雜的符文和魔力線條,儘管所有的符文都是初級,整個陣列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協調之感,雖然他自身並不是法師,但憑藉著還算不錯的魔法知識,他也能判斷出這個魔法陣在優化上已經做到了極佳。

  這,就是安蘇那個古老的塞西爾家族迅速崛起的關鍵,是那位死而復生的古代英雄帶來的「失落技術」。

  羅塞塔?奧古斯都的聲音從桌子對面傳來:「裴迪南卿,我聽說第二代魔網是一個個『單元』組成的。」

  「是的,陛下,」裴迪南公爵回答道,「安德莎抓到一些逃難的安蘇傭兵,那些傭兵曾見過第二代的魔網。據說那些魔網單元是六邊形的符文陣列,需要極高的加工精度,而且數量巨大,不像是鐵匠和符文工匠一個個敲打出來的……」

  說到這,這位公爵忍不住皺著眉嘆息道:「可惜我們沒有圖紙……也沒拿到實物。」

  另外一位置身會客廳中的皇室大臣聞言開口了:「安蘇的南境已經封鎖,塞西爾家族正嚴密統治著那裡,想打探情報並不容易,不過這都是暫時的——塞西爾家族並沒有徹底封鎖魔網的傳播,據說在聖靈平原地區和安蘇東境少部分地區已經有當地貴族搞到了私下流傳的魔網圖紙,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和代價,那些安蘇貴族是很容易收買的。」

  羅塞塔大帝淡淡地看了那位大臣一眼:「戈林卿,哪怕得到了圖紙和實物,你敢直接用麼?」

  名叫戈林的皇室大臣愣了一下,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在安蘇南境的戰爭爆發之前,塞西爾家族曾大範圍主動地傳播魔網,然後呢?然後那些愚蠢的安蘇貴族就把魔網鋪的到處都是,以至於塞西爾家族的軍隊不管打到哪裡都有充足的魔力供應——這個教訓可是相當深刻的。」

  安蘇南境戰爭結束的很快,而且整個南境在戰爭結束之後便快速封鎖了起來,但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在南境徹底封鎖之前,仍然有一部分流亡騎士和傭兵逃了出來——他們把各種各樣可信不可信的消息一同帶走,其中一些就落到了提豐手上。

  這些情報讓羅塞塔大帝意識到了塞西爾的崛起,更對來自塞西爾的「魔網」有了一份警惕。

  然而……魔網仍然是個好東西。

  「我們需要魔網技術,更需要應用魔網的技術,而且這些技術必須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羅塞塔?奧古斯都按著桌上的圖紙,沉聲說道,「提豐,需要自己的魔網。」
x24685 發表於 2019-3-18 08:14
第四百七十五章 陰雲籠罩盧安城

  巨日帶來的光和熱正在逐日消退,每天陽光直射大地的時間都在縮短,而夜晚則在悄然延長,當收穫節結束之後,一場突如其來的降雨終結了連日來的暑熱,在涼爽起來的夜晚,逐漸向西運行的白角星提醒著關注天象的學者和農夫們:夏季就要結束了。

  霜月正在逼近,雖然秋季還未到來,但作為一個北方王國,安蘇的大部分地區都會在霜月來臨之前的一週內轉入涼爽,即便南境也不例外。

  在以往,這將是各個城鎮的居民們最後一個「黃金時段」——豐收之月裡收穫的糧食囤積在家家戶戶的地窖和糧倉中,暫時無需顧慮食物問題,夏季流行的多種疫病將隨著天氣轉涼而減少,惱人的蚊蟲也開始漸漸消失,而天氣徹底轉冷還需要一段時日,在冬季霧月來臨之前,人們暫且不必擔心寒冬帶來的生存威脅,他們便可以趁著這最後適宜活動的一段時間繼續囤積食物,或者修葺房屋、儲備木柴……

  理論上,這短暫的「安蘇之秋」就是各個城鎮在全年裡最後的繁華忙碌之日。

  然而在盧安城,繁華在豐收之月一開始就結束了。

  今天是封鎖的第五十四天,城中的氣氛仍然在不斷惡化。

  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偶爾有行色匆匆的身影從街角一閃而過,除了是巡邏的聖教軍士兵之外,便只有出來打探消息的教士或者小吏,即便現在是正午時分,整個城市卻像入夜一般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幾乎不會有人把這樣一座充斥著壓抑緊張氣氛、到處死氣沉沉的城市跟聖光教會在南境的聖地聯繫起來。

  然而這樣的氣氛是有道理的——南境易主、塞西爾公國復興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地區,人人都知道一個新的統治者已經君臨這片土地,然而糟糕的是這位新的統治者和聖光教會的關係似乎並不和睦:在一個多月前的那場驚人戰爭中,聖光教會做了個不太妙的選擇,一支精銳的聖教軍在南方主教的帶領下踏入了戰場,而且是在塞西爾的對立面……

  戰爭的開端聲勢浩大,結束起來卻迅速到讓人難以置信,在那短短的一戰中,主教敗亡,南部地區最強大的教廷騎士全軍覆沒。

  甚至還搭上了來自聖靈平原的所有高階騎士。

  然後盧安城就被封鎖了。

  封鎖,而不是進攻,這給盧安城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如果戰爭之後南境公爵直接來興師問罪,或者乾脆派軍兵臨城下,盧安城的教士們反而會安心一些——至少那證明了一個明確的態度,而只要態度是明確的,應對起來也就簡單許多。

  盧安城可以誠懇地致歉,可以答應一系列賠償條件,可以讓出一些教會土地甚至是一部分宗教豁免權,以換取新領主的怒火平息,換取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生存和傳教的機會,哪怕局勢真的不可收拾,南境公爵執意要以武力解決問題,盧安城的守衛者們也不會畏懼:狂熱的教廷騎士早就做好了殉教的準備,教士神官們也不畏懼刀劍和魔火,能在南境這片荒蠻土地上傳教的神職者,從來都是聖光教會中最頑固、最不懼挑戰的一批。

  然而那位新的公國統治者卻選擇了最難應對、最難揣測的行動:沉默的封鎖。

  他沒有往盧安城內派一兵一卒,而只是封鎖了整座城市對外連通的所有關卡,全副武裝的塞西爾士兵和他們的防禦工事就好像木桶上的塞子般堵在盧安城外的每一條道路上,不管是人員流動還是消息傳播都被嚴令禁止——公爵用的理由是維持戰後秩序以及調查情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是軟禁了整個南方教會。

  在南方地區傳教的所有聖光神官都被驅趕到了城裡,和聖靈平原聯絡的渠道也被徹底封死,不管是商隊還是零散的冒險者、傭兵,都被禁止靠近這一地區。剛開始的時候,由於塞西爾人的封鎖線還未合攏,仍然有零星的流亡騎士通過小路跑進城裡,大教堂的主事者們還能通過流亡騎士的口瞭解到外面的最新變化,但很快,所有的漏洞就都被補上了,對外界的一切消息渠道都被切斷,這座城市被徹底矇住了眼睛,摀住了耳朵——還堵住了嘴巴。

  城市裡的居民很快便變得惴惴不安,安蘇王室派到這裡的、名義上的城市管理者們則在封鎖線還未合攏的時候就跑了個乾乾淨淨,據說有一半都已經投靠了塞西爾人。

  在這樣的氣氛下,今年的收穫節是在沉默中度過的——沒有任何人組織慶典,更沒有任何人敢浪費糧食,教士們指揮著農夫收割了緊靠城牆的農田裡最後的作物,然後就把這些可能是最後的食物珍而重之地壓進了糧倉裡,並開始對平民實行最嚴格的宵禁、配給制度。

  似乎一切都到了最糟糕的境地,然而實際上,在聖盧安大教堂內,堅定的信仰仍然支撐著留守在這裡的最後一批聖職者們。

  被臨時選為「盧安主教」的法蘭•貝朗結束了晨間的禱告,他沉默著在聖光之神的聖像前起身,任由侍從上前整理著自己仍然光鮮的法袍,臉上的表情一片平靜。

  聖光之神的聖像靜靜佇立在這間祈禱室中,一層澄澈的光輝籠罩在聖像上,就像過去百年間一樣沒有絲毫暗淡,在法蘭•貝朗看來,這尊永遠縈繞光輝的聖像就代表著此刻的盧安大教堂:不管外面的局勢多麼糟糕,不管黑暗和異端的信仰怎樣猖狂,偉大的聖光之神都永遠庇護著這裡,祂的光芒永不消散,便意味著外界的一切挑戰都是暫時的。

  讓侍從退下之後,這個身材高大的黑髮主教離開了祈禱室,在外面的休息間,他看到幾個身穿聖職者長袍的人已經聚集在這裡。

  休息間的圓桌上擺放著精緻的點心和香氣撲鼻的紅茶,而且顯然已經被享用了一些。

  城里正在進行糧食配給,平民只能領到僅夠維生的食物,為了避免消耗體力,大部分平民現在都選擇整日整日待在家裡,然而大教堂的神官們是不在「口糧限制」範圍內的——作為神的使者,神官可不能跟賤民一樣忍饑挨餓,這不但有辱聖光之神的威嚴,也會嚴重影響神官們的戰鬥力。

  合情合理的安排,所以法蘭•貝朗只是在那些點心和茶水上飛快地掃了一眼,便面無表情地來到那些神官之間:「城裡的情況如何?」

  一名神官站了起來:「沒有混亂,聖教軍和那些投靠我們的流亡騎士在保持巡邏,平民基本上都待在家裡。」

  法蘭點點頭,轉向另一個神官:「塞西爾人的動靜呢?」

  「沒有什麼變化,他們仍然封鎖著城市,但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那個投靠魔鬼、愚蠢自大的『公爵』……」一名中年神官忍不住憤憤地說道,「……他的行為簡直是不可理喻!如此對待聖光教會,他以為整個安蘇就只有一座聖盧安大教堂麼?」

  「或許聖靈平原和王都的主教們會來援助我們,但至少在現階段,我們仍然受制於人,」法蘭•貝朗看了忿忿不平的中年主教一眼,微微搖頭說道,「高文•塞西爾的行為確實無異於與魔鬼同伍,但他是個有力量的魔鬼。」

  之前第一個開口的神官臉上帶著一絲憂愁:「主教,您認為那個高文•塞西爾到底想幹什麼?」

  法蘭•貝朗略一沉吟,隨後不緊不慢地說道:「他想徹底把我們趕出去,這是顯而易見的。」

  接著他又補充道:「既不進攻,也不後退,維持著封鎖的局面,坐等盧安城自己崩潰,他的目的非常明確,那就是希望我們主動屈服——讓我們這些主的僕人自己離開這座城市,他好順理成章地接管這裡,徹底驅逐聖光的信仰,還不用擔心在道義上遭到非議。這是典型的惡毒伎倆,充滿狡詐,毫無榮譽,就如我們最初曾判斷的那樣:表面看起來偉大光鮮的開國英雄,實際上只是個獨斷貪婪的人,他想要的只有絕對的權力,這一點在他用詭計毀滅了南境所有貴族的時候便徹底暴露了。」

  「我們是主的僕人,怎可能向這種人屈服!」那位脾氣暴躁的中年神官立刻大聲說道,「他這只能是白費力氣——他根本不懂虔誠的力量!」

  「那些威力巨大的魔法武器矇蔽了他的判斷力,他認為征服盧安大教堂會跟征服磐石要塞一樣容易,」法蘭•貝朗搖了搖頭,但緊接著語氣也有些凝重,「不過高文•塞西爾仍然是個很狡猾的人……他沒有直接攻擊盧安大教堂,這就說明他至少是明白自己在道義上居於劣勢的。」

  一個始終沒開口的、上了年紀的神官微微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和矜持:「沒錯,他至少意識到了一件事——直接進攻盧安大教堂,那只能把我們變成殉教的聖徒,他自己卻要失去人民的支持。」

  「沒錯,他與教會的對立,只能把他推到不義的境地,此時此刻更是如此,」法蘭•貝朗肅然說道,他的視線掃過現場每一個人,語言雖平淡,卻傳達出堅定不移的意念,「我們的堅持,就是對他最大的反擊——他對盧安城的封鎖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他所用的那些拙劣藉口很快就會撐不下去,而只要我們堅守住大教堂,聖光子民對高文•塞西爾的質疑就會漸漸淹沒他……

  「我們或許會在這個過程中付出一些犧牲,這個過程或許會比我們想像的更加漫長和艱難,但我相信在場的諸位一定都做好了準備,甚至做好了殉教的準備。

  「聖光之神將見證我們的虔誠和勇氣,我們將用事實證明,高文•塞西爾的離經叛道以及褻瀆神明之舉是不義的,我們絕不撤離,絕不讓聖光之神蒙羞,或許我們最終會倒下,但我們倒下的時候將有聖徒之名,高文•塞西爾或許最終會踏入這裡——但我們發誓,他只能以劊子手和褻瀆者的身份踏足這裡!」

  法蘭•貝朗的聲音雄渾有力,強烈地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想到了已經殉教的萊蒙特主教,想到了盧安城此刻面臨的危局,更想到了為主獻身的榮耀,於是每一個人都站起身來,跟隨著臨時主教的聲音:

  「我們發誓!」「我們發誓!」
x24685 發表於 2019-3-18 20:29
第四百七十六章 白騎士戰甲

  需要解決的問題有很多,大大小小遠遠近近的危機一個接著一個——有的來自邪教徒,有的來自安蘇內部,有的來自鄰國,有的來自廢土,而有的……時至今日仍然隱藏在層層疊疊的歷史迷霧中,就連海妖都說不清楚什麼時候會冒出來,又會以怎樣的形式冒出來。

  但問題總要一個個解決,從近到遠,從小到大。

  現階段最重要的任務,仍然是打好自己的基本盤,肅清塞西爾公國內部的不安定因素。

  用於「宣傳新聖光教義、糾正過往錯誤思想」的第一批宣傳材料已經完成印刷,樣品被送到了高文的辦公桌上,在午後令人愜意的陽光下,高文靠在自己寬大舒適的座椅中,看著手中的宣傳材料,享受著這難得略顯清閒的時刻。

  房間裡除了他之外便只有一個已經睡的天昏地暗的琥珀——半精靈小姐搬了把椅子坐在窗檯旁邊,起先只是在曬太陽,但曬了沒幾分鐘就呼呼大睡起來,她的腦袋擱在窗檯上,像一隻吃飽之後在陽光下打盹的貓一樣發出輕微的呼呼聲,口水順著窗檯流出去一片。

  明明是個暗影大師,卻喜歡曬太陽,而且一曬太陽就犯困,一犯困就毫無警惕性可言——她號稱虔誠信仰著的那位暗影女神知道自己的信徒這麼丟人麼?

  高文搖了搖頭,把視線從琥珀身上轉移開,繼續看著手中的樣本材料。

  這不是一份艱深的宗教經典,更不是長篇大論的訓誡教導,它是萊特根據自己的傳教經驗,用最粗淺直白的語言編寫而成的小冊子,薄薄的幾頁紙上用樸素易懂的字句寫著北方教會基本的運行方式,寫著贖罪金和異端審判的真相,寫著教士們把持著對教典的解釋權,從而控制信眾思想的事實,而在寫出這些事實的同時,小冊子上同時還講到了南方新教會的建立以及基本的概念。

  這是簡單樸素到極致的宣傳材料,通篇都是大白話,而且為了便於讓文化較低的人也能看懂,冊子裡用到的單詞甚至都沒超過「八百常見詞表」的範疇,這讓它看上去就好像一個見識淺薄、言語簡陋的老農坐在你對面,用他自己最質樸的語言來跟你講述他所見所聞的事實,這種東西在任何一個專業的神職者和學者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甚至值得鄙夷的,可這恰恰是高文所要求的東西。

  他要的就是這種樸素又貼近人心的材料,要的就是這種彷彿當事人親歷般的講述方式。

  高文放下了手中的小冊子,他知道,很快數以萬計的材料就會從印刷工廠裡打包發貨,被運往南境的各個角落,而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會被送往盧安城周邊,並向著盧安城內滲透,對於仍然盤踞在城內的聖光教會而言,這將是比槍炮更加危險的武器,而這個時代的神職者們……對這種武器毫無應對經驗。

  就在這時,一陣很大聲的嗡鳴突然從辦公桌旁的魔網通訊器中傳來,打斷了高文的思索。

  正趴在窗檯上呼呼大睡的琥珀頓時從睡夢中驚醒,這個丟人的半精靈「媽呀」一聲,蹦起來就順著窗戶竄了出去,下一秒便從窗外傳來一聲巨響和一片驚呼。

  高文輕車熟路地起身關上窗戶,從裡面反鎖,隨後打開了魔網通訊器。

  通訊器上空浮現出瑞貝卡的身影:「祖先大人!白騎士戰甲的樣品完工了!」

  高文有些驚訝:「這麼快?」

  「有魔導鎧甲的經驗嘛,還有蛋先生幫忙,」全息投影中的瑞貝卡嘻嘻傻笑著,一邊撓著自己的腦殼一邊說道,「只不過增加了個逆變陣轉換器,也不複雜。」

  高文滿意地笑了起來:「很好,我這就過去,你在研究所等我。」

  隨後他上前關閉了通訊器,而與此同時,砰然一聲巨響也適時地從窗外傳來——他扭頭看去,便看到琥珀正結結實實地拍在窗戶上,而且正順著窗戶往下滑落。

  高文在這傢伙徹底滑下去之前一把打開了窗戶,隨手拎著琥珀的領子把這姑娘拽進屋裡,不由分說就往外走:「跟我去一趟魔導技術研究所。」

  琥珀就跟個被抓住了弱點的貓一樣在高文手裡手舞足蹈,大聲抗議著:「哪有你這樣的!你不知道我還要回來的麼!而且你還反鎖是怎麼個意思!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去什麼研究……哎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還不行麼!」

  高文就這樣拎著琥珀一路往外走,沿途的侍從和守衛們對這一幕早就見怪不怪,都很淡然地對領主和情報頭子打著招呼:領主和他的近衛一同在外活動是很常見的景象,只不過有時候是領著,有時候是拎著,反正差不多……

  很快,高文便見到了瑞貝卡等人連日來的辛勤成果。

  在魔導技術研究所的二號實驗室內,一具看上去頗為威武、厚重的全身鎧甲正靜靜地佇立在房間中央的圓形平台上,瑞貝卡、卡邁爾、萊特以及尼古拉斯蛋等人則在平台周圍等待著,數名技術人員正在最後檢查護甲的狀態,檢查平台周圍的符文,在看到高文出現之後,他們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行禮致敬。

  高文回應之後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套醒目的護甲上:「這就是給白騎士準備的裝甲?」

  那確實是一套頗為漂亮的甲冑——就和魔能鎧甲一樣,它也完全有別於這個時代常見的任何一種全身鎧甲。

  那鎧甲整體呈銀白色,且有著比魔能鎧甲更加厚重的造型,或許是為了容納更多的聖光符文基板以及逆變陣組件,它的軀幹部分明顯特別設計過:在其背部,可以看到一個可拆卸的戰鬥背包,背包與護甲的接縫間隱約可見有魔能的微光流動,在護甲前胸,鋼板則大片隆起,拼合式的甲片之間隱約可見微光閃爍,胸腹位置還可以看到一個拳頭大的凹陷區域,那凹陷區域裡鑲嵌著一塊半透明的晶體,卻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而在鎧甲的左胸,靠近心臟的位置,則有一張寫滿聖光教義的淡黃色羊皮紙被牢靠的鉚釘固定在那裡,這張垂墜下來的羊皮紙略微削弱了一些鋼鐵鎧甲的冰冷、未來質感,提醒著旁人這具鎧甲與聖光之間的聯繫。

  除此之外,這套鎧甲最引人注目之處便是它還配套了一個全覆蓋的頭盔——那頭盔造型極為醒目,流線型的厚實鋼板上用沖壓機器直接壓制上了聖光典籍中的字句,水晶製成的戰術目鏡渾然天成地和整個頭盔融合在一起,一對金色的羽翼狀裝飾則從頭盔後部延伸出去,儘管很明顯是用機器沖壓成型的量產貨,但卻讓整個頭盔在蕭殺的鋼鐵氣息中憑空多出了一層聖潔的宗教意味——

  寫滿經典教義的羊皮紙,以及印著神聖符文、帶有翼狀裝飾的頭盔,顯然,這兩者將成為白騎士的典型標記。

  高文對這套鎧甲的造型很滿意,它能夠完美地體現塞西爾的力量,也體現著聖光作為塞西爾體系一環的意義,但具體這東西好不好使,還得問問瑞貝卡。

  不過第一個按捺不住發出提問的並不是高文,而是出門的時候還大呼小叫,這時候卻已經好奇的恨不得鑽進那套鎧甲裡的琥珀,半精靈小姐繞著平台轉來轉去,轉了兩圈之後抓住瑞貝卡:「這東西就可以讓普通人也能使用聖光麼?」

  瑞貝卡一臉得意:「在上次的試驗之後,我們又進行了一系列的補充實驗以確保安全,現在這套鎧甲已經是可以實用的成品了……」

  一邊說著,這狍子一邊指著鎧甲上的結構,跟高文介紹起來:「我們優化了上一代的戰鬥背包,減少了充能水晶的數量,提高了背包本身的能量輸出效率,這樣它就能給鎧甲提供更多能量。在能量充沛的情況下,我們把大量聖光法術直接整合到了鎧甲裡面,包括最基礎的聖光術、祛病術、祝福類的法術,都可以借助這對特製的臂鎧進行釋放。」

  高文一邊聽一邊點頭:這些都是最基礎的聖光法術,也是第一批被解析、轉化出來的聖光法術,從實用角度出發,第一代白騎士並不需要去掌握那些威力巨大卻不便量產的高階神術,他們只要能承擔起戰地牧師的職責,便足以極大提升塞西爾軍隊的實力,以及動搖傳統教會的信念了。

  在瑞貝卡說完之後,尼古拉斯蛋也飄了過來,帶著金屬共鳴的聲音從他體內傳來:「根據魔能鎧甲的設計經驗,我們在白騎士的鎧甲裡增加了一套更有效的緩衝內襯,它可以更好地保護穿戴者的安全,在戰場上,具備醫療能力的職業必須得到妥善保護。另外,由於背包輸出功率提高,我們在內襯裡增加了更多的減重符文,這樣一套鎧甲對白騎士的壓力也將得到減輕,他們還將能夠攜帶更多的物資和裝備……」

  「作為防護的補充,我們在白騎士鎧甲的胸前還增加了一塊護盾水晶,」卡邁爾補充道,他指著護甲胸口那塊醒目的水晶,「這塊水晶有一個獨立的逆變陣單元供能,可以產生聖光護盾,強度甚至高過目前塞西爾士兵使用的力場盾,在緊急情況下,它產生的護盾可以覆蓋白騎士身邊數米範圍,雖然持續時間只有幾分鐘,但足以在激烈的戰鬥中保護臨近隊友,為治療或轉移提供時機。」

  高文再次連連點頭:就如他對戰地牧師的印象一樣,白騎士最令人信賴的將是他們的治癒和保護之力,在戰場上,一大群能夠釋放廣域護盾,能夠瞬發各類治療術、祝福術的牧師將極大提高士兵們的生存能力,更能極大提高整支軍隊在戰鬥時的士氣和抗挫能力,雖然塞西爾的戰鬥牧師要穿著一身比重裝騎兵還厚重的鎧甲這一點跟別的地方牧師畫風不太一樣,但二者的戰場定位顯然是相差不大的……

  高文的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瑞貝卡把一柄巨大的長柄戰錘扛出來為止。

  「說完防護,就要說說白騎士的武器啦!」狍子姑娘興奮的眼睛冒光,一臉邀功地搖晃著肩膀上的那柄長柄戰錘(話說她一個法師怎麼這麼大力氣?!),「萊特先生提出,優秀的牧師不但要有保護無辜的心胸,更要有打擊邪惡的力量,因此白騎士也有很強的戰鬥力,您看這個戰錘,它首先有個機械撞擊結構,這個靈感來自於動力悶棍……」

  (媽耶!)
x24685 發表於 2019-3-19 08:11
第四百七十七章 真正的牧師和虛假的牧師

  看著瑞貝卡扛出來的那柄大型戰錘,高文就知道自己對這個狍子的精神狀態過於樂觀了。

  她以為全世界的牧師都長得跟萊特一樣麼?!

  然而瑞貝卡本人卻一點都沒覺得有哪不對,她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自己專門為白騎士打造的魔導機械戰錘——平心而論,這柄用純白的合金鋼打造、錘身刻印著大量神聖符文、握柄上纏繞著聖約布帶的戰錘確實是一件相當漂亮的武器,宗教元素與魔導機械融合在一起,竟然產生了一種令人印象深刻的印象之美——或許在瑞貝卡的腦子裡,一件武器上只要有了以上特徵,那麼哪怕它是個流星錘也可以被稱作是一件牧師裝備,而現在高文唯一慶幸的,就是瑞貝卡起碼是弄了個戰錘出來,而不是個真正的流星錘……

  然後他就看到瑞貝卡興高采烈地把戰錘的握柄一掰,被機扣鎖定的合金手柄頓時斷開,露出了內部的鎖鏈:「而且祖先大人您看,只要把這裡打開,它還可以當流星錘!」

  這下子就連一向思路很靈活的琥珀都跟不上傻狍子的思路了:「戰地牧師為什麼要帶流星錘?!」

  瑞貝卡頓時一臉嚴肅地糾正:「是白騎士,不是牧師!」

  「就算白騎士吧……」高文有點脫力地看著眼前的小孫女,以及已經被重新組合成長柄戰錘的那件魔導兵器,「……尋常人真的能用起來這種兵器?」

  「請放心,白騎士的選拔將遵循最嚴格的標準,」萊特立刻上前一步,一臉認真地說道,「強健的體魄才能帶來堅定的信念,而且身強力壯才能有能力在戰場上保護戰友,對抗邪惡——我認為,作為一種全新的聖光職業,作為聖光新教披荊斬棘的第一代傳道者,白騎士有必要具備強大的力量。」

  高文上下打量了這個壯漢一眼:「……能問一下你選拔白騎士的標準麼?我是說身體素質方面的。」

  萊特露出一絲微笑,神態間帶著聖光降臨般的安寧祥和:「接我三拳不倒的。」

  ……總感覺這個新生職業已經完全跟牧師沒關係了!!

  「好吧,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高文彆扭歸彆扭,但理智上還是很快便接受了萊特的說法:他不能按照對牧師的固有印象來規劃白騎士這個新生職業,從實際出發、從需求出發才是塞西爾一直以來的發展之道,而說到從需求出發,他便忍不住有個問題,「機械動力戰錘確實是不錯的近戰武器,但未來的戰場上遠程當道,白騎士對遠程攻擊有什麼應對辦法麼?」

  瑞貝卡點了點頭:「有——因為白騎士護甲的出力更大,而且護臂和盔甲的能量系統融合在一起,有更大空間,因此他們臂鎧中配備有高功率的雙聯裝神聖衝擊手炮,同時他們還會隨身攜帶相當大量的結晶手雷以備不時之需。」

  卡邁爾隨後在旁邊補充:「神聖衝擊是中低階聖光傷害系法術中威力最穩定,符文結構最優的一種,目前我們只將其用在手炮上,但後期可以考慮參考虹光炮的思路,製造威力更大的聖光武器。」

  說到這裡,這位魔導大師頓了頓:「其實我們一開始並沒有製造聖光系武器的打算——我們原打算直接用熱能射線槍。熱能射線槍技術成熟,配件通用性高,威力也相當夠用,而如果專門為白騎士定製一種聖光系武器的話,配件生產方面將給後勤帶來新的壓力,但後來我們發現常規魔法基板和神術類基板、逆變陣基板整合在過於狹小的空間之後會產生相當大的魔力干擾,能量系統也會因廢能過多而不堪重負,便只好採用了現在的方案。」

  高文微微點頭,仔細觀察著白騎士鎧甲上的武器系統——由於有著更加優秀的減重符文和更先進的鍛造工藝,白騎士鎧甲的臂鎧都比常規魔能鎧甲的要大上一圈,在那流線型的臂鎧前端,可以看到鑲嵌著聚焦晶體的、微微向內凹陷的射擊炮口,其尺寸明顯比熱能射線槍要大上不少。

  由於有著很多魔導武器的設計經驗,而且白騎士鎧甲也基本是在魔能鎧甲的框架上改造而來,眼前這一套東西其實不能算是完全的新品研發,可是這東西的畫風仍然可以給人帶來十足的新鮮感,高文繞著平台轉了一圈,突然發現一旦接受了這東西的設定……還挺帶感的。

  白騎士或許就應該是這樣。

  他腦海中甚至忍不住開始對比起來:

  虛假的戰地牧師,來自北方地區,體質羸弱的修道士,穿著毫無防禦力的布袍,拿著礙事的祈禱書,用輕飄飄的短杖作戰,躲在友軍身後偷偷施放法術,一旦被近身就毫無反抗之力的弱雞。

  真正的戰地牧師,來自塞西爾,忠誠而強壯的白騎士,身著重型鎧甲,直接把禱文用鋼印刻在頭盔上,揮舞沉重的機械動力戰錘,力場護盾一開直接衝鋒到火線上,近身之後天下無敵——哪怕敵人跑遠了也可以一發手炮送那些異端歸西。

  順便還會點治療術祛病術之類的東西,上戰場之後會喊一句「你的醫生大爹來了!!」

  高文摸了摸下巴上的鬍茬,忍不住低聲自言自語:「總感覺莽的一比啊……」

  將來戰地牧師怕不是要成塞西爾最強步兵。

  站在高文旁邊的琥珀立刻抖了抖耳朵,那長長的精靈雙耳讓這位半精靈小姐總能第一時間捕捉到高文忍不住蹦出來的「通俗字眼」,她立刻湊過去小聲嘀咕:「老粽子你又不注意形象了。」

  高文看了這個半精靈一眼,同樣小聲嘀咕:「你再廢話小心我滅口。」

  「嘁……」

  高文乾咳兩聲,看向眼前的萊特等人:「總之盡快列裝吧,生產線不到位,尼古拉斯蛋你就親自上——可以暫時把其他工作放一放,我們首先要武裝起第一個白騎士大隊——盧安城,已經安靜太久了。」

  尼古拉斯蛋上下浮動了一下身子:「明白。」

  高文想了想,又看向身旁的琥珀。

  這個半精靈似乎想露出鬧彆扭的模樣,但還是乖乖地抬起頭來:「該我幹活了?」

  「該軍情局幹活了。」

  ……

  盧安城確實安靜了很久。

  然而那卻是蘊含著恐慌的安靜,暗藏著緊張的安靜,令人夜不能寐的安靜。

  在維持了長時間這樣的安靜之後,一股暗潮終於漸漸湧動了起來,但這股暗潮並不能打破城內緊張壓抑的氛圍,反而讓更大的不安瀰漫在整座城市裡。

  普通平民的心情沒有人會在意,法蘭?貝朗也是如此,但這位臨時主教卻能注意到教堂區內氣氛的變化:在這個佔據了整個盧安城一半面積的、由一座大教堂和數十座小型教堂組成的封閉式城區內,一種有別於之前緊張氣氛的負面情緒正在蔓延,這種負面情緒動搖了那些底層教士,甚至動搖了一些執掌小教堂事務的神官、執事。

  在結束早間祈禱之後,法蘭?貝朗臨時主教再次注意到了有底層教士在教堂立柱的陰影間竊竊私語,有神官行色匆匆地從走廊裡跑過,他感覺到無處不在的聖光正在向自己傳達模模糊糊的警示信息,作為一個虔誠的聖光之神信徒,他沒有放過這種類似於「神啟」的啟示,於是立刻招來了負責城區日常事務的一名高階神官。

  「教堂區最近兩天的氣氛不對,」法蘭?貝朗站在聖盧安大教堂的走廊裡,對應召而來的高階神官說道,「去調查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高階神官顯然也注意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他沒有多問什麼,而是立刻領命離去。

  法蘭?貝朗沒有等待太久,在當天的晚間禱告之前,他就看到了高階神官收集來的東西。

  「主教,有一些來路不明的……傳單不知何時進了城,」高階神官把一摞看上去很廉價的紙張遞給眼前的「盧安主教」,臉上表情有些難看,「這上面……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污衊之語。」

  法蘭?貝朗心中浮現出糟糕的預感,他沉默著接過了那些紙張,映入眼簾的,是整齊到不似手寫,語法卻直白粗淺到讓人忍不住皺眉的字句。

  而高階神官則在旁邊繼續說明著情況:「……最初是在外城區出現的,被扔進城牆和圍欄之後散落的到處都是,平民把它們撿回了家裡,後來就被一部分低階教士的家屬帶進了內城區,開始在小教堂之間流傳開來。」

  法蘭?貝朗臉色鐵青地看著那些傳單上的內容——這些傳單上一模一樣的字跡讓他想到了印刷物,但其印刷水平明顯超出了他的認知——傳單上沒有什麼高深的東西,相反,這上面所寫的內容已經簡單直白到了哪怕是剛剛認識一些基礎單詞的人都能流暢閱讀的程度,然而這些簡單直白的內容卻極其令人不安。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東西:教會運行的方式,贖罪金的本質,高階神官壟斷經典解釋權的原因和利益關係,教會的發展和腐化……這些本應作為禁忌的東西竟然以如此粗淺直白的方式被寫了出來,而且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印刷在廉價的紙張上,發的到處都是!!

  這是哪來的?這是怎麼進來的?

  第一個問題很好回答,它們肯定來自塞西爾人,至於第二個問題……

  法蘭?貝朗突然開始懊悔自己把大部分聖教軍和流亡騎士都佈置在內城教堂區了……

  足足十幾秒鐘之後,這位臨時主教才陰沉著臉打破沉默:「這些東西已經在教堂區流傳了多久?」

  「最早可能是從四天前就開始流傳的。」

  法蘭?貝朗臉色鐵青:「為什麼沒有人第一時間報告上來?!這些東西……簡直是褻瀆和誹謗!」

  高階神官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開口了:「所有流傳進內城教堂區的傳單,都進了邊緣區域的小教堂……」

  法蘭?貝朗眨了眨眼,突然明白過來。

  邊緣區域的小教堂是底層教士聚集的地方,負責管理那裡的,也是身份地位較低,或者較受排擠的神官。

  他們本身就對教會缺乏熱忱,甚至可能本身就有些離經叛道的傾向。

  在長時間的封鎖中,那些底層神官和教士的信仰已經開始動搖了,他們根本無法和大教堂中的虔誠者相比……他們,是容易攻陷的漏洞。

  此外,底層教士和神官是沒有經典解釋權的群體,同樣,也幾乎沒有瓜分贖罪金或單獨組織異端審判的權力……

  那些傳單上提到了經典解釋權和目前教會的利益陰暗面,不但提了,還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提了。

  那個委身魔鬼的公爵終於動手了,但動手的方式完全在意料之外。
x24685 發表於 2019-3-20 09:19
第四百七十八章 圍城

  長時間的圍困是對士氣和凝聚力最大的打擊,這一點對誰都不例外——哪怕是原本信仰和立場堅定的教會神官也同樣如此。

  在局勢平穩,沒有重大利益分歧的情況下,教會內部還能維持平衡與團結的局面,雖然大教堂內外派系林立,各層神官與教士之間都有著或大或小的利益糾纏於衝突點,但至少大家還會看在教會同胞的份上保持表面的團結——簡而言之就是給聖光一個面子,大家有什麼矛盾也儘量別拿到檯面上,不要影響了教會整體的利益。

  然而在教會沒有利益可圖,甚至教會本身已經成為導致威脅的緣由之後,表面上的團結就會從內而外地分裂。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支持來自聖靈平原的命令,前南部主教萊蒙特雖然在盧安大教堂中有著最高的權威,但也做不到讓所有聖光神官都鐵板一塊——作為王國邊陲的教區,南部教會從一開始就有著大量內部分裂的隱患。

  本土派牧師對來自聖靈平原的指令向來牴觸,近兩年為了擴大教區影響力而新提拔上來的少壯派牧師則和大教堂中的元老派時有摩擦,底層教士希望在這片遠離教會中心的土地上得到更多的自主權,上層神官則時刻擔心那些「野蠻,粗魯,缺乏文明教養」的鄉下教士隨意傳教,篡改經典,而在這其中,更有良心未泯的神官對教會最近兩年愈發惡劣的行為滿心牴觸……

  在矛盾重重的情況下,前南方主教萊蒙特帶著教會中幾乎所有的頂層力量去參加對塞西爾家族的戰爭,這其實也是一種無奈之舉。

  如果能在這場戰爭中戰勝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家族,在四十餘個貴族組成的聯合勢力中取得更高的威望,那麼萊蒙特主教毫無疑問將大大鞏固他在這一教區的地位,盧安大教堂中的大部分暗流都將得以平息——如果不是塞西爾那地方都是一幫神仙選手,他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然而可惜的是,他失敗了。

  他的失敗甚至導致整個南方教會站到了塞西爾公國的對立面,聖光信仰在這片土地上有了被強制剷除的危險。

  原本就不支持萊蒙特主教冒險之舉的神官們自然怨念沸騰,而由於萊蒙特出身聖靈平原,大量本土派牧師也跟著動搖起來,此後隨著盧安城內情況越來越糟,物資供應不足的陰霾開始浮現,外城區的秩序一天比一天差,大量底層教士也隨之積累了巨大的怨氣:他們沒辦法像那些高階神官一樣把家人都接到內城區,甚至他們自己都是住在和外城相鄰的「小教堂區」的,外城區的混亂已經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他們身上,並且日益嚴重……

  這個節骨眼上流傳進城內的傳單無疑加劇了所有情況的惡化。

  幾乎人人都能想到這是塞西爾人的「陰謀」——但那又怎樣?難道傳單上說的是假的麼?

  上層把持著經典解釋權,中層神官用贖罪金聚斂著海量的財富,聖靈平原的那些大主教們在富碩之地腦滿腸肥,卻對事事艱難的南境指手畫腳,現在出事了,主教死了,一大群教廷騎士也死了,被激怒的塞西爾人封鎖了整個教會,後果卻要讓教會裡的所有人一起承擔——誰不惱怒?

  法蘭?貝朗主教陰沉著臉,把手中的印刷品團成一團,用聖光將其燒成灰燼,他的大腦中則在飛快盤算著——

  塞西爾人的這些宣傳材料雖然言語粗鄙,但要命的是裡面的內容幾乎全都是真的。

  只要是跟聖光教會有密切接觸,稍微能接觸到神官圈子的人,都能看出這些內容的真實性。

  這些東西是在偷偷傳播的,四天時間應該還沒辦法傳遍全城……所以必須立刻阻止這些東西繼續發酵。

  他看向眼前的神官:「馬上去通知戒律修士團,收繳所有在教堂之間傳播的小冊子——另外讓那些流亡騎士和教會的騎士一起去外城區,挨家挨戶地搜查。任何人,不管以任何理由持有這種冊子都必須立刻上繳,如果拒不交出的,統統按異端處置。」

  「是。」

  「另外還有,」法蘭?貝朗又補充道,「如果有積極上繳,或者舉報藏匿者的,獎勵口糧。」

  盧安大教堂的教廷騎士和投奔至此的流亡騎士們迅速展開了行動。

  長時間封閉的教堂區大門打開了,全副武裝的騎士從裡面衝出來,開始挨家挨戶地搜查「異端證物」,被騎士拱衛的神官走到街頭,用神術進行喊話,警告所有藏匿宣傳材料的平民,而在這個過程中,外城區陡然變得愈發混亂。

  那些「經驗老道」的騎士們在闖進民宅、搜查材料的過程中是不可能做到秋毫無犯的。

  不但外城區開始變得混亂,在內城的教堂區內,氣氛也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身穿黑色罩袍、頭皮紋著刺青的戒律修士們沉默地走進一間間小教堂,開始盤問所有的修士和低階神官,大量宣傳冊子從那些教堂的角落裡或者教士身上被翻了出來,藏匿宣傳冊子的教士也立刻受到懲罰——先是統一的禁閉,隨後便是鞭打和神術責罰。

  教會的超凡者是不能在平民面前受罰的,為了維持教會的體面,所有受罰的教士在接受完懲處之後都要繼續被關在禁閉室裡,直到他們完成徹底的懺悔之後才能放出來。

  在短短的一天內,便有數千冊宣傳材料從城內各個區域收繳上來,有的是冊子,有的是傳單,法蘭?貝朗主教在看到那一大堆印刷品之後驚愕無比——他沒想到數量會這麼多。

  這些印刷品的印刷質量是如此精美,文字清晰,版面整齊,一點都不像那些手藝粗劣的蠟板印刷產物,他想像不到那些塞西爾人是如何做到如此精美印刷的——而且還印了這麼多。

  但不管怎樣,這些東西必須立即銷毀。

  所有被收繳的宣傳冊子都聚攏到了一起,並被送往教堂區外面的大廣場上準備公開焚燒,身穿號衣罩袍的傳令兵在城市裡跑了三圈,把所有平民都從家裡驅趕出來,讓他們去廣場上看著焚燒的場面。

  大廣場中人山人海,被驅趕到廣場上的是數千神情麻木、面黃肌瘦的平民:由於糧食供應的不足,外城區的人幾乎已經有大半個月維持在半飢餓狀態,無時無刻不在的飢餓感啃咬著每一個人的心,他們其實一點都不想來到廣場上——在家中的床上躺著或許還能稍減一些體能的消耗,而聚集在這裡……大家只能越來越餓。

  可是騎士們的刀劍和神官的法術是無法違逆的,他們不來也得來。

  廣場中央的木台架起來了,大量收繳上來的宣傳冊被身強力壯的士兵打包扛來並扔在木台上,一名身穿神官長袍的高大男人來到台前,這個身材高大的神官用嚴厲的視線掃過整個廣場,聖光在他身旁湧動著,將超凡者的威壓緩緩擴散開來。

  廣場上的平民受到了震懾,頓時噤若寒蟬,一種無言的死寂瀰漫在廣場上。

  高大神官滿意且輕蔑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隨後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法杖:「你們這些迷茫又愚蠢的人!若無主的指引,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向著危險罪惡的深淵滑落!

  「塞西爾人是受魔鬼蠱惑的,他們也把魔鬼蠱惑的力量散播到了這座城市裡!

  「你們看看這些褻瀆的文書——它們從你們的後院裡,從你們鄰居的家裡,從你們自己的臥室裡被搜了出來!你們的眼睛不夠明亮,智慧還不夠多,所以你們根本意識不到,這些東西其實就是塞西爾人和魔鬼簽訂的契約——

  「他們把這些契約送到城裡來,其實是在害你們!你們本是受到聖光眷顧的,但這些魔鬼的契約書污染了你們,聖光就要遠離你們。

  「只有火焰才能淨化這些褻瀆的文書,你們主動把這些文書交出來,又在這裡觀看淨化的儀式,所以你們還是有救的——而你們中最無可救藥的人,要和這些魔鬼契約一起接受淨化!」

  又有幾個強壯的士兵走了上來,將一個全身被綁著的人推到台上,台下聚攏的人群裡稍微發生了一點點騷動,然而更多的人卻只是麻木地看著,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高大的神官看了下面麻木的人群一圈,隨後看向那個被綁著的男人——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而且已經被毆打到神志不清,鼻青臉腫的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那只是在城門附近抓到的一個流浪漢,因為魯莽地衝撞了士兵,身上又搜出宣傳冊,便被抓了起來。

  這種流浪漢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有人認識他,更不會有人為他鳴冤。

  「這個人私藏了大量魔鬼的文書,而且拒不交出!」神官舉起手中法杖,指著那個已經恍恍惚惚失去意識的男人,「他還四處宣傳文書上的內容,去蠱惑他身邊的人,讓大家去質疑主,去質疑教堂!」

  人群裡終於又有了一些騷動,似乎有人真的被神官的話給嚇住了,而那個被綁住的人卻突然掙扎起來,他努力伸長脖子,似乎想要喊些什麼——可是旁邊的士兵立刻一拳砸在他肚子上,劇痛頓時讓這個虛弱的男人重新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神官皺著眉看著這瞬間的意外,揮了一下手中法杖:「把褻瀆者推進那些魔鬼的文書中!」

  士兵們立刻把被綁著的男人連拖帶拽地拉到檯子中央,然後將其推進那一堆宣傳材料堆成的「小山」裡,又有一個穿著黑袍的戒律修士走上前,把易燃的油脂倒在書堆和男人身上。

  人群中響起了竊竊私語,有人緊張地後退,有人低聲祈禱,更有人臉上反而露出了扭曲又興奮的模樣,伸長脖子看著台上的動靜。

  有人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小聲的嘀咕:「那個不是老山姆麼……老山姆不認字啊!」

  聽到嘀咕聲的人立刻轉頭尋找說話的人,想要打聽更多的細節,可是卻只看到了一個離開的背影。

  旁邊有人好奇起來,低聲詢問著:「怎麼了?」

  「上面那個要被燒死的人好像叫山姆,他不認字啊。」

  幾個身穿普通粗麻布衣的人在人群中推推搡搡地挪動著,在他們所過之處,低聲的議論漸漸開始蔓延:

  「台上那個人好像叫山姆——是個不認字的!」

  騷動從小變大,低聲的議論變成了一片嗡嗡隆隆的聲音,雖然規模仍然很小,可是站在台上的神官終於注意到了這些不尋常的動靜,一種詭異的感覺在他心中升騰,在這隱隱約約的不安感中,他果斷放棄了原本擬定好的一番宣教,並立刻抬手召喚出一團聖光。

  「違逆主之意志的人,應受淨化!」

  灼熱的聖光引燃了油脂,點燃了那些宣傳聖光教會黑暗內幕的冊子和傳單,點燃了不認字的山姆。

  被綁住的人在火堆中扭動著,發出慘烈的號叫,廣場上圍觀的人群則在這可怕的場景前齊刷刷地後退了一步,並從四面八方響起議論之聲,一個肩膀上扛著麻布包,看上去像是農夫打扮的人站在距離火刑場最近的地方,他似乎是被火刑的景象嚇到了,呆愣愣地站在那裡,直到附近的人群都開始後退,他才略有些踉蹌地跟著向後退去。

  站在檯子上的神官陰沉著臉,空氣中的焦臭味和下面愚昧賤民的騷動讓本就心情不佳的他格外厭煩,而就在這時,一陣非常非常輕微的魔力波動突然從檯子下面的某個方向傳了過來。

  神官立刻向著那邊看去,然而除了一群滿臉驚恐、愚昧可笑的平民正在慌慌張張地後退之外,他什麼也沒發現。

  或許只是錯覺。

  神官煩躁地擺了一下手,在侍從和護衛騎士的簇擁下,轉身離開了這裡。
x24685 發表於 2019-3-21 04:07
第四百七十九章 發酵

  火刑場上的濃煙和火苗還沒有徹底消散,執行火刑的神官和教廷騎士們便轉身離開了——這個充斥著嗆鼻味道,被大量無知愚民注視的位置讓神官和騎士們心情煩躁,雖然在平日裡,他們會很享受地留在現場,享受周圍民眾的敬畏和恐慌,但現在他們顯然沒這個心情。

  教堂區裡面還有一大堆麻煩事需要處理,宣傳冊造成的影響可不止侷限在外城。

  廣場上的普通士兵也撤走了,聚集起來的民眾也零零落落地四散離開,這短暫的火刑稍微打破了圍城狀態下死氣沉沉的氣氛,卻不能讓人的心情振奮起來,恰恰相反,廣場上的一場大火只給人們帶來了恐懼和質疑——

  被燒死的是個不識字的流浪漢……教會只是隨便抓了個人而已……異端審判的本質就是恐嚇與暴力。

  那些宣傳冊上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普通人原本或許並不知道,但現在教會起碼主動承認其中一部分是真的了。

  人群散盡了,只留下一些看護焚燒現場的教廷雜役還守在火刑場旁,他們要等火徹底熄滅之後把這裡的灰燼收拾一下,以防止引發火災,而最後一小群稀稀落落的平民則在廣場邊緣遊蕩著,不過看護現場的教廷雜役並不會對這些遊蕩的人群有什麼在意——不過是一群無所事事的愚民而已。

  幾個農夫和工匠學徒打扮的人在離開廣場之後鑽入了附近的窄巷,輕而易舉地甩開了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一座半廢棄的小屋中。

  一個頭髮雜亂、眼窩深陷的男人朝旁邊吐了口唾沫:「那幫混蛋……就這麼燒死了一個無辜的人……」

  「他們一向如此,」另外一名膚色黝黑的年輕人低聲說道,「可惜我們沒辦法把那個可憐人救下來……」

  聚集在小屋中的幾人忍不住小聲嘆息起來,而一團模糊扭曲的影子則突然浮現在小屋角落的陰影中,那團影子在空氣中抖動了兩下,迅速匯聚、凝結成一個嬌小的身影:「我們救不下來每一個人,我們的任務也不允許冒著暴露的風險去救人——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們避免袖手旁觀的唯一辦法就是發揮出平日裡所學的技能,借助一切機會把混亂和分裂散佈到對手之間。」

  聚集在小屋中的幾人看到這個浮現出來的嬌小身影,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禮:「局長!」

  「任務中不可稱呼職位,哪怕確認周圍安全也是一樣,下次再犯每人記過一次——你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琥珀擺了擺手,一句話讓眼前的人臉色齊齊變化,隨後她環視了周圍一圈,「不過你們在廣場上的行動還算合格。」

  這是軍情局的一支特別行動小隊,琥珀親自帶領著他們。

  盧安城已經被封鎖,最後一次有人出入城門還是在二十天前,但對於掌握著高深暗影技藝的琥珀而言,要通過暗影界把一支小隊和一批物資送進盧安城裡並不困難——即便琥珀這個「軍情局長」不出手,受過專業訓練的軍情局幹員們也有大把的專業技能可以幫助他們悄悄進城並在外城區潛伏下來。

  大教堂裡那些神官和騎士對外城區的鬆懈態度給了這支小隊很大的方便——很顯然,大教堂裡那幫人根本沒有任何應對間諜破壞的經驗,或者說這個時代幾乎所有人在面對塞西爾訓練出來的軍情幹員時都會顯得破綻百出。

  臨時的盧安主教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維持教堂區的運轉上,而對於聚集著大量「無用平民」的外城區,他只安排了最低限度的士兵和戒律修士來維持秩序,這在這個時代背景下本身是無可厚非的:以這個時代的對抗形式而言,只有超凡者以及超凡者周圍的附庸力量才是有價值的,而絕大部分底層民眾既不具備動搖秩序的力量,也不具備主動反抗的思想,對於底層平民,用足夠的武力進行震懾便足以確保秩序——這是至今以來「性價比」最高的想法。

  然而軍情局幹員們恰恰就是從這些最底層的區域開始進行滲透,並逐步把混亂向上層蔓延的行家裡手。

  從五天前開始,琥珀便帶著這支隊伍在盧安城中潛伏下來,依照上層的命令,他們在外城區散佈了第一批宣傳材料,並不斷把盧安城內的情況傳到外面,而盧安大教堂的神官們對那些宣傳材料的反應速度比預想中還慢——直到第一批材料全部散佈出去,他們才終於注意到這一點。

  隨後便是波及全城的搜查和抓捕,以及在這個過程中進行的掠奪和暴力。

  一切都在琥珀預料之中——盧安城的教廷騎士和逃亡進來的流亡騎士們積攢著巨大的壓力,只要有任何宣洩的理由,他們的壓力就會立刻變成可恥的暴行。

  而且他們並不會認為這樣做有任何不對。

  雖然教堂區內部的情況還不明確,但琥珀也能猜想到在內城區的圍牆裡面會發生些什麼:宣傳材料裡的一部分內容直指教會內部利益矛盾點,其他內容則隱晦提到了塞西爾對「醒悟教士」的優待政策,雖然僅憑這種程度的宣傳材料不可能直接把那些邊緣區域的底層教士拉到塞西爾這邊,但引起一定程度的動搖和混亂是足夠的。

  這座城已經被封鎖了六十天,該發酵的內部矛盾都已經開始發酵了,此刻進行任何形式的煽風點火,效果都會空前良好。

  而隨著教堂區內部的氣氛變得緊張,盧安大教堂裡的主事者也將更沒有餘力關注外城區——他們甚至可能會認為外城區的問題已經被他們「行之有效的淨化儀式」給徹底解決,從而放鬆警惕。

  那麼軍情局幹員們接下來的活動就更容易了。

  琥珀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這個看上去很有范的思考動作是她從高文那裡學來的,這可以讓自己看上去更有威嚴:「魔網終端工作情況怎麼樣?畫面傳回去了麼?」

  一名身材高高瘦瘦的軍情局幹員拍了拍放在自己腳邊的黑色金屬箱:「狀態不錯——而且小型化的魔網終端輕巧多了,用起來方便得很。」

  這個身材高瘦的軍情局幹員正是之前在廣場上扛著麻布包的人。

  而他腳邊的黑色金屬箱則顯然是一件魔導裝置——它的一端略窄,外殼前端和正上方分別鑲嵌著一塊水晶,整個金屬箱的尺寸不到半米,在周圍包裹上稻草之類的東西之後,正好可以塞進一個麻布包裡。

  它其實仍然有著頗為可觀的體積和份量,算不上多麼便攜,但對於見識過魔網通訊器原型機的人而言,這台設備已經是小到不可思議的黑科技了。

  「用的時候小心點——機械學士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把它弄這麼小的,」琥珀點點頭,「這是把那些神棍打垮的關鍵,我們的目的不僅僅是要瓦解盧安城,不僅僅是要把他們從大教堂裡趕出去,更重要的是要把他們從『南境』趕出去,而能不能達成這個目的……就要看我們接下來的行動了。」

  軍情局幹員們摩拳擦掌,鬥志昂揚:「是!」

  「很好,那麼分派接下來的任務——瘦子,你和獵犬繼續在外城區活動,把一切對聖光教會不利的場景都記錄下來發回本部;齙牙,你和耗子繼續在靠近教堂區的地方散佈萊蒙特主教曾經言行詭異的消息,但要注意自身安全。其他人跟我進一趟暗影界,搬東西。」

  訓練有素的軍情局幹員們立刻行動起來,一名被琥珀點名進暗影界的隊員則好奇地隨口問了一句:「頭兒,搬什麼東西?」

  「傳單和畫冊,」琥珀咧開嘴,微微一笑,「後面又送來兩萬份——還有更多的在路上。」

  「咻——」隊員忍不住吹了個口哨,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他們燒的還不如咱們印的快……」

  ……

  在經歷了十幾天晝夜兼程的趕路之後,女巫吉普莉終於回到了這片闊別已久的土地。

  她還記得數日前在北邊穿過磐石要塞大門時所看到的景象——宏偉的磐石要塞彷彿化作一片巨大的工地,林立的腳手架和工程機械隨處可見,將整座要塞進行徹底的翻新重建,工人們晝夜不停地用鋼板和減震骨架加固著要塞的北部城牆,魔導技師和機械軍士們則將大大小小的魔導炮安裝在城牆頂端的導軌與炮座上,嶄新的魔網陣列和各類連見都沒見過的魔導設備充斥著視線,幾乎讓吉普莉和同行的皮爾斯看花了眼。

  在看到磐石要塞的景象之後,兩位在外執行了大半年任務的軍情局幹員就意識到這次返程是正確的:本土的發展速度簡直是匪夷所思,住在那個遲緩落後的安蘇王都裡,天天看著貴族們舉辦舞會、交際應酬,根本想像不到故鄉每天都在發展成什麼模樣,如果真的在王都裡住個三年五載,等回來之後恐怕就要連小孩子都不如了。

  但即便帶著這樣的覺悟,等真正走進公國首都塞西爾城的時候,兩位幹員還是陷入了長久的呆滯之中。

  這座城市……不但比他們離開的時候擴大了整整一倍,就連不少地方的街道佈局都改變了。

  之前臨時建造的工坊、公棚都搬到了東部的工業區域,並完善成了龐大的工廠設施,而原本只有一些磚瓦屋舍,頂多有幾座磚瓦小樓的街道則已經變成繁華的街區,富有安蘇風格,又著重實用性的居民樓就如城市的衛士一般排列在各個區域,而在這些區域之間,則是因日漸繁榮的經濟而迅猛發展起來的商業街區……

  兩位軍情局幹員恐怕根本想不到,在白水河北岸有一個更大的新城區建設計畫已經進入了基礎鋪設階段——因為南境人口遷移、村鎮合併工作的持續進行,塞西爾城的人口又要翻倍了……

  吉普莉和皮爾斯就這樣帶著驚愕和自豪混雜的情緒進了城,並順利在軍情局大樓完成了報導——謝天謝地,他們至少沒有在軍事區裡迷了路。

  「琥珀局長在外執行任務,」軍情局的接待人員一邊對兩位外派幹員進行登記一邊說道,「不過她知道你們會在近期返回,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接下來的計畫。」

  在完成報導登記之後,擔任接待員的年輕女性文員把新的身份證明和資料袋交到了吉普莉和皮爾斯手上,隨後站直了身體,鄭重其事地說道:「感謝你們對塞西爾做出的貢獻——辛苦了!」

  皮爾斯和吉普莉一時間有些錯愕:他們實在離開這裡太久了,而且錯過了太多組織完善的關鍵階段,以至於一時間都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好略有些尷尬和拘謹地笑著,幸而接待員小姐似乎也料到了眼前兩位前輩的反應,同樣以笑容化解了短暫的尷尬:「請不要拘謹,這裡是你們的家。皮爾斯幹員,你現在可以解散休息了,至于吉普莉幹員……有一個特殊點的任務是給你的。」

  吉普莉有些驚訝地張大了眼睛:「任務?」

  她心裡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沒有休假的麼……

  「請放鬆,並不需要出外勤,任務內容比較輕鬆,」接待員小姐似乎是看出了吉普莉的想法,她露出一絲略有些神秘的微笑,「這個任務是領主下達的——你可以休息半天,請在下午四點準時去領主府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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