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920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1:11
第248章 馬商的野心

    渡口稅關那用青磚砌成的關口,擁擠著一隻長長的商隊,包括糧車隊、鹽車隊、馬隊都被堵在關口。車隊和馬隊上面插著各個鏢局的鏢旗和各商號的號旗也迎著風獵獵作響,但更多的卻是散亂的馬幫行商,他們一人牽著三四匹馬,混雜在這商隊中間,許是等的時間久了,那牲口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所以不時的發出焦躁不安的嘶鳴,而那些等著過關的商販只得在一旁安撫著牲口,所有的這一切只使得這渡口處顯得很是熱鬧。

    而與之這關口的繁忙混亂相對應的則是關口處另一群人的嘶吼聲,那些穿著號衣的朝廷稅吏,他們的腰間或是挎著大刀,或是手中拿著纓槍,不時的吼叫著,雖說他們的人不多,只有區區十幾個人,可頭戴紅頂子他們往這裡一站,卻沒有任何人敢闖關,甚至不敢大聲說話。

    闖關,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現如今可不是大明那會,一個稅吏誰都敢欺負,現如今在打清國,吏再小那也是官,也代表著朝廷,代表著朝廷的法度。一個不敬,腦袋掉了也是白搭。至於那稅關上的幾個樹立起來的木樁上,幾個竹製的吊籠中那早就爛成白骨的腦袋,更是清楚的提醒著人們,闖關會有什麼下場。

    在這喧囂的稅關上,一個留著小鬍鬚的中年稅官這會正威風堂堂的站在那裡,向著混亂的商隊大聲喊道。

    「糧貨每車十文,鹽貨每車三十文,行單的馬幫,每匹馬額外加收五十文,排好隊,別擠!別擠!」

    而另一邊,一個年輕壯實的稅官則向那些人聲嘶力竭地吼叫道。

    「別擠!別擠!他麼的,都嚷嚷著屁!快交錢,交了錢就放你們過去!」

    瞧那模樣,大有一副,要是不交錢,非但過不了關,甚至還要殺人的樣子。

    那邊一個掌櫃模樣的男人策著馬往前擠了擠喊道。

    「官爺,怎麼又漲價了,這怎麼單馬的稅錢,車貨還多?這樣下去還讓不讓人過啊!一加就是50文,這可都半兩銀子了……」

    那稅吏朝他翻了翻白眼,瞧著他嚷道。

    「半兩銀子?多嗎?你們這些個(奸jian)商,一個個的做的是什麼生意,能瞞住別人,能瞞住老爺我嗎?若是不對單馬收稅,你們一個個還不都把馬賣到南邊去了?都他嗎的通匪了,朝廷敗了,還不是你們禍害的……」

    其實大傢伙都是心知肚明,這些個馬幫並不是什麼生意人,他們的生意當然不是什麼羊毛,而是駝貨的馬。他們都是「有去無回的」跑單邊的,最終這些馬都會被賣到南方,賣給南方的亂匪。

    稅吏這麼說著的時候,那邊已經開始有人過關了,許是因為人太多,以至於不一會這關口就亂了起來。

    那個稅吏雖說(身shen)材壯實,可也差點頂不住,趕緊揚起鞭子,衝著那些亂作一團的人就是一氣亂抽。

    「不準頂!不準頂!都他麼給老子站好!要不他麼的誰也別想過去,再亂,就別怪老子的刀子不認人了。」

    關口那邊當然是(熱re)鬧非常,而那邊在渡口一側的客棧裡,一名老書生模樣的人,他坐在那裡看似喝著茶,可是他卻瞇著眼楮怔怔地望著這一切,突然他又搖搖頭,在嘴邊嘆道。

    「這些個(奸jian)商……」

    旁邊站著的僕人,聽著老爺的話,略有些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接著也向渡口望去。瞧著那些過渡口的亂七八糟商隊,心裡不(禁jin)尋思著,老爺這麼說又是什麼意思?當然不是誰都能看明白這些。

    不過對於坐在渡口處的孫玉其,原本是朝中御史的他,這一次,因為朝中的變故,被貶斥到地方為官,因為這渡口擁擠,一時過不去,所以才在這裡停了下來,原本只是喝幾杯茶歇上一歇,然後再過渡口。可他卻從不曾想到,這渡口居然會這麼的(熱re)鬧,而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過關的貨不一樣。於是原本的歇一歇,就變成了長待,這一呆便是兩天,而這兩天,他見過了不少行商,終於,也從那些個行商的口中,知道了他們做的是什麼生意。知道了這裡為什麼這麼(熱re)鬧。

    那些牽著馬的行商,運的那裡是什麼貨,分明就是藉著牽馬的名義,把馬賣到南方去。賣給那些南方的亂匪。

    「這些馬雖說是只是三等馬,在口外最多也就只值**錢銀子,帶到了京城頂破天也就是二兩銀子,可是帶到南邊,那邊可是放價收馬,即便是最劣的最不值錢的劣馬也能賣上五兩銀子,轉手就是五倍的利不說,南邊的棉布、紗線、鏡子,運回來可都是值錢東西,想買那些貨,用馬換更划算,這一趟下來,頂過去掙幾年的……」

    南方的亂匪為什麼放價收馬,不還是為了買馬給軍隊用,到時候吃虧的還不是朝廷。那些個(奸jian)商那裡管那麼多啊,他們的眼楮裡什麼時候有過朝廷,他們的眼裡只有銀子!

    黑眼楮裡只能看到白銀子!至於什麼忠義,什麼朝廷。在他們眼裡又算得了什麼?

    「你們把馬都賣了,到時候,怎麼把貨運回去?」

    當時他可是報著火,從那些(奸jian)商的那裡打聽著消息。

    「嘿,您老一看就是一心聖賢書,清河那地方是什麼地方?正好擱在運河邊,現在可沒有什麼漕糧往京師運了。到時候把貨往船上一丟,那裡還需要什麼馬?如此一來,本來只值一兩銀子的東西,倒騰一下,便能值上七八兩銀子,一趟下來,便是傻子也能掙上幾十兩銀子……」

    「那到時候朝廷的關卡怎麼過?」

    「嘿,瞧你老說的,到時候還不是直接拿銀子打點一下,那些個官老爺的眼楮裡可只有銀子。」

    想著昨天與那個行商聊天時的話語,孫玉其的心裡頓時便湧起一團火氣來。在他看來,正是那些個(奸jian)商敗壞了時局,若非是(奸jian)商資敵,這大清國的天下又豈會如此?

    「(奸jian)商誤國啊!」

    於心底長嘆道,孫玉其的臉上,全是一副憂心如焚的模樣,此時,看著擁擠在渡口處的那些行商們帶來的數百匹馬,他所看到的似乎是南方賊寇的鐵騎,將來一路北伐的模樣。

    他這會兒當然不會說什麼關卡守卡不利,在他看來,這一切完全都是因為那些(奸jian)商所為,他們是被南方的銀子所(誘you),為利益驅使。

    「不行,一定得把此事上報給朝廷,斷不能讓那些賊寇靠著那些(奸jian)商得了天下!」

    孫玉其之所以會發出這樣的感嘆,原因到也無他,本就是山西人的他,自然知道八大皇商是如何當的皇商,自然也知道他們如何為等大清入主中原立下了汗馬功勞,現在有那麼一**商,想要效仿舊事,為南邊的賊寇立下汗馬功勞是萬萬不可的。

    而更讓孫玉其痛心疾首的是,除了那些(奸jian)商之外,居然就連那些拿著朝廷俸祿的稅吏,也和那些(奸jian)商沆瀣一氣,完全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居然就這樣任由他們把馬送到江南。

    雖說那些馬只是不堪騎兵使用的劣馬,但於朝廷來說,總歸不是一件好事。他可以接受這些稅吏把南方的貨賣到北方。畢竟百姓的也需要南邊的茶葉,棉布還有各種各樣的貨物,可是那些馬,卻是給軍隊用的!

    「還好,現在只是三等馬,若是他們運過去的都是好馬的話,那江南的賊寇豈不是會在江南大練騎兵?」

    當孫玉其這般尋思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在相隔幾十里外的河邊小渡口,數百匹馬組成的馬幫已經從私渡渡過渡口,馱著貨物一路繼續向南行去,儘管沿途偶爾踫到一些設立關卡巡防的清軍,但是一路連躲帶避,再加上用銀子開路,倒也是有驚無險的平安抵達的江南省,而對於孫老黑一行來說,幾乎是他們剛一到達清河,到達貿易局的馬市,他們所帶來的馬頓時就引起了驗馬官員的注意。

    「喲,這可是頭等馬!」

    吳前遜看著馬幫帶來的馬,那臉上儘是驚喜狀,雖說每天都有數百匹馬通過各種渠道被售給貿易局,可這還是他頭一回踫到如此多的頭等馬,畢竟這馬都是從滿清治下的北方送來,那些滿清官吏或許會容忍次等的駑馬被販運至南方,但是卻可以充當戰馬的頭等馬、二等馬被販運至南方的卻極為有限,甚至迫不得已,貿易局不得不考慮從洋商的手中買馬。

    那些洋商販運來的馬匹並不是關外的矮馬,而是西洋品種的高頭大馬,儘管馬匹非常優良,但是畢竟數量有限,而且價格非常昂貴,所以頂多也就只是一個渠道罷了,最終,還是需要從蒙地販馬才能滿足軍隊和民間對於馬匹的需求。

    「這位官爺好眼力,這些馬可都是難得一見的頭等馬,你瞧這馬……」

    孫老黑得意洋洋的說道,他之所以會一路避開稅關驗卡,就是因為這些馬都是可以充當戰馬的頭等馬。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關係有去需要一路上東躲西藏。

    「即便是小人帶來的最差的,也是一等馬,官爺,這馬別說是在江南難得一見,就是在京師,在滿清那邊,像這樣的好馬也不好見!」

    孫老黑說的是實話,因為清虜自己從蒙地買馬的時候,也會因為種種原因,導致頭等馬往往成為私有,而被送至馬場或者軍中,進入軍中的往往是二等馬,像這樣的頭等馬自然難得一見。

    「官爺,你瞧,這207匹馬,頭等馬有83匹,剩下的都是一等馬,其中136匹都是正是時候的母馬……」

    在說出母馬兩字的時候,孫老黑的臉色帶著討好的笑容,為了能夠談下這筆生意,他可以說是下了血本,頭等馬值錢,頭等母馬更值錢,而相對應的就是頭等母馬也更難弄到,為了弄到這些母馬他可是沒少費功夫,而他之所以願意費這些功夫,原因倒也簡單——他不想像其它人一樣,只是做千百個馬販中的一個,他想通過這些頭等母馬,去認識一些大人物。認識一些這裡的大人。

    「你是說,有136匹母馬!」

    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吳前遜驚駭的看著這些馬,那雙眼楮頓時放出光來,現在的江北,馬不少,可是良馬卻不多,而母馬更少,頭等母馬更是幾乎為零,沒有母馬,意味著江北只能不斷的買馬,有了母馬,江北就能夠自己建立馬場,然後繁育戰馬。

    「是的,官爺,只要價格合適,回頭俺下次還會帶來更多的馬,即便是像這樣的頭等母馬,只要有了貨,俺就能進蒙地給你換回來!」

    孫老黑的語氣中帶著試探的意思,而他並沒有說到錢,而只是提到了貨,他這麼一說,讓吳前遜忍不住打量了他幾眼,隨即明白了他的想法,這個人恐怕不僅僅只是來賣馬,他肯定還有更多的想法。

    蒙地……難道,他想從蒙地直接換馬?他想要更多的貨,但是並不一定願意掏銀子出來。

    作為貿易局的官員,吳前遜自然見過各種各樣的馬販,也知道,他們來江北的目的各有不同,聽其這麼一說,立即笑著說道。

    「這一切自然好說,只要有好馬,貿易局自然會高價收購,到時候,你只管拿銀票去採辦物資……」

    作為貿易局的採辦官員,吳前遜並沒有給他什麼答覆,而只是不露聲色的吩咐下屬驗馬,而對於馬幫眾人中的一員,旭子在接到一疊紙的時候,那臉上儘是詫異的模樣。

    「大叔,這,這咋個都是紙?」

    「旭子,你懂個熊,這票票叫銀票,在江北這東西和銀子一樣好使,咱們拿著這銀票,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若不然,幾百兩銀子總不能成天背在(身shen)上,把銀票貼(身shen)藏好了,這幾天,孫老黑要和他們談個大生意,到時候,咱們可就不是掙個一星兩點的辛苦錢了,這個生意談成了咱們可就發達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1:13
第249章 貿易局

    什麼是貿易局?

    對於很多地方的人來說,貿易局無疑是陌生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官府原來也是可以做生意的。

    官府經商!

    在其他人看來,這無疑有與民爭利的嫌疑,對於江北來說,貿易局卻是一種必須,無論是根據江北的經濟發展,或者實際上的需要,都需要設立貿易局,從而確保各種物質的購銷。

    當然,外人並不理解這一點,而對於(身shen)為貿易局總辦的劉彬來說,早在赴貿易局上任之前,就已經從經略的那裡知道了貿易局的職責。

    貿易局的職責就是購銷各種物資,一個最簡單的說法就是購進江北所需要的物資,並將江北出產的貨物銷往他地。並從中為官府謀利。

    一開始的時候,江北需要什麼?

    火硝、硫磺、皮革、馬匹、木材等等,大抵上都與軍需有關。而那時候,江北又出產什麼?

    鹽!

    貿易局剛剛成立的時候,其掌握的商品幾乎只有鹽,除此之外,就是白銀,只能用鹽和大量的白銀換取軍隊所急需的物資。

    但是這一切,在這個冬天之後,發生了改變。相比於最初單一的產品,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現在貿易局已經可以提供各種各樣的產品,而且所提供的商品並不僅只局限於江北一地。在貿易局提供的貨物清單之中,除了清河出產的鏡子、肥皂等工業品之外,但就是棉布,就有多達十餘種。既有江北的南通布,也有江南的松江布,至於生絲既有江北絲,也有上等的湖絲,當然還有景德鎮的瓷器、徽州以及婺源等地茶葉,總之,現在的貿易局,憑著其位於南北交通要道的關係,承銷著南北貨物,從而獲得了大量的利潤。其上繳的利潤甚至一度佔到衙署開支的5%左右,可以說,現在貿易局已經成為江北最重要的開源機構,而且隨著商品種類的增加,其上繳的利潤也越來越多。

    作為一個剛剛成立的機構,能夠取得現在這樣的成績。除了特殊的商品之外,作為總辦的劉彬自然是居功甚偉,總是在他的一手((操cao)cao)辦之下。貿易局才有了今天的發展。而現在,置(身shen)於公房中的他看著桌上青色的茶磚,問道。

    「怎麼樣,這茶味如何?」

    這青茶磚是經略命人的試制的,說是為了方便運輸,開拓茶路。這青磚茶以廬州、安慶、池州以及徽州的茶樹鮮葉為原料,經長時間獨特發酵後高溫蒸壓而成。其壓制工具初時是用木夾,後改用水力機器壓制,壓成磚形茶,每片重達5斤。相比於鬆散的簍茶,其重量大、體積小,容易運輸。這種茶磚,將會是未來江北茶葉的主要產品。

    「回總辦,這青磚茶茶湯色澄紅清亮,濃釅馨香,味道純正,雖不及名茶,可卻也不失為上等良茶,若是將他們銷於蒙地,自然是再恰當不過,畢竟那些蒙古人壓根兒就沒有什麼講究?到時候咱們還可以在其中參雜一些老葉子,這樣的話,利潤估計還能再提高一成。」

    (身shen)為土雜科科長張明舉一直負責收集土貨的信息,茶葉同樣也是土貨,而這新制的茶磚則是茶廠推出的最新產品。因為局裡很看重這種茶磚,他自然會在第一時間加以匯報。

    「再恰當不過,是咱們自己的說法,關鍵還是要看能不能賣得掉,這才是最關鍵的!至於摻雜,還是等將來再說吧,等到市場打開的時候想怎麼玩那是咱們的事(情qing),但是現在,先把眼下的事(情qing)幹好,把這茶葉先賣出去再說。」

    (身shen)為貿易局總辦的劉彬直接一語道破了貿易的關鍵,關鍵就是在於能不能賣掉貨物,只有能賣掉的貨才是好貨,至於其它的,都不重要。

    就像現在清河出產的玻璃鏡,非但能在國內賣掉,甚至就連同那些洋商,也紛紛購買,之所以如此,原因倒也簡單——便宜!清河的玻璃鏡比西洋的玻璃鏡更為便宜,甚至就連同裝在窗戶上的平板玻璃,也因為價格低廉而為洋商所喜。

    不過,畢竟不是所有的產品都是平板玻璃。其他的商品,總還是有那麼一些競爭。當然,普通的商家,並沒有能力與貿易局競爭。且不說其他,就是購銷貨物的規模,貿易局就不是尋常商家所能相比,正是因為大規模的商品購銷,所以,貿易局才能夠以更為低廉的價格採購物資,並以更為優惠的價格出售物資。

    「在下明白,在下已經命人物色一些商販,關鍵是那些商販大都沒有往蒙地經商的經驗,所以暫時還沒有什麼消息……」

    張明舉的話聲剛落,那邊劉彬便把茶磚重新包好,一邊包著茶磚一邊說道。

    「這商販的事(情qing),你暫時不用考慮,貿易科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選!」

    誰才是合適的人選?

    劉彬並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一點,只要有足夠的利潤,即便蒙地是刀山火海,也會有商人願意前去。

    為什麼要開拓蒙地貿易,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忠義軍需要來自蒙古的馬,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蒙古是滿清的一條臂膀,只要卸掉他們的這條臂膀,便可以令其滿清的實力大為削弱。

    「咱們漢人看來,這出了口外就是蒙地,可不知道這蒙地卻成幾個地方,這與滿人結盟為蒙八旗的主要是以察哈爾部、科爾沁部為主。也就是漠南蒙古,而除了漠南蒙古還有漠北蒙古,也就是漠北喀爾喀部,這喀爾喀部雖說表面上是向滿清稱臣了,可實際上,他們卻是面服心不服……」

    坐在臨黃樓三樓的包間裡,此時的孫老黑已經沒有了初來此地時的緊張,他看著面前的這位極為年青的明國官員,心知若不能說服對方,這生意自然是談不成的,自然對其所問,也就是有什麼說什麼。

    「所以,與內藩蒙古王公只與八大皇商做生意不同,喀爾喀各部對於內地的漢商從不拒絕,無論有沒有那個什麼龍票,只要漢商能把貨送過去,他們自然願意用馬、羊換貨,對於他們來說,漢人去的越多,他們就能夠以更為廉價的價格。買到各種各樣的商品。當然,那些漢商自己要把貨帶回來,就像這次小人運來的那些馬,就是從那裡販來的……」

    孫老黑自然不會說,他帶來的這些馬並不是他自己出關換來的,而是有專門從事這種生意的商販幫忙,幫他把馬從關外換了回來。可是如果這個生意能談成,他自然不介意遠走漠北,去漠北開拓商路。從關外換來更多的馬。

    「你的意思是,喀爾喀部與滿清有隙?」

    作為南方人的王文白,對於關外的一切,自然不怎麼瞭解,即便是在南京偶爾有瞭解關外蒙古諸部的官員,在這十幾年未曾與其接觸過(情qing)況下,自然也不知道,這喀爾喀部現在又是個什麼(情qing)況。

    表面上,王文白是貿易局的官吏,可實際上,他卻是軍正司的軍正,他之所以在貿易局中任職,就是為了從那些商販的口中獲得(情qing)報,畢竟這些傷假,走南闖北,他們那裡總有各種各樣的(情qing)報。

    從孫老黑提及其有門道進入蒙地換馬之後,這個人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畢竟,眾所周知,八大皇商壟斷著對蒙地的貿易,如果不是孫老黑的帶來的(情qing)報,他們自然不知道,在蒙地同樣還有蒙古人實際上並沒有真正歸順滿清。

    相比與戰馬或許這才是真正最為重要的(情qing)報。幾乎是下意識的,王文白的心底就浮現出了一個念頭——與喀爾喀部取得聯絡,共謀反清大業。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這是一個最起碼的常識。

    軍正司的軍正,從來都不是尋常的軍卒,他們大都曾是讀書人,儘管他們中的很多人都不曾有過功名,但是讀書的經歷,使得他們與普通兵卒看待問題有著根本(性xing)的區別。在王文白看來,這喀爾喀部完全可以成為大明復國的助力,畢竟其位於漠北,隨時可以威脅滿清腹地,威脅京師。

    在得到這個(情qing)報之後,在接下來的將近半個小時辰中,王文白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基本上答應了孫老黑的要求,同意向其提供一些商品,甚至願意給他商行的待遇——也就是可以賒欠。不過之所以同意這麼做,王文白自然有他自己的考慮。在離開臨河樓之後,他便直接返回了軍正司。

    「你的意思是向喀爾喀借兵?」

    面對王文白的建議,石磊整個人詫異之餘,將鉛筆放到桌上,看著他問道。

    「你應該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吧!」

    這聲反問實際上基於一個原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滿清是異族,喀爾喀同樣也是異族,向異族借兵,本(身shen)就是忌諱。

    而且在歷史上兩宋之所以滅亡,就是因為他們和更為強大的敵人,結為了盟友。他們相對愚蠢的行為,直接導致了國家的滅亡。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又怎麼可能現在還會有人同意,同那些蠻夷結盟。

    「回正丞,並不是借兵,而是挑動雙方間隙,引(誘you)其進攻京師,從而令滿清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王文白看著面前的軍正丞,認真的解釋道。

    「現在滿清主力皆在山東、河南等地,其京師之中可謂是極為空虛,若是能派遣人員與喀爾喀部取得聯絡,(誘you)使其出兵京師,必定可定滿清陣卻大亂,到時無論喀爾喀部是否攻陷京師,只要其威脅到京城,滿清必定不能全力南下,如此一來,我方的壓力自然可以隨之減輕。」

    作為軍正的王文白,在過去的一個時辰裡,已經在腦海中構思出了一個基本的的策略,在他看來,現在所需要的僅僅只是軍正丞的同意,只要獲得同意,他就可以前往喀爾喀部展開一些工作。煽動那裡的人,像滿清拔刀相向。

    「那你也應該知道,無論是滿清,還是蒙古,歸根到底,都是我們的敵人!」

    看著王文白,石磊道出了一個事實。

    「清虜是我們漢人的敵人,蒙古同樣也是漢人的威脅,而且在過去的幾百年間,蒙古人對北方造成的威脅,從不曾消失過!」

    從蒙古崛起於漠北,其滅金、滅西夏,滅宋,對中國奴役近百年,而高皇帝正是憑藉著驅逐開國大明,但是有明一代,蒙古對中原的威脅都不曾消失過。現在,與蒙古人結盟,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不知會掀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甚至極有可能導致江北內部發生動((蕩dang)dang)。

    「正因為他們同樣是我們的敵人,所以我們才需要在現在去瞭解他們,因為現在我們和他們之間,有著共同的敵人,對於蒙古人來說,現在漢人並不是他們的威脅,對他們威脅最大的是清虜,我們所需要的就是借蒙人之手,去打擊清虜,當然,我們所需要的並不是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而是盡可能的煽動他們。挑動他們,又是他們去進攻更為強大的滿清。而在這個過程中,那些蒙古人的力量同樣也會被削弱,當然,我們也有機會去瞭解他們,為將來擊敗他們做準備……」

    王文白的回答,讓石磊的眉頭微微一跳,他先是沉思片刻,然後看著王文白說道。

    「看來,你已經想好了是嗎?你應該知道可能面對的風險。」

    「是的,正丞,我已經想好了!」

    對於心底已經打定主意的王文白來說,他自然已經想通了一切,至於其中的風險,當然也在他的料想之中。

    這個風險並不僅僅只是他到蒙古的風險。還有很多內部的風險,稍微不慎的話,就有可能連累他自己,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拿兩宋的舊事。對他進行攻擊,到那個時候,可沒有任何人能夠救下他。甚至沒有一個人會為他說話。

    對於其中的風險,他早已經瞭然於(胸xiong)。但是,內心的責任感卻驅使著他去做這件事(情qing)。

    「無非死爾,但此事若成必可為我中國去兩大敵!」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1:59
第250章 商旅

    「無非死爾,但此事若成必可為我中國去兩大敵!」

    每個人都有他的信仰,而對王文白來說,他的信仰非常簡單,無非就是恢復漢人的河山,僅此而已。除此之外至於其它的任何事(情qing)都不在他的考慮之內,畢竟經歷過甲申天變、滿清入關的他來說,他曾無數次目睹過滿清入關後的暴行,無數次的看到那遍地的白骨。

    沒有什麼比驅逐滿清,恢復漢人河山更為重要的了!

    既便是入地獄又有何妨?

    在離開軍正司的時候,王文白的神(情qing)顯得很是平靜,甚至腳步也和過去一樣,不急不徐。偶爾的,踫到熟人的時候,他會點點頭,打個招呼,瞧著倒是與普通的貿易局吏員倒沒有什麼區別。

    只不過,從現在開始,他已經不再是貿易局的吏員了,隨著軍正丞同意他的建議,這已經從貿易局的吏員名單中去除了。現在的他不再是拿著官薪的吏員,而是一名靠生意吃飯的商人。

    至少,在孫老黑等人的面前,他是商人,而不再是官員。儘管孫老黑清楚的知道他官吏的(身shen)份,但王文白很清楚,那個人不會說出來,那個人對他有所圖,對江北有所圖。

    「還需要一個助手。」

    心底這般尋思著,王文白很自然的想到了一個人。

    「怎麼樣,阿樸,願意和我一起去漠北嗎?」

    看著面前這個穿著軍裝的兵卒,王文白笑著問道。

    阿樸是忠義軍的兵卒,不過他的(身shen)世倒是極為悲慘,他的妻兒老母都死於清軍的屠殺,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投軍,甚至在投軍也是帶著投名狀的——提著兩個清軍的腦袋,儘管當時清軍已經潰敗,可他仍然親手砍死了兩個清軍。然後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他成為了忠義軍的一員。

    不過曾經慘痛的遭遇一直影響著他,使得他做出了一些出乎人們意料的事(情qing),比如,他曾經一次斬殺十幾名投降的俘虜,甚至將他們的腦袋全都吊在樹上,其實,一般(情qing)況下,俘虜殺也就是殺了。

    即便是軍中的軍正,往往也不會追究此事,甚至有時候,軍正們也會接到命令,直接撲殺投降的清軍將領以及其親信,從而令俘虜群龍無首。

    殺人,從來都不是一件什麼大事,但問題是他,殺的太張揚——把幾十個人頭吊在路邊的樹上。這直接導致他受罰,畢竟,那些俘虜也是資源。

    當然,對於他的懲罰並不會太重,最後,因為「殺氣太重」他被丟到了貿易局的馬場,在這裡養起了馬來。而王文白就是在這地方認識的他,他瞭解王樸,瞭解他的優點,也知道他的不足,而之所以會選擇他,是因為王文白知道,王樸永遠都不會投敵。而對王樸來說,他只有一個願望——殺盡天下的清狗,這樣的人跟著他,至少不需要擔心他受不了苦逃跑,甚至投敵。

    「能殺建奴嗎?」

    王樸的問題很簡單,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異樣,甚至連語氣都顯得極為平靜,就像是在提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似的。

    「如果這件事辦成了,不用咱們動刀,估計也能殺死十幾二十萬建奴!」

    如果能說服喀爾喀部出兵京師,到時候他們萬一攻破了京師,指不定到時候,整個內城都不見得能活下一個人來,蒙古人的殘暴不比滿清差,甚至更甚上幾分,對此,王文白並不懷疑。

    「那行,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對於只(身shen)一人的王樸的來說,他沒有任何顧慮,只要能殺建奴就行,甚至,這正是他活著的目的,直到現在,每當閉上眼楮的時候,他總會想起被摔死的孩子,還是死在清虜刀下的妻母,刻骨銘心的仇恨讓他無法忘記這一切,對於他來說,也許有一天會忘記,但那一天,必定是最後一個建奴死去的(日ri)子。

    有時候,仇恨可以讓人變得的堅強,同樣也能讓人變得冷漠。對於王樸來說,恐怕只有死去的清狗才是好的清狗,這一點,從來都不會有人懷疑,對於他來說,最大的夢想,恐怕就是殺進京師,然後在滿城之中大殺特殺,殺盡城中的滿人,當然,這也就是他的一相念想罷了。

    幾乎是在王文白、王樸兩人出現在商隊的時候,商隊裡的那些正在為幫主談成了一個大生意,而歡喜不已的人們,就立即注意到他們兩個人,王文白一看就像是個讀書人,至於王樸,雖說是默不作聲的,可即便是平(日ri)裡耍著狠的人,見著他也會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按照旁人的說話是,這人骨子裡頭透著殺氣。

    殺氣?

    什麼是殺氣?

    旭子不知道,但是在他看來,這王樸幹活非常實在,那一箱近百斤的茶箱,他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就裝了一船,自己的裝完了,還會裝別人的,甚至都沒有歇上一口氣,似乎對於他來說,壓根就沒有吃虧這一說。

    「王,王大哥,你,你便歇一會吧,再喝點茶……」

    瞧著渾(身shen)已經汗透的王樸,旭子在一旁說道。

    「這剩下的,俺自己裝就行了。」

    這不能總讓別人幫自己幹活。

    「不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王樸的話不多,他繼續埋頭幹著活,大有一副如果不幹活的話,就會閑出毛病的模樣,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恨不得現在就隨著商隊到蒙地去,然後讓蒙人與滿人狗咬狗,借蒙人之手報家仇血恨。

    在他幹活的時候,另一邊王文白卻在岸上與孫老黑在那裡輕聲聊著天,這會孫老黑的已經不像之前那麼自在了,因為他隱隱約約的意識到這王文白的(身shen)份了,甚至隱約覺得,這人的(身shen)份不簡單,絕不是什麼貿易局的官吏。

    若是尋常的官吏,又豈會棄官從商?而且還是和他們一起去風險莫測的漠北。這樣的人是什麼人?

    肯定是江北的探子!

    在北邊,抓住這樣的人可是要殺頭的,甚至就連他孫老黑也會被連累!這風險也太大了點。

    「那個,王,王東家,你瞧,這事……」

    瞧著孫老黑的這個模樣,王文白笑著說道。

    「老黑,瞧你這模樣,這白銀子誰不喜歡,我就是一個生意人,記住了!我只是生意人!」

    他的話聲不大,在輕聲提醒之後王文白又用只有兩人能聽著的話聲在孫老黑(身shen)邊說道。

    「接下來,這一路上還得你照顧,只要咱們平安到達漠北,把這生意做成了,老黑,你放心,王某絕不會虧待你!」

    又一次,王文白拋出了他的(誘you)餌,(誘you)之以利,這是最簡單的辦法,當年滿清的探子之所以能進入關內,或許恐怕也是他這般,向這些行商(誘you)之以利吧!

    「哎,王東家,你,你放心,俺老黑知道怎麼做!」

    嘴上這麼說著,可孫老黑的心裡卻依然敲著鼓,只是暗自在心裡祈禱著,這一路上能順順利利的,千萬不能出什麼變故。畢竟眼前這人,可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萬一要是他被官府給拿了,到時候,他的罪過可就大了,這生意能不能做下去還是一說。

    但是,若是不幹的話,這買賣可就幹不成了。

    沒有他孫老黑,還有李老黑、王老黑,可是這江北的貨,卻只有江北的貨,他孫老黑只有幫到他們,才能與江北把這生意一直做下去,掙到大把的銀子,若不然,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冒出另一個老黑來,替他把這個差事辦了!

    哎,生意不好做啊!

    在船離開清河的時候,孫老黑瞧著站在船頭的王文白,在心裡暗自祈禱之餘,又自己安慰著自己。

    「反正,也就是多兩人罷了,就當這馬隊中,多了兩人……」

    儘管一開始的時候,孫老黑整個人顯得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在船於大運河上行走了幾天之後,慢慢的他反倒是適應了這兩人的存在,至於其它人,也只當他們兩人是從南邊過來,想到北方一起掙銀子的商人。而沿途踫到的清軍兵卒也好、稅吏也罷,甚至連看都沒看上他們一眼,畢竟,對於外人而言,這些行商只是行商,僅此而已,頂多對於官吏來說,這些行商,也就是他們眼中的肥(肉rou)。

    幾乎每一天,劉俊國都會在稅卡處,數著那些過往的船隻,偶爾的他還會過去詢問這船上的貨物,當然免不了,還會詢問這貨物的抽多少稅錢。

    「十五兩三錢……」

    離開船的時候,劉俊國自然沒有感受到周圍稅吏們投來的恨不得殺死他的目光,雖說他不是稅關的官員,可他畢竟是朝廷命官,(身shen)為戶部官員的他,雖說沒有權力干涉稅關,可是作為朝中的官員,他於稅關查看,任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別說是那些尋常的稅吏,即便是那些個稅關監督,也無法明目張膽的阻止他。

    「我說,劉大人,你瞧瞧,這大(熱re)天,您老這(熱re)的,來,走,咱們換個地方,喝口茶,歇一會……」

    (身shen)為稅關監督的魏森平,客氣對劉俊國說道,這陣子他都快被這位劉知縣給煩死,往(日ri)裡,他在這稅關,每天至少也得有一二百兩的孝敬,可打從這孫子成天來到這裡,稅關的吏員自然也就不敢再像過去一樣勒索卡要,不能勒索卡要,自然也就沒有了往(日ri)裡的孝敬,如此一來,魏森平心裡自然連想殺人的念頭都生了出來。

    「如此,便多謝魏大人了,正好,我那邊還有些事(情qing),想要和你請教一下!」

    已經在這稅關呆了半個月的劉俊國非常清楚,他在這裡是個若人厭的角色,這稅關的監督歷來都是兩年一任,而想要外放這一任稅關監督,至少也得花上幾萬兩銀子,這半個月,至少擋了別人幾千兩銀子,這半個月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他,自然也就不會在這裡妨礙他人發財。

    不過雖是如此,劉俊國還是需要魏森平幫他一個忙,畢竟,對於這件事,他的心裡還是沒有什麼底。

    「瞧劉大人您說的,有什麼好請教的,但凡是有什麼吩咐,您老儘管直言。」

    雖說(身shen)為稅關監督的魏森平當的是個肥差,而且還是內務府裡的奴才,可畢竟官職在那裡擺著,雖說瞧不上眼前這位劉大人,可人家畢竟是三品的大員,而且還時常出入皇上(身shen)邊,這該有的禮數,萬萬不能少了,要不然,不定什麼時候下個絆子什麼的,雖說不要命,可不定會卻讓他丟掉這份肥差。

    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們兩人便來到了大明湖畔的一家酒樓,都不需要魏森平吩咐,酒家的掌櫃便急忙命人備好酒菜,兩人客氣著落了座,待茶上來了,喝著茶的時候,劉俊國看著魏森平說道。

    「魏大人,想來你這陣子定是好奇劉某在稅關到底幹什麼,其實實話也不瞞你,劉某之所以成天呆在那,就是想看看,這稅關收多少銀子!」

    劉俊國的話讓,魏森平的心頭頓時一緊,好嘛,這說的可真夠直接的,這豈不是意味著,他這陣子已經查出了什麼來?難道現在是想從自己這敲點好處來?

    就在魏森平尋思著多少銀子能買對方一個閉嘴的時候,只聽劉俊國繼續說道。

    「魏大人應該知道,現在朝廷幾十萬大軍在外,每(日ri)所需要餉銀又豈止十數萬兩,可現在朝廷非但失了江南財賦重地,非但軍餉用度(日ri)益緊張,就連這江南漕糧斷絕之後,這京城之中也眼瞧著要餓肚子,軍無餉要散,皇上成(日ri)為這軍餉發愁,我等食君之祿,自然要為君分憂啊!」

    此時的劉俊國話語中,儘是一副拳拳,而魏森平則不住的點著頭,儘管他的心裡隨著他的話語不斷的加著價,待到他把那個價碼從一千兩加到五千兩的時候,只聽到這劉大人看著他說道。

    「所以,劉某以為,想要解決朝廷的用度,關鍵還是在這稅關上!」

    盯著魏森平,劉俊國笑著問道。

    「老弟,以你看來,這稅關的稅,是不是太輕了點?」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2:00
第251章 京官

    銀子!

    順治十七年,整個京師上下,無論滿官亦或是漢官,談論最多的兩字,就是銀子。

    似乎除非了銀子就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那一個個的,就像是黑眼珠子不能見到白銀子似乎的,一見面就會談銀子。

    身居顯赫的高官會談,滿官會談,漢官也會談,甚至就連同那衙門裡的雜役、滿洲的兵丁,以至於尋常的百姓都會去談銀子。

    過去滿官們談的最多的是與漢人有關的笑話,現在他們談論的是,那些他們平素瞧不起的漢官們,怎麼才能給朝廷弄來銀子!

    銀子!

    漕糧!

    幾乎是打從新年之後,這幾個字眼就不斷的在朝中眾人的折子中反覆的出現,並且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各部的折子裡,銀子之所以會出現,而且出現在這麼頻繁,正是因為身為濟南的皇上不斷的下旨讓戶部撥銀子,畢竟幾十萬大軍在外,總需要付餉銀。

    原本這戶部裡的銀錢倒也還算寬裕,畢竟十幾年的劫掠,倒也劫得不少銀錢,可丟了江南的秋稅之後,加之數十萬大軍的用度,這戶部的那點存銀早就花個差不多了,甚至銀庫裡也空的能跑耗子。

    沒銀子,什麼事情都辦不成。

    甚至就連那位御架親征的皇上,因為沒有銀子,也只能在濟南裹足不前,因為無錢充餉,即便是在雲南,同樣也是如此。

    雖說江南省的稅銀歷來關係朝中的根本,可更讓人頭痛的是江南的漕糧斷絕之後,這京中的糧價日高,以至於人心也變得惶恐不安。幸好二十萬八旗男丁現在到了山東、河南,在兩地就地取食,倒也讓京中省去了不少糧食。

    可是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銀子、漕糧,仍然還是兩個字「沒有」。

    尤其是前者,更是讓身為戶部尚書的王宏祚頭痛不已,身為戶部漢尚書,他自然不敢奢求車克那位滿尚書為他分憂,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能籌集足夠的銀兩,到最後,皇上肯定會拿他這個漢尚書的腦袋洩憤。

    就像曹操殺軍糧官一樣。

    拿他的腦袋去平定軍心。

    可,銀子從那裡來?

    對於明崇禎三年中舉,任薊州知州,後升戶部郎中。清順治元年降清,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降清後,一直官至戶部尚書的王宏祚來說,他自然不願意他這腦袋被當成軍糧官的腦袋,被皇上用來平定軍心。

    現在的問題就是這樣,如果再拿不出銀子來,到時候,他這腦袋是萬萬保不住的。

    既便是勉強保住了這個腦袋,可是丟了官帽,又有何用?

    身為雲南永昌人的王宏祚來說,他自然不擔心家人被流放台灣,現在,他所擔心的只有銀子,怎麼才能籌集足夠的銀子。

    戶部的銀庫,早在皇上親征之前便已經耗費一空,幸虧王宏祚當初手腳緊一些,使得銀庫還存有三百三四十萬兩銀子。可是皇上親征之後,二十幾萬大軍在外,再加上洪承疇於長沙練兵,還有雲南的軍餉,這幾件事一做,花起銀子來就像流水似的,不到三個月,三百三四十萬銀子便又花光了。

    這不當皇上下旨急需四十萬銀子發放軍餉的旨意來過之後,戶部糧中王繼文便哭喪著臉對王宏祚說道︰

    「實在沒銀子了,不要說四十萬,現在就是十萬兩都拿不出來。」

    別說是四十萬兩的軍餉,就是京官的這個月的俸祿都不一定能發得出來,身為漢軍瓖黃旗人的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臉上儘是一副苦色,原本這戶部郎中是他肥差,可現如今卻完全變了味。

    這個差事,真他麼不是人幹的,成天一個個的都問他要銀子,可是這銀子從那裡來?沒有了江南的解銀,這戶部裡能豈能造出銀子來?就是殺了他,這會也拿不出多少銀子來。

    銀庫裡的情況,王繼文可是再清楚不過,那裡頭空空如也,甚至就是那幾萬兩銀子,還是特意留下來——留給大傢伙發俸祿的,那些銀子發軍餉是不夠,可卻能頂上一個月的俸祿。

    這軍餉可以不發,但是京官們的俸祿不能不發。難不成,到時候讓大傢伙都跟著餓死不成?所以這京官的俸祿必須要發下去。當然,那可不是幾萬兩,而是更多。

    便是現在這個時候,在軍餉與俸祿面前的,就只能選擇後者了。不是他對皇上不忠,而是他必須要考慮到大家的肚子!要不然,他這個戶部郎中,非得出事不可。

    「沒銀子怎麼辦?皇上那邊可是有旨意」

    儘管想要發火,但是因為這王繼文怎麼著也是一位侍郎,所以他也只能抱著火說道,

    「這銀子也不是為王某人造的,誤了事,你王在燕負得了責任嗎」

    王繼文這幾個月來,因為撥款的事常挨兩位滿漢尚書的訓。他發現自從這銀庫裡沒有了銀子之後,王宏祚的性格有了明顯的變化。過去不對滿尚書客客氣氣的,就是對他這位郎中也不大發脾氣,現在不同了。他對人說話都帶著命令的口氣,不容你提出不同的看法,甚至連解釋幾句也不耐煩聽,動不動就用「你負得了責任」這樣咄咄逼人的話來壓人。王繼文知道這位也是被空蕩蕩的銀庫給急的,今後得處處小心才是。

    「尚書大人,」

    王繼文用近於盡可能平靜的口吻說。

    「卑職知道這銀子是皇上要的,您為這些事情操心費力,別人看不到,卑職還看不到嗎只是這銀庫確是沒有銀子了,卑職既無點石成金的本事,也不能去強行搜刮百姓啊!」

    「搜刮百姓了」

    王宏祚心裡想著,打從大清國入關,這搜刮百姓的事情少干了嗎?可沒聽說過那天沒有搜刮過百姓的,這地方上若是能抬抬手,又豈會天下皆反?

    於是他頓時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然後便擺了擺手。

    「你先下去吧!再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再弄些銀子來,務必要把銀子給皇上籌備齊了!」

    王繼文連忙起身告辭,直到走出大門,他才長長地透了一口氣。可是那臉上卻儘是一副苦色。

    這銀子到那裡去籌?難成不真的把那點俸祿都搭上?

    戶部銀庫是沒有多少銀子了!

    王繼文並沒有說假話。這些,身為漢尚書的王宏祚的心中是有數的。現在銀庫裡頂多還有一點發俸祿的銀子,那點銀子且不說不夠用,就是夠用,也不能動,因為那是京官的口糧,若是誰動了那銀子,彈劾他的折子非得給他淹死不可!

    在這個時候,再逼他有什麼用呢

    可皇上要的銀子怎麼辦?

    皇上那邊的事也要緊啊!

    要是實在不行的話不過只是剛動一下那點銀子的念頭,他還是打消息了這個拿大傢伙俸祿當軍餉的念頭,這件事不能做,他也不敢做。

    「看來,只能去借了!」

    借!

    這個時候,大清國除了向八家皇商借銀子,王宏祚壓根就沒有其它的辦法,畢竟,這些年,只要朝中的用度不足的時候,總會向八家皇商借銀子,這是個慣例,最多的一年,那八家可是借給朝廷一千多萬兩,甚至直到現在,朝廷還欠他們幾百萬兩。

    這八家,當年從大清的身上可是沒少撈銀子啊!借了這麼多銀子,就從來沒有借空過!

    想著這富可敵國的八家,一面羨慕著他們的家業之厚的同時,王宏祚暗自在心裡尋思著,但是他的心裡另一個念頭卻在那裡尋思著。

    「即便是從他們八家那裡借來一千萬兩,又能撐多長時間?再者,他們願不願意借,恐怕還是一說,畢竟,現在的時局」

    現在的時局可不是當年大清氣勢正盛的時候,現在這時局瞧著可是與大清不利,在這個時候,這八家又豈會心甘情願的拿銀子出來?

    對此,王宏祚的心裡沒有底,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沒有別的選擇。畢竟,現在整個京城,能拿出銀子的,只有這八家皇商了。除了他們,沒人能拿出銀子來,也不一定有人願意借銀子給朝廷。

    但是他們又豈願意拿出銀子?

    王宏祚沒有選擇,身為八大皇商之首的範永斗同樣也沒有選擇。

    白花花的銀子人人都愛,若不是為了銀子,當年範永斗又豈會勾結清虜,甘當漢奸,當年他勾結後金,向後金販賣布匹、糧食、鐵器以至於到後來向其提供情報,甚至派人為其領路,根本目的是為了銀子,也正因如此,包括範家在內的八家商人為清王朝的建立作出了貢獻,所以清朝定鼎後,順治帝沒忘為入主中原建立過赫赫功業的八大商家,在紫禁城設宴款待,並賜給服飾。順治還要給他們封官賞爵,八大商家受寵若驚,竭力推辭。於是,順治帝便將他們封為籍隸內務府的「皇商」。範永斗被命主持貿易事務,從此範家可謂是飛黃騰達。

    也正因如此,此時的範家已經與大清國牢牢的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不能退縮,若是退縮了,不定這身家性命就歸其它人了!

    所以,幾乎是在王宏祚這邊剛一開口,提出向八家借銀緩解朝廷用度的時候,已經年邁的範文鬥立即拍著胸膛應了下來。

    「爹,這可是足足一百萬兩!」

    範三拔看著爹,頗是心痛的說道,當年大清國沒入關的時候,不知多少次範三拔帶著商隊出關,把大清國急需的糧食、布匹運給他們,那時候他願意借銀子給大清,不為其它,是因為大清國的氣勢正勝,借給他們不愁還不上來,可是現在卻是今非夕比啊!

    「爹,現在這局勢,就是咱們把這銀子借給了朝廷,朝廷又豈能保得住天下?」

    範三拔的語氣裡帶著懷疑的味道,作為商人,對於局勢他是極為敏感的,他知道現在的局勢並不樂觀,至少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樂觀。

    在這個時候,把銀子借給朝廷,根本就是虧本買賣,做為生意的他,自然無法理解父親的舉動。以至於又急聲問道。

    「萬一要是朝廷在山東兵敗,或者與江南兵敗,到時候肯定要逃出關去,咱們現在把銀子借給朝廷,不是拿銀子打水漂嗎?」

    兒子的話,讓範文鬥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總帶著些失望,然後又搖頭說道。

    「你啊,還是太糊塗了!」

    長嘆口氣,範文鬥看著範三拔說道。

    「你說,咱們若是不借銀子給朝廷,會是什麼下場?」

    不借銀子給朝廷?

    範三拔先是一愣,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隨後說道,

    「不借銀子的話,朝廷沒有充餉的銀子,恐怕定會吃敗仗。」

    沒銀子肯定是不行的,當年大明為什麼亡了,不就是因為沒有銀子發軍餉,沒有銀子去招募大軍,所以才丟了天下!

    「敗仗?」

    第一次範文鬥對兒子生出了失望之意,又何止只是敗仗啊,他就沒有看到朝廷面對這樣的問題,會做出什麼事嗎?

    「江南的朱明忠,為了銀子,把51家晉籍鹽商都抄了家,你以為朝廷就不敢抄咱們嗎?咱們說好聽了是皇商,說難聽了就是皇上的奴才,若是皇上一個旨意下來,抄沒範家的家業,於外人看來,不過就是主子拿奴才的東西用用,誰能說出話來?到時候,非但範家的家業不保,我等的性命又豈能保得住?咱們範家到時候,就是皇家的眼裡的肥羊,明白嗎?」

    對許多事情,範文鬥遠比他的兒子看得更為透徹,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心甘情願的拿出銀子來幫助朝廷度過難關。

    「再說,你以為,咱們現在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盯著範三拔,範文鬥長嘆道。

    「咱們現在壓根就沒有其它的選擇,別忘了咱們在南邊的眼裡是什麼,若是讓南邊得了天下,到時候,咱們範家恐怕就要被他們斬草除根了這銀子,咱們得拿!無論如何都得保住大清國的天下啊!只有保住了大清國,才能保住範家!」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2:02
第252章 八家

    京師的夜晚,因為宵禁而顯得有些沉寂,那街上頂多只有步兵衙門的兵卒巡視時的腳步聲,現在京師之所以推行宵禁,名義上為了避免盜匪混入,實際也是為了穩定人心,畢竟,現如今這朝中的局勢紛亂。

    不過這宵禁,禁的也就是尋常的百姓。對於滿城的王爺貝勒以及滿官大員來說,這宵禁等於不禁,步兵衙門的巡街踫著這些人家家奴打著的燈籠時,也會知趣的躲於一邊,畢竟他們不過也就是一群奴才。

    不過奴才與奴才之間,也有著區別,有的奴才不過只是不值一提的奴才,即便是死了,也是打死勿論的奴才,而有的奴才卻是一般的王爺貝勒都無法與之相比的奴才,當然還有一些奴才,即便是地位比不上王爺貝勒,卻也可以和王爺貝勒們交往。

    也正因如此,在這滿城之中,有時候,像這樣的奴才,其它的奴才們反倒是更為尊敬,原因無他——每一個奴才都有身為奴才的夢想,他們夢想著一天能夠成為奴才中的翹楚,成為奴才中出類拔萃的人物,而那些已經成功的奴才,則就是他們人生的「榜樣」,是令人敬重的,也是令人羨慕的。也正因如此,那些巡街的兵丁,每當從這樣的奴才大宅前走過的時候,那目光中總帶著羨慕之色。畢竟,他們現在一躍成了主子,有了自己的奴才

    雖說是宵禁,可是在王家的大宅門前,那燈籠高懸著,門前還停著一頂轎子,轎邊的奴僕打著「靳」字的燈籠,王家與靳家是姻親,平日裡兩家竄個門的也屬平常。

    不過這個時候,在宵禁的時候,卻仍然擔著「風險」來竄門,倒也很是罕見,心思靈光點的,肯定知道,這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畢竟對於這內務府的八家「豪奴」來說,他們一直都秉持著小心處事的態度。絕不會輕易給他人留下把柄讓別人參上一本。

    在王家的書房中,已經年近八十的王登庫坐在那,他的眼楮瞇成一條細縫,雖是入了夏,可是膝蓋上卻還蓋著一張皮蓋。

    「哼哼,他範文鬥以為拿出銀子便沒事了嗎?」

    叼著煙袋的靳良玉看著那看似老邁而沒有絲毫精神的王登庫,作為其親家,他自然知道王登庫或許是老了,但是他並不糊塗。非但不糊塗,甚至這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住他,他那雙眼楮毒著那,心思也通透的很!

    「即便是拿出了銀子,萬一大清國保不住關內,到時候,咱們也只能灰溜溜的隨著他們逃出關去,想要活命,就非得出關不可。老兄你覺得可是這個道理」

    「咳」

    王登庫睜開眼楮,咳了一聲,用蒼老的嗓音說道。

    「南邊是不會放過咱們的!」

    對此,沒有任何人會懷疑,早在幾個月前,與八家有關的新聞,就已經在報紙上發表了出來。對於他們八家可謂是沒有留絲毫情面,甚至將大明亡國、數千萬漢人被清軍殘殺都與他們八家聯繫在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放得過他們。

    「如範奸永斗者,明國之人,漢之苗裔,卻在國戰之時,不圖利國與一毛,卻重清人之一信?不重漢人之存亡,只顧一家之私,圖小利忘大義者,莫過於此,清人如無鐵器之利還至於如此迅速的崛起?真正是送利刃與仇寇,嘉定三屠、揚州十日之始,正是始於此等漢奸商人之手也,雖萬世難消此恨。」

    念叨著於報紙上看過的文字,靳良玉看著垂首沒有絲毫精神的王登庫輕聲說道。

    「現如今,咱們這幾家於南邊眼中,可是不滅族不能解其恨的漢奸,若是讓南邊得了天下,到時候,咱們幾家別說是身邊,便是九族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尚且都是問題」

    作為商人的靳良玉非常清楚,既然南邊把他們幾家當作鐵桿漢奸而公諸於世,就意味著他們決不可能放過他們一馬,那怕是拿出銀子來贖罪也是罪孽難贖。也正因如此,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想辦法保住靳家,保住靳家上下數百口的身家性命。

    怎麼樣才能保住靳家上下?

    如果不是朝廷來借銀子,或許他還會猶豫一下,現在他反倒是不再猶豫了。

    「老弟,莫不是你有什麼想法。」

    王登庫的話聲沙啞,而且也不大,那看似昏花的眼楮中,帶著些許精明。

    「想法談不上,老哥,現如今,咱們幾家與大清國可以說是牢牢的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倒是實話,對此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們八家興於大清,若是大清國亡了,他們八家自然也落不著好。

    「所以,老範才會主動拿出銀子來!」

    王登庫自然知道範文鬥為什麼拿出銀子,不是因為他有多麼的忠君,而是因為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其它的選擇,他們八家早就與大清國結成了一體,而且南方也沒有給他們留下活路。

    「若是按南方的作法,一但將來他們得了天下,咱們幾家恐怕是活路難尋啊!所以老範才會拿出銀子來,想換大清國能保得住這天下,只有大清國保住了天下,咱們就有了一線生機,既便是保住了中原的天下,到時候,咱們也能隨著皇上他們一同撤至關外。」

    他們早就沒有了退路!

    從當年清軍入關之後,當時的順治小皇帝在攝政王多爾袞的張羅下,開始獎賞入關的功臣。大模大樣的對八家進行封賞的那天起,老家山西已經有人沒少在背後戳他們的脊樑骨,從那時起他們八家就已經沒有了退路,既然沒有了退路,那麼也就只能閉著眼楮一條路走到底了。

    「可即便是咱們和皇上一同撤到關外又能怎麼樣?」

    靳良玉看著王登庫反問道。

    「當年大清國入關的時候,把咱們老哥幾個請到京城,封賞是不少,可別忘了,當時,攝政王可是開口問咱們要銀子的,那可是足足一千幾百萬兩銀子,雖說那銀子後來都還給咱們了,可咱們的今天可是拿銀子換的」

    可以說,當年如果不是他們拿出了一千幾百萬兩銀子來,大清國入關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有銀子招降明軍,招募綠營。甚至他們不但拿出了銀子來,還拿出了他們在內地做生意積累下來的人脈,讓那些人脈為大清效力,大清可謂是受用頗多,這也是他們八大皇商地位顯赫的原因之一。

    「在外人的眼裡頭,你我是內務府的皇商,可是於大清國的眼裡,咱們是什麼?」

    靳良玉不禁長嘆道。

    「其實不過就是皇家的奴才罷了,在皇家的眼裡頭,咱們能有今天,都是他們的賞賜,都是他們的恩典,至於咱們,哎我敢說,若是大清國丟了中原,撤回了關外,到時候,為了籌集軍餉,皇上肯定會拿咱們下手,在他們眼裡頭,他們不過就是只肥羊罷了。到時候,即便是咱們撤到了關外,撤到了遼東,不過也是死路一條!」

    靳良玉的話讓原本看似沒有絲毫精神的王登庫整個人的肩膀微微一顫,他睜開那看似昏花的眼楮,瞧著靳良玉,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對於商人來說,最大的悲哀是什麼?

    就是商人的銀財永遠會遭人掂記,當年大清國入關的時候,請他們來京城,說是論功行賞,可為的是他們的銀子,那個時候,他們願意傾家蕩產借給他們,因為他們看到了天下大勢。當年出關做生意的時候,他們也願意借銀子給後金,是因為後金靠劫掠起家,打下一座城池,劫掠所得又豈止數百萬。

    如果大清國丟了中國,倉皇逃到了關外,到時候該怎麼辦?

    銀子若人眼紅,銀餉不足的情況下,他們這幾家皇商想保住身家又談何容易?到時候別說是身家了,就是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想到先前身死的範文程,像那樣的朝廷大員說暴死便暴死了,像他們這樣的奴才,那還不是想殺便殺,想抄便抄?

    到時候,什麼八大皇商的,不過也就是八隻肥羊,八隻大清國養了多年的肥羊。

    一時間,王登庫只覺得後背儘是一片涼意,他整個人都沉浸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之中,儘管多年來,他已經不問家中諸事,但是現在,被靳良玉這麼一說,他頓時意識到,王家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老、老弟,這,這你可有什麼主意?」

    「主意?」

    冷笑著,靳良玉說道。

    「與大清國共存,那無異於與虎為謀,順勢時,咱們是皇商,逆勢時,咱們就是肥肉。若是投奔南邊也絕無可能,即便是眼下他們願意留咱們,將來也定不會放過咱們,所以,橫豎都是個死字!」

    都是個死字!

    這一聲死,讓王登庫心頭頓時一緊,他嚥了口口水,有些昏花的眼楮看著遠處說道。

    「現在的局勢,朝廷當、當真沒有指往了?」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只是還不太確定,畢竟這天下的變數太多,就像大明一樣,當初誰能想到,大明這條鹹魚居然也有翻身的機會?

    靳良玉搖搖頭,他的臉上帶著些憂色,神情也顯得很是抑鬱,畢竟,但凡是有可能的話,他都不願意面對這一切,可是這些事情,即便是再不想,總歸也要去面對,畢竟這事,總歸是要面對的,要不然的話,到時候肯定是性命難保!

    「不知道,這一次咱們幾家即便是拿出二百萬兩銀子,可於朝廷來說,也頂多只夠一個月的用度,即便是再借,咱們還能借出多少銀子來?現如今皇上困在濟南,說是因為大人們的阻攔,使皇上無法從容南下,可實際上是因為沒有銀子,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糧草自然動不了兵,這筆銀子,也就是應急,即便是皇上親征南下了,可江南卻還有幾十萬明軍等軍,誰勝誰負還未曾可知,即便是打下了江北,到時候,長江天險怎麼辦?那鄭成功中是起於海上,最擅長的就是水戰,咱大清國呢?」

    冷笑著靳良玉看著王登庫說道。

    「到了水上,還不是任人宰殺的主,福建那邊,幾萬水陸師一下全丟在了基隆,就那還是閩人,用的也是降將,按道理來說,應該擅長水戰,可結果還不是人家的對手,現如今若是換成八旗,這長江定是過不去了,即便是到了長江,也不過就是餵魚的角色,朝中的大人們為什麼攔著皇上,不就是因為他們看明白了嗎?到時候,這局勢啊!看不透啊」

    靳良玉的眉頭緊鎖著,吸了口煙,然後沉聲說道。

    「且不說朝廷吧,就說這局勢亂這個模樣,咱們怎麼辦?若是這麼耗下去,恐怕撐不了兩年,咱們幾家非得給朝廷擠幹了不可,到時候,指不定大清國沒亡,咱們幾家反倒是先給大清國盡忠了,這一次二百萬兩,下一次得多少銀子?」

    聽著靳良玉的擔心,王登庫點點頭。這是最讓人擔心的地方,這銀子若人眼,就是朝廷到時候沒了銀子,也會盯上他們,一開的時候,他們會像現要這樣,一點點的擠他們,最後,還不是一口把他們的銀子全給吞了這幾十年掙下的家業,最後不定全都便宜了朝廷不可!

    這種事情,過去大明沒幹出來,可是大清國肯定是能幹出來的!

    「咱們不過就是商人!」

    若是有可能的話,他甚至想對著南邊說出這句話來,他們不過就是商人,商人自然是唯利是圖,可這話,南邊是絕不會聽的,對於南邊來說,他們不過就是一群該死的漢奸。而對於大清來說,他們也是不值一提的商人,是可以任人魚肉的商人!

    「這麼耗下去,定不是辦法,所以」

    看著王登庫,靳良玉把話聲放低,低到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到。

    「咱們這次非得另尋生路不可,若不然非但幾代人的積累得便宜他人,恐怕連性命也是難保」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2:24
第253章 另闢蹊徑

    另尋生路!

    幾乎每一個人面臨絕境的時候,都會這麼考慮,但是每當人們怎麼考慮的時候,同樣一個問題也會困擾著他們。

    生路又在什麼地方?

    做為靳家的三公子,靳文博早在剛過完正月十五的時候,便帶著幾個下人,拿著內務府的通關文書,一路南下,因為大運河斷絕的關係,他只能從直隸經襄陽進武昌,然後從武昌經由水路過長沙,越南嶺,然後一路翻山越嶺,來到了位於嶺南的廣東,這一路上經受多少艱難困苦,恐怕只有遺骨異鄉的三個家奴的骸骨最有發言權。尤其是在南嶺的大山深處,那裡更是瘴氣瀰漫,以至於幾個家奴都是在那裡染病而死,這一路上的風險,直到過了南嶺之後,才算稍微安全一些。

    終於,一行人歷經千辛萬苦來到了廣州,這廣州的蕭條,全不見往昔的繁華。究其原因,倒也簡單,當年清軍入城的時候,曾在這廣州城內外殺死數十萬人,曾有數十萬人口的省城,活者不過萬餘人,甚至就是現在,在那城外,還有巨大的墳塋,那是滿清屠殺後埋屍體的地方,即使他們的罪證,同樣也是對百姓們的威懾。

    而對於這一路上,已經見慣了這一切的靳文博來說,他壓根就不在乎這些,就像他父親說的那樣,他從不在乎清軍殺了多少百姓,只要靳家能發財,便比什麼都重要。

    對於商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銀子更重要,至於其它的……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現在,靳文博歷經千辛萬苦不遠數千里來到嶺南,為的正是靳家的將來。

    不過,廣州並不是靳文博的目的地,他最終要去的地方,是葡萄牙人治下的澳門,其實,原本對於澳門他並不怎麼瞭解,不過作為靳家的三公子,原本他並沒有任何希望繼承家業,也正因如此,作為靳家的少爺,他才有機會接觸到京師的那些洋人,也正是從洋人那裡,他瞭解到了澳門,同樣也知道了歐洲,儘管對於歐洲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他卻敏銳的意識到,也許,靳家的生路,就在異國他鄉。

    從廣州到澳門並沒有費什麼周折,儘管按照大清國的律令,寸板不得下海,那海船早就被拆毀了,可去澳門並不需要海船,單桅的江船就能把他送到澳門,送到了,這個在葡萄牙人治理之下的地方。

    在他抵達澳門之後,靳文博並沒有按照介紹去教堂,而是在澳門四處打探起消息來,而他打探的消息,倒也不是什麼特別複雜的消息,而是與歐洲有關的消息。

    「真的讓人神往……」

    看著書本上有關「漢薩同盟」以及「荷蘭共和國」,那些商人自治甚至控制國家的資料,靳文博的神情中儘是一副神往之色,早在少年時,當他第一次聽說了「商人國家」的時候,就曾經好奇過,什麼樣的商人可以建立國家。

    而現在,在澳門的圖書館中,通過那些書籍,他看到的是一個個由商人建立的自治城邦的崛起,當然,儘管現在這些城邦早已經沒落了,但是是商人的地位卻不曾沒落過,在那些地區,成功的商人,甚至比國王更受人推崇。

    而這也正是他來到這裡的原因。他希望盡可能的瞭解歐洲,瞭解哪裡的一切,僅僅只是道聽途說,並不能讓他瞭解那裡,所以他才會來到澳門,希望從其他的外國人口中,書本裡去瞭解那個遙遠的地方。

    「也許,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靳文博喃喃自語著,他的眼楮盯著地圖上的某一個角落時,神情中儘是嚮往之色。

    「也許,那裡就是商人的天堂吧!」

    對於已經習慣了官府勒索的靳文博來說,他從未曾想到過,在世界上,會存在著由商人控制的國家,更不曾想到,在歐洲金錢等於一切。

    這正是那裡與中國的不同,至少在那裡,商人並不是國王眼中的肥羊,不是任人魚肉的一塊肥肉。

    「為什麼非要困守於此地?」

    在離開圖書館的時候,靳文博朝著遠處望去,想著父親終日為憂心如焚的為這天下的時局而擔心,為靳家的將來而憂鬱。

    對於靳家來說,並沒有太多的選擇。無論如何,現在紛亂的時局,使得他不得不為靳家的將來而考慮,也是為了他自己的將來。

    畢竟對於南方來說,靳家是屬於必須要嚴加懲處的漢奸,是必須要抄家滅門的對象,可以說,只要南邊奪了天下,就沒有靳家的活路。

    「即便是大清國勝了,又能怎麼樣?靳家也不過就是一個奴才罷了!」

    靳文博自言自語道,這樣的話,在京師的時候,他絕不敢說,但是現在,他卻說了出來,而這句話同樣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南邊兒沒有給靳家留下生路,可是我大清的眼裡,靳家也不過就是一個奴才,一隻肥羊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與其呆在這裡。倒不如另闢蹊徑,去歐洲!到那個商人的地位可以和很多權貴相提並論的地方。那裡才是商人的天堂。

    「不過,怎麼去歐洲到是一件麻煩事。」

    來到了港口,看著港口中的那些中式的洋式的船隻,靳文博的眉頭緊鎖著,看著那些毛色各異,相貌與國人迥然不同的西洋人,他的心底暗自尋思著。

    即便是父親答應了,他的兄長們又豈會答應?

    去歐洲!

    面對愁眉苦臉的父親,靳文博曾如此遊說過他的父親,出身於靳家的他很清楚,對於大清國來說,靳家是奴才,而對於南方的大明而言,靳家是禍國殃民的漢奸,即便是在山西老家,也有人沒少在背後戳他們的脊樑骨。

    靳家的將來在什麼地方?

    靳文博並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無論是對於大清也好,大明也罷,靳家不過只是板上之肉。

    大明不會放過他們!

    大清就會放過他們?

    「當年,大清入關,多爾袞請我們八家進京,說是論功行賞,可實際上卻是讓八家掏銀子,沒有江南的稅賦、漕糧,除了搶之外,他們只能在八家的身上想辦法,若不然,就只能灰溜溜的撤回關外。現如今,失了江南的稅賦、漕糧,他們靠什麼維持幾十萬大軍?你以為綠營兵當真為大清國賣命?他們是為銀子!沒有了銀子,這幾十萬綠營又如何維持?到時候,他們從什麼地方弄銀子?」

    父親非常清楚對於大清來說,江南的稅賦、漕糧有多麼重要,大清國要靠其養兵,靠其平定天下,失去了江南的稅賦、漕糧,就等於失去了根本。

    現在,大清國想要收回江南,就需要大把的軍費,大把的銀子。

    可是現在他們從什麼地方弄銀子?

    也只有對八家皇商下手了!

    過去每逢朝廷用度吃緊的時候,不是讓八家報效,就是問八家借銀,當然,最後也都會還上借來的銀子。可是現在這樣的局勢,若是一天天的敗壞下去,恐怕不等大清國玩完,靳家就和其它幾家一同被大清國給搾乾了。

    豬養肥了,是要留過年的!

    現在的他們這八家就是大清國養肥的豬!

    「要給靳家找到後路!」

    後路!

    這後路在那?

    如果是百年前,或許靳文博會感嘆天下之大無容身之處,畢竟對於那會兒的人們來說,又怎麼可能知道,在中國之外還有那麼一片廣闊的天地,甚至那裡的一切並不比中國差上多少?而且在有些地方甚至也是中國所無法相比的。

    可是現在,得益於西洋神父的介紹,他知道,在中國之外,還有更為廣闊的天地,在那片天地之中,有更多的機會在等待著他。

    只是,那片天地距離這裡委實太過遙遠了!

    而且這一路上,不知會遭受多少艱難險阻,畢竟這茫茫大海上,總有著這樣那樣的風險。而這些風險,即便是他願意去冒,靳家之中又有多少人願意去冒?

    「大少爺,你瞧那人黑的像塊炭似的,瞧著比炭還黑。」

    家奴的話讓靳文博朝著那過看去,果然在船上看到了幾個比炭還黑的水手,他們應該就是神父口中的黑奴吧。

    那些黑奴正是從非洲過來的。聽說那裡連個國家都沒有到處生活著這些黑的像木炭似的黑人,歐洲的白人他們販賣到各地當奴隸,好像對於白人來說,那些黑人並不是人,而只是是會說話的牲口。

    此時有些心不在焉的靳文博,心裡所思所想的,只是怎麼把靳家上下帶出的中國,但沿途風險這麼大,靳家的其它人,又豈願意和他一同乘船離開?

    而且,即便是最後,大家都同意了。可是這船又怎麼辦?那些船又從什麼地方找?

    瞧著碼頭處的那一艘艘的洋船,想到這一路上從京師來嶺南時的艱辛,靳文博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乘船,相比於陸路,水路無疑更安全一些。而且水路上的風險會更少一些,尤其是靳家要是舉家離開的話,到時候隨船攜帶的財務恐怕並不是少數。

    「如若能雇上幾條船,一路直抵塘沽的話,倒也省得這一路上的艱難了……」

    不過在這個念頭浮現的時候,靳文博的眼楮打量著那些船,腦海中卻不禁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這些人願意一路北上去塘沽嗎?

    當這個念頭於他的心底浮現的時候,本身就準備在澳門找到幾艘船的靳文博,便刻意的留意起這方面的消息來。甚至他還選擇住在了碼頭附近,更是經常出沒於那些西洋船員出沒的酒吧、妓院。憑著在西洋傳教士那裡學會的葡萄牙語,靳文博倒是很輕鬆的融入了那些船員之中,很快就和那些船員打成了一團。

    對於出生於商人家庭的他來說,最擅長的正是和別人打交道,和陌生人做朋友,所以很輕易的就結交了幾個外國朋友。

    「往北,你看現在這碼頭上,至少會有一半的船會駛往北方,清河,對,就是清河!」

    在混雜著各種怪味的妓院大廳內,靳文博聽著魯伊斯的話,有些好奇的問道,

    「為什麼都到那裡?」

    來到澳門之後,他發現這些外國人對於南方的那些海賊的評價,好像遠遠高於大清國。

    「因為那裡向所有的人開放,即便是寧波,就是鄭成功控制的寧波,也不一定有那裡吸引人,那裡有生絲、有瓷器,還有玻璃鏡以及其它的各種產品,相信我,廣州現在已經沒落了,因為韃靼人在阻止貿易,但是寧波、清河,正是崛起,很快,他們就會成為另一個廣州,而且那裡遠比廣州更適合貿易,畢竟,那裡更靠近中國最繁化的地方……」

    雖說只是船上的二副,可是魯伊斯仍然值得靳文博去結交,畢竟,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而在魯伊斯這裡,他瞭解到許多與航海有關的事情,就像他從其身上,知道了一個普通的海上標準——僱傭船隻,遠沒有購買船隻安全,因為船員們除非決心成為海盜,否則他們決不會背叛船東,但是如果僅僅只是臨時的僱傭者,誰知道呢?也許會在海上遭遇海盜。儘管看似並沒有多少區別的僱傭,成為船東更為安全。

    甚至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碼頭附近打聽有那些船願意出售,儘管這次他並沒有帶來多少銀子,但是買幾條船的銀子還是能拿得出來的,甚至,靳文博還考慮在澳門註冊一家航運公司,就像西洋人通行的作法一樣,這種做法無疑是安全的,至少對於西洋人來說是安全的。

    「生意,這麼說吧,那裡更適合做生意。而不像其他地方,當我們過去的時候,總要考慮如何和當地的官員打交道,而那裡根本就不需要考慮這些,因為那裡所有的一切都和歐洲很像,是開放的,對於所有人都是開放的。」

    「喂,你們聽說了嗎!」

    突然,就在這時,酒吧裡有人在那裡大聲喧嚷道。

    「中國人的艦隊出現在了東南亞,一隻規模非常大的艦隊……」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2:26
第254章 重返

    什麼!

    靳文博驚駭聽著那個水手的嚷嚷聲,別說是他,就是妓院裡的水手,尤其是那些高級船員更是驚訝的說道。

    「你說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

    如果是對於尋常的讀書人來說。或許並不知道安南在什麼地方?但是這陣子對於南洋的那些土邦。靳文博多少總有一些瞭解,知道那裡有會安等港口,知道,那裡同樣也有外國的商船前往經商。

    「十五天前,「聖馬丁號」在安南遭遇了中國人的艦隊,規模特別大,足足有幾十艘軍艦!他們在那補充給養,而且所有的軍艦都是歐洲式的,可以說在亞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龐大的艦隊。即便是在歐洲也非常少見。」

    水手的話讓其它人驚訝的說道。

    「我的上帝,他們什麼有這麼龐大的艦隊?」

    再有人驚訝的時候,又有人與一旁提醒道。

    「你們難道忘記了,他們剛剛贏得基隆的海戰!」

    那場海戰的勝利,對於這裡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卻讓人們知道,中國的海上力量又多了一支,儘管他們並不知道,這支海上力量會給大海帶來什麼樣的改變,但至少就眼下來說,並不會對澳門造成任何影響。

    但是現在這支艦隊已經遠航到了安南。這完全超出了中國海上力量的傳統航行範圍,以至於他們中的一些人不得不考慮,這片大海可能要發生的變化。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這個時候,他們不應該在港口裡修整嗎?他們是什麼時候到了安南?」

    船隻出港之後,在茫茫大海上除非是固定的航線上,否則就會失陸地失去聯繫。因為基隆並不是荷蘭船隻前往日本必經的航線上,所以,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江北的艦隊是什麼時候出發的,這個時候聽到他們出現在安南,自然顯得極為驚訝。

    「而且他們還在繼續向南航行。如果沒錯的話,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到達了馬六甲。」

    「馬六甲?馬六甲在什麼地方?」

    在片刻的驚駭之後,靳文博問道身邊的魯伊斯。

    「東南亞的一個小國家,是前往印度洋的必經之地。」

    魯伊斯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又感嘆道。

    「我的朋友,以後東南亞恐怕會非常熱鬧,畢竟,現在又多了一群人,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中國人進入之後的東南亞會是什麼模樣!」

    作為一名二副,魯伊斯敏感的意識,東南亞恐怕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畢竟,過去的一百多年間,正因為中國人遠離了那裡,才使得西洋人填補了那裡的空白,而現在,中國人出現在東南亞,本身就是一個信號。

    這個信號會是什麼呢?

    沒有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非常清楚。中國人出現在那片大海上,將會給那片海域帶來根本性的改變。歐洲人將不會再是那片大海的統治者,他們將不得不面對來自中國人的挑戰,甚至不得不同,中國人一同分享那裡的利益。

    儘管過去同樣也有中國的商船前往那裡,但是這一次出現在那裡的卻是中國人的艦隊。

    看著面前的靳文博,略帶一些醉意的魯伊斯突然笑著說道。

    「我的朋友,現在也許是你進入航海業最好的時候,你們的艦隊將會改變那裡的遊戲規則!」

    那裡是什麼樣的遊戲規則?

    靳文博並不清楚,可是對方的話卻讓他不禁有些擔心,現在,江北的艦隊出現在那裡,會不會影響到他的計劃?

    想到這,他的臉上立即閃過一絲愁容,而他的心底更是充滿了疑惑——他們為什麼在剛剛打過一場海戰之後遠航至東南亞?

    他們為什麼要到那裡?

    難道說他們同樣也知道,不會的,他們自然不可能知道他的打算。這一切不過只是踫巧罷了。

    但是這樣的巧合卻讓靳文博感覺到一絲危險,他甚至覺得這一切將會給未來的靳家轉移到歐洲,帶來很多的風險。

    「難不成那些人也要去歐洲?」

    靳文博在心底自言自語著。當然,這個念頭剛一浮現的時候,他就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去歐洲,畢竟,現在的局勢對於他們更為有利。

    「可他們為什麼要去那兒?」

    百思不得其解的靳文博在離開酒吧之後,他看著港口內的那些洋船,心裡這會兒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必須要抓緊時間,趕快!要趕在他們統治南洋之前離開這裡……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似火的驕陽下,一隻龐大的,由五十餘艘西洋式戰船以及多艘鳥船組成的艦隊在南洋的海面上航行著,這只艦隊在過去的一個月中,駛過了海峽以及閩粵沿海,在安南的港口獲得補給之後,便再次揚帆啟航,在湯瑪士等西洋裔艦隊軍官的指領朝著馬六甲駛去。

    「永歷十四年六月二十六,自三寶太監之後兩百年,大明的艦隊出現在這片海域,但是儘管如此,每當抵達那些港口的時候,藩邦土人,總會為大明艦隊的龐大而驚嘆,如越南者,更是謹小慎微的為艦隊提供一切便利,唯恐激怒王提督,因而總會百般奉誠,今日方知,藩夷所懼者絕非是中華之教化,而是中華之武力……」

    置身於艙室之中,儘管艙外驕陽似火人,但是艙內因為窗口打開的關係,倒是不見絲毫悶熱,對於身為「迎駕使」的屈大均來說,他自然有權享有一間獨立的艙室——儘管艙室狹窄的只能放下一張床、一張小書桌,可即便如此,對於船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仍然是一種特權,畢竟水兵們無一例外的都是睡在吊床上,而且每日都需要將吊床收起,相比於那些睡於火炮邊吊床上的水兵來說,能夠於獨立的艙中休息,本就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不過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時間和機會用筆墨記下航行中的所見所聞。

    而在離開安南一個月後,在這漫長的航行之中,屈大均有時間修改他之前所做的遊記,畢竟,即便是他同樣也需要一些打發時間的方式。

    當然,這也使得這次南下有了第一手的資料,這些資料有時候,甚至不遜於海軍的航海日誌,畢竟,相比於航海日誌,他的書寫之中更為詳細些。

    「也許再過幾十年,到時候,人們就會從自己的記錄之中瞭解這段歷史。」

    就在屈大均這麼自言自語的時候,甲板上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

    「陸地!陸地……」

    在喧囂聲中,水兵們紛紛衝到了舷邊,甚至就連艦長們也命人敲響艦鐘,所有人都注視著那片陸地,儘管他們的航行距離海岸並不遠,但是此時出現在眼前的陸地,卻仍然讓所有人顯得有些激動,畢竟,他們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見到陸地了。

    在艦隊朝著被綠色籠罩的陸地駛去的時候,在海面上一艘艘正在捕漁的漁船上,漁夫們同樣是驚駭的看著這支龐大的船隊,儘管在這裡他們曾無數次見過各國的商船,但是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龐大的船隊。

    而在其中的一艘漁船上,原本正在打著漁的張大軍,在被這只龐大的船隊所驚呆的同時,突然,他的淚水卻流了下來。

    「阿德、阿德,你快看、快看,是大明的船!是大明的船!」

    手指著船上的旗幟,張大軍拉著十幾歲的兒子激動的叫嚷著,他甚至還連忙劃起了漿,朝著船隊劃去,在距離船隊尚還有幾十丈的時候,就大聲的詢問道。

    「這船上可是大明的官軍!可是大明的官軍!」

    作為漢人的張大軍十幾年前在廣州陷落的時候,就隨同族人一同滔海離開了廣州,最終流落至此,在異國他鄉依靠打漁為生。多年來,他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這裡見到大明的官軍。

    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他連想都沒有想過。但是現在眼前的這一切卻在清楚地提醒著他。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現實。提醒的,他現在所面對的是大明的官軍。

    誠惶誠恐的站在西洋式的軍艦上,瞧著那舷邊一門門西洋大炮,張大軍和兒子張德兩人無不是的顯得有些緊張,尤其是張大軍,他發現這船上的官兵和記憶中的大明官軍截然不同,可即便如此,他仍然顯得有些激動。

    「軍、軍爺真的是大明官軍?」

    又一次,張大軍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看到桅桿上大明的旗幟了嗎?」

    從隨船的廣東通譯那裡知道這人說什麼之後,手指著桅桿上的「明」字旗,看著這個到異國他鄉的同胞,王安民笑道。

    如果不是因為看到那幟,我還不敢過來呢。

    張大軍在心裡暗自尋思著。

    「這裡是什麼地方?」

    因為張大軍是廣東人而且不會說官話的關係,所以交流只能依賴通譯,對此,王安民可以說是深有體會,甚至在南京,許多鄭軍的將軍因為只會說閩南話,而不懂官員,也不得不依賴通譯。

    艦隊上之所以會帶有通譯,原因倒也簡單,在南洋的國人大抵上都是廣府人,而且不少土人也會說廣府話,自然需要會說廣府話的通譯。

    當然,作為廣東人的屈大均並不需要通譯,不過為了避嫌,他仍然選擇了說官話。

    「這裡是什麼地方?」

    朝著似乎有幾艘商船的島上看去,王安民顯得有些好奇,

    「回軍爺,這裡是淡馬錫!」

    淡馬錫!

    無論是王安民也好,屈大均也罷,兩人的眉頭無不是微微一挑,他們在離開海州的時候,曾經得經略的授意。

    「淡馬錫是入南海的門戶,如有機會必須控制此地!」

    也正因如此,王安民才會記住這個地方,不過這裡並不像他想像的中的那麼荒涼,這是由於季節的影響,海運的船舶經常雲集在此,所以逐漸成為一個船舶停泊的商埠。雖說這個商埠不大,但島上似乎也住著上千人。

    「……島上的住戶大概有兩百三十戶上下,像小人這樣的因為當年不願剃髮流落至此的明人有一百零三戶,其它的都是當地土人,不過這些土人之中,又一多半都是明人的家奴,頂多也就是千人上下。」

    乘著小船往淡馬錫河道劃去的時候,張大軍向身邊的這位大人介紹著淡馬錫的情況。

    「這麼說這島上的人不多啊,既然人不多,那為什麼會有商船來這?」

    作為廣東人的屈大均和張大軍交流自然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對於多年未曾聽過鄉間的他來說,在這裡聽到廣府話,反而顯得很是親近。

    「回大老爺,這些商船都是來和對岸的柔佛王做生意,他們從河口的另一頭駛來,然後從這裡駛出,每隔幾個月,都會有一艘紅毛夷的商船駛來,這柔佛王與紅毛夷倒是極為親近。」

    隨後張大軍又提醒著眼前這位和他一樣,來自廣府的官爺說道。

    「大老爺若是想要見那個柔佛王,可以直接過去,那柔佛王雖說曾與紅毛夷聯手趕走過其它的紅毛夷,可是對咱們明人倒也還算親近,只要我等按月交納足夠的醃魚,他們自然不會打擾我們。」

    「見他?」

    張大軍的話讓屈大均冷冷一笑,

    「不過就是一個土王罷了!」

    朝著那綠意盎然的島嶼看去,屈大均搖頭說道。

    「從來只有土王來求見我等天官,又豈有我等天官求見土王的道理?這河道有多深?能過大船嗎?」

    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屈大均問這個問題,那邊艦隊已經派出了幾艘軍艦去測量航道的水深了,如果說湯瑪士等西洋船員教會了艦隊什麼,對航道的測量,就是其中之一,每一次艦隊抵達一個陌生的港口的時候,總會去測量港口的情況,然後將會書寫記錄下來,當然,當地的土人並不清楚,他們在幹什麼,而西方的航海業的發達,正是通過成千上萬艘船隻無數次自發性的測量,掌握了各個港口的情況,甚至比其當地人更瞭解港口附近的水文環境。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屈大均朝著河道的另一個方向看去,暗自尋思著。

    「也不知道,那土王在什麼時候,才會得到消息。」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2:27
第255章 佔便宜

    土王,也許是千百年來,中國早就習慣了在藩邦蠻夷面前的高高在上的姿態,或許人們會虛心的向西洋人學習,但是對於東南亞土邦蠻酋,卻並沒有什麼值得他們尊重地言。也正因如此,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一直影響著所有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換句話來說,無論這片地方是屬於誰的?對於中國人來說,這裡都是中國的地盤兒。至於那些土王,如果沒有得到大明皇帝的許可,也就是冊封,那麼他們的統治就是非法的。是絕不會為大明的官軍所承認的。

    幾乎是理所當然的,既然決定要佔有這個小島作為據點,那麼就乾脆利落一些,根本就不需要考慮那些土人的想法。

    這裡是大明的地方!

    就在艦隊登陸的當天,艦隊就在島上舉行了升旗式,隨艦的水兵迅速的在河口附近的荒地中建起了據點,不過只是短短三天,這臨時的據點就形成了一座簡易的要塞,並安裝有多門火炮。

    以至於當柔佛王馬哈茂德甦丹來到這裡的時候,置身於象車上的他簡單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陛下,明人看來是想佔著這裡不走!」

    作為王國的首相,邁哈吉立即有些緊張的說道,儘管尤其是當他看到整個河口到處都是明國的艦船時,那冷汗頓時便冒了出來。而對於身為甦丹的馬哈茂德來說,儘管因為與荷蘭人聯手擊敗的葡萄牙,打敗葡萄牙在馬六甲的軍隊,並且焚燬了他們在河口的據點,清除了葡萄牙在這裡的勢力。使得國勢轉強。但是馬哈茂德卻非常清楚,所謂的強大,不過只是相對於周圍的土邦。遠無法同中國相比。

    實際上,即便是已經過去了兩百餘年,曾幾何時,大明船隊的到訪以及其所展現出來的強大,依然籠罩在這些土人的心中。

    而作為柔佛王國的甦丹,馬哈茂德自然記得柔佛王國出自於馬六甲,而馬六甲王國正是當年由大明贈予詔書和浩印,才得已在暹羅國與伯夷國的威脅間立足於此。可以說,如果沒有當年大明皇帝的冊封。就沒有馬六甲的當年,就不會有馬六甲王國,對於這一點,他們當然非常清楚。

    而現在,面對如此龐大的艦隊,馬哈茂德的心底只剩下膽戰心驚的感覺了。唯恐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大明的官員。

    也正因如此,在與大明官員見面時,更是不敢擺出國王的架子,對於這些祖上不過只是阿拉伯商人的甦丹來說,靠著刀劍與傳播宗教成為甦丹的他們非常識時務的知道,什麼叫做強者,更清楚應該如何臣服於強者。

    當然,他們更清楚如何利用強者對自己的支持,就像當年馬六甲王國用大明的支持一樣,當然,當時大明的官員之所以支持他們,一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那些官員所信奉的宗教和他們都是一樣的,如果不是大明官員的支持,真主又怎麼可能會籠罩南洋。他們又怎麼會消滅那些所謂的「佛國」,並借助大明船隊對於土人的威懾,讓那些土人改信宗教,從而心甘情願的接受他們的統治。

    也正因如此,強者的陰影一直籠罩在他們的心底。即便是已經過去了兩百年,他們也不敢忘記。

    「下邦小王參見天官。」

    儘管已經過去數百年,但是曾經的記錄仍然存留王宮之中,自永樂年間之後,歷代的甦丹都非常清楚,有一天他們的子孫後代,總會與大明天朝的官員打交道,畢竟,天方太遠且無力給予他們的幫助,而天朝太近。

    或許有的大明官員會因為宗教的關係,對他們網開一面,支持他們在這裡以傳教鞏固統治。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大明官員都是這麼想的。

    「王上免禮。」

    面對土王的恭敬,屈大均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敬,但仍然只是遵循著基本的東方式的上下禮節,當然他是上,而對方是下。

    畢竟在傳統的天朝觀念中,即便是普通的天朝子民,在這些藩邦蠻夷面前,也是高人一等的。更何況他還是堂堂的大明四品官員,這些土王見到他,那即便是下跪那也是合情合理的。現在對其這麼客氣,已經是給這些土人面子了。

    「本官聽聞,柔佛王國出於滿剌加國,而滿剌加國則是我大明藩屬,早在永樂元年,拜裡米甦拉隨京官尹慶到我大明拜見成祖,向我大明進貢,當年成祖封拜裡迷甦剌為滿剌加國王,並贈予詔書和浩印。既然柔佛王國出於滿剌加國,那麼柔佛王國既是我大明藩屬,不知王上如何以為?」

    嘴上問著如何,實際上卻是不容質疑的,而對此,馬哈茂德那裡敢有絲毫不願,甚至對於他來說,這可是抱上大明大腿的時候。

    當年如果不是報上這個金大腿,恐怕就沒有馬六甲王國的事了。既然現在又有機會報上這個大腿,他又怎麼可能會拒絕。

    「天官所言甚是,小王與小王祖上一直有意往大明進貢,以求冊封,只是這天朝天高路遠,以至於每每不能成行,實在是遺憾至極,今日能與此得見天官,得見天朝大軍,實是小王之幸。」

    雖說是甦丹,可本質上不過就是靠著一邊做生意,一邊傳教建立了王國的馬哈茂德家族,骨子裡仍然是商人,作為商人,馬哈茂德自然知道應該如何討好這些人,當然,他更清楚,作為弱者如何在強者之間生存,就像他的爺爺和父親借助荷蘭人趕走了葡萄牙人一樣,現在,他同樣可以借助大明制約荷蘭人。

    作為商人的他與自己來說最為有利的選擇就是在荷蘭人與大明之間。借助他們雙方的矛盾生存下去。而不是愚蠢的只選擇一方。

    當然,這是有一個前提。前提是大明足夠強大,如果這次大明只是來了一艘軍艦的話,他甚至都不會冒出這樣的念頭,但是現在,面對如此強大的船隊,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要抱緊這顆大腿的念頭。畢竟他們所展現出的力量遠遠比荷蘭人更為強大。完全是符合祖先留下來的叮囑——大明非常強大!

    在這種心態的影響下,馬哈茂德自然千方百計的討好著眼前的這位天官,就像是一個商人一樣,在那裡不斷的奉承著對方。面對對方的恭維與討好,雖說有些飄然,但是屈大均的心底卻非常冷靜,他並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想來王上來時,已經看到我大明的艦隊,自此之後,我大明艦隊以及船隊會時常往來西洋,而這淡馬錫又住有我明人,且正於航道之後,為方便給船隊補充淡水、食物,所以有意租借此地,不知王上以為如何?」

    原本還在一意奉誠著的馬哈茂德有些詫異的看著這位天官,這是怎麼回事?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按照祖輩的說法,大明雖然強大,但是從不曾試圖在這裡得到過什麼,更不曾在這裡建立據點。

    但是就在他想要抗拒的時候,卻立即想到了葡萄牙人,想到了馬六甲,當年葡萄牙人來到這裡的時候,就曾提到過割讓一塊土地來修建要塞的要求。在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之後,馬六甲成為了歷史,馬六甲王國被徹底地消滅了。而他的祖先也只得偏安於柔佛,如果不是得到荷蘭人的幫助,恐怕根本就無法趕走葡萄牙人。甚至如果不是茂密的雨林阻擋了葡萄牙人的腳步,他的祖先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建立柔佛王國呢?

    現在大明國來了,他們提出了同樣的要求。

    是應該拒絕,還是接受?

    如果拒絕了大明國的要求。恐怕馬六甲王國當年的遭遇就會在這裡重新上演。僅僅只是憑藉著柔佛的力量又怎麼可能能夠阻擋他們的進攻?

    現在怎麼辦?

    「尊敬的天官大人,不是我等土邦不願意讓此地租借給天朝,而是因為當年此地為葡萄牙人據佔時,我等土邦只得借兵荷蘭,方才將其驅趕出此地,後來荷蘭人便與我國商定,此地不得租於他國,若是要租與他國,非得與其商量不可」

    就在邁哈吉自以為引入荷蘭人便能夠阻止這一切的時候,卻只見原本面色和藹的屈大均突然厲聲說道。

    「好一個非得與其商量,難道柔佛是荷蘭之藩國不成?我大明身為柔佛之宗主,租借此地又何需他人同意?荷蘭人?不過只是狼子野心之輩罷了!這西洋諸夷又豈能相信?」

    盯著邁哈吉,冷笑之後,屈大均又提著歷史說道,

    「當年葡人滅馬六甲時,馬六甲遣使求助於我大明,當時我大明雖有心而無力相助,只因我大明於南洋既無據點、亦無要塞,自然無力相助,今日我大明於此設立據點,自然可為柔佛之屏障,他日若有人侵犯柔佛,我大明自可為爾國提供保護,而爾國所需者不過只是將此荒島租予我大明,作為我大明於此之商站,此島荒涼如此,於爾國又有何用?」

    儘管有著天朝上國的傳統思維,但是屈大均同樣也在學習著,學習著西洋人每到一地首先通過談判進而設立據點,並最終不斷蠶食的方法,相比中國式的大軍壓境,這種蠶食才是最穩妥,最有效,而且成本最低的擴張。

    而過去的中國,總是一味的嘗試著以蠻力打壓,這些總是會激起對方的反抗。就像是安南等地,與其用蠻力,倒不如像西洋人一樣,借助力量的威懾,迫使對方同意割讓出部分土地。然後以據點不斷蠶食對方。

    「當然,我大明雖強,但絕不會以勢壓人,若是王上願意將此地租於我國,我大明願意每年付以豐厚租金,不知王上以為如何?」

    可以拒絕嗎?

    即便是邁哈吉也知道,拒絕極有可能會付出代價,別的不說,那河口上的幾十艘大明的軍艦,就已經直接的向他們展現了力量,大明的軍人之多甚至就超過了柔佛舉國的人丁。

    抗爭?

    拿什麼抗爭?

    沒準抗爭的代價就是重演當年馬六甲滅國的慘狀,如果同意他們的要求,除了得到安全保證之外,還能有額外的收益。

    想到荷蘭人在爪哇等地滅亡的一個個甦丹國,心知那些異教徒早晚有一天會將目標轉讓柔佛的馬哈茂德,稍作沉思之後,立即笑著說道。

    「天朝上國能夠願意租小邦貧瘠之地實是小王之幸,小王又豈會拒絕,至於這租金一事,上國天使還請切勿再提。」

    雖說嘴上這麼客氣,但是對於本就沒有什麼收益的柔佛而言,馬哈茂德自然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收益。

    「我大明與藩屬交往又豈曾有過以勢壓人之事?」

    屈大均自然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佔人便宜,如果說從西洋人那裡學會了什麼,就是用適當的金錢可以得到出人意料的回報,以勢壓人不過只是圖得一時之快,但同樣也會讓「合法性」遭到質疑。

    相反,付出租金的話,不僅取得了合法性,而且還能夠令對方不至於覺得屈辱,就像葡萄牙人與澳門一樣,即便是在大明,他們同樣也可以用租借的方式取得據點。

    淡馬錫的租金是多少?

    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顯得他沒有能力,若是少了,又會令對方覺得像是在打發叫花子,最終,屈大均還是開出了一個讓馬哈茂德這位柔佛甦丹極為心動的的數字。

    一千元!

    在聽到一千元等於一千兩白銀時,馬哈茂德整個人差點立即就開口要求寫下盟約,即便是矜持了片刻,他仍然立即同意簽下盟約,當然在盟約中,特意按照馬哈茂德的要求,明文寫到大明對柔佛的保護責任,當然也包括淡馬錫全島的永租,自然也有每年一千銀元的租金。

    在馬哈茂德離開的時候,更讓他頗為得意的是,又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賞賜,僅僅只是玻璃鏡就賞給了十幾面這些可都是值錢的好東西啊。

    他甚至覺得自己佔了便宜。如果說這些大明的官員說會給他十幾面鏡子。沒準兒他會直接一口答應把這個荒島賣給大明。

    果然就像祖先們說的那樣。當真是天朝上國,出手大方的很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2:28
第256章 工業革命

    幾乎是從大明艦隊抵達之後。對於這裡的人們來說,每一天都像做夢一樣。

    對於張德來說,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因為母親是當地人的關係,對於大明的瞭解,他要麼是通過父親的口述,要麼是通過母親那些誇大的言語。

    在父親的言語中,他知道了大明有多麼的遼闊,多麼的富饒,多麼的美麗,相比於大明,這裡根本就是一片蠻荒之地。而在母親的誇張的言語中,他知道了大明是何等的讓人驕傲,早在幾百年前,大明的人們就乘坐著比島嶼還要大的船,來到了這裡。以至於在這裡許多傳說都是與大明有關的。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為自己的身份而驕傲。

    他是明人!

    或許他的母親是土人,但是他的父親是明人。是真正的天朝上國的人。他擁有和那些土人截然不同的姓氏。當然他們的相貌也有所區別。

    儘管驕傲,但是因為生長在海外的關係。對於大明的認識卻是模糊的,因為他的父親對於大明的瞭解也是有限的,對於他來說大明的事物,更多的帶著想像。

    而更為重要的是,他不能夠理解為什麼大明那麼強大那麼複雜,卻會被蠻夷所佔領。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而這一切,直到十天前,隨著大明艦隊的到來,讓張德心底的疑惑全都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現在對於他來說,再也沒有這樣那樣的疑問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一個名詞,大明。

    「這可是大明的軍隊!」

    看著那些強壯、矯健的水兵,在那些土人少女們火熱的眼神中,每一個人都可以感受到這些土人少女的渴望,她們渴望著與某一個大明官兵發生一些關係,從而成為讓鄰居親友們羨慕嫉妒的人。

    而對於張德來說,他卻暗自尋思著,甚至他還和很多村裡的少年一樣,努力的學習著像他們一樣說官話。

    這是大明的官話。

    這是大明的

    這也是大明的最後,就連同淡馬錫也成大明的,成為了大明的租借地。隨之而來的就是淡馬錫的易名。

    南天門!

    這是現在淡馬錫的名稱,而這名字形象的表明了這裡的特殊的地理位置,它是南海的門戶,也是通往中國的門戶。

    「你想當兵嗎?」

    對於十六歲的張德來說,當面對那些穿著紅衣的軍官這樣的詢問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同意,選擇穿上了紅色的軍裝。之所以如此,不僅僅是因為那誘人的軍餉,更重要的是,對於當地人來說,那一身紅色的軍裝,象徵著大明。

    當然,還有那些帶著異域風情的少女。看到他們時投來的火辣辣的眼神。那些少女們總是希望能夠嫁給大明人,如果能是軍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那身紅色的軍裝,對於他們來說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當張德和幾十名村裡的青年穿上了大明的軍裝,開始在據點附近進行訓練的時候,在分隔大陸與南天門的天門河畔,上千名隨船而來的勞工——基隆海戰後俘虜的戰俘,開始在這裡忙碌了起來,他們砍伐掉河邊的樹木,在河邊修建起了中國式的市鎮。

    碼頭、船廠、當然還有要塞,一點點的顯見雛形,儘管簡易,但是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也許幾年之後,這裡也許會成為另一個基隆,成為一個商船雲集的繁榮之地。

    或許這正是中國人與當地的土著最大的不同。當中國人在那裡辛勤勞作的時候,那些土著大都是懶散的在那裡混著日子,他們永遠不能夠學會像中國人一樣,通過不斷的努力,不斷改變自身的生活。

    當然,土著人的這種惰性並不會影響到這裡,畢竟最後居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數是中國人,現在不過只是剛剛開始罷了。

    當一名年青的海軍軍官在南天門新建的衙門內宣誓就任南天門總督的時候,遠在清河的朱明忠,並不知道,在數千里之外,有人以他的名義宣佈對一塊新領地的佔領,不,是租借。是合法的,而且支付有租金的租借,只不過這種租借是永久的。

    現在,對於置身於工廠之中的朱明忠來說,他整個人正沉浸於對織布機的研究之中,對於已經成功複製出了水力紗機的朱明忠來說,他很清楚珍妮紡紗機的出現為什麼會成為工業革命的象徵,是因為由於「珍妮機」的出現,它推動與此相關的織布、動力、運輸等一系列行業發明和使用機器,從而揭開了英國工業革命的序幕。

    作為工業革命的起點,自動紡紗機不僅僅是解放了人的體力,極大地提升了生產效率,更是促進了工廠的誕生,直接導致了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的出現,可以說,自動紡紗機的出現,促進了人類由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的質變。

    就像現在的江北一樣,已經誕生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批真正的工廠。儘管這些工廠和後市相比,更像是作坊。但畢竟這是工業的開始。

    但是僅僅只有紡紗機還不行,畢竟,隨著揚州、江陰以及安慶等紗廠的建議,市場上的棉紗供應將會趨於飽和,如果不能夠消化驟然增加的棉紗,那麼勢必會出現工業革命中最為荒誕的一幕——搗毀機器。

    另一個時空中,工業革命之初,曾發生過兩次類似的行為,開始是因為手工紡紗工人害怕機器奪走工作,後來則因為棉紗過剩導致的棉紗滯銷。珍妮機之所以成為象徵,是因為它推動了一系列行業發明。僅僅只有紡紗機並不能解決問題,還需要發明一系列的紡織機械,建立紡織工廠,進而推動工業革命。工業革命是一個連鎖反應。

    而第一步要做的是製作飛梭織布機。飛梭織布機結構簡單,卻可以幾倍地提高織布效率,當然是朱明忠發展紡織工業的首選。同樣也是推進這個工業鏈的必須。

    穿越前,雖說朱明忠並沒有接觸過紡織機械,但是作為一個工科生,對於紡織機械也有一定的瞭解,對飛梭的構造多少總瞭解一些。而有時候,這麼一點瞭解,就足夠把發明的時間提前數十年,畢竟,他不需要像歷史上飛梭的發明者一樣,用數年的時間,去獲得的那些靈感。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他,那些歷史上的發明家們已經把靈感告訴了他。

    不過儘管瞭解飛稜的構造,他仍然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才設計出了飛梭織布機,畢竟靈感歸靈感,設計歸設計。而為了研製出飛梭織布機,經略使衙署的後衙甚至多出了幾台老式的織布機,正是通過對老式織布機的研究,他才成功的發明了飛梭織布機。

    其實飛梭織布機並不複雜,飛梭織布機的關鍵是安裝在滑槽裡帶有小輪的梭子,他在織機兩邊安裝了飛梭箱,通過一個木製長木板,也就是軌道相連,每一個梭盒內部有一根水平的金屬桿或是錠子,有一個皮帶傳感器或是皮結自行隨著錠子滑動,每一個皮結上繫著一根鬆鬆的繩子,這些繩子又由一根棍子或是清棉棒連載織機中央,而織工正是通過這根棍子或是清棉棒掌控著一切,織工只需要一隻手就能使皮結滑動,帶動梭子,而飛梭在軌道上自由穿梭,使得緯紗快速穿過經紗,這樣,即使再寬闊的布匹,也僅需要一個織工就可以完成。

    只不過朱明忠所發明的並不僅僅只是飛梭,而是比其更為先進的水力織布機,相比於舊式的織布機,水力飛梭織布機不僅好用,而且效率非常高。

    甚至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他完全顛覆了這一個時空的紡織機械發展史,現在他所發明的這些紡織機械。遠遠比歷史上同類的紡織機械更為先進。

    就像他所發明的珍妮紡紗機實際上更類似於經過不斷改進的螺機,既可以紡細紗,同樣也可以紡粗紗。至於這台織布機,它是飛梭織布機,但同樣也是水力織布機,它是以水力作為動力,而不像另一個時空中的飛梭織布機一樣,使用人力作為動力。

    置身於紗廠新建的織布車間之中,看著十幾名正織布的女工,這些織布機發出「唧唧唧」的聲音,總會讓人想起「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的木蘭詩。看著那被織出的寬幅的布匹,朱明忠的臉上帶著笑容,這種寬幅的布匹,正是推動工業革命的動力。

    正是它的出現,增加了對棉紗的需求,然後帶動了珍妮機的發明,隨後因為水力使用限制,直接導致了蒸汽機等機械被發明出來,最終,所有的一切匯聚成了四個字「工業革命」。

    現在,工業革命所具備的基本要素,已經基本在江北構成了一個基礎,剩下的只是時間,需要時間去醞釀一切。隨著棉紡織機器的發明、改進和使用,與此有關的工序也不斷革新和機械化。如淨棉機、梳棉機、整染機等,都先後發明和廣泛使用這樣,棉紡織工業整個系統都實現了機械化。

    工業革命的過程是發明促進發明,各工業部門發生連鎖反應。從輕工業到重工業,從工作機到發動機,互相促進、互相推動,最後形成一個機器生產的完整體系。英國工業革命,從18世紀中葉起到19世紀中葉止,大致用了一百年的時間。

    「現在清江紡織廠,一共僱傭工人1240名,可以說,除了兵工廠、船廠之外,它已經是整個江北最大的工場,而隨著織布分廠的建成,到時候,紡織廠的工人數量將會超過2000人」

    作為紡織廠的總辦,李鳳勤畢業於清河書院,與其他的許多同學不同,早在過朱之喻主持書院之前,他就已經專心於實學,只不過沒有名師教導,而在朱之喻主持書院之後,多次得到其稱讚,在修建清河的土城時,作為基層主管之後他更是在那裡充分發揮了他的組織水平,甚至出任紡織廠總辦也是得益於在那裡的表現,清河城牆的築建,確實讓朱明忠發掘了一批當地的人才,而李鳳勤正是其中之一,

    「相比於舊式織機,經略所發明的水力織布機,提高了工效40倍。也就是說,待到400張織機完全投產時,僅此一廠的產能,就相當於16000張舊式織機,而且皆是幅寬三尺餘的棉布,質量比之松江的棉布雖然稍遜,但卻好於大多數土布,其質量均勻,但是其價格卻頗為低廉,較之松江布便宜三成有餘。」

    廉價這正是工業化生產的最大的優勢,但是現在聽著李鳳勤提及「松江布」時,朱明忠立即想到了男耕女織的現實,儘管他很清楚,這些機制棉布在短期內不會給松江布造成衝擊,但是他仍然頗為擔心的說道。

    「相當於一萬六千張織機,松江一帶有多少張織機?想來不過十幾萬張吧,這布廠的規模,暫時要加以控制,要想辦法避免棉布過剩,什麼事情要掌握好一個尺度。」

    朱明忠並不是一個資本家,不能夠完全用資本的眼光去看待問題,尤其是在這個時代的中國,或許男耕女織最終會被歷史所淘汰,但在歷史上這個淘汰的過程卻是緩慢的。

    「經略,至少眼下完全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今年江北還算風調雨順,自從經略主持江北之後,減免苛捐雜稅,江北百姓無不受益其中,加之今年風調雨順,這百姓手裡有了銀錢,自然會買佈置新衣,所以今年棉布必定大為暢銷。別說是廠布,便是松江布恐怕都需要購進幾十萬匹,才能滿足民間所需。」

    作為紡織廠總辦的李鳳勤自然更瞭解市場的需要,而朱明忠只是略微點一下頭,然後輕聲說道。

    「所以,今年棉布暢銷的話,百姓就會紛紛添置織機,到時候,這棉布勢必就會過剩,到時候該怎麼辦?」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2:29
第256章 工業革命

    幾乎是從大明艦隊抵達之後。對於這裡的人們來說,每一天都像做夢一樣。

    對於張德來說,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因為母親是當地人的關係,對於大明的瞭解,他要麼是通過父親的口述,要麼是通過母親那些誇大的言語。

    在父親的言語中,他知道了大明有多麼的遼闊,多麼的富饒,多麼的美麗,相比於大明,這裡根本就是一片蠻荒之地。而在母親的誇張的言語中,他知道了大明是何等的讓人驕傲,早在幾百年前,大明的人們就乘坐著比島嶼還要大的船,來到了這裡。以至於在這裡許多傳說都是與大明有關的。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為自己的身份而驕傲。

    他是明人!

    或許他的母親是土人,但是他的父親是明人。是真正的天朝上國的人。他擁有和那些土人截然不同的姓氏。當然他們的相貌也有所區別。

    儘管驕傲,但是因為生長在海外的關係。對於大明的認識卻是模糊的,因為他的父親對於大明的瞭解也是有限的,對於他來說大明的事物,更多的帶著想像。

    而更為重要的是,他不能夠理解為什麼大明那麼強大那麼複雜,卻會被蠻夷所佔領。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而這一切,直到十天前,隨著大明艦隊的到來,讓張德心底的疑惑全都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現在對於他來說,再也沒有這樣那樣的疑問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一個名詞,大明。

    「這可是大明的軍隊!」

    看著那些強壯、矯健的水兵,在那些土人少女們火熱的眼神中,每一個人都可以感受到這些土人少女的渴望,她們渴望著與某一個大明官兵發生一些關係,從而成為讓鄰居親友們羨慕嫉妒的人。

    而對於張德來說,他卻暗自尋思著,甚至他還和很多村裡的少年一樣,努力的學習著像他們一樣說官話。

    這是大明的官話。

    這是大明的

    這也是大明的最後,就連同淡馬錫也成大明的,成為了大明的租借地。隨之而來的就是淡馬錫的易名。

    南天門!

    這是現在淡馬錫的名稱,而這名字形象的表明了這裡的特殊的地理位置,它是南海的門戶,也是通往中國的門戶。

    「你想當兵嗎?」

    對於十六歲的張德來說,當面對那些穿著紅衣的軍官這樣的詢問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同意,選擇穿上了紅色的軍裝。之所以如此,不僅僅是因為那誘人的軍餉,更重要的是,對於當地人來說,那一身紅色的軍裝,象徵著大明。

    當然,還有那些帶著異域風情的少女。看到他們時投來的火辣辣的眼神。那些少女們總是希望能夠嫁給大明人,如果能是軍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那身紅色的軍裝,對於他們來說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當張德和幾十名村裡的青年穿上了大明的軍裝,開始在據點附近進行訓練的時候,在分隔大陸與南天門的天門河畔,上千名隨船而來的勞工——基隆海戰後俘虜的戰俘,開始在這裡忙碌了起來,他們砍伐掉河邊的樹木,在河邊修建起了中國式的市鎮。

    碼頭、船廠、當然還有要塞,一點點的顯見雛形,儘管簡易,但是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也許幾年之後,這裡也許會成為另一個基隆,成為一個商船雲集的繁榮之地。

    或許這正是中國人與當地的土著最大的不同。當中國人在那裡辛勤勞作的時候,那些土著大都是懶散的在那裡混著日子,他們永遠不能夠學會像中國人一樣,通過不斷的努力,不斷改變自身的生活。

    當然,土著人的這種惰性並不會影響到這裡,畢竟最後居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數是中國人,現在不過只是剛剛開始罷了。

    當一名年青的海軍軍官在南天門新建的衙門內宣誓就任南天門總督的時候,遠在清河的朱明忠,並不知道,在數千里之外,有人以他的名義宣佈對一塊新領地的佔領,不,是租借。是合法的,而且支付有租金的租借,只不過這種租借是永久的。

    現在,對於置身於工廠之中的朱明忠來說,他整個人正沉浸於對織布機的研究之中,對於已經成功複製出了水力紗機的朱明忠來說,他很清楚珍妮紡紗機的出現為什麼會成為工業革命的象徵,是因為由於「珍妮機」的出現,它推動與此相關的織布、動力、運輸等一系列行業發明和使用機器,從而揭開了英國工業革命的序幕。

    作為工業革命的起點,自動紡紗機不僅僅是解放了人的體力,極大地提升了生產效率,更是促進了工廠的誕生,直接導致了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的出現,可以說,自動紡紗機的出現,促進了人類由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的質變。

    就像現在的江北一樣,已經誕生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批真正的工廠。儘管這些工廠和後市相比,更像是作坊。但畢竟這是工業的開始。

    但是僅僅只有紡紗機還不行,畢竟,隨著揚州、江陰以及安慶等紗廠的建議,市場上的棉紗供應將會趨於飽和,如果不能夠消化驟然增加的棉紗,那麼勢必會出現工業革命中最為荒誕的一幕——搗毀機器。

    另一個時空中,工業革命之初,曾發生過兩次類似的行為,開始是因為手工紡紗工人害怕機器奪走工作,後來則因為棉紗過剩導致的棉紗滯銷。珍妮機之所以成為象徵,是因為它推動了一系列行業發明。僅僅只有紡紗機並不能解決問題,還需要發明一系列的紡織機械,建立紡織工廠,進而推動工業革命。工業革命是一個連鎖反應。

    而第一步要做的是製作飛梭織布機。飛梭織布機結構簡單,卻可以幾倍地提高織布效率,當然是朱明忠發展紡織工業的首選。同樣也是推進這個工業鏈的必須。

    穿越前,雖說朱明忠並沒有接觸過紡織機械,但是作為一個工科生,對於紡織機械也有一定的瞭解,對飛梭的構造多少總瞭解一些。而有時候,這麼一點瞭解,就足夠把發明的時間提前數十年,畢竟,他不需要像歷史上飛梭的發明者一樣,用數年的時間,去獲得的那些靈感。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他,那些歷史上的發明家們已經把靈感告訴了他。

    不過儘管瞭解飛稜的構造,他仍然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才設計出了飛梭織布機,畢竟靈感歸靈感,設計歸設計。而為了研製出飛梭織布機,經略使衙署的後衙甚至多出了幾台老式的織布機,正是通過對老式織布機的研究,他才成功的發明了飛梭織布機。

    其實飛梭織布機並不複雜,飛梭織布機的關鍵是安裝在滑槽裡帶有小輪的梭子,他在織機兩邊安裝了飛梭箱,通過一個木製長木板,也就是軌道相連,每一個梭盒內部有一根水平的金屬桿或是錠子,有一個皮帶傳感器或是皮結自行隨著錠子滑動,每一個皮結上繫著一根鬆鬆的繩子,這些繩子又由一根棍子或是清棉棒連載織機中央,而織工正是通過這根棍子或是清棉棒掌控著一切,織工只需要一隻手就能使皮結滑動,帶動梭子,而飛梭在軌道上自由穿梭,使得緯紗快速穿過經紗,這樣,即使再寬闊的布匹,也僅需要一個織工就可以完成。

    只不過朱明忠所發明的並不僅僅只是飛梭,而是比其更為先進的水力織布機,相比於舊式的織布機,水力飛梭織布機不僅好用,而且效率非常高。

    甚至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他完全顛覆了這一個時空的紡織機械發展史,現在他所發明的這些紡織機械。遠遠比歷史上同類的紡織機械更為先進。

    就像他所發明的珍妮紡紗機實際上更類似於經過不斷改進的螺機,既可以紡細紗,同樣也可以紡粗紗。至於這台織布機,它是飛梭織布機,但同樣也是水力織布機,它是以水力作為動力,而不像另一個時空中的飛梭織布機一樣,使用人力作為動力。

    置身於紗廠新建的織布車間之中,看著十幾名正織布的女工,這些織布機發出「唧唧唧」的聲音,總會讓人想起「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的木蘭詩。看著那被織出的寬幅的布匹,朱明忠的臉上帶著笑容,這種寬幅的布匹,正是推動工業革命的動力。

    正是它的出現,增加了對棉紗的需求,然後帶動了珍妮機的發明,隨後因為水力使用限制,直接導致了蒸汽機等機械被發明出來,最終,所有的一切匯聚成了四個字「工業革命」。

    現在,工業革命所具備的基本要素,已經基本在江北構成了一個基礎,剩下的只是時間,需要時間去醞釀一切。隨著棉紡織機器的發明、改進和使用,與此有關的工序也不斷革新和機械化。如淨棉機、梳棉機、整染機等,都先後發明和廣泛使用這樣,棉紡織工業整個系統都實現了機械化。

    工業革命的過程是發明促進發明,各工業部門發生連鎖反應。從輕工業到重工業,從工作機到發動機,互相促進、互相推動,最後形成一個機器生產的完整體系。英國工業革命,從18世紀中葉起到19世紀中葉止,大致用了一百年的時間。

    「現在清江紡織廠,一共僱傭工人1240名,可以說,除了兵工廠、船廠之外,它已經是整個江北最大的工場,而隨著織布分廠的建成,到時候,紡織廠的工人數量將會超過2000人」

    作為紡織廠的總辦,李鳳勤畢業於清河書院,與其他的許多同學不同,早在過朱之喻主持書院之前,他就已經專心於實學,只不過沒有名師教導,而在朱之喻主持書院之後,多次得到其稱讚,在修建清河的土城時,作為基層主管之後他更是在那裡充分發揮了他的組織水平,甚至出任紡織廠總辦也是得益於在那裡的表現,清河城牆的築建,確實讓朱明忠發掘了一批當地的人才,而李鳳勤正是其中之一,

    「相比於舊式織機,經略所發明的水力織布機,提高了工效40倍。也就是說,待到400張織機完全投產時,僅此一廠的產能,就相當於16000張舊式織機,而且皆是幅寬三尺餘的棉布,質量比之松江的棉布雖然稍遜,但卻好於大多數土布,其質量均勻,但是其價格卻頗為低廉,較之松江布便宜三成有餘。」

    廉價這正是工業化生產的最大的優勢,但是現在聽著李鳳勤提及「松江布」時,朱明忠立即想到了男耕女織的現實,儘管他很清楚,這些機制棉布在短期內不會給松江布造成衝擊,但是他仍然頗為擔心的說道。

    「相當於一萬六千張織機,松江一帶有多少張織機?想來不過十幾萬張吧,這布廠的規模,暫時要加以控制,要想辦法避免棉布過剩,什麼事情要掌握好一個尺度。」

    朱明忠並不是一個資本家,不能夠完全用資本的眼光去看待問題,尤其是在這個時代的中國,或許男耕女織最終會被歷史所淘汰,但在歷史上這個淘汰的過程卻是緩慢的。

    「經略,至少眼下完全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今年江北還算風調雨順,自從經略主持江北之後,減免苛捐雜稅,江北百姓無不受益其中,加之今年風調雨順,這百姓手裡有了銀錢,自然會買佈置新衣,所以今年棉布必定大為暢銷。別說是廠布,便是松江布恐怕都需要購進幾十萬匹,才能滿足民間所需。」

    作為紡織廠總辦的李鳳勤自然更瞭解市場的需要,而朱明忠只是略微點一下頭,然後輕聲說道。

    「所以,今年棉布暢銷的話,百姓就會紛紛添置織機,到時候,這棉布勢必就會過剩,到時候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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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