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腦中有卦 作者:書海翰香 (連載中)

 
V123210 2018-5-14 17:53:3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7 21370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1
第二十章 燈市如晝

    差了點,也不是不能用。

    一直到下車,余羽的神情還是恍恍惚惚。

    唐十七問清了他的名字、年紀、家庭地址、道學班級,交換了信石的地址,竟是很當真,將他作為了自己老妹未來入贅夫婿的後備考察人選之一。

    幸好,只是之一,而不是唯一。

    余羽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

    前世,他拒絕了在橫山縣一手遮天的仲副書記女兒仲蓉蓉,那時,他沒有其他的感情糾葛,沒有要放棄什麼的不捨不願不甘,大部分是因為性格不合,也有部分是女方家庭太過強勢,給了他很大壓力。

    拒絕的時候,余羽很坦然,沒有很大的顧慮,頂多就是前途受損。

    但面對唐十七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余羽忽然感受到了什麼叫壓力,想要拒絕的話,在嘴裡徘徊了幾次,又吞回了肚內。

    沉默了一路,找到了一家旅館,登記入住。

    「呀,小哥哥,你也住這裡嗎?」

    手臂一緊,被兩隻小手抱住,余羽轉身低頭,就見自己的手上掛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活像是只小樹熊,扒拉在自己身上。

    小女孩邊上跟著她的母親,兩隻手絞著衣角,有些侷促不安。

    剛剛下了蒸汽機車的時候,美貌少婦對他千恩萬謝,一定要給他錢,被余羽幾次拒絕才算作罷。

    沒想到分頭行動,居然住宿的地方還是同一家。

    望瞭望旅館牆壁上的標價,余羽有點恍然,雙人間一晚七十,單人間一晚四十,通鋪一晚十五錢,還真是挺便宜的。

    旅館建造的年頭有點久了,是一幢八層高的樓房,外牆上爬滿了藤蔓,內部光線暗淡,是在觀龍城的郊區,位置比較偏僻,周邊只有幾條冷冷清清的街巷。

    少婦顯然沒有多少錢,這座旅館因為年長日久,位置偏遠,要價便宜,大概是特意打聽了找過來的。

    至於自己,則是上了一輛油氣車,因為心情低落,隱約記得車伕問去哪裡的時候,說了句找個附近的旅館,結果也被送到了這座旅館。

    大概,車伕見自己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以為也沒什麼錢,就把他扔到了便宜的地方。

    按照道理,其實應該送到有各類配套服務的旅館的,比如,門縫中會塞進各種清涼美女的卡片,房間中的內線電話經常會半夜響起,一接聽就會聽見柔媚的聲音問先生需要不需要特殊的服務。

    「真巧啊」,余羽摸了一把小女孩的頭。

    「女孩子的臉是不能被人隨便摸的,小哥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小女孩從他身上落地後,又開始蹦蹦跳跳。

    余羽的臉一僵,真是早熟,才五歲的小女孩就知道喜歡不喜歡了,相比起來,男孩子的成熟年紀就大多了,記得以前自己只有讀到高中,才會偷看女生。

    「呂姐,你們已經登記好房間了?」

    少婦呂晚俏生生地笑:「嗯,早訂好了,現在打算出去吃飯,呂小靜吵著鬧著肚子餓壞了。」

    「那你們先出去吃吧。」

    少婦扭著衣角的手放了下來,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臉上微微一紅,才說出了話:「我們,我們等你吧,車上的事還沒謝謝你,雖然我身上沒什麼錢,可,可總也要感謝一下。」

    「那好,等我把東西放放好。」

    余羽走到三樓,在一個單人間裡把東西放下,房間很小,只有一床一桌,連獨立的衛生間也沒有,解決生理問題,需要到樓道兩頭的廁所加浴室解決。

    開窗,放進新鮮空氣,房間裡有股子霉味,似乎長久沒有人氣。

    關了門下樓,到了一層,就見兩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正圍在呂晚邊上。

    呂晚一邊後退一邊說著什麼。

    性格真是太弱弱的了,一看起來就是很好欺負的那種,有時候,越是這種性格的女人,越會招惹渣男,因為覺得欺負了也不敢反抗,余羽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心想如果不是顧正超這種人渣有喜歡玩調教玩情調的怪癖,怕是根本就輪不上自己在機車中救她,一個弱女子,消失了也沒人在意。

    「呂姐,我們走吧」,一把撞開一個男的,余羽又瞪了另一個男的一眼,「腦子有病。」

    「你……」被撞開的男人剛張嘴。

    「我武道三重,你幾重?」余羽用看弱智的眼神看著那個男人。

    被撞開的男人看著醉醺醺,實際上腦子很清醒,衡量了一下被撞的力度,默默地閉了嘴。

    扎心了老鐵,扎心了武道三重。

    余羽揚眉吐氣,看著兩個醉男灰溜溜地走遠,有股說不出的暢快,尼瑪,一出口就是武道幾重,簡直好比前世拿級別壓人,張嘴我是副科,你一個科員算是老幾,簡單粗暴,暢快淋漓。

    余羽帶著呂晚和呂小靜出了旅館大門。

    「小哥哥好厲害,要是本寶寶也有這麼厲害就好了。」小女孩牽著余羽的手。

    「你想變那麼厲害幹嘛?」

    「保護麻麻不被人欺負啊」,小女孩理直氣壯地說,「麻麻太笨了,連罵人都不會呢,我就厲害了,那些小朋友們都罵不過我。」

    大概是能罵過你的小朋友都長大了吧,余羽內心吐槽,耳朵接受著呂小靜的荼毒,一直等到走進小菜館點菜,呂小靜才停止了嘰嘰喳喳。

    「麻麻,這裡的菜都好貴哦」,呂小靜像個小大人一樣的數著手指。

    挺坑的小菜館,余羽也有點肉疼,一盤雪蘑青筍,居然要五十錢,雖然銀卡中的錢還在不斷增長,每一日都有進賬,但有了買買買的資本,不代表就喜歡挨宰。

    「嗯,沒事,媽媽付得起。」少婦咬咬銀牙,視線在菜單上轉來轉去,看著每一樣菜式後面的數字,心疼的緊,卻又要強行裝作不在乎。

    「算了,太不划算了,換一家菜館吧。」余羽嘴裡吐出的話,讓呂晚心頭壓著的大石飛走了,沒有表示反對,只沉默著跟著余羽走出了菜館。

    街巷很小,煤氣路燈只有幾盞亮著,三個人穿行在小巷子裡,影子拖得老長。

    漸漸地,路燈消失了,只有腳步聲迴蕩在巷子裡。

    「好冷啊麻麻」,小女孩一隻手牽著余羽,一隻手拉著呂晚,三個人手拉著手,從背影上看,倒像是一家三口。

    沒辦法,余羽長得高,一個月前差不多還只有一米七,如今已長到了一米七十三四,呂晚差不多也有一米六十八的樣子。

    余羽也覺得冷,小巷子裡挺奇怪的,彷彿有股子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風,冷颼颼地吹。

    咯噠,呂晚牙齒打戰,縮著肩。

    腳步慢慢停了下來,余羽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條巷子往哪裡去?

    剛才巷邊還有人家燈火,還有說話的聲音,甚至還能聽見倒洗腳水、漱口、叫罵,慢慢地就不見了,邊上的房子裡似乎都是空的,沒有半點人聲。

    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倒像是進了一個空蕩蕩的鬼城,念頭閃過,余羽頓時毛骨悚然。

    「好香……」小女孩忽然驚叫。

    剛剛走出巷口,眼前驟然一亮,各處花燈招展,人聲鼎沸,一條長街上,到處都是走來走去的人群,拖家帶口,三三兩兩。

    跟著人群擁擠著向前,街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攤子。

    有賣冰糖葫蘆的,有賣臭豆腐的,有賣泥人糖人的,大凡能夠想到的小吃,都應有盡有。

    沒有電燈,也沒有煤氣燈,光亮如晝,卻是靠著街邊兩側乃至天空上浮漂著的各類燈籠,有大有小。

    泥煤,怪不得剛才巷子裡空無一人,原來都到了這條像是步行街一般的地方看熱鬧來了。

    「賣糖人啊,三錢一個糖人……」

    空氣中瀰漫著甜甜的糖香,香得簡直滲入了脾肺,牙齒間都有一股濃郁的甜味。

    「麻麻,我要買糖人。」呂小靜開心得雙手拍掌。

    呂晚掏錢給她買了一個,呂小靜歡喜地拿著小小的糖人,眼睛裡流光溢彩,小小的臉蛋紅彤彤的,彷彿一個大大的蘋果。

    吞著口水,呂小靜時不時看一眼手上的糖人。

    「想吃就吃吧」,余羽笑了。

    「不能隨便吃哦」,呂小靜眨著眼說,「小哥哥真不會過日子,好吃的東西要先聞聞,等實在忍不住了再吃,這樣子才會有幸福的滋味。」

    小小的人,說的像是嘗遍了人生酸甜苦澀。

    「還有啊,光是聞聞就很好了呢,小哥哥,你也聞聞,好甜哦,等會我讓你也吃一口,這樣子你就不用花錢買了。」

    燈籠的光照在呂小靜臉上,余羽忽然有些心酸。

    似乎,很久以前,前世的自己,父母離世以後,總是偷偷地看著其他小朋友們吃著好吃的蛋糕、巧克力,然後在夢裡,想像著那些美妙的食物的滋味。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2
第二十一章 鬼市

    真熱鬧啊。

    余羽看得眼花繚亂,除了各色小吃、手工品之外,街邊還有各種店舖,還有許多家店舖門外打著「跳樓大酬賓」、「吐血大甩賣」之類的廣告。

    余羽沒有進店舖血拼的慾望,呂晚更沒有了,袋中沒錢,哪怕是女人,也會失去進店買買買的勇氣。

    寬闊的街巷上,還搭著檯子,有人在台上表演,口中噴火、吞劍,喉嚨頂大槍,捧場的觀眾大聲喝彩,呂小靜也看的目不轉睛,時不時跟著叫好。

    肚子裡的饞蟲叫了起來,想起還沒吃飯,余羽帶著兩人找了家攤子坐下。

    邊上一張小桌上,此時正坐著一個道士。

    道士穿著洗的發白的道袍,奇怪地看了三人幾眼。

    「三碗油潑面。」

    「好嘞,一碗八錢,三碗二十四錢。」

    等到潑了油辣子的面條上桌,看了邊上道人一眼,見他桌上空空,手上提著一個簡陋的架子,看起來像是卜卦算命的攤子。

    「夥計,拜託把這碗麵條給那位道長送去,再多來一碗。」

    送掉一碗,差了一碗,呂晚把自己那碗麵推了過來,要余羽先吃。

    吸了口氣,面條很香,正要張嘴。

    就聽那道士忽然笑道:「好心有好報,小兄弟,這碗麵不能吃。」

    道士拿起桌上的那碗麵條,噗地倒在了地上。

    攤子中坐著幾桌客人,滿滿噹噹,送面夥計一瞪眼,就見那道士提起了手中的布幡,幡上有一行紅字:三界五行可通行。

    布幡中忽然放出紅光,罩住了那名夥計。

    幾桌客人慢慢把頭轉了過來,響起了一陣密密麻麻的咔咔聲,彷彿脖子都已經鏽蝕了,筋骨許久未曾轉動,讓人擔心會不會一轉頭就掉落了脖子。

    呂小靜正將面條往嘴裡送,余羽一把按住小女孩的手,隱隱覺得很不對勁。

    剛才還沒有發覺,此時鼻中似乎嗅到了一股清明時分上墳焚燒的香燭和紙錢的氣味。

    「客人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一聲極細長的聲音,從攤主的口中吐出,「若是路上走得渴了餓了,吃一口忘憂面,飲一口忘憂水。」

    眉心噗噗跳動,似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余羽心頭一陣煩躁,那聲音很細長,明明很悅耳,耳中卻像是聽見了骨頭和骨頭摩擦的聲響。

    幾桌客人已經轉過了頭,噗,一個客人的頭掉了下來,在地上打滾,牙齒中還咬著一根長長的面條。

    那客人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站起,無頭的軀幹彎腰,兩手前伸,在地上摸索,捉到了掉下的頭顱,拍了拍沾染的塵土,仔細地放回脖子上,面條掉下地,變成了長長的蚯蚓。

    呂晚面色慘白,兩眼無神,緊緊地摟住呂小靜。

    手上的糖人,不知什麼時候,熔化了,一滴滴的紅色燭淚,宛如兩眼裡流淌的血液。

    呂小靜尖叫一聲,將手中熔化的糖人扔了出去。

    被布幡放出的紅光定住的夥計,渾身衣裳朽落,露出了枯幹的表皮,在紅光中張合著嘴,一口殘缺不齊的牙齒咔吧咔吧地響。

    道士對著余羽微微一笑:「看清了?」

    「看清了,多謝道長救命。」余羽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有無數隻螞蟻爬行,腹中翻動欲嘔,說不出的噁心。

    「來了都是客,有錢沒錢先飽肚」,長長的吟唱,像是吊著嗓子唱京戲,攤主一閃身,端著一碗麵條,到了桌邊。

    碗口缺了好幾個面,用銅箍補上了,碗中是烏黑髮臭的黑水,水中爬滿了蚯蚓、疽蟲,密密麻麻,順著攤主的手臂爬上了肩膀,又從脖頸裡鑽出,在他臉上蠕動。

    「客人,敢問可是對本店美食不滿意?」幾隻肥大的蛾子幼蟲,從攤主的鼻孔裡爬出,又鑽進了他深陷的眼眶,那裡還有兩隻乾枯的眼球。

    砰,小桌子翻倒在地,呂小靜哇的哭了出來,呂晚緊緊抱著呂小靜,渾身顫抖,卻堅強地沒有昏倒過去,只有緊緊抓著呂小靜衣服的十指泛白。

    余羽只覺肚子裡翻滾得越來越是厲害,臉色鐵青中透著蒼白。

    道士一抖手中佈幡,收起了那道紅光,夥計的身體立刻能夠動了,張嘴大吼,朽壞的布料下,兩隻手臂的指尖探出了指甲,猶如十把鋒利的匕首。

    「打住,服務客人要用最好的原料和態度,剛才碗裡的面條配比有些失當,冥蟲的幼蟲多了,凡間的糞蟲少了,難怪客人不喜歡吃。」攤主一伸手,啪地打飛了作勢前撲的夥計,半空中就見骨骼零零碎碎掉落滿地,還有一塊塊漆黑的臟腑、肌肉、皮膚。

    再也忍耐不住,余羽一張嘴,肚子裡翻騰的東西翻江倒海的衝了出來。

    腦子裡空空蕩蕩:尼瑪,這是什麼鬼地方,要是自己沒有把一碗麵送給那位道士,而是吃了下去……

    道士伸指捏著下頜鬚根,呵呵一笑:「想不到當年的一隻貪吃鬼,如今也成了鬼將,此處倒還真是一塊鬼修的福地。」

    攤主一震,從鼻孔中噴出七八條飛蟲,兩隻漆黑乾枯的眼球轉了幾轉:「客人此話怎說?莫非是大王舊人?」

    「道人季赳,不知你們家大王還知不知道這名字。」

    攤主忽然轉身就走。

    幾桌客人,又坐了下來,低頭吃麵,碗中的蟲子,或飛或爬,在臉上遊走。

    「還不快走。」道人說了一句,大袖一拂,提著手中的布幡,已經緩步離去。

    余羽拉著呂晚,趕緊跟上道人腳步。

    行走中,眉心仍在跳動震顫,道人轉身看了一眼,笑道:「相逢即是有緣,你小小年紀,倒是築就了一個好道基,五感通明只是未曾點破。」

    伸手朝後一拂,清風吹過,余羽驟覺眉心刺痛,雙眼酸澀難忍,兩行淚水脫眶而出。

    「哈哈,老道去也,能不能走出這片鬼市,就看你自己的了。」道士腳步似緩實快,轉眼間就不見了人影。

    波的一聲,余羽耳中聽見了眉間衝出了一股氣流,伸手一摸,明明仍是平滑的皮肉,並沒有出現什麼第三隻眼,眼前景象卻驟然變化。

    長街中仍是熱鬧喧嘩,入眼處的燈籠,卻變成了一個個的頭顱,大大小小,內裡螢光點點。

    街上兩側的店面,是一個個的墳堆,原本的入口,卻是一個個墓碑。

    明明一刻鐘前,還掛著「吐血大甩賣」、「跳樓大酬賓」的。

    再看街上人群,卻見有野狐、蛇鼠一窩一窩地簇擁,骷髏架子咔噠咔噠地響動行走。

    茫茫大霧鋪天蓋地,將來時的路隱沒。

    三人走在街上,時不時有狐狸和蛇鼠人立而起,轉頭相望,吱吱尖叫著露出了獠牙。

    余羽不敢對視,只拉著呂晚快走,呂晚體力不濟,很快就走不動了,咬了咬牙,余羽一手一個抱起了呂晚和呂小靜。

    噠噠噠,伴隨著清脆蹄聲,一個巨大的穿著盔甲的身影,坐在一匹通體漆黑的高頭大馬上,路過了身側。

    「有趣,三個凡人入了鬼市,居然沒有被鬼物吞**血」,那高大身影所過之處,蛇蟲狐鼠和一干鬼物瞬間閃避一空,竟是連靠近都不敢靠近。

    「嗯,季赳道人留了一道符印?難怪鬼怪不敢吞吃」,那人哈哈大笑,「可惜,那符印只能維持半個時辰,果然是季赳道人一向作派,凡事留一線,若是不能在半個時辰內走出鬼市,此地就是你們三人一命歸西的所在。」

    半個時辰?!余羽滿頭大汗,奮力往前跑著。

    「余,余小弟,你還是自己走吧,帶著我只是累贅,若是余兄弟能走出此地,還望能替我把小靜……」呂晚哀求。

    「閉嘴」,余羽忽然毛髮聳立。

    只見霧氣中,一雙亮晶晶的碩大無比的燈籠閃著黃色的瞳光,瞬間由地面升上了半空,離地足有幾百丈高。

    模模糊糊的霧氣掩蓋下,仍可見一條巨大無比的軀體,盤旋圍繞。

    那竟是一條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龐大巨蛇。

    余羽有一種直覺,在這條巨蛇面前,渾身隱藏在盔甲下的那人所說的,季赳道人留下的符印,怕是沒有什麼作用。

    咬著牙,余羽驀然轉身,又朝著反方向疾奔。

    不能絕望,不能放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2
第二十二章 大掠奪

    不放棄,不拋棄!

    余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扮演一回這樣的角色。

    咬著牙,口腔內滿是咸澀的滋味。

    他不是絕情絕性能夠毫不猶豫作出對自己最有利決斷的那一類人,但也不是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的那一類人。

    他知道放棄呂晚母女才是最理性的選擇,但不知為何,此刻就是無法放棄。

    「小哥哥……」

    那嬌軟的叫聲,在心裡迴響。

    泥煤,真是虧大了,說不定連命也要搭進去了……

    奔跑中,忽然一個念頭閃出:銅錢!

    找書社投稿時,他曾經用銅錢卜算過方向,此刻,如何找尋脫離鬼市的出口,似乎,也是指出方向。

    心中湧現狂喜。

    停下腳步,劇烈喘息,心神瞬間沉入了識海。

    一枚銅錢,不,銀錢,正安靜地躺臥。

    轟隆隆,身後傳來一陣建築倒塌的響動,霧氣中,兩隻巨大的燈籠,緩緩往這邊移動。

    點開了菜單欄中的卦算欄目,又閃電般點選了掛算中的卜算一欄,回想著當日卜算投稿方向時,心中存念卜算的狀態,默念下步往何處走為宜,一個提示驀然跳出:消耗錢主氣運值五分,是否開始卜算?

    升級後,似乎和以前的每日一卦有點不一樣了,以前是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卜算了就直接把氣運值扣了,這次倒是給了他選擇是或否的機會。

    在識海中浮現的「同意」按鈕上一點,眼前忽然跳閃出了一個光幕,如同遊戲中的小地圖,幾個紅點閃爍,一條線連著箭頭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我了個擦,還剩多少時間?粗略估算了一下,余羽趕緊夾起兩人,按照眼前跳閃的光幕中的路線飛快跑動。

    嘶……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身後傳來,整個人身形一頓,幸虧手中還提著兩個人,份量不輕,沒有被吸得飛起半空,只是歪斜著倒退了幾步。

    回頭一看,霧氣中兩盞巨大的黃色燈籠忽隱忽現,茫茫的霧氣,卻像是碰上了龍卷,往一張巨大的嘴中衝入。

    亡魂大冒,那條龐大到根本望不見尾巴的巨蛇,赫然緩緩往這邊游了過來。

    砰,歪斜的身軀撞上了一個攤子,攤主是只人立的碩大老鼠,足有大半個人高,在巨蛇張嘴吸氣的強烈氣流捲扯下,兩隻爪子正緊緊握住深深插入地面的一根鐵管。

    「呀呀呀,巴蛇,巴蛇怎麼動了,天吶,它都睡了上千年了,我得快跑,鬼王大人也不是巴蛇對手。」那隻老鼠口中竟然說著人話。

    原來那條巨蛇叫巴蛇,聽起來怎麼像是前世神話傳說裡的巨蛇的名字,余羽心念閃過,後背已經撞上了鐵管,攤子上的家什早已經被吸力扯光,只剩下幾根鐵管還在地上立著。

    老鼠緊握鐵管的爪子剛剛對著余羽後背,頓時被撞了開去,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跌跌撞撞一路翻滾著往後飛去。

    不好意思,真是抱歉,余羽靠著鐵管勉強站穩,為老鼠默哀了幾息,步履蹣跚地頂著強大吸力往前邁進。

    身體中的內氣急速流轉,玄妙的感應再度來臨,兩隻腳的十根腳趾牢牢抓地,全身每一塊肌肉都運轉起來,一步一步往前。

    漸漸地,他的眼前只剩下光幕中的路線,忘記了一切,也聽不見呂晚和呂小靜的叫喊,只是一步一步,照著路線行進。

    所有的精神意念都隱藏到了體內,一腳往前,一腳踏後,速度越來越快,那強烈的吸扯之力,竟似慢慢減輕了。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背後吸力忽地一輕。

    就在此時,他聽見了一個充滿憤怒的咆哮。

    巴蛇,你發瘋了!

    咆哮聲轟然如雷霆鳴響,鬼市中,天穹頂上一團巨大的黑霧凝成了人形。

    巨蛇尾巴輕甩,一座小山轟然倒塌,煙塵瀰漫,伸展在外的軀體足有數十里之長,尾部卻仍在一處山洞中。

    余羽臉色發白,張嘴吐出了一口血。

    咆哮聲不只震盪著耳膜,甚至直接在腦海中肆虐。

    不要多管,逃命要緊!

    余羽發力的腳掌收住了劇烈湧動的力道,輕輕踩地,雖然手中拎著兩個人,卻毫不費力,如同一根箭矢急躥,掠出一道殘影。

    靠,我竟然能跑的如此快!

    內收的精神意念再度復甦,余羽震驚地發現,自己一步跨出就有三四米的距離,正在地面上如奔馬般前衝。

    呂晚和呂小靜早已昏迷過去。

    群山之中,墳頭片片,螢火升騰,綠芒閃爍,夜間的風迎面刮來,帶著屍骨腐朽的氣味。

    終於逃出了鬼市!

    余羽在空曠的山道上飛奔,有股巨大的喜悅,能夠活著真好!

    隨風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裝進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遠航……

    就在這一刻,他很想放聲高歌。

    一路飛奔,脫離了山脈,進入了街巷,人聲隱約,直到遠遠地望見了旅館,才緩緩停下腳步,渾身衣服早已濕透。

    識海中忽然動了一下。

    余羽趕緊查看。

    一行大大的提示金光閃閃:錢主完成氣運值掠奪+10;錢主完成氣運值掠奪+300!

    我X,氣運值掠奪+10倒也算了,後面的+300怎麼回事?余羽又驚又喜,費盡全力逃出生天的驚懼都消散了。

    趕緊點開銀錢,在成就一欄中拉開列表一看,果然有詳細介紹:從鬼市中成功脫身,打破陰土陽世之隔,完成氣運值掠奪+10;引發上古異獸巴蛇與陰土鬼王摩訶之爭,小幅變化陰土氣運,完成氣運值掠奪+300。

    ……

    床榻上,幾個女子嬌嫩的軀體上滿是青紫色的淤痕,早已沒有了氣息。

    一個二十不到的俊俏青年,面色慘白,赤裸裸地對著鏡子,兩個侍女戰戰兢兢地在邊上服侍穿衣。

    等穿上了寬袍,青年拍了拍手掌,兩名侍女如蒙大赦,低頭倒退,急急出了房間。

    幾個英俊的少年,穿著雪白的袍服,很快收拾好了房中的一切,滿身青紫的幾具妙齡少女的軀體,也隨之消失不見。

    青年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很有幾分精神病人似的邪魅。

    對著緩步走進房間的中年文士,他說:「那兩個女人又逃脫了,還有一隻小蟲子。」

    中年文士微微皺眉,原本想勸說幾句,又忍住了,顧家觀風使顧尋愛子,縱然是顧家和顧尋同輩的主脈掌權者中,也沒有幾個敢肆意呵斥的。

    「四月十七鬼門開,觀龍城的鬼市有摩訶鬼王鎮壓,能聯通陰陽兩界,我買通了一隻人面鼠,又設計由人帶著他們投宿鬼市邊的那座旅館,還在幾人身上下了鬼咒,鬼市一開,自能引動他們入內,抓住兩個女人和那隻壞我好事的小蟲子,不過是一樁區區小事,沒想到居然出了意外。」

    中年文士靜靜聽著,說:「如今武道大賽即將舉辦,恐怕不宜……」

    「呵呵呵」,青年病態狂笑,「什麼武道大賽,顧家難道還怕了海州道學聯盟?」

    中年文士伸手指天:「宗門在上,就算是世家大族,亦要遵循規矩。」

    他正色道:「顧少,觀風使大人在族中亦非沒有敵手,如今正值唐家十七少大肆問罪,大人那邊也有壓力,不過是兩個女子,錯過風頭,使點手段……」

    顧正超再一次打斷了話:「我不管,唐十七當面羞辱我忍了,但那隻蟲子不夠是個平民子弟,居然敢壞我興致,若不滅殺,怎能消我心頭之火。」

    中年文士無奈嘆息,問:「顧少意下如何?」

    「那隻蟲子已經報名了武道大賽」,顧正超嘴角微張,輕聲細語,「我要族中派人參賽,先廢了他的修行,等他沒有了絲毫價值,再把他捉來,我要當著那隻蟲子的面,好好玩弄兩個女人,再將他的皮肉,一刀一刀切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2
第二十三章 武道推演

    陰森森的旅館,半夜裡似乎有人在走廊上踢踏踢踏地走動,迷迷糊糊中余羽睡了一晚,倒也沒有發生別的。

    雖然永久性扣減了五點氣運值,從十八點氣運值掉到了十三點,但隨後卻掠奪了三百十點氣運值,一下子就增加到了三百二十三點,簡直是氣運滔天,怎麼可能再出現蹬被子、撞床角這種事。

    第二天余羽和呂晚母女就趕緊離開。

    呂小靜真的安靜了。

    余羽卻有點頭痛,不管走到哪裡,呂小靜都喜歡跟著。

    吃飯跟著,走路跟著,可泥煤的連上廁所都要跟著算怎麼回事?小妹妹,你年紀再小也是女的啊,跟著個男的往男廁所跑,就算你會隱身術,保證不讓別的男人見到,可小哥哥我憋在肚子裡的水也排不出來啊。

    余羽記得以前,自己在鄉鎮裡,上個廁所邊上要是有人,也得醞釀一陣才能舒爽地放空人身,要是邊上還站著個女的,好奇地盯著自己噓噓,膀胱怕是也要憋壞的!

    幾次三番下來,余羽已經無語了,看著安靜若雞的呂小靜,只能下狠手了,啪啪啪打了幾下屁股,在呂晚心痛的眼神中,終於脫離了呂小靜抓著衣服的魔掌……

    走出廁所後,舒爽萬分,人生的境界似乎都提升了不只一層,然後,他就在廁所門口,對上了呂小靜委屈的眼神,整個人一下子又不好了。

    難道是自己氣運值太高了,魅力值跟著一路狂飆,導致呂小靜見了自己就好像見到了親爹?

    余羽有點捉摸不透。

    在觀龍城離武道大賽舉辦地不遠處,余羽總算找好了旅館,吸取了上次教訓,他咬牙定了一間上等客房,標價每天兩百八。

    呂晚終於帶著呂小靜走了。

    觀龍城據說有她的親戚,可是余羽覺得這親戚也不像有多親,否則何必找一家偏僻的旅館住下,昨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去親戚家。

    臨走前,余羽硬塞了一千錢給呂晚,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過的,這次呂晚倒是沒怎麼推拒。

    看著呂晚帶著呂小靜走遠,看著呂小靜哭紅了眼,余羽有點心軟,最後還是沒有挽留小靜靜。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偶然相遇,如同兩條平行線忽然有了交集,但注定要沿著各自的軌跡穿越漫長的歲月,他是要在修行路上艱辛跋涉的,身後隨時隨地跟著一個小拖油瓶算怎麼回事?

    呂晚沒說,余羽也一直沒問,所以直到分別,余羽也不知道呂晚和呂小靜兩母女為何相依為命,呂小靜的老爹去了哪裡,呂晚身上到底有什麼故事。

    問了如何呢?

    隨著武道大賽日益臨近,觀龍城逐漸「熱鬧」起來,來自中城和各大衛城的少年們,一天比一天多。

    相比其他各州,海州的道學聯盟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舉辦武道大賽了,如今一下子點燃了少年熱血。

    余羽也沉浸在這氣氛裡,每天早出晚歸,白天到收費的武館中修煉武道,晚上則觀想自身。

    剩下來的時間,除了寫書就是琢磨如何開創流行音樂這一流派用來賺取氣運值。

    這幾天裡,他也終於有了充足的氣運值來好好研究一番用途,從銅錢升級到銀錢後,礙於氣運值只有十八點,余羽輕易不敢嘗試卜算、推演。

    卜算就不說了,消耗永久性或當日氣運值卜算自身某事,升級到銀錢後,雖然還是只斷自身不涉其他,但「只斷自身」的範圍廣了,所謂的「不涉其他」影響值降低了,最讓余羽欣喜的卻是推演功能。

    沒有升級前,銅錢的每日一卦其實融合了卜算和推演,那時就修改過一次天河落星圖觀想時的氣脈運行線路,花了他三點永久性的氣運值。

    但如今,當余羽的心神沉入識海,點開推演功能,就見有兩行大字熠熠生輝。

    推演三十六種基礎武道之第九武道!

    推演一十八種基礎觀想法之天河落星圖!

    意念一動,余羽選擇了推演第九武道,武道大賽當前,武道三重的修為,在一般道學中雖然也算是佼佼者,畢竟不是最頂尖的那一類,雖然自己還掌握了武道真意,到底在對戰中能不能夠借此壓倒對手,仍是個疑問。

    腦海中傳來提示:本次推演有三種選擇,第一,消耗氣運值五點,推演第九武道至二流武道,推算成功率五成;第二,消耗氣運值九點,推演第九武道至二流武道,推算成功率十成;第三,消耗氣運值十五點,推演第九武道至一流武道,推算成功率一成。

    氣運值太珍貴,來的也很艱難,雖然暴富了一把,余羽可不敢隨便亂用,他還記得四個功能選項中,改命那一欄還有個冷冰冰的提示:錢主氣運值低於一千點,改命功能凍結。

    也就是說,要想啟動所有功能,自身氣運值必須達到一千點以上。

    如果沒有見識過銅錢或銀錢的「牛逼」,什麼改命不改命的,也隨便了,但在銅錢幾次三番展露了神妙後,對於改命功能,余羽充滿了極大的期待。

    改命,顧名思義,難道是直接修改自己的命運走向?

    沉思了片刻,余羽不敢對第一種推演抱有任何期待,推演成功率五成,不算低,但要是失敗了就白白浪費了五點氣運值,如果連續失敗兩次、三次呢?

    就好像擲骰子,每一次擲出六點的幾率都是六分之一,但擲個十次,都不一定能擲出六點,幾率只有在較大樣本的前提下,才能體現,比如擲個幾千上萬次,或許你前幾十把都沒有擲出一次六點,但後面可能連著擲出六點。

    第三種因為同樣的原因不作考慮,雖然一流武道對余羽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選定離手,識海中提示扣減了九點氣運值:銀錢正在推演中,請錢主靜靜等候!

    又是似曾相識的提醒,余羽轉而嘗試推演天河落星圖。

    提示再度出現:本次推演有兩種選擇,第一,消耗氣運值二十五點,推演天河落星圖觀想法至無損版,因錢主未瞭解其餘觀想法,本次推算成功率三成;第二,消耗氣運值十八點,推演天河落星圖觀想法至改良版,推算成功率六成。

    「我對其他功法的瞭解還牽涉到推演成功率?」余羽怔了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是了,第九武道不過是三流武學,推演能夠一舉推至二流武道,或許也和自己前一段連日和凌星漢對戰有關,在對戰中熟悉了第六武道,給武道推演增加了「推演資料」。

    推演,不是無根之水。

    那麼,如果和多個修煉不同武道的人對戰,修煉不同武道秘法和觀想心法,是否就能大幅提高推演成功率?

    甚至,武道功法能夠推演至一流功法,若有足夠的對其他多種武道功法的瞭解,能否推演至頂級功法?

    和武道功法相同,觀想心法能夠推演至改良版和無損版,能不能融合其他觀想心法的奧妙……

    各種奇思妙想在腦海中湧現。

    余羽輕輕敲著手指。

    若是真相如自己推測,那麼未來的修行之路,似乎已經敞開了一扇大門。

    未來,我能走到哪步?

    余羽在心中自問。

    老余老賣房治病的沒有選擇,選拔賽三人名單中唯一一個落選懸劍閣的苦悶鬱結,週遭同學的冷漠諷刺,蒸汽機車上唐十七的肆無忌憚,鬼市中拚命逃亡的無可奈何……

    如此種種,催生出的許多負面情緒,猶如春日積雪,在陽光下溶化。

    不用自欺欺人說什麼「我前世今生加起來有著四十多歲的閱歷,早已看淡世事」,七八十歲快要進墳墓的都還沒看淡生死呢,九十多歲還要討老婆呢,一點點小事都能糾結大半輩子呢,佛門高僧都要跳腳打人呢,哪裡來的「覺悟」看淡了世間榮辱歲月滄桑?

    想要讓過往的悲催煙消雲散,只有兩條路,第一條路就是心如死灰反正這輩子也就那樣了活是活得沒意思了但死又不想死,第二條路就是走自己的路讓對你不屑一顧的人無路可走,等你平步青雲走上人生巔峰再看碌碌眾生只能仰望,自然能將從前遭受的種種化作過眼煙雲不縈於懷!

    余羽覺得,自己就看見了這樣的一條通天大路。

    如今的自己,就是一隻即將跳出井底的青蛙,已經能夠見到井口外的天空的顏色,不需多久,再不用忍受那些井底小蛙們的譏笑、嘲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2
第二十四章 天眼通

    暖風襲襲,吹人欲醉。

    都說人間四月芳菲天,余羽在旅館樓頂閒坐,也覺得滿目春色遮不住。

    夕陽還未下山,將眼前的景物都染成了淡淡暖色。

    辛苦的修煉中,時日如飛滾的車輪,滾了一圈就是一天,再滾一圈又是一天。

    四月二十一日,離武道大賽還有三天。

    識海中終於傳來了讓他驚喜暗爽的動靜。

    心神沉入識海,就見一行提示「武道推演已完成,請錢主簽收」。

    又不是快遞,簽收什麼?還沒等余羽點開推演一欄,「咣」的一個提示音,心神立刻被震離了識海。

    「請簽收」,跟著又是一個提示音。

    夕陽下,暖風中,滿目的暈紅裡,突然跳閃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寶箱,彷彿手游中物品欄裡撿拾到的貨色,在眼前晃蕩。

    搞得真像是簽收快遞,余羽試著用意念打開。

    一次,沒有動靜。

    兩次,還是沒有動靜……

    泥煤,還打不開了?!

    忍不住用手一抓,嗯,抓到了,實實在在的抓到實物的感覺,有點沉,有點冷。

    到手瞬間,寶箱閃爍著化成了光點四散,只剩下手中一團琥珀般的紅光。

    紅光驟然從掌心中飛出,鑽進了眉心。

    兩眼中間處,鼓鼓脹脹。跟著,腦海中突然多了點東西。

    「請錢主為新生武道命名。」又是一個提示音。

    略有些牙疼,最討厭取名字了,「就叫第三十七武道吧」,余羽實在想不出好名字。

    「此武道為錢主未來一切武道修行之根本,確定命名為第三十七武道?」

    虎軀微微一震,推演出的武道竟然就是未來的唯一根本武道?

    如此重要的東西,豈能隨便命名!

    余羽果斷用意念表示「確定」。

    腦海中有驚雷炸響,一股股的信息湧入,粗暴到簡直要將他的腦袋撕裂。

    旅館樓頂之上,余羽一招一式演示著新命名的第三十七武道,不用多想,不用多記,腦海中的信息一旦湧入,就如從小苦練的已經融合進肌肉記憶的技能。

    皮膚毛孔中汗水滴滴滲出,渾身經脈酸癢刺痛,那是內氣運行線路改變引發的不適,原本內氣不曾運行的許多經脈被開拓,部分經脈則得到了更大刺激變寬變厚……

    武道有武道的內氣運行線路,那是運力發力所需,觀想法有觀想法的內氣運行線路,那是催生氣感、孕育內氣所需,兩者並不衝突。

    隨著各路招數一遍一遍演練,余羽只覺得渾身氣血奔騰,發力時內氣運行線路越來越是順暢,每一分內氣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利用,而非像從前一般,一拳擊出時,內氣在體內經脈流轉時就耗費了幾成。

    武道修煉完畢,余羽渾身都是汗水,再看腳下,一大灘的水跡,活像是一桶水倒在了地面。

    脫下衣服絞乾,轉頭四顧,忽然望見對面一座建築中,有人開了窗對著這邊指指點點,頓時嫩臉微紅,一溜煙地進了樓道。

    推演了武道,氣運值還剩下三百一十四點。

    至於天河落星圖,開玩笑,余羽如此精打細算的人,怎麼捨得為了個百分之六十的幾率,浪費十八點氣運值去賭能夠推演出天河落星圖改良版。

    如果實在沒辦法,自然可以賭一波,明明多修煉幾種觀想法就能提高推演成功幾率,甚至可以「爆」出升級版、精英版等各種高級版本,還要花十八點去賭,余羽覺得自己智商很正常,下不了手點選推演。

    換好衣服,余羽渾身舒暢,聚攏意念,眉心處突突跳動了幾下,隱約有「波」的一個輕響,只有自己能夠聽見。

    視野馬上出現了變化。

    環視房間,還是很乾淨寬敞,角落裡陰暗的所在,卻有一絲絲的黑氣,很細很淡,再看自己身上,凝視許久,才能發現,隱約有淡到無法用肉眼捕捉的灰色線絲滲出。

    肉眼不能見,但眉心處的「第三隻眼」可見。

    鬼市中,季赳道人揮手一拂,自己兩眼酸澀,眉心刺痛,彷彿打開了「第三隻眼」,見到了鬼市的真正模樣。

    出來後,余羽問過呂晚母女,兩人只見到了吃麵攤子上的鬼物,被余羽拉著抱著在街上狂奔時,景象仍是一片繁華熱鬧,直到霧氣被巴蛇吸光,才驚覺竟是在荒墳堆裡。

    余羽不同,麵攤子上所見的景象,顯是季赳道人施法破除了幻象,但此後街面上所見,則是季赳道人助他開了「天眼」。

    乍然擁有了彷彿「小神通」一般的技能點,余羽自是忍不住時常要用上一用,幾日下來,也算是摸索了不少經驗。

    「天眼」不能在光線強烈的地方動用。

    注意,是絕對不能在光線強烈的地方動用,比如日頭照射下,余羽試過一次,唯一一次,印象非常深刻,一剎那,他感覺自己的眼睛要瞎了,好比對著瞪著眼睛直視近在咫尺的閃光彈,那滋味非常酸爽。

    此後整整一天,他的腦袋像是被人拿著伐樹的斧子砍了一下,左邊疼完右邊疼,一夜都沒有闔眼。

    第二次開啟天眼,是在旅館的房間內,就發現了幾條若有若無的灰線。

    第三次則是在一處幽深巷角,看了看一處無人空屋,余羽拔腳就走,他見到了一個伸著長長舌頭、七竅流血、兩隻白眼球凸出眼眶外的女人,穿著一身紅衣裳,從半掩半開的門扉後,靜靜地看著自己,臉上似乎還帶著溫柔的笑。

    接下來的幾次,他發現旅館房間內的灰線顏色逐漸加深,變成了黑色,自己的身上,隱約有灰氣鑽出,半夜裡,睡得迷糊的時候,聽見了房門把守輕輕轉動。

    第二天起來一看,門外留著兩隻很淡的腳印。

    余羽毛骨悚然。

    一個猜測逐漸在他心裡出現:怕是身上中了什麼邪咒!否則,天眼狀態下,身上為何會有灰氣湧出,房間陰暗角落裡的灰線怎麼會變成黑色?

    再仔細一想,為何那天走出旅館,無緣無故地,只是順著街巷找尋吃飯的地方,結果竟然入了鬼市?

    陰陽有隔,若是隨便都能進出鬼市,怕是那座旅館早就沒有一個人住了。

    有人做了手腳……答案呼之慾出。

    拿出虛境儀,余羽進入了山野閒居,這還是他下了蒸汽機車後,頭一次進入虛境。

    山野閒居中有「關注」功能,他互相關注的有五個好友,其中一個就是蜀海有粥。

    大家年齡相近(雖說余羽心理年齡較大,但身體年齡很小),也算是有共同話題,比如武道修煉,比如觀想進度,差不多水平的往往才能聊到一處。

    一見余羽「機靈小道童」的畫像在關注列表中亮起,蜀海有粥馬上發過來了一條私信。

    「終於上線了!」

    「什麼事?」余羽在山野閒居中的風格向來和風趣、逗逼、機智相聯繫,「想哥哥了?」

    「呸,誰大誰小還不一定」,蜀海有粥回道,「這幾天怎麼不上線?」

    余羽「發明」的各種新潮詞彙總是很容易流傳,蜀海有粥就活學活用得很快。

    「唉,別提了,一劍光寒問了我好幾次你的信息,我都要被煩死了,話說,你是不是真的掌握了武道真意,不然像一劍光寒這樣的宗門中人,沒道理連著幾天逼問一個道學學生的信息。」蜀海有粥嘆苦說。

    「對啊,早跟你說了哥哥我是本界不世出的修行天才,什麼武道真意五感通明,不過是區區小菜一碟。」

    私信提示又來,點開一看,這次卻是雪海無邊:「你參加不參加海州武道大賽?」

    「參加」,余羽回了個信息,雪海無邊也是道學的學生,但他的距離很近,就在海州第一道學,算是虛境中的同城好友。

    「報上真名」,雪海無邊說,「我也報名參賽了,第一道學五級八班曹雪明。」

    「你想線下約架?」余羽回答,「來啊,互相傷害啊,第三道學六級三班,余羽,歡迎來戰。」

    「欠扁啊你,別看你年紀大一歲,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年齡越大輸得越慘,小心到時懷疑人生。」雪海無邊戰意很足。

    閒扯了幾句,余羽在虛空「聊天室」中發佈了問題:萬分緊急,關係本道童身家性命,近幾日連連撞鬼,開天眼發現身上有灰氣縈繞……

    「咚」,一聲私信提醒。

    點開一看,竟是一劍光寒申請「互相關注」,點擊同意,馬上就傳來了三個字:詳細說。

    簡短有力,極度切合劍修廢話不多不爽拔劍的身份定位。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3
第二十五章 一劍光寒

    自從上次在山野閒居提問感應入微和五感通明後,自己在罈子裡的地位似乎急劇躥升,猶如風口浪尖的豬飛上了天空。

    余羽感嘆,怪不得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啊,以前剛剛發現山野閒居時,進了後提問根本無人搭理,若不是靠著加足了賣萌技能點,說不定很快就被人一腳踢出。

    組織一下語言,想了想,也沒什麼好遮掩的,就從在蒸汽機車上和顧正超買通了唐家的人說起,一路講了入鬼市直到近幾日一開天眼發現自己常常撞鬼的經歷。

    簡化了一下,只說了大概,即便如此,也發了幾百個字。

    一劍光寒沉默了良久。

    余羽正略感失望,突然就收到了幾個字的私信:報上地址,我在觀龍城。

    隨著余羽報上旅館名。

    相距三十幾里外的一處普通民居中,令冬寒扯掉了虛境儀,兩眼冷光四射:「小子,希望你是真的感應入微五感通明,囉里囉嗦一大堆,真是煩人。」

    對著滿眼的文字,令冬寒有種密集症恐懼,就好像在各類密境中遇見了蟲群,殺是照殺,可渾身汗毛倒豎。

    所以,他只看了一小半。

    劍光忽閃,整個身軀彷彿化成了虹光,與劍光相合,扶搖直上天穹,瞬息間橫掠了小半個觀龍城。

    城中道府署衙,一個道官抬頭望見橫空而過的劍修遁光,猛然皺眉,大喝:「前十日城中已發佈禁空令,何人膽敢仗劍橫空?」

    聲音凝成一線,暗藏雷鳴之聲,若是接收者修為不夠,馬上就是耳膜震碎七竅流血的下場。

    「拔劍宗令冬寒」,半空中,令冬寒遁光消散,化出人形,眉眼冷厲,面容如冰,揮手一斬,「聒噪!」

    聲音同樣凝成一線,毫無半絲外洩。

    道府署衙中的道官,猛然往後跌步,耳中似有黃鐘大呂敲響,渾身氣血沸騰,臉上連著掠過幾道紅霞。

    呲,極輕微的破空聲,空中一道劍氣下落,在道官身前幾步外,劃了一條縫隙,縫隙極窄,只一條線,由頭到尾,深淺、粗細毫無變化。

    道官面色大變:「一劍光寒!」

    半空中令冬寒重新身與劍合,連人帶劍化成一道虹光,飛落一座旅館門前。

    「機靈小道童!」

    一聲大呼,滿樓皆驚,卻無一人敢多說半句。

    余羽在虛境中正和後一劍光寒一步申請「互相關注」的朝暮開聊,忽聽旅館外一聲震喝,連忙回了兩字「回聊」,脫下虛境儀,暗道:莫非是一劍光寒來了!

    從自己報上地址到如今,不過短短一分鐘不到,對方竟趕了過來?!什麼速度?!

    「來了,來了」,口中大叫,匆匆出門下樓。

    到了門口,就見一個身形修長筆直如直插地上的利劍,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極為俊美的男子,說不上具體年紀,既像是二十來歲,又像是三十幾歲,若說是四十來歲也可以,兩眼中冷電閃射,直直盯著自己。

    一瞬間,心臟停止了一拍跳動,被那眼神籠罩,彷彿渾身赤裸裸地站在了冰天雪地,渾身發緊,一粒粒的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這是種什麼樣的眼神?

    像劍,兩面開刃,像冰,寒意刺骨。

    說實話,兩世人加起來,余羽也沒有見過如此冷厲的眼神,前世在體制中,面對面見過到基層調研的高官大佬,的確有股讓人坐立不安的上位者氣勢,但余羽覺得,很大部分是因為上下高低有別帶來的壓制。

    而面前這位,兩眼一掃,就彷彿有雷霆在眸子中生滅。

    略微遲疑,余羽嘴唇微張。

    「去你房間。」

    俊美如邪靈的男子悠然邁步,超過了余羽。

    「哎,你是一劍光寒道友?」余羽完全沒有跟上對方反應。

    對方點頭,聲音卻冰冷如鐵:「我是拔劍宗傳法者令冬寒,一劍光寒,不過是虛境中的稱呼,亦非你的道友。」

    拔劍宗?那是什麼宗門?余羽見識不廣,還真沒聽過拔劍宗的名號,問:「也算是修行宗門?」

    在前行走的令冬寒步伐一滯:「宗門。」

    「那傳法者又是什麼名堂?」余羽緊跟著問。

    令冬寒深深吸氣,壓抑住了胸中燃燒的火勢:「招選宗門修行種子,積薪傳火,延續宗門。」

    余羽聽懂了,原來是相當於大學裡招生辦的幹活。

    很有油水的部門吶,前世記得爆出過新聞,國內某頂尖學府自主招生,該校招生辦主任貪腐上億。

    令冬寒緩步進了房間,大袖一拂,室內頓時掛起了風,無數暗角中的灰塵飄飄揚揚,凝成一股,隨風吹出窗外。

    「坐」,伸手示意余羽坐下。

    到底我是客人還是你是客人,面對如此強勢的宗門傳法者,余羽只在心底吐槽一句,沒有多話,乖乖坐下。

    「道……哦,令前輩,不知您是否能看出在,在下身上有何狀況?」余羽最關切的就是身上的灰色氣絲和莫名其妙接二連三撞鬼。

    「無須拘束,你我之間非師徒也非同門,稱我一聲令道長即可」,令冬寒往袖中一撈,拿出了兩個杯盞和兩根野茶,一根一盞。

    輕叱一聲,就見頭頂不遠處忽然落下一股細細的清泉,水質晶瑩剔透,冒著騰騰熱氣,滾落盞內,直到盞中滿了八分消失不見。

    伸指輕彈,茶盞碗壁有如金鐵交擊,在空中緩緩飛移,落到余羽手中。

    一滴茶水未漾,盞中水色深碧,還未入口,用鼻輕嗅,就有幾絲春日山野草木混合山花的奇異香氣撲鼻而來。

    「此乃我自制山茶,采自浮雲峰上千刃絕壁處的五百年老茶樹,久受天地靈氣交感孕育。」令冬寒神色淡然說著。

    真是不裝逼不成活……余羽暗自感嘆,高端修士果然是錦衣玉食,縱然在吃食起居上不多費心思,享用的也是許多身家豪富者無法相比的。

    茶水熱氣蒸騰,輕吹一口,觸唇卻是不冷不熱,只喝了一口就覺滿口清香,整個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好茶。」兩個字忍不住從嘴裡吐出。

    胸腹中一股暖融融的氣息流轉,所到之處,經脈骨骼彷彿沐浴在陽光下,身體每一部位傳來的都是懶洋洋昏昏欲睡的信號,腦海中的精神卻格外清醒,並且銳利。

    很難找到什麼詞語形容,的確就是銳利,思維運轉速度比平常快了近一倍,時間的流速都「慢」了下來,眼中所見自身動作,運轉格外緩慢,身體跟不上意念。

    平常忽略的細節,逐漸清晰豐滿,比如看見一枚樹葉,視線捕捉到的信號反饋到腦海中,原本只有顏色、大小、形狀等粗略的印象,如今每一根葉脈、每一處葉子邊緣的鋸齒、每一分葉面上相近顏色的過渡變化,都一一呈現在了腦中。

    然後,余羽感覺到了肩膀上有一塊很小的地方,似乎只有指甲大小,隱隱有麻痺感。

    「引動氣流往不適處。」令冬寒悠然喝茶,並不打算插手,「若是你凝成了感應入微的武道真意,去除身上沾染的邪物,不過小事一樁。」

    這是在考驗我是否真的掌握了武道真意?余羽恍然。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3
第二十六章 入我劍宗

    人和人之間,還有沒有基本的信任了?

    想要確認是否凝聚了武道真意,築就了五感通明的道基,直接問就行了!

    身上能引得自己撞鬼的隱患,想想就不是簡單的貨色,就因為什麼感應入微者能夠引動氣流去除隱患,居然任由自己動手,連一點幫助都不肯給?!

    余羽很悲哀:世間如此冷漠現實,說好的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呢?

    心神一息間沉靜下來。

    感應中,胸腹間的氣流猶如一點點的火氣匯聚。

    走一個吧,他用意念對火氣團發號命令。

    火氣團在胸腹中沉沉浮浮,頑固堅守陣地。

    再不動就發火了啊!火氣團還是無視。

    余羽終於狠下了心,意念彷彿化成了一隻隻的小手,抓住了火氣團。

    隨著胸腹中的暖流往四處散發,麻痺處驟然發癢。

    一道灰氣從肩上撲出。

    對面端坐的令冬寒豎起一指,沒有絲毫多餘動作,那股灰氣就到了他的指尖,凝成一個小小的灰球。

    泥煤,余羽心頭微寒,身上果然有異物。

    「果然是武道真意感應入微」,令冬寒捏著指間灰球。

    余羽仔細回想,異常從入鬼市開始直到如今,那灰球應是從蒸汽機車下來後到入住旅館前沾染。

    一幕幕的景像在眼前浮現。

    「想起是在哪裡中了手腳?」

    一個中等身材三十來歲年紀的男子形象,滑過腦海。

    那日在蒸汽機車上被唐十七重重拍了幾下肩膀,但對方毫無理由下手,下了蒸汽機車後,坐上一輛油氣車,下車付錢時,那三十來歲的司機卻在他肩上拍了拍。

    如今想來,司機拍肩乘客,從動作難度係數而言頗為講究技巧,需要在前排駕駛位上轉過大半個身,向前探腰,竭力伸長手臂,才能夠到他的肩,如此動作毫無必要,但那時自己也未留意。

    從在蒸汽機車中與幾個檢票的大漢衝突開始,直到進入鬼市,再到如今種種異像,一條完整的線串聯起來。

    顧正超!

    一個名字跳了出來。

    余羽記得,蒸汽機車上唐十七曾說顧正超是海州十大世家之一的顧家主脈,觀風使顧尋第五子,還評價此人「陰狠毒辣,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最喜歡躲在暗處像隻老鼠般算計」。

    蒸汽機車上顧正超買通的唐家的人定然不只那幾個,自己打亂了對方謀劃,陰差陽錯救下了呂晚母女,洩露到了顧正超耳中,誘發了對方睚眥必報的天賦屬性。

    只是明明派出幾個武道高手就能解決的事,偏偏喜歡做一番手腳,繞來繞去繞了好幾個圈子,自以為很有手段,偏偏反讓余羽和呂晚母女逃脫了一場劫難,余羽不知是該慶幸自己運氣好還是對方腦子有病。

    「波」,兩隻輕捏,指間灰球煙消雲散。

    「縱然知道是誰害你」,令冬寒嘴角露出耿直冷笑,「你能如何?」

    「鬼咒雖威力不大,用處卻妙,善能勾引鬼物近身,中咒者,往往在不知不覺中陷入陰土鬼蜮,被邪物害了性命。」

    特麼的,僅僅因為自己阻攔了對方買通的人下手強搶婦女,就要被害了性命!

    一股戾氣混著從所未有的怒火在胸中燃燒。

    前世今生加起來,余羽從來未曾如此憤怒過,若是對方當面,恨不得捅上七八刀。

    前世在KTV中拿起酒瓶怒砸季賢文,若說憤怒,並沒有那麼多,情緒中大半倒是鄙夷不屑和鬱結。

    頭一次,余羽有了想要殺人的衝動。

    淡淡地看著對面少年胸膛起伏,令冬寒冷酷說:「憤怒,只有在自己具備讓憤怒對象消失的時候,才有意義,你的實力太弱,怒火只能矇蔽心靈,暴**躁。」

    呼出一口濁氣,余羽伸手拍打額頭:「老哥,我知道。」

    「老哥?」令冬寒的眼神很驚訝。

    「叫錯了,老兄。」

    余羽很無奈地說:「不要辣麼計較好不好,雖然你是高人,是前輩,是道長真修,可你是否能設身處地,站在一個前途遠大修行路上擁有無限可能的天才修行種子的角度,想一想差點就被一個小人害了性命,對修行界造成了巨大損失,那種心情,能理解嗎?」

    砰,掌中摩挲著的茶盞,瓷壁堅硬如鐵的東西,隨著令冬寒不自覺地握手,碎成了粉末。

    「我很欣賞你的厚顏無恥,若你能在未來修行路上做到自己所說的一半,我必為今日之事向你磕頭認錯。」

    令冬寒微微眯眼。

    一股強絕無比的壓力,驟然降臨。

    噗,余羽整個人以頭朝下四肢貼地的方式,被壓在了地上,身上彷彿加了座小山,連一根腳趾都動不了分毫。

    泥煤,自己果然沒有點上拍馬屁套近乎的天賦點。

    前世也是一樣。

    看著別人幾句話就能將領導拍得舒舒坦坦,彷彿一連吃了幾個人參果,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用盡千辛萬苦克服臉皮薄要面子的缺點,說上幾句好話,卻搞得被拍對象興致缺缺……

    一個明悟在心頭浮現:果然,這一世注定得靠實力取勝!

    身上壓力忽鬆,余羽猛地挺身站起。

    就在這時,一個淡淡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可願入我拔劍宗,修一身劍道,斬一切不平?」

    聲音直直敲入識海神魂深處,如同一把錘子,狠狠銘刻了一行字。

    「我……」

    願意兩字差點脫口而出,幸虧兩世為人,有著遠超這個年紀少年的自制力,到了嘴邊,硬生生忍住。

    「內院還是外院?」

    劍眉挑起,令冬寒微微一怔,從營造氣氛到激發少年心中不平、不忿、不甘之念,再到以神念震魂之法,在對方神魂中留下這一問。

    按照常規操作,眼前少年不是該馬上五體投地,跪求拜入宗門嗎?!

    哪怕是天生的修行種子,較一般少年有著更強的自我意志和判斷之力,絕大多數也不用走完整套流程就哭著喊著要入宗門了。

    至少,以前的傳法者的經驗總結裡,幾乎從無例外。

    莫非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對?

    或是眼前少年,神魂極為堅固,居然能夠抵消神念震魂之力對意志心靈的拷問?

    微微搖頭,暗道不可能,眼前的機靈小道童,十二歲之齡凝聚了武道真意感應入微,兼且五感通明築就了道基,固然算是難得一見的修行種子,但宗門歷史上,修行資質遠超於他的也不在少數,還未聽說過能夠抵禦超凡境修士神念震魂的。

    輕微的挫折感一閃而過,先前營造的氣勢卻消散了大半。

    略一沉吟,令冬寒開口說:「內院。」

    「弟子余羽願意,拜見師尊。」

    令冬寒愕然:一聽說是內院,居然變臉如此之快?

    就見余羽乾脆利落地拜倒在地,砰砰砰一連磕了三個響頭,抬頭笑道:「師尊,弟子這拜師禮沒錯吧?」

    令冬寒喉結聳動,有想要一掌拍死的衝動,澀聲說:「我不是你的師尊,身為傳法者,沒有自己率先招攬弟子的規矩。」

    忍不住,他又補充了一句:「況且我才四十二歲,已晉入超凡境煉心期,正是加緊修行的時候,怎會有收徒的打算。」

    「更何況,內院弟子雖已算是宗門真傳之列,但唯有其中出類拔萃者,才能拜入各大超凡境真人門下,號為親傳弟子。」不知道為什麼,令冬寒很想打擊面前少年。

    「無妨,拜入超凡境真人門下,成為親傳弟子,想來也不是很難。」余羽心態很好,沒有受到絲毫打擊。

    心中咚咚咚地跳動,驚喜莫名。

    參加武道大賽為什麼?

    為了一鳴驚人,打消此前被懸劍閣遣回道學和服毒輕生的惡劣影響,拜入修行宗門啊。

    余羽對門派的期待不高,也沒有挑選的餘地,若是在武道大賽前,有個小山門願意將他收入,他也早投了過去,可惜那時連個對他感興趣的小山門都沒有。

    人生的境遇,果然一半靠自己的奮鬥,一半靠歷史的進程啊!自己一個有著不光彩歷史的大齡修行預備役人士,怎麼就忽然間被收入了宗門內院呢?哪怕是外院,對不久前的自己來說,那也是很奢侈的夢想。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3
第二十七章 真傳弟子的第一件法衣

    「拜入超凡境真人門下,成為親傳弟子,想來也不是很難?」在心底將這話反覆念了數遍,令冬寒忍不住呵呵地笑。

    想來也不是很難,呵呵呵!

    呵,呵,呵,想,來,也,不,是,很,難!

    作為典型人帥話不多的超凡境劍修,令冬寒忽然很有傾訴的慾望。

    想要將自己幾十年的修行求道經歷,通過精準的提煉,濃縮成一碗勵志的心靈雞湯,灌進眼前黃口小兒的嘴裡,讓他知道有些時候,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進入內院後,從一般的內院真傳弟子熬到親傳弟子,僅僅一個字的差別,令冬寒用了三年,一千多個日子,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寒暑不輟,堅忍卓絕,用足可積滿幾個大缸的汗水,配合上等九品的根骨,再加上難得一見的悟性和極其少有的意志,熬成了一碗打動宗門長老的雞湯。

    如今,區區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連根骨資質都不知道幾品,不對,令冬寒想起來,山野閒居中余羽曾經透露過根骨上等三品。

    就那麼點資質,不過是凝聚了感應入微的武道真意,又築就了五感通明的道基,咦,他又想起,剛剛在山野閒居中余羽似乎說過已經開了天眼。

    哼,暫且就算他又有天眼已開的加成……

    令冬寒左思右想,前所未有地慎重思索衡量,忽然有些悲涼。

    不得不承認,似乎,的確,很有可能一進內院就受宗門長老青眼,說不定哪天就魚躍龍門,抹掉了真字,換上了親字。

    真真是好一碗毒雞湯,心頭隱隱作痛,令冬寒蕭索凝思:原來天資加汗水,居然還比不得別人命好!

    他又想起,什麼心靈雞湯毒雞湯,也是眼前小子在罈子裡發明創造的新詞,不知不覺,這等輕佻跳蕩的詞語,自己居然也用的熟極如流。

    令冬寒的臉皮微微發青,失去了言語的慾望,默默地教著余羽走完了入宗簡易流程。

    宗門傳法者有替宗門招收修行種子的重任,常常行走於外,若是碰上了合適人選,為防被其他宗門搶奪,有時不得不先下手為強,趕在還未將新收弟子送進宗門前,先完成收錄,這一套簡易流程乃是各大宗門在經歷了許多滄桑風雨後,不約而同推出的法寶。

    滴血,分念,在宗門銘牌上留下了印記,便算是完成了流程,很簡單,出門在外也沒什麼儀式好講究的。

    將銘牌納入懷中,又將弟子牌給了余羽,令冬寒想說些什麼,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

    余羽也鬆了口氣。

    弟子牌入手,那就大局已定。

    想了想,還是有東西要交代的,令冬寒面無表情地照本宣科:「入了宗門,要牢記本宗七規……內院弟子在宗門修行期間,若是有家人需要宗門照料,須得先行稟明,再由宗門安排遷居道場附近安置,入宗門前,可在家中多多陪伴父母至親,一個月內,務須到宗門報到,此為宗門內院真傳弟子護身法衣,結有七個符陣,可易形、辟火、辟水、辟塵,還有指路牌和破邪符、護身符、神行符等物……」

    余羽咋舌,驚嘆不已,想不到拔劍宗竟如此富有,剛剛成為內院弟子,就發了一大堆簡直連城的寶貝,尤其那件法衣,不但可以變化形狀款式顏色,還有保命的功能,更無須清洗。

    無須清洗實在是太讚了,如此寶貴的法衣,宗門也不可能每個弟子都發上個三五件,若是出門在外,髒了要洗,沒有穿的時候突然遭遇敵襲,豈非倒了大黴!

    當然,不用清洗更省去了自己動手,想想前世大學時,踢完球的髒襪子都能在床鋪底下發酵個十幾天,可見清洗衣物不是易事,實在恐怖如斯。

    余羽當場就脫了身上還有些厚重的衣服,直接穿上了法衣,簡單直接到根本不怕丟面子。

    衣服剛剛上身,意念一動,法衣上的易形符陣就已發動,上下延展伸縮,極其修身,渾身上下不冷不熱,竟還有寒暑不侵的功能。

    整件法衣好比一個法寶,那一排扣子都是原石,是發動各個符陣全力運轉的能源,法衣上還有一個聚靈符陣,能自行吸納天地之間的靈氣,維持法衣基本功能,不須浪費原石靈力。

    好,真好,余羽嘖嘖讚歎,喜不自勝。

    沒見過世面的小孩一般都是如此,令冬寒已看得多了,只在眼神中略帶鄙夷,說:「你是跟著我回宗門,還是自行前去?」

    想了想中城的老余老徐,以及三兩個勉強算是好友的小夥伴,當然還有身上寫稿交稿的繁重任務,余羽明智地選擇了自行前往。

    問明白了余羽打算,令冬寒微微沉吟:「為示對內院弟子的重視,到時我會讓本宗在海州中城的外門居士上門來訪,並拜會本地各大宗門、山門、世族,照拂你的家人。」

    又少了一樁擔心事,余羽頭一次發現,成為了某個宗門的內院弟子,竟然有如此多的福利,簡直妥帖到了心裡。

    也不禁感嘆宗門對於人心的掌控。

    多少人都有著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的願望,再是功成名就,也需要別人的仰慕、尊崇甚至嫉妒、痛恨來昇華成功的喜悅,有了宗門的外門居士親自到訪並一一拜會各大修行門派和世家,父母臉上光彩榮耀,自己對宗門的敬慕就多了一層。

    當然,要說這種滋味喜歡不喜歡,余羽覺得自己很喜歡,很享受:哪有成功了還要藏著憋著的道理,還想穿著這身法衣,到道學中每一個同學面前晃一晃刷一刷存在感呢,什麼,嫉妒了?不滿了?鬱悶了?唉,那我就放心了。

    不好意思,本人就是如此狹隘不講道理不要面子。余羽也不覺得想法有錯,別人不痛快是別人的事,自己痛快才是自己的事。

    「好了,把你信石的頻號給我,我要交代的事都已交代,你早日回家,也可早日奔赴宗門。」

    余羽給了頻號:「還得等武道大賽結束才能回家。」

    嗯?令冬寒眉頭微皺:「你都已入了拔劍宗,還去參加勞什子的武道大賽?」

    余羽不答,自己背負著各種恥辱事蹟,若是就這麼走了,說不定還要被許多小人譏笑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才能拜入宗門,況且被人背後說也罷了,問題是能在武道大賽上碰上修煉各種武道的少年,對於推演第三十七武道成為一流乃至頂尖武道有很大用處啊。

    「不想僅憑武道真意和修行道基進入宗門,還想證明自己在武道上有真材實料?」令冬寒頭一次點點頭,覺得自己對面前少年的認識深入了一層,心性上還是有可取處的。

    他忽然問:「用鬼咒謀算你的那人是誰有了眉目否?」

    余羽點頭:「如果沒有猜錯,可能是海州十大世家之一顧家的人。」

    「那就一劍殺了」,令冬寒起身要走,「只是,宗門不怕麻煩,卻不會由超凡境修士出面,你若有能力,自己了斷對方最好,顧家若是不服,宗門自會出手。」

    話已說完,人也在房中消失不見,直接化成一道虹光,遁出了窗口。

    想起了顧正超,余羽忽然又想到了呂晚和呂小靜,猛地一呆:糟了,自己身上中了鬼咒,呂晚那天也是乘了油氣車到了旅館,莫非也中了招?

    「小哥哥,你是做夢了嗎?口水都流出來了。」

    「你剛才都把頭靠到媽媽肩上了呢!哼,都辣麼大的人了,還一點不知羞。」

    小女孩的那副認真嚴肅臉和童稚的聲音在腦海中湧現……

    眼神落到了令冬寒未曾收走的茶盞上,還剩小半杯,也不知有沒有效果。

    再一轉,視線在破邪符上掠過。

    隱隱有些不捨得。

    觀龍城如此大,就算捨得,茫茫人海中如何找到根本不知在哪處落腳的那兩個母女?

    算了吧,大家不過萍水相逢,各自有各自的命運和歸宿,操心辣麼多操心得過來嘛?!

    只是,一想到呂晚和小女孩被鬼咒招惹的邪物撕成粉碎的景象,又有些放不下。

    不去想了,還得準備迎接幾天後武道大賽初戰,余羽轉了幾圈。

    片刻後,他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嘆。

    如果不知道也算了,知道了一大一小兩個女的會有危險,卻放任不管,他的心還沒有那麼冷,也沒有那麼硬。

    狠狠地罵了一句我X,余羽仔細思索兩母女在觀龍城的投靠對象。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3
第二十八章 尋人啟事

    觀龍城西城區,如同中城一般,這裡也是貧民區的集聚地。

    呂晚說過她的一個親戚就住在此地,但也就提了幾句,並不知道所謂的親戚,姓甚名甚,門牌號幾號,身高多少,年齡多大。

    而西城區足足有近二十萬人口聚居,大大小小的平民窟不下二十個,想在這裡打聽一個人,好比大海撈針。

    余羽在一個連著一個無邊無際的窩棚構成的房山房海裡,連問帶聽,轉悠了半天還是沒有絲毫消息。

    在街邊買了幾個包子,找到一條長凳坐下。

    包子的滋味很好,入口卻有些沒什麼味道。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老余和老徐,余羽似乎沒什麼親近的人。

    前世父母去世後,好歹還有爺爺奶奶在人生的最後兩年中陪著余羽走到生命終點,這一世的情況又不大相同,老余和老徐是離傢俬奔的叛逆男女,連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長什麼樣,是不是還在世上,余羽都不清楚。

    沈亮和王元等寥寥數人,作為小時候的玩伴,算是和余羽關係近的,但孤僻的余羽,在稍微長大的年紀,進入了懸劍閣,經歷了一連竄的失敗後,自閉症更加嚴重,這些人也只能算作熟人關係朋友未滿。

    反而是在蒸汽機車上,呂小靜一路嘰嘰喳喳,雖然麻煩,卻很可愛,恰巧又發生了一系列的意外,成功拉近了余羽和她娘兩的距離,更不要說後來在鬼市中共同經歷了生死,讓小姑娘對他很是依賴。

    被人依賴很麻煩,比如上廁所都被跟著,可被人依賴,似乎又有點很奇特的滋味。

    仔細想想,余羽覺得,大概被人依賴說明自己在別人心裡佔據了那麼一片地方,說明自己對於別人來說很重要,而這種「重要」的體驗,不管是三十未滿的余羽,還是十二歲的余羽,都很少經歷。

    所以,明明應該專注武道大賽的時候,他出來找人了,大海撈針找不到的時候,理性勸說是撤退的時候了,可感性還在作怪,總覺得就這麼找一找走了,萬一兩母女真的出了事,自己似乎會有點愧疚和難受。

    三口兩口地吃完了包子,又在凳子上發了會呆,余羽站了起來,邁開有些發酸的兩條腿,繼續走向下一個窩棚。

    呂晚說親戚家條件也不好,所以余羽判斷,這個親戚很大概率就住在貧民區的窩棚裡。

    下午兩點鐘左右,余羽走出一家書畫店,還是一無所獲。

    他感覺到了疲憊。

    修煉到了武道三重,身體強健程度遠超前世的成年男子,這點路程不足以對身體造成任何負擔,主要還是心累。

    在他之後進入書畫店的一個中年女人滿臉憂愁地出來,手上拿著一疊畫紙,唉聲嘆氣,兩眼無神。

    風吹過,一張畫紙從中年女人的手中飛出,落到了余羽腳邊。

    伸手撿拾,視線凝定在畫紙上。

    畫紙上是一個妙齡少女的「照相」,惟妙惟肖如同用數碼相機拍攝出來,而非手工畫制。

    下面還有一行字:尋找失蹤女兒王苗,我女兒今年十五歲,身高一米六十,去年四月十三日從商科學校放學離開學校後失蹤,家人萬分焦急,如果有人看見我女兒……

    尋人啟事?

    一道靈光劈中了腦袋!

    昏頭昏腦的找了大半天,竟然沒想到這個方法,余羽把手中的畫紙遞給中年女人,看著對方無助淒惶彷彿整個人都空了的眼神,莫名有些心酸。

    女兒都養到這麼大了,突然間就不見了,誰能受得了?

    作為一個十三歲起就失去了父母,十五歲那年又失去了爺爺奶奶的孩子,長到成年後,由己及人,很容易逆向感受那些失去了子女的人的痛苦,那種夜深人靜時甚至忙碌後的間隙裡,突然湧上來的關於孩子的記憶,記憶裡那種童稚的笑臉和聲音……

    前世網絡上有各種關於尋找失蹤兒童的報導,每一個故事都很催淚,表面上很淡然的余羽,每次看見相關的報導,往往都會流下同情的淚水。

    摸了摸口袋,摸出了幾張大額的錢,數了數有三千,略微肉疼,但想了想關家錢莊的銀卡中的額度還在不斷增長,在中年女人有些驚訝的眼神中,遞了過去。

    「在後面加上幾句話吧,如果有人能夠提供線索,家人願意給提供線索的人提供一千錢的回報。」

    沒有錢的誘惑,會主動給自己找麻煩的人不會太多,所以要鼓勵見義勇為,至少也該設立一個見義勇為的獎金,余羽的思緒開始發散。

    「謝謝!」中年女人猶豫了片刻,把錢推了回來,「這錢我不能要。」

    「拿著吧,我也在找人,如果不是你手中的尋人的畫像,我還想不到用這個辦法。」

    聽說他也在找人,中年女人更加不肯要錢了,正是:同為天涯淪落人,相逢相識何談錢!

    余羽又進了書畫店,他沒有呂晚和呂小靜的「影像」,但憑藉著感應入微的武道真意,能夠精準描繪呂晚和呂小靜母女畫像,出現在畫紙上的影像,雖然缺乏「神」,具體的形卻很完備。

    嗯,有幾分超寫實主義畫家的風采,看著手中畫像,余羽感覺自己點開了新技能。

    加了段話,重點標註「提供相關有效線索者,獎勵兩千錢」,在店家的紫氣七型影印機中,印製成了幾百份。

    走出店外,中年女人居然還在等,很熱情地陪著余羽一起張貼,張貼的時候,還說尋找失蹤子女的許多人,大家都經常聯繫,說是同病相憐也好,說是心境相近也好,關係還比一般的親人密切。

    女兒失蹤後,中年女人的丈夫天天心神不寧,半年前出車禍死了,而中年女人將人生的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了尋找女兒上。

    不過三十六七歲的年紀,頭髮已經半黑半白。

    一直等到幫余羽貼完所有的尋人啟事,中年女人才離開,走的時候,身影又恢復了茫然落寞,有股濃重的絕望氣息。

    大概,有事做的時候,反而能夠讓失去女兒的痛苦減輕幾分吧,余羽有點不是滋味。

    女兒和丈夫出事前,大概家境還算不錯,中年女人說自己原來是教音律的,手裡有信石,還和余羽交換了一下頻號。

    一等就是一個鐘頭。

    夕陽餘暉中,窩棚牆上,木桿子上貼著的尋人啟事在風中飄動,發出嘩嘩聲響。余羽嘆氣,總不能一直等待下去,付出了心力,若是結果無法如意,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站起身,坐了太久,兩腿血脈不暢,頗為酸麻。

    活動了一下腿腳,一隻腳向前邁步,忽然停在了空中。

    口袋裡的信石,出現了響動。

    「喂?」

    只聽見一個沉重的呼吸聲。

    等了片刻,對方的聲音壓得很低:「我知道那兩個女的在哪裡。」

    「你說。」

    「兩千錢不夠,我要是和你透露了消息,很危險,最少五千錢。」

    「你怎麼不去搶?」余羽的眉微微挑起,一條消息五千錢,呵呵。

    「那四千?」

    是來騙錢的,余羽確定無誤,關掉了信石。

    對方鍥而不捨地打了過來,余羽接通,很不耐煩地說:「別煩我。」

    「呃,你,你不是懸賞要兩個女的消息的人?」

    聲音聽著和前一個完全不同,余羽變化語氣說:「你有消息?」

    「嗯,能,能當面談嗎?窩給你消息,帶你找到她們被困的地方,不過到了地頭,你就得把錢給窩。」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4
第二十九章 錢老三

    余羽給出的回答只有一個字「好」。

    過了一刻鐘,一個瘦小的男人在周圍晃了幾圈後,走到了他的面前,聲音急促:「是你懸賞?」

    看余羽點頭,他說:「跟窩走吧。」

    余羽跟在瘦小男人身後,問:「你真的知道那兩個女的在哪裡?」

    「西城區有什麼事窩不知道」,瘦小男人邊走邊吹,「不是窩說大話,西城區裡窩也是一號人物,響噹噹的。」他豎起大拇指,示意自己在這片對方有名有號不是個小人物,又說:「嗨,窩們海州幾大衛城裡就數觀龍城最亂,不要說中城,和其他幾個衛城也差得遠……也虧你運氣好,碰上了窩這樣講信用的,要不然你那點錢,說不定都被人騙走。」

    回頭看了余羽一眼:「觀龍城三多有木有聽過?」

    「三多?難道是許三多?」余羽聽得有點發蒙。

    男人數著手指說:「一多就是賣身的多,光光窩們西城區,就有三個賣身場,沒錢了沒吃了主動的不情願的都能賣,賣了性命就是人家的。」

    「二多就是賣命的多,刀口舔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誰出的錢多就給誰賣命,給夠錢了要砍幾刀就幾刀,你說砍大腿絕不砍腦袋。」

    「手藝還挺好的。」余羽附和。

    「那是,窩們這裡的道府不管事,不像其他幾個衛城和中城,鬧得事大了不好收場,在窩們觀龍城,只要不鬧的太大,都能找到門路疏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窩們這裡凶漢子多,各地流竄來的。」

    瘦小男人說的起勁:「三多吶,那就是……」

    眼睛瞄到了牆上貼著的兩張尋人啟事,興奮起來:「你瞧瞧,瞧瞧,就貼在你懸賞邊上的,哎呀,那個小美人窩見過,嘖嘖。」

    小美人?王苗?剛才那個中年女人的失蹤女兒!

    余羽眼睛微眯:「上面不是寫著失蹤了一年多了,你還見過?」

    瘦小男人呸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鄙夷地說:「也就你懂事,還知道找人要給錢,像這種的,找女兒也不給錢的,知道也當不知道。」

    他小聲笑道:「那個女的,還是個雛兒,聽說是被一個大世家的公子爺買下了,放在水仙樓調教呢,等學會了各種侍弄男人的手段,再讓公子爺來驗貨。」

    「哎呦,那水仙樓裡的,可都個個床。上的功夫高強,嬌滴滴的能要人命。」口水都說得流了下來。

    帶著余羽到了一處偏僻的宅子邊上,偷偷一指:「喏,那兩個一大一小的女人,窩在人市上見過,今天上午才被人買下來送到了宅子裡。」

    「聽說那大的女的是遭了陰邪鬼祟的,太晦氣,被她親戚賣了。」

    被親戚賣了……余羽吸氣,堵得發慌。

    「拿錢吧。」瘦小男人伸出手。

    「人都沒看見要什麼錢?」余羽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日頭已經下山,天際處燒紅紅透的雲層還渲染著紅光,在殘霞餘光下,宅子的門忽然開了,是一對灰頭土臉,一大一小的母女。

    跌跌撞撞,就衝了出來。

    蓬亂頭髮散披,慌不擇路地扭著身子跑動,略有些豐腴的身子,修長飽滿的大腿,在很沒形象的跑動姿勢下,竟似乎還有著很奇異的美感。

    「哈,居然逃出來了?」瘦小男人目瞪口呆,卻記性很好,對於錢的執念更是強烈,伸手說,「看見沒?給錢。」

    余羽從口袋裡掏出兩千錢,拍在他的手上。

    瘦小男人將兩根手指湊到嘴邊沾濕唾沫,嚓嚓嚓數錢,抬頭說:「嗯,沒錯,好了,現在不干窩的事了,喂,要是你去救那對母女被人抓了,可千萬別說是窩錢老三透露的消息。」

    「原來你叫錢老三」,余羽說,怪不得數錢的手勢如此熟練,和前世銀行櫃檯數鈔比賽第一名差不了幾分。

    「嗯,窩就叫錢老三,不是排行第三,哎,窩幹嘛把窩的名字告訴你?」錢老三瞪著眼,一時沒想明白。

    「你先等著,到時說不定還有生意給你做。」余羽和他說了一句,衝著跌跌撞撞亂跑的兩個一大一小的身影迅速拉近距離。

    一手一只,分別抓住女人和小女孩的一隻手,感覺很熟悉,還是在鬼市中絕地逃生時的手感。

    「你,你怎麼……」呂晚手被抓住,身子都軟了,還以為是宅子裡的人發現了,心頭一片絕望,糊裡糊塗抬頭,入眼的卻是一張熟悉的臉,幾天來腦海裡盤旋過很多次的臉,呆住了,還以為是夢,忍不住拿另一隻沒有被捉住的手揉眼。

    「小哥哥……」呂小靜比她娘堅強得多,眼眶裡轉著淚花,說,「小哥哥快帶我們走。」

    還好,還是活生生的兩個人,還沒有出事,余羽鬆了口氣,心裡放下了一塊石頭,拉著兩人到了拐角處,錢老三還在等著。

    「生意,什麼生意?」錢老三焦急地問。

    「想賺錢沒問題」,余羽問,「你家是在邊上吧?」

    錢老三點頭:「你,你怎麼知道窩在邊上住?」

    就憑你這樣傻不溜秋的,要不是在邊上住,怎麼能夠如此迅速打探到呂晚母女的下落,肯定是無意中見到了,又恰巧看見了張貼的尋人啟事。

    「把她們帶去你住的地方先藏身。」

    錢老三眨著眼不說話。

    「三千錢,不二價。」

    很乾脆地點頭,如小雞啄米,錢老三對著呂晚母女說:「跟窩走吧。」

    「放心,你們先跟他去,我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以免到時被人順藤摸瓜。」

    「小哥哥,裡面,裡面還有個小姐姐,剛才就是她救了我們,可是她還在裡面……」想了好久,呂小靜鼓足勇氣,有點不安地望著余羽。

    「我去看看」,怪不得總覺得被人依賴很麻煩,果然一旦做了件「好事」,麻煩的事情就一件接著一件。

    余羽面無表情,飛快衝進了打開的宅門,裡面一間房子的門開著,一進去就見一個少女正在椅子上呆呆坐著兩眼無神。

    「跟我走……」只說了三個字,余羽閉上了嘴。

    少女腳上套著沉重的鐵鏈,鐵鏈一端鎖在一根大柱子上。

    讓余羽閉嘴的,不只是少女腳上的鏈子,還有她的臉。

    看了一眼,再看一眼,余羽心裡又爆了一句粗口:真是撞了邪,面前少女,不正是中年女人失蹤的女兒王苗?錢老三怎麼會說王苗在什麼水仙樓裡?

    猶豫了幾息,余羽眼前閃過了中年女人的臉……

    做好事這東西,為什麼一做起來就是接二連三,好比每年捐款一個接著一個?

    拔,我拔,拔不動,余羽又滿房間地找,好歹在房外找到了一塊石頭,我砸,咣噹一聲巨響,鐵鏈紋絲不動,聲音卻震得耳朵嗡嗡作響。

    完了,這下子肯定要被人聽見了,余羽知道事不可為,問:「你是王苗?」

    少女眼神亮了一下:「你是?」

    「我認識你媽媽,她說你失蹤了一年多,放心,我去向城裡的道府稟告,到時再來救你。」

    少女眼神暗淡下來,空空洞洞,澀聲說:「我聽說,買下我的那人,就是道府裡的,你,你還是快點走吧,不然等他們回來就晚了……」

    余羽猛地臉色一變。

    通透五感中,敏銳的耳力聽見了一陣衣袍掠風聲。

    還真被少女說中了,果然晚了!

    余羽轉身,就見門外一個穿著緊身黑衣的壯年男子擋住了房門,臉色陰沉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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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