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腦中有卦 作者:書海翰香 (連載中)

 
V123210 2018-5-14 17:53:3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7 21371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7
第四十章 大禍當頭

    對著手中榜單,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余羽皺眉。

    他的排名,竟然只能列在十五?

    到底是誰排的?天機宗又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搞出一個腦殘排名!我堂堂武道真意感應入微掌控者,五感通明完美道基築就者,還附送天眼通能窺探陰土,居然只能排到十五?

    前面的十四個,憑什麼排名在我之前?!

    排在他前面的十四人,余羽一個名字都沒有看。

    余羽的臉陰沉沉的,就像是將要落雨前的陰天。

    四月底的天,和小孩一般變幻莫測,前兩日還是豔陽高照,今天就陰雨濛濛,剛好形成了絕配。

    「咦,余羽,難道你和榜單上的那位只是同名同姓?」微胖妹子略微有些失望。

    嗯?余羽雖然不想承認,但不能欺騙自己和他人:「我就是,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看你不大高興啊!」微胖妹子小心翼翼地說,「講道理,從突圍賽中闖出,排名一下子超過了不少種子選手,不是應該很高興嗎?」

    似乎,好像,說的還有點道理哎,余羽腦回路錯亂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點點頭表示同意。

    「還有,要不是排行榜裡說你曾經和顧家子弟衝突,被趕出懸劍閣,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天才們修行都是一帆風順,沒想到也要受挫折打擊,想想就更有動力做事了,只要努力,遲早有一天我也能賺到很多錢。」微胖小妹自我灌輸著心靈雞湯。

    「要不要來碗毒雞湯醒醒神?」斟酌後放棄了掃人興趣的打算,老是做這種得罪人的事,遲早有一天要被打死。

    對了,原來我在懸劍閣,是因為和顧家的子弟衝突才被驅趕的……怪不得當初一聽顧正超的名字,就猛然心悸,一如那日見到神秘來信上娟秀字跡般,彷彿溺水的滋味。

    在懸劍閣那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所有和這兩年相關的記憶都極度殘缺,只有只鱗片甲,根本串聯不起來。

    在旅館微胖小妹傾慕的眼神注視下,余羽若有所思地走出了旅館,先在一家餛飩店裡填飽了肚子。

    進入了決賽階段,今日又沒有比賽可打,空蕩蕩的,人生的方向似乎發生了偏離。

    呂晚母女和張瑜母女再加上吉祥書社的老文和老查,還有一個錢老三,都窩在錢老三的破宅子裡,忙活著一大堆事情……要不要過去幫點忙?余羽想了想,還是算了吧,人家做的正順手,自己就不要去添亂了。

    好吧,其實他是懶癌發作,沒有人手的時候,自然得自己事自己做,如今有人幫忙了,哈哈哈,想要我動手?哎呀,手腳都酸酸麻麻的,沒有力氣吶!

    存稿,好像也有兩天沒有積累了……

    但這種小事,馬上就被余羽拋到了腦後:開什麼玩笑,如今正是武道大賽的關鍵時期,寫(抄)書這種事,別的時候隨便寫點不就可以了,反正自己手上還有十幾萬字存稿在,吉祥書社那邊也不過連載了十一二萬字,三十萬字的存稿還有一大半沒用掉。

    在街上逛了一圈,余羽發覺自己好像沒事可做,對了,還有虛境儀,要不回到旅館先去虛境裡沖個浪?

    「嘎嘎」,鳥叫聲,打斷了嚴重跑偏的思路。

    不知不覺中,余羽已經走進了一片老舊的平民區,建築都上了年頭,小巷子的盡頭是堵牆,兩邊都是老房子,幾株不知名的果樹,枝丫上已經開出了鮮綠的芽葉,伸展出了後院牆。

    抬頭,一隻烏鴉停在枝梢上,尖銳下垂的喙裡嚼著一塊還在滴血的肉。

    一人一鳥,兩兩對視。

    走了一陣,髮絲有點微濕,雨絲太細太少。

    烏鴉駐足的枝頭上,淋了太久,葉片、枝幹上都掛著一滴滴晶瑩透明的水珠。

    烏鴉忽然抬起一爪,枝杈微晃,雨珠紛紛掉落。

    有幾滴,打在了余羽的臉上。

    鼻翼中傳來雨水的清澈的氣味,還有,一股子彷彿什麼東西發霉了……

    余羽突然退後幾步。

    他的視線,剛剛和烏鴉的瞳孔對視,黃色的鳥瞳裡,閃爍著一種冷光,很陰冷。

    莫名地,他就有點心虛,彷彿被飛在天上的猛禽盯住的野兔,渾身瑟瑟。

    烏鴉抬起的爪子緩緩落下,重新抓住了枝幹,鳥喙繼續吞咬著不知什麼動物身上啄下的肉塊。

    這裡很危險,非常危險,一種模糊的直覺拚命示警,余羽趕緊轉身,快步走出小巷。

    出了小巷,繼續快步走動,一個膚色蒼白的俊秀青年擦肩而過。

    余羽霍然停步。

    那張臉,好熟悉的感覺,明明從未見過,只是行走間掃了一眼,就覺得似乎和某個記憶碎片裡很模糊的面容重疊了起來。

    很詭異,記憶碎片裡的面容,根本就記憶不起長什麼樣。

    匆匆擦肩。

    轉眼消失。

    那俊美青年轉身走入小巷。

    當余羽的眼神掠過時,青年似有感應,給了一個冰冷的眼神,嘴角微微扯動,那是種很危險的笑,似乎蘊藏了冰冷的殺機。

    余羽在唐十七的臉上見過那種笑,談笑間生殺予奪。

    打了個冷戰,余羽加快腳步,心頭只有一種隱隱約約的預感:離此地越遠越好。

    預感如此強烈,甚至就連太陽穴裡的血管,都在收縮,使得腦袋陣陣發痛。

    ……

    烏鴉依舊佇立枝頭,喙上的血肉早已吃乾抹淨。

    站在烏鴉前的身影換成了剛剛和余羽擦肩而過的俊美青年,蒼白膚色襯得臉部陰柔如女子。

    烏鴉抬起一隻爪子,梳理著身上的黑羽,慢條斯理,尖銳彎曲的喙子裡,卻發出了滲人的人聲。

    「你來了。」

    俊美青年收斂起了滿身目中無人的狂傲,恭敬地說:「侄兒已經通知了在各大宗門中的幾位兄弟,讓其外出遊歷,但想著大伯晉陞缺不了血食,見城中各處均無異動,就找了一批,如今都放在了那處隱秘之地。」

    「此等事,你吩咐家族中其他人辦就好,為何還要入城見我?」

    從烏鴉喙子裡發出的聲音,天然乾澀嘶啞,極其刺耳。

    青年一怔,澀聲說:「不是大伯用信石傳信,讓顧家中人來城中共謀大事?」

    「愚蠢,我傳信給了何人?」烏鴉利爪無意間抓緊枝幹,那節剛剛在春深時勃發了生機的樹枝,如豆腐被利刃切割,無聲無息斷落。

    「是三叔說的……」

    「無膽鼠類,背叛家族,賣身投敵……」烏鴉振翅飛起,聲音淒厲如鬼泣,「大禍已臨,當真是要對我顧家趕盡殺絕?」

    青年面如土色:「大伯,你是說三叔已經背棄了家族,才會通知家族主枝來觀龍城,好一網打盡。」

    漆黑火焰從烏鴉嘴裡噴出,顯是怒極:「不只你三叔,怕是除你爹和同修陽世陰土轉生法的幾個族人外,其餘人都已盡數背棄,想著把我和你爹等人賣了,還能保住家族傳承。」

    青年失神片刻,滿臉戾氣升騰,雙目欲裂:「他們怎能如此?莫非是忘了家族興盛從何而來,若沒有大伯和我爹支撐……」

    烏鴉冷靜下來:「你快走,不要再回家族駐地,有多遠走多遠,若能保命,再談復仇。」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7
第四十一章 功法升級

    余羽心神不定地回到旅館,在小巷中遇見一隻烏鴉和那擦肩而過的青年人後,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全身,始終無法消退。

    眼皮跳的厲害:莫非將有什麼禍事降臨?

    又或是識海中的銀錢在發出警兆?

    余羽深吸幾口氣,勉強鎮定住了心神,進入了識海。

    一枚銅錢在識海中沉浮,點開卦算一欄,馬上動用了卜算功能。

    「斷則傷神,多斷傷命」,那是銅錢還沒升級成銀錢時候,卜算時給出的提醒。

    在最初還未接受氣運削減的慘痛教訓時,余羽習慣「每日一卦」,後來升級成了銀錢,開啟了四大功能欄,又出現了推演等功能後,卜算倒是用得少了。

    多斷傷命,雖不知怎麼個傷法,終歸能少用就少用。

    何況,隨著武道推演後,自身實力逐日增長,須用到卜算的時候,大大減少。

    默唸著「下午該往何處」,點擊了卜算。

    「消耗錢主氣運三十點,是否開始卜算?」

    點擊同意,一個提示突然冒了出來:宅在旅館為宜。

    余羽一陣肉痛:就為了六個字,足足花費了三十點氣運值,哪怕是連續動用神行符、護身符、破銳符,擊殺黑衣人掠奪到的氣運值,也不過三十點。

    正心神放鬆的時候,驀地,彷彿聽到了「空」的一聲,從極高極遠處傳來。

    聲音很脆,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碗,倒蓋下來,邊緣和堅硬的桌面接觸,發出的聲響。

    空……

    回音震盪,又似是碗底和桌面的接觸並不只是一次,而是一處邊緣落下,另一半又翹了起來,然後就「空空空」地響,響聲逐漸震盪得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小,直到十幾個呼吸後,歸於沉寂。

    那聲音突如其來,不是耳中聽聞,似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隨之而來的,則是鋪天蓋地無法遮擋的悸動。

    悸動的強烈程度,遠超先前的不祥預感。

    余羽若有所感,走到了窗前,遙遙望去,就見觀龍城中,不知何時,已經升騰起了彌天大霧。

    大霧茫茫,猶如海裡的水倒了下來,將城中心徹底淹沒。

    遠處的人和物,哪怕是高聳百米的塔樓,都已消失不見,不是看不清,而是徹底被霧氣遮蓋了,連模糊的黑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宅在旅館為宜……卜算的結果,浮現在心底,余羽感覺,這一場大霧,絕非自然現象,好像有什麼變故,藉著這場大霧正在發生。

    黑衣人、道府、令冬寒的信石傳音,很多東西連起來看,就竄成了一條線。

    這種變故,不是我能涉及的,余羽有點悵然,如果能夠介入其中,該收穫多少氣運值?

    這個世界,真是步步危機,以煉氣境的實力,縱然是凝聚了武道真意感應入微,築成了五感通明道基,也仍是站在實力最低微的山底,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也只有到了超凡境,站到了非人層次,才能窺見真實的一角。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太弱雞了啊!

    這麼捉急的實力,還想著最大程度多快好省地用好氣運值,簡直就是腦子有病,余羽覺得前一段像個守財奴般將氣運值牢牢守著,實在是嫌自己命長,若是沒了小命,再多的氣運值又有什麼鳥用!

    將心神沉入識海,點開推演功能。

    依舊有兩行大字熠熠生輝。

    推演第三十七武道!

    推演一十八種基礎觀想法之天河落星圖!

    意念一動,余羽依舊選擇了推演武道,煉氣境時,最能保命的還是武道修為。

    ……消耗氣運值二十點,融合三種基礎武道,推演第三十七武道融合版,推算成功率八成;消耗氣運值五十點,推演融合版第三十七武道至一流武道,推算成功率二成。

    選擇了推演第三十七武道融合版,識海中提示扣減了二十點氣運值:銀錢正在推演中,請錢主靜靜等候!

    再次似曾相識的提醒,余羽又開始推演天河落星圖。

    ……消耗氣運值三十五點,推演天河落星圖觀想法至無損版,推算成功率三成;消耗氣運值二十八點,推演天河落星圖觀想法至改良版,推算成功率六成。

    泥煤,武道推演要求耗費的氣運值上升,還可以理解,畢竟推演的對象從第九武道換成了第三十七武道。

    但天河落星圖怎麼回事?

    推演的內容和上次一模一樣,憑什麼漲價?!

    咬著牙暗罵了一陣,一橫心,拼了,說不定這次不推演,下次推演價格又提升了,就好像房價一樣,到時怎麼追也追不上。

    「推演天河落星圖觀想法至改良版」,心頭滴著血,消耗的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拼了小命賺來的血汗氣運值!

    這一次,等待推演的時間很短,或許是熟能生巧,有過了上次推演第三十七武道的「經驗值加成」,銀錢給出了最快的反應速度。

    叫了幾個菜,在房間裡享用,解決了飢腸轆轆的問題,不過是小半天的工夫,識海中就有了動靜。

    兩行提示「武道推演已完成,請錢主簽收」、「觀想法推演已完成,請錢主簽收」在識海中閃爍。

    跟著馬上來的是「咣咣」連著兩個提示音。

    眼前突然跳閃出了兩個金光閃閃的寶箱。

    靠,下次能不能別這麼LOW?

    ……

    從小巷中迅速離開後,膚色蒼白的俊美青年出了巷子,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成了一個麥色膚色、面容迥異的青年。

    一路急奔,沒有去家族駐地,往著城門處而去。

    離城門還剩數百米,「空」,巨響聲在腦海中震響。

    大霧倏然席捲。

    他忽然轉換方向,一刻鐘後,進入了一座藏身地底深處的所在。

    敲響預先留好的暗號,地下室的大門打開,一個中年文士迎了出來。

    「顧少。」

    顧正超嗅了一下地下室中不大新鮮的空氣,臉色陰沉:「別院那裡怎麼樣了?」

    「別院並無什麼動靜,顧少,先到裡面再說。」中年文士神色鎮定。

    「我爹有沒有消息傳來。」

    中年文士回答:「老爺說了,讓顧少快回家族別院商議。」

    嗯,顧正超點頭,跟上中年文士。

    走了兩步,忽然一掌按上中年文士背心。

    紅光乍閃,中年文士轉頭驚駭問:「顧少,你……」

    顧正超陰冷地道:「想不到連你也敢背叛我爹。」

    他手中捏著一把尖錐,藍芒閃爍,已經插入中年文士背心。

    中年文士身上浮現出了一個紅色護罩,面色痛苦,護罩閃爍了幾下,忽然熄滅,渾身精血似乎都被尖錐抽光,身軀逐漸乾枯縮小。

    「顧正超,你不得好死,***女,你個惡賊!」中年文士臉皮上一層層皺紋浮現,宛如老菊樹皮。

    聲音逐漸低落,終於沒了氣息,眼見中年文士死透了,顧正超鬆了口氣,拔出尖錐,吐了一口唾沫在那個縮成了兒童大小的頭顱上,

    「老東西,你老婆的滋味不錯,老子早就玩了不知多少次」,陰陰地笑,滿臉戾氣,「你老婆還說老子的東西比你強上不知多少,可惜沒讓她懷個老子的種。」

    「還想把老子騙回家族別院,怕是那幾個老不死的就等著抓我向宗門請罪,幸虧老子一進來就聞到有生人氣味。」恨恨說完,顧正超轉身就走。

    已經死透了的中年文士忽然睜眼,渾身僅存的一口精血噴出,胸口上一道寒光閃電般射出。

    顧正超如遭雷擊,身上白光乍閃乍滅,隨身攜帶的各種保命護身的符寶,白光每一次閃現就破碎一樣。

    等到寒光消散掉落,化成一柄小劍斷成數截,顧正超張口噴出一股血泉,他臉色大變,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張口吞下所有丹丸。

    中年文士終於徹底死透。

    轉身一腳把中年文士屍身頭顱踢爆,顧正超恨恨地道:「老東西,便宜你了。」

    背心微微刺痛,伸手往後一抹,再看時,掌心幾滴血珠。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7
第四十二章 因果線

    離顧家別院五里地外的民宅裡,顧正超沒有了半點貴公子的氣度,渾身衣袍散碎。

    這處是他以前玩弄凌辱某個人妻時,殺了對方丈夫,又姦殺了女人,強佔下來的一處民居,就連最親信的僕從都不知道,如今卻成了唯一庇身所。

    整個觀龍城,忽然間封鎖了,所有出口都被幾大宗門山門的修士把守。

    從午後開始,就聽城中道府所在,隱隱間有沉悶震動,沿著地底傳來,空中卻不見半點聲光。

    道府方圓幾里都被人設下了隱匿和束縛法陣,顧正超無比確定,圍剿超凡境修士,如果沒有束縛法陣,必然打得天崩地裂。

    顧正超閃過各種念頭,最終還是決定在這處民宅裡藏身,別的秘窟,都有人知道,若是去了,怕是自投羅網。

    地下秘窟中,中年文士若是沒有想著引誘後活捉,而是直接動手,顧正超怕是已經沒了命,對方乃是煉氣境築基期修士,若是拼上修行前途,已勉強能用精血和念力驅使低級法器,一身武道修為也到了第五重氣液轉化,大意之下,才被顧正超用顧尋賜下的奪命錐重傷。

    可惜,奪命錐乃是低級法器,內中蘊藏著一重禁制,由他老爹顧尋大費心力自封了三道氣機,才能由顧正超使用三次,先前那次已耗光了使用次數。

    從午到晚,顧正超時時在窗前張望,潛意識裡有所期望,但隨著大霧逐漸散去,道府那邊再沒動靜,漸漸絕望,渾身瑟瑟發抖。

    一個念頭閃過:大伯和爹,甚至自己的幾個兄弟,怕是都已經被殺。

    低聲抽泣,無邊無際的恐懼,沒有了大伯和親爹撐腰,哪怕顧家還在,他也只能東奔西走像條狗般夾緊尾巴,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露出了蹤跡,被抽魂煉魄。

    ……

    入夜了,余羽謹守「宅在旅館為宜」的警示,整整一天沒有外出半步。

    涉及到身家性命,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從午後開始,大地震動,把耳朵帖在地板上,隱隱能聽到「轟轟轟」彷彿雷擊般的悶響。

    大霧一直未散,但仔細分辨,霧氣籠罩最濃重,幾乎見不到任何一點景物影蹤的,是城中心那邊,道府署衙所在。

    到了晚間,大霧漸漸散開,街上人群擁擠,旅館中也是人聲鼎沸,紛紛議論著下午的響動。

    余羽叫了晚飯,這次送過來的是微胖可愛型服務小妹。

    她絮絮叨叨神神秘秘地轉發著各路傳言。

    「聽說是有大妖入城,道府那裡都打成了一片廢墟,如今全城都是各路宗門的修士,連進出各個城門都要嚴密審查,防的就是有妖魅走脫。」

    「好像武道大賽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開打,說不定就是怕那些妖魅奪走了道生的命。」

    「余羽,你那麼厲害,能打敗那些妖魅嗎?」

    余羽耳朵都快生繭了,但也奇怪,原本心裡的些許憂懼,在微胖小妹的嘮叨和崇拜的眼神中,慢慢消散。

    「大姐,大妖都能和超凡境修士打得你來我往,我一個煉氣境的,怎麼湊熱鬧?」

    等到半夜,還是沒有異常情況出現,余羽覺得,自己預感中的不祥之兆可能已經過去了。

    安安靜靜睡了一個晚上。

    四月二十六日,武道大賽重新開賽,昨日城中亂哄哄的人心也歸於平靜。

    在修士世界裡,打打殺殺很平常,就連普通人,都從出生之後開始,一直被教導遇見打打殺殺馬上關門,神經相比前世的普通人粗大了很多。

    雖說許多人不信「大妖入城」,頂多也就是心裡嘀咕,不會群情激奮要「真相」。

    余羽出門,趕往西城區的錢老三家。

    路過了那條巷子口,忍不住往裡瞟了眼,昨日從遇見那隻烏鴉開始,就心驚肉跳,怪不得哪怕是前世都說喜雀報喜烏鴉報災,總是把烏鴉視作不祥的象徵。

    斜斜伸出後院牆外的枝頭上,空空蕩蕩。

    心裡一定,余羽趕緊閃人。

    這處老舊小區從早到晚都很平靜,空寂的似乎留存不住人氣。

    一天之計在於晨。

    院牆內的一處小小的宅院裡,原本是宅子主人早起洗漱外出的時間,今天宅中卻格外安靜。

    男主人和女主人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面色潮紅,如同喝醉了酒。

    男人的眼睛睜著,眼眶已經裂口,兩行血淚從裂開的眼角六淌了下來,順著臉頰,流到了枕頭上。

    他的眼珠凸出,像是看見了天理難容的事,充斥著難以想像的痛苦。

    漆黑的瞳孔,彷彿是在無聲地質問老天。

    生命來的很艱難,走的時候卻很輕易。

    二十幾歲的女主人胸前衣襟敞開,露出一片雪白血紅。

    高聳的前胸,破了一個大洞。

    血仍在流,在被縟上映出了血色的花朵。

    女人已經沒有了呼吸,面色卻仍栩栩如生,血液已經流得幾近乾涸,身體肌膚仍充滿彈性,面上潮紅片片,彷彿是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中消失了生命跡象。

    「嘎嘎」,渾身黑羽的烏鴉昂起脖子,喙子上叼了塊血淋淋的肉片。

    虛空中,有一條若有若無的線,連在烏鴉的爪上,另一頭連著一個走動的人形。

    昨日,烏鴉也曾在一個少年人身上見過同樣的線條。

    「快要斷掉的鬼咒因果線?」

    烏鴉發出了人聲,陰冷的眼珠轉動。

    「只有我的鬼咒,才能牽連中詛咒者因果命運線在我身上,是正超曾詛咒過的對象?如此之淡,卻是已經解除了詛咒之力,再過數天,因果線就將斷裂,無跡可尋,可惜命不好,還未抹去前又撞上了我。」

    中了鬼咒者,因果命運線就將中咒者與施咒者相連,若是中咒者死亡,施咒者可通過因果命運線汲取魂魄精髓。

    出自陰土與陽土滲透隱秘處的陰烏,除開能夠噴吐陰火、隱匿於虛實之間,天然就能形成鬼咒,可為修行陽世陰土轉生法者提供最好修行資糧。

    觀龍城道府之主,正是通過祭煉陰烏,大批收割有靈陰體者魂魄精髓,方能快速精進。

    昨日大戰,突如其來,道府之主顧冠連同祭煉的數百隻陰烏均被困在宗門大束靈法陣中,灰飛煙滅。

    一隻陰烏牽著一縷魂線,若到逼不得已,祭煉者還能將魂魄神念投入陰烏體內暫且寄魂兩日,再尋合適身體奪舍偷生,只是從此之後就成了陰土之物,難以在人世容身。

    「天機一線,若非正超侄兒昨日求見,我亦不會在突破關隘的要緊時刻遣出一隻陰烏,如今本體已毀,幸有僅存的一隻陰烏,還能寄託神魂,但合適肉身難尋……」

    陰烏振動雙翅,飛了出去。

    陽世陰土轉生法太過陰毒,乃是各大道宗明令的禁忌,無數宗門均因觸犯禁忌而滅宗。

    對於顧冠來說,最合適的轉生肉身唯有家族血脈攜帶者,顧家不少子侄腦海中,均有禁制,就是為了如今局面,只可惜,各大宗門有備而來,將所有子侄亦一網打盡,要麼殺了,要麼關押在法陣中。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這門陰毒功法,卻是以「食子」為根本。

    飛行中,陰烏順著因果生命線的感應,把握住了前面一個身影的方位。

    沒有合適肉身,只能附魂因果線相連者。

    陰烏在空中緩緩振翅。

    不急,它還有一日多的時間,可以為神魂尋找一個合適的肉體。

    顧家下一輩裡,顧正超的血脈最為合適。

    鬼咒來自自身,使用它的卻是顧正超本人,詛咒人的,和被詛咒的,因果上既然有了干連,就有奇妙的命運牽連,就如昨日前方那個少年,與顧正超,一前一後進入小巷子,冥冥中自有定數。

    正超昨日已經得知情勢不對,若是能夠順利逃脫捉拿……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8
第四十三章 親爹

    識海中的銀錢翻翻滾滾,彷彿被潮水沖撞,浪裡浮沉。

    正面「命無所定」。

    反面「禍福自決」。

    此起彼伏,總有一面能夠對上。

    卜算中的警示:宅在旅館為宜……此時彷彿成了一種諷刺,展示著命運的變幻莫測。

    每一步踏出,就像是奔赴刑場,腳步沉重,心境更是籠罩了比昨日大霧更濃的灰霾。

    宅在旅館多好,以為一天過了,不祥預感消失,就沒了禍患,誰料到一出門……

    一隻烏鴉在肩頭停著,通體漆黑如墨,抓在肩膀的爪子,有如鋼鐵製成,漆黑的爪尖稍稍一動,這條命就交代了。

    「走」,烏鴉的聲音像是從幽冥地獄吹出的陰風。

    心神想要沉入識海,卻根本無法成功,一股極度詭異的氣息籠罩著軀體。

    不能把它帶到西城區,到時只能牽連無辜的人。

    漫無目的地走,漸漸走向了城中心。

    一人一鳥,在陽光下拖出長長的一個影子。

    只有人影,沒有鳥的影子。

    「小子,你想找宗門修士?」烏鴉,或者說陰烏的聲音沒有變化,余羽的腳步一頓,沒有說話,換了個方向。

    「那個方向是顧家別院」,陰烏陰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顧家別院?」余羽恍惚間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牽引著自己,依舊一步步走著。

    嗯?因果線的牽連出現了?

    在陰烏的眼中,那根淡到幾乎依舊快要看不見的虛線,忽然開始顫抖。

    陰烏黃色的瞳孔裡,掠過了喜悅,像是猛禽發現了可以捕捉的獵物。

    ……

    餓,很餓,各種防身符寶消耗光前耗盡了中年文士射出的符劍的力量,最後一刻,他仍然被刺中了一下。

    僅僅是破了點皮,但不久前,顧正超發現自己的手腳微微有麻痺感。

    符寶上殘餘的東西,侵入了體內。

    他不敢出去。

    街面上越平靜,他越不敢出去。

    顧正超忽然發現自己很怕死,怕的要命。

    口乾舌燥,耳邊傳來的街面上的聲音忽大忽小,有時遠在天邊,有時近到像是在耳邊炸開了一個個的雷霆。

    我不想死,我還年輕,我連女人都還沒玩夠,我要立足至高,要讓所有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我要把顧家的人都一個個剁成肉醬,讓他們的人頭掛在城牆上,把他們的女人都一個個賣入窯子……

    美好的景像在他眼前浮現,嘴角露出了病態的笑。

    朦朧間,有一條人影從窗前走過。

    顧正超只覺得身體裡的某根神經猛地興奮起來,看著那個陌生的身影,升騰起了扯碎他的慾望。

    砰,窗戶裂開,他猛撲出去。

    奪命錐在手,人在空中,舌頭舔舐著嘴唇,渴啊,真渴,好想喝點,人血的滋味怎麼樣?甜的,還是鹹的?

    應該是鹹的吧?!

    顧正超覺得自己的記憶很錯亂,人血的滋味似乎嘗過,那是一個很豐滿的女人,孩子才兩三歲大,還在奶著,居然妄想抵抗,不肯心甘情願把自己脫得精光奉獻肉體。

    然後……他隱約想起來,完事後,看著那奄奄一息的女人,自己一劍把她只有兩三歲大的兒子殺了。

    血啊,兩三歲大的小孩子的血很香,有股淡淡的奶味,可誰讓那小東西在自己奮力耕耘的時候,哭的他心煩意亂?

    小小的頭顱掉了下來。

    嫩生生的小臉上,大大的水靈靈的兩隻眼睛裡,還有晶瑩的淚水。

    清淨了,再也沒有煩人的哭聲了。

    然後,已經奄奄一息遍體鱗傷的女人,像是發了瘋,竟然一口咬傷了他的手。

    他一劍把女人的手給砍了下來,聽著那淒慘的哀嚎,似乎聽見了世間最美妙的玄音。

    然後,他喝著鹹鹹的血液。感覺到了世上最美的味道……

    ……

    余羽驚駭的面容倒影進了血紅的眼珠。

    強烈的快感襲擊著全身。

    馬上,就能喝到甘甜的血液了!

    一隻鴉爪,按在了顧正超的肩頭。

    「大伯……」顧正超神志一清,後腦像是灌入了冰冷的泉水,沸騰的血液冷卻下來。

    唯有紅色的眼珠,仍然閃動著血光。

    「你,大伯,你沒死?」顧正超的腦子仍是混亂的。

    陰烏眼中陰霾一閃,嘎嘎怪叫幾聲,嘶啞地道:「嗯,你中了沸血咒?」

    顧正超看了看幾步外一動不動的余羽,內心中仍然有種強烈的慾望,他記起來了,昨天就見到過這個少年人,那時他的身體裡也有種躁動,想要殺人,而現在,他只想喝血。

    「董文成叛變投敵,想要引誘擒捉侄兒賣好,侄兒將計就計,趁他防備鬆懈時取了性命,可惜被他臨死反擊,用符劍擦傷了背心。」顧正超說了一下自己的變故,急切追問,「大伯,我爹現在可好?」

    「你爹怕是……大伯昨日被三大宗門圍攻,料想顧家別院裡你爹也應遭受了圍攻。」

    陰烏嘶啞的聲音敲打著顧正超的靈魂。

    「難道我爹就這麼死了?」顧正超眼睛裡的血色都淡了幾分,不甘、恐懼、迷惘,「我爹可是超凡境!」心裡還是不願相信顧冠說的,彷彿溺水的人拚命想要抓住稻草。

    陰烏不耐煩地哼道:「好了,他也不是你親爹,先到宅子裡再說。」

    顧正超渾身劇震,目瞪口呆:「什麼?他不是我親爹?大伯,你,你,你知道什麼?」

    陰烏一雙「鳥瞳」冷冷盯著邊上的余羽。

    「走。」

    余羽無奈地跟著進了顧正超藏身的民宅。

    「大伯……」

    「進去了再說。」陰烏打斷了顧正超的吶喊。

    顧正超緊緊握著拳,跟在陰烏身後。

    抖了抖黑羽,陰烏說出了讓顧正超渾身顫慄,讓余羽震得裡焦外嫩的秘密:「正超啊,我才是你親爹。」

    顧正超臉色由紅到白,再由白到紅,來回了幾次。

    「你照照鏡子,是不是和我長得更像?」

    看顧正超還是不願相信,陰烏感慨地說:「想當年,顧尋在外花天酒地,你娘獨守空閨,那是一個雷雨天,我從外面回來,你娘害怕雷聲,穿著個肚兜就跑進了我的房間,一夜風雨,從此就有了你……」

    「顧尋十幾個子女,我獨獨最疼愛你,就是因為,你是我的血脈延伸。」

    陰烏一陣唏噓,鳥眼中似乎閃過了近二十年前的那晚景象,一具白花花的身體,鑽入了被窩,乾柴烈火,一觸即燃。

    「真,真的?」顧正超似乎平靜了不少。

    「這種事我怎能騙你。」附身在陰烏體內的顧冠,義正辭嚴。

    顧正超臉色又變幻了幾下,扭捏叫:「爹。」一口氣舒了出來,原來的便宜老爹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如今有了大伯當親爹,那可是超凡境煉心境的真修,比原來那個先天期的便宜老爹厲害得多,自己未來的榮華富貴,似乎又有了希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8
第四十四章 虎毒不食子

    「爹,怪不得一直和你親,原來是因為我們父子血脈相連。」叫了第一聲,接下來叫爹就順口多了。

    父慈子孝,真是一副感人心扉的場面。

    余羽心底陣陣惡寒,尼瑪,顧家都是些什麼貨色,難為還能把和弟媳勾搭成奸說成情投意合,不就是一個癢了一個硬了嘛。

    當然,很多情況下,男人和女人之間,在荷爾蒙的誘惑下,都是如此,包括自己,余羽從顧尋頭上的綠色草原聯想了很多。

    「好了」,陰烏斟酌著詞語,說,「血脈之間的感應真切存在,現在,我需要你,兒子,需要你和我的血脈昇華得更加璀璨。」

    陰烏念動一個音節,音調詭異。

    顧正超後腦某個竅穴震動了一下。

    「好痛!」

    「兒子,等爹與你合為一體,就不會再痛了!」陰烏兩隻瞳孔中黃芒大盛,如同兩盞小小的橘黃色燈泡。

    「合為一體?」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懼從心靈最深處湧起,顧正超尖叫,「爹,我不要……」

    「傻孩子,有什麼好怕的,等爹佔了你的身體,你的魂魄就融合進了爹的神魂」。

    顧正超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

    陰烏搧動翅膀,陰風驟然颳起,余羽渾身僵硬,頭皮發麻。

    前世看了很多,有各種邪魔奪舍,可真沒看見過當爹的奪舍親生兒子的。

    一陣陣地漲,一陣陣的麻。

    那是一種毛骨悚然的驚懼,哪怕並非發生在自己身上,但皮膚表面的汗毛,卻根根倒立。

    「超兒,在你還很小的時候,爹恰好得了陽世陰土轉生法,想著有朝一日,說不定就要魂飛魄散,就在你的腦中留下了禁制,以備萬一身毀道消,還能借你的身體重修。」

    陰烏的爪子在顧正超的臉頰上滑動。

    「超兒啊,爹也是沒辦法,誰讓那群自認道門正宗的狗東西,容不下爹修煉這門功法。」

    陰烏的聲音像是掠過冥土的陰風。

    鳥頭一轉,定定地看著余羽:「原來,爹還想著,雖然藉著陰烏逃遁出了一絲神魂,可沒法奪舍重生,想不到你曾用鬼咒對付過這個小傢伙,詛咒之力雖消,因果線牽連仍在……」

    「若是超兒你的軀殼容納不了神魂轉生,就只能借被你詛咒的小傢伙肉身一用,有鬼咒的因果線牽連,他是唯一能夠承納我神魂附體的備胎。」

    「若是轉生成功,爹就殺了這個少年,用他的心肝魂魄,告慰超兒你。」

    余羽兩隻手攏在袖裡,各捏了幾張符紙,但陰風吹過,身軀像是凍成了冰棒。

    就連意念,都凝成了冰塊,根本無法激發。

    此時聽著那陰惻惻的聲音,心神更像是被鈍刀割肉。

    如果顧正超死了,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難道真的毫無一絲生機可覓?

    鬼咒之力牽引著因果線?當時不是已經消除了?難道令冬寒堂堂一個超凡境真修都不知曉鬼咒消除還有因果牽連?

    一個虛影,忽然從陰烏身上撲出,合身飛進了顧正超的軀體內。

    陰烏鳥瞳中的黃光散去,噗,鳥軀消散成了塵土。

    「顧正超」的眼睜開了。

    眼神掃過余羽,似乎有點迷茫。

    黃芒乍閃,一瞬間,余羽覺得顧正超的軀體下,已經換成了另一個靈魂。

    「哈哈哈……」,笑了三聲,噶然而止。

    露出在衣服外的皮膚,霍然如波浪湧動,底下的青筋和血管,一根根綻起,像是有千百條蚯蚓在爬行。

    「顧正超」的臉上,浮現出了痛苦的神情。

    忐忑,余羽背心都是冷汗。

    眼巴巴地看著,「失敗,奪舍失敗」,轉念想到若是奪舍失敗,自己就成了被奪舍的對象,又覺得很是不妙。

    腫麼辦?

    似乎沒得辦啊!

    「顧正超」兩手捧住了頭,嗤,手指如鐵,卻是扯下了一隻耳朵。

    血如泉湧,從斷裂的耳根。

    「呵呵……呵,哈哈……」似哭似笑,臉部肌肉扭曲,兩隻眼睛一大一小,鼻涕從鼻孔中流出,嘴角歪斜,口涎滴落。

    「麻的,這是,這是瘋了?!」

    在余羽震驚的視線中,「顧正超」另一隻手扯下了一大把的頭髮,露出了青色頭皮。

    他似乎根本就沒有痛覺。

    扯下耳朵的手,忽然伸出兩根手指,狀如鐵鉤,挖進了眼眶。

    眼珠子立刻凸了出來。

    鮮紅的血,從眼眶裡噴出,像細小的噴泉。

    圓圓的眼珠子,還有幾絲血肉連在眶內。

    呃,強烈到控制不住的嘔吐感,腹內翻滾,余羽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能動了,他彎下了腰,翻江倒海,從喉中傾瀉而出。

    僅存的一隻眼中黃色瞳光又泛閃。

    余羽的軀體猛然「凝固」,保持著彎腰嘔吐的姿態,腹中沖湧出的酸液還在流淌。

    「啊,啊啊……不,超兒,我……」

    黃色的瞳孔閃爍明滅,猶如閃光燈,一閃,一滅,一閃,一滅。

    一閃,「超兒」,一滅,戛然而止。

    再閃,「你爹」。

    又閃,「不要」。

    還閃,「抗拒」。

    繼續閃,「爹活著」。

    還在閃,「你也活著」。

    束縛在余羽身上的詭異力量如潮水漲落,一漲,一退,一漲,一退……

    一漲,渾身僵硬,一退,呃,嘔吐。

    一吐,一吸,一吐,一吸。

    余羽感覺自己的胃已經炸了,腦子也要炸了。

    束縛的力量在一潮一潮的退卻。

    手指已經能動了。

    毫不猶豫,余羽捏動法訣,氣海中內氣湧出,灌注進了手中的符紙,破邪符閃起了光。

    陰寒刺骨,破邪符亮起一半,猛地熄滅。

    余羽的心都涼了,果然,只要有那種詭異的束縛在,連法符都發動不了。

    內氣都能如喉嚨裡的胃酸,明明吐了出來,突然又倒吸回去。

    「顧正超」瞳中黃光前所未有的強烈。

    「融合吧,不要抗拒,超兒,融合了你的身體還在,抗拒就是灰飛煙滅。」

    「你特麼怎麼不去死啊!」猛然間,從「顧正超」的嘴裡,吐出了截然相反充斥著無比濃重恨毒之意的尖叫。

    「要我死,你也別想活,老東西,我絕對不會讓你活下去。」

    嗤,又一抓,另一隻完好的眼珠子掉了下來。

    「殺了我!」

    「顧正超」血肉模糊的臉忽然抬起,衝著余羽發出了尖銳到刺破天穹的吼叫。

    他的兩手突然扼住了喉管,脖頸上的動脈血管裂開,血泉衝了出來。

    余羽心裡陣陣發麻,趁著顧正超暫時收回了身體控制權,趕緊祭出破邪符。

    這一次的引發時間,足足比擊殺黑衣人那次短促了數倍,金光一閃,破邪符已經發動。

    「顧正超」眼中的黃芒閃爍,又控制住了身軀。

    隨著破邪符化成金光。

    被照射到的「顧正超」的身軀,赫然像是衣物被烈火炙燒,冒出了青煙。

    「不」,淒厲的尖叫從「顧正超」嘴裡喊出,黃色瞳光直直盯住了余羽。

    不只是陰冷,凍結,而是靈魂開始顫慄、彷彿被滾燙的開水當頭淋下,痛的沒有了感覺。

    余羽徹底失去了感覺,只有內氣仍在灌注。

    各種光環連連閃爍。

    神行符、護身符、破銳符一一激發。

    五顏六色的光,交織成了一團。

    令冬寒附送的福利,一次性全部消耗完畢。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8
第四十五章 善泳者溺

    黑暗漸漸籠罩了大地。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個冰冷的東西,在他背後,緊緊貼著,一雙冰冷的手,由後至前,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無法呼吸。

    腦子裡嗡嗡嗡鳴響,就像有人在耳邊開了個道場,敲鑼打鼓,叮叮噹噹。

    「誰?我被附身了?」

    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他猛地睜開了眼。

    陽光明媚,一個晴朗的天氣。

    濃重的血腥味,還有吸血食腐的蟲子,嗡嗡嗡地聚成了密密麻麻黑黑的一團一團,叮在地上散碎的肉塊上。

    「嘔」,剛剛入眼,余羽忍不住乾嘔,肚子裡的東西已經吐光了,只有苦水。

    地面上佈滿了交錯切割的裂縫。

    顧正超的身軀,已經成了一塊一塊的屍身,頭顱切成了兩半,如爆裂的西瓜,紅的白的,遍地都是。

    兩隻眼珠子脫離了眼眶,在地上向屋頂瞪著。

    軀幹東一截西一截,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加起來被切成了幾十塊,散佈在各個角落。

    伸手一摸,所有的符紙都消失了。

    「我昏迷前激發了破銳符,結果搞成了這樣?」

    余羽感覺脖頸酸澀,轉動間發出了咔擦咔擦的響,哪怕「顧正超」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置身於民宅中,仍然縈繞著陰氣。

    忍住噁心,快速搜刮走了房中散落的幾樣法器,置身在陽光下,才覺得遍體的陰寒散去。

    出了民宅,他才發現法衣上的原石碎裂了,一整排的扣子,碎了足足三枚,只剩下五枚。

    渾身上下,如今可真是一窮二白。

    一式兩份的各種符,前前後後都已用得精光,現在連法衣上的原石都碎掉了三枚,雖說法衣有七大符陣,其中的聚靈符陣能夠自行吸納天地靈氣,維持七大法陣基本的運轉功能。

    原石為什麼碎裂?

    突然間,一個疑問跳了出來。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身軀雖在日頭照射下,竟似乎有幾分冷意,從後背、脖子滲出。

    走遠了,才有心思打量手中的收穫。

    一把錐子,一個戒指,十幾張法符。

    錐子在陽光下閃爍著藍光,戒指灰撲撲的,並不起眼,法符是用金絲桑葉紙製成,符面上夾雜著縷縷金色絲線,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原本各種法符消耗精光的肉痛,頓時化成了過眼雲煙。

    這錐子和戒指看起來都不是一般貨,他拿起錐子一插,堅硬的石板,在錐尖下猶如豆腐,錐子直沒至柄。

    錐子有囊,也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成,余羽拐進街面上的一間小店舖,買了個袋子,把所有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咔噠咔噠,風吹動了窗戶。

    纖細的光塵在風中上下飛舞。

    民宅裡,地面上的血肉散發出了腐爛的臭味,嗡嗡嗡,無數蟲子飛舞。

    啪,窗戶忽然合上。

    彷彿是被人從裡面拉上了窗栓。

    玻璃的窗面上,頓時爬滿了一大堆的飛蟲,緊接著,啪嗒啪嗒,一個個地掉落下來。

    門關了,又開了。

    吱呀吱呀,門扉隨著風搖擺。

    鄭二遠遠從那處民宅路過。

    他是個力工,有一把子力氣,可惜年輕時只修煉到了武道二重就沒有進展,但憑著蠻力和低微的武道修為,在碼頭上混了幾年,也混成了一個小頭目。

    他家就在離這座民宅的幾十步外。

    民宅中原本住著一對夫妻。

    男的是在酒樓當賬房的,女的是在一處棉紡工坊做工的,女人體態豐腴,長得很白淨,眉眼如畫。

    那時鄭二經常偷看女人,這條巷子裡,就數賬房先生的老婆最好看,胸大臀圓,衣服下總是脹鼓鼓的,惹得一幫年輕男人的眼神,老是在那女人身體上轉悠。

    做賬房的年輕男人是個妒心重的,把自己的婆娘管的很嚴實。

    直到有一天,兩夫妻死在了宅子裡。

    女人死狀很慘,兩三歲大的孩子頭都被砍了下來,鄭二看過現場後,接連做了幾天噩夢。

    此後,這座宅子被人買了下來,卻經常有詭異出現,宅子就成了「鬼宅」,荒廢下來。

    每次打這邊路過的時候,鄭二心裡都會發毛。

    但明明知道民宅很詭異恐怖,卻又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第一眼的時候,宅子裡的窗是關著的,再看第二眼的時候,窗戶忽然開了,隱隱約約,似有一個女人倚在窗口,對著他笑。

    「咯咯」,笑聲很清脆,像是風中懸掛的鈴鐺。

    鄭二臉色都變了,腦子渾渾噩噩,一路狂奔,直到進了自己的家裡,才劇烈喘氣。

    隱約中窺見的女人,面容彷彿生前,竟是那死了幾年的女人。

    ……

    回到旅館,一種「大難不死重見天日」的慶幸籠罩了全身。

    尤其是當旅館微胖小妹迎了上來,抖動著胸前巨浪,活生生的煙火氣息撲面而來,略略有些肥膩,但卻又是如此可愛,讓他平靜了下來。

    「又見面了,真好,謝謝。」余羽打完招呼,閃進了房間。

    只留下微胖小妹怔在原地。

    回味良久,微胖小妹有些迷惘。

    見到我就真好?為何對我如此唸唸不忘?莫非是……微胖小妹想到了要緊處,羞澀微笑,心道:哎呀,連表白都如此畫風清奇?看來還真是很純呢!

    哎呀,虧我還老是嫌自己胖呢,總覺得長得難看,原來在別人眼裡,還是很好的,尤其叫余羽的少年郎,長得還那麼可人,簡直就想把他吞進肚子。

    「安安生生的,把武道大賽打完,千萬不要再撞上什麼幺蛾子。」余羽心裡餘悸還未消去。

    民宅裡,他幾乎以為這條命就要交代了,沒想到峰來路轉,居然活下命來。

    那種絕望、恐懼、無奈的滋味,他絕不想再嘗試。

    原本已經入了拔劍宗,眼見著就要在修行路上風生水起,若是無緣無故就此隕落,簡直是把命活到了狗身上。

    這一次的遭遇,也讓余羽重新「認清」了自己。

    縱然凝聚了武道真意感應入微,築成了五感通明道基,區區武道三重,修行上不過煉氣境通竅期的修為,算什麼?

    不要說那些非人層次的超凡境真修,就一隻烏鴉,僅憑念力便讓自己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連續成功,無論是武道、修行,還是出書、賺取氣運、被拔劍宗收為內院弟子,余羽還是有點發飄了。

    尤其是依仗著那枚從前世帶來的銅錢,似乎依靠著它,就能平步青雲!

    歸根結底,哪怕是銅錢,亦為外物。

    便如在烏鴉的威壓下,體內銅錢毫無反應,被壓制得連翻個身都小心翼翼。

    「命無所定」,恐怕暗示的不只是人的命運沒有定數,怕也是說哪怕是銅錢本身,也決定不了錢主的命運。

    「禍福自決」,那就更明顯了,使用銅錢,帶來的未必就只有好運,若只是一味依賴……

    善泳者,常溺於水!

    坐在房中,面色陰晴不定,將自己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日起,所有的事都梳理了一遍,余羽的心思逐漸沉凝。

    彷彿有一層細細的紗布,濾去了泥沙,心思頓時透明輕靈。

    起身,一招一式,將重新推演後的第三十七武道融合版一一演示,渾身骨骼中似有千百隻螞蟻爬行,又癢又麻。

    不驚反喜!

    勁力已經滲入了骨骼內部,武道修為,竟似乎又有了突破的跡象。

    超凡境以下,武道修為才是真正的保命符,若是道學中,甚至那些宗門山門內未曾經歷過生死一瞬的,哪怕被諄諄教導要在武道上多費點心思,將肉身好好打磨,但多半也只會將目光聚焦在神秘無比的修行上。

    但余羽不同,短短時日內,從黑衣人到那隻詭異的烏鴉和顧正超,經歷了幾番生死考驗。

    面對生死,所恃者何?

    若是武道修為到了第五重甚至第六重,內氣化液甚至凝煞聚罡,如何會在烏鴉的精神震懾下生死由人操縱?

    哪怕是超凡境修士,也無法僅憑神念威壓,讓武道六重巔峰的高手失去對自己肉體的控制!

    修行路上爭奪一線生機,能夠用來依恃的本錢越多,才越有攀升的底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9
第四十六章 白影

    夜裡,余羽被一陣模模糊糊的哭聲吵醒了。

    不知是夢境還是從隔壁傳來的聲音,有個女人的聲音。

    「我的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聲音很低,斷斷續續,卻綿延不斷,余羽的睡眠一直很好,尤其是這副身體還是十二歲的少年,正是貪睡的時候,一閉上眼,有時候,哪怕是外面打雷也吵不醒。

    伴隨著低低的哭泣聲,房間中的溫度似乎也冷了下來,哪怕裹上了被子,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似睡似醒時分,有兩條手臂,忽然自身後環抱,搭在他的脖子上。

    想要睜開眼,卻像是遭遇了鬼壓床,眼皮都動不了。

    那手冰涼冰涼,就像是兩塊冰。

    在夢魘中掙扎,忽然間他就醒了,房間裡空空蕩蕩,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余羽炸毛了。

    短短一兩天的工夫,自從撞見了那隻烏鴉,簡直像是走了背運,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他起身在房間裡仔細查看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一大早起來,照了照玻璃鏡,兩隻眼圈微微發黑。

    武道大賽的初賽還在繼續,余羽帶上了從顧正超殘軀上搜刮來的十幾張法符,把藍色尖錐和戒指留在了房中,到錢老三家裡走了一遭。

    老文和老查的確有專長,雖說不上什麼翹楚,但有了兩人加入,兩首歌的編曲進度快了很多。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連日來都撞見陰邪的東西,余羽有點不想回旅館,索性在錢老三家裡寫起了書稿,《搜神記》存稿雖多,但每日以五千字的速度連載,多點存稿總是有備無患。

    一寫,就到了晚上,完成了足足兩萬多字。

    錢老三租下了隔壁的宅子,花了每月一千五百錢的高價,和老文、老查同住,錢款自然是余羽支付,至於他自己的宅子,也算是租給了余羽,安置張瑜和呂晚母女。

    自己住不要錢,自己的宅子租出去能收錢,錢老三樂的合不攏眼。

    雖說第一次見余羽的時候,自誇在觀龍城也是一號人物,但沒幾日,就「透漏」了破落戶的本色。

    左鄰右舍一見就露出嫌棄的神色,誇誇其談恨不得把牛吹上天的時候,被人當頭一盆冷水,這種洋相出得多了,算不算得上「人物」,就見了根底。

    不過,余羽覺得挺好,錢老三貪財,嗯,也算是好色,但不貪杯,不道德敗壞,被街面上潑辣的女人罵了,也只是笑笑,要是當面不發作還可以當作是怕被人家女人老公揍,但就連背後,也沒罵爹罵娘。

    要是弄上個膽大胡來的,余羽還真是不敢把張瑜和呂晚母女安置在他家裡,張瑜不說了,呂晚太漂亮,王苗也很招人,萬一哪天錢老三起了歹心呢?

    如今這兩對母女,不說什麼友誼的小船之類的,哪怕是事業上,也對自己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要是出了事,余羽花費的心思可就泡了湯。

    「小哥哥,你晚上陪寶寶一起睡吧。」

    呂小靜眨巴著大大的眼,嘟著嘴,秀氣的眉翹了起來:「麻麻好麻煩哦,天天晚上都要本寶寶抱著才能睡著,可是她的胸好大,把寶寶的嘴都堵住了,有時透不過氣呢!」

    呂晚的臉色騰地紅了起來,又氣又惱。

    張瑜在邊上微笑,王苗噗嗤笑了出來,但幾天下來,也習慣了呂小靜小朋友語出驚人。

    看了看天色,嘆了口氣,其實,余羽還挺想在人多的地方休息,最好有幾個人在同個屋子裡作伴,沒辦法,心裡毛毛的。

    可惜,被呂小靜這麼一說,再賴著不肯走,就顯得居心叵測了。

    平民區的街面兩邊只有幾盞昏暗的煤氣燈照明。

    行走在幽暗處,余羽打起了精神,好歹也是個修行人士,總不能連走個夜路都不敢吧。

    提著一顆心,順便開啟了天眼,提心吊膽地窺視四周。

    一路上倒是沒有異常。

    回到旅館,先修行了一陣改良版的天河落星圖觀想法,這一版的觀想法,在修行效率上,比第一次卜算調整了幾處內氣運行線路錯誤的版本,至少又提高了三成。

    他的五感已經通明,隱隱間已到了通竅圓滿的地步,摸到了突破的那一層膜。

    觀想中,天上的星光絲絲縷縷,綿綿不絕,落入體內,化成了氣海中的一滴滴水液。

    星光璀璨,跨越了時間與空間,降臨此身的,卻是不知幾多年前從星辰上放射出的火與熱。

    心神如水,映射著點滴變化,沒有起伏,沒有動盪,便如那古老的星光,只靜靜地在時空長河中流淌。

    一個周天結束。

    余羽心神活潑潑地,幾乎有纖塵不染的感觸,就在此時,他似乎感覺到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在背後響起,一道冷風吹過耳畔,像是有人貼著自己的後背,對著耳朵吹氣。

    渾身汗毛炸開,和貓兒受了驚嚇一般。

    余羽咬住了牙,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盤旋:莫非那烏鴉附身顧正超失敗後,居然還沒有死透?

    霍然轉身,眼前空蕩蕩一片。

    天眼打開,眉心微痛,週遭景象光暗疊變。

    「誰?」余羽聽見了上下排牙齒咬合碰撞的聲響。

    猛然再次轉身,仍是一無所獲。

    「咯咯」,清脆如鈴鐺的笑。

    背後寒意滲出,結了冰。

    聲音不是男聲,烏鴉是顧正超便宜親爹寄託神魂的,斷然不會是個女人,余羽心念急轉。

    一道白影忽地自眼前掠過,面上冰冷,有隻手撫摩了一下。

    余羽倒退幾步,後背觸上了堅實的牆面,幾乎就要驚聲大叫。

    一陣寒意忽然籠罩住了全身,彷彿被烏鴉詭異力量震懾住了一般,竟無法動彈,張開的嘴巴裡,發不出半個音節。

    「你在找我嗎?」

    一個清脆的女聲,伴隨著白色人影飄來蕩去。

    「咯咯」,那是余羽牙齒打架。

    「你很害怕?」

    白影嘆息:「可是我很寂寞,我的孩子不見了,也沒有人陪我,很多人都看不見我,我好孤獨寂寞,你能來陪我嗎?」

    余羽臉色發青,陪你?你都已經不是陽世的活人了,怎麼陪你?讓我也跟著到地下去?

    「那個惡人死了,我好開心啊,他殺死了我的孩子,咯咯咯……」兩行血淚,忽然從白影的眼中掉了下來,落在房間中的地板上。

    驚悸、恐懼如潮水落潮,緩緩退卻。

    真面對著鬼魂,余羽發現自己恐懼的不是「鬼」,而是未知,口舌忽然間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惡人?殺了你的孩子?」

    白影伸出了手,撫摩著他的臉面:「是啊,你也看見了,那個惡人殺了我的丈夫,又殺了我的孩子,還一口口地喝光了我的血,我死得好痛苦,可是我還那麼年輕,我的孩子還只有兩三歲大,他都還沒穿過好看的衣服,還沒有嘗到過那麼多好吃的,還沒有娶到一個漂亮的女子……」

    如果沒有臉上的兩行血淚,余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漂亮的女鬼。

    白衣飄飄,前凸後翹,寬大的衣服,似乎都包裹不住碩大的地方,一張素淨的臉上,有著隱隱的透明感,五官極為精緻。

    澀聲勸說:「那你應該找殺了你和孩子的人去報仇。」

    幹嘛找我?

    我又不認識你。

    殺害你的丈夫和孩子,一口一口喝光你的鮮血的,又不是我。

    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我也希望那個凶手永世不得超生,可我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余羽很想瘋狂吶喊。

    「他已經死了,屍體碎裂成了千百塊,我好喜歡,咯咯,看著他的血滿地都是,看著他自己挖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靈光一閃,余羽把握到了重點,失聲問:「那個凶手是顧正超?」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9
第四十七章 與鬼同眠

    咯咯咯的笑聲迴蕩,半夜裡,星光依舊璀璨,照在白影身上,沒有影子。

    「我原來還不知道那惡賊的名字,自從被殺後,就一直呆在宅子裡,每日裡看著街巷上人來人往,卻無人能夠看見我,我害怕日頭,只能在夜裡走動,漸漸地,就忘記了很多事,飄飄蕩蕩好像就要消散,我很害怕,直到有一天,我在井底找到了一個戒指,把身體藏到了裡面……」

    白影幾近透明的臉孔上,滿是刻骨仇恨:「直到前幾日,那惡賊忽然來了……天可憐見,我想撲上去咬他,可惡賊身上殺氣重,我近不了身,就聽他在那裡自言自語,說甚麼顧家亡了,等他有朝一日踏足青雲,就要滅掉幾大宗門滿門,我好高興,原來他也有家破人亡的一日。」

    「再後來,就是你來了……」

    余羽理順了思路。

    原來這白影,是幾年前被顧正超殘害的,或許是死得太慘,怨氣太重,結果沒有投入陰土,而是化成了鬼魂。

    鬼魂之屬,不容於陽世,若是沒有什麼際遇,總要消散,但女人恰巧在井底找到了一枚可以涵養鬼物的東西,天長日久,反而滋生出了奇異,居然可以在人間界久駐。

    原本,女鬼心心唸唸的都是報仇,沒料到仇人稀里糊塗就自己死了,而她,趁著寄魂在烏鴉身上的顧冠與顧正超搶奪身體自相殘殺同歸於盡的時刻,撲上去撕咬,反而吞了殘留魂力,居然一下子無師自通踏入了鬼道修行之路。

    余羽苦笑,很想問:大姐,你都報仇雪恨了,為什麼找上我?

    眼神落到了那個袋子上,袋子裡,除了那柄尖錐,還有一個灰撲撲毫不起眼的戒指。

    答案似乎就在袋子裡。

    呵呵,嘴角抽了抽,余羽無語,扣除兩次推演消耗,目前氣運值高達三百四十七點,這運氣,還真是高到了極點,貪小便宜順手搜刮了「戰利品」,結果把女鬼寄身的戒指也當成了寶貝,親手帶著女鬼回家。

    似是留意到了他的眼神注視方向,女鬼淒聲說:「我好寂寞,幾年了,沒有人能和我說話,都是一個人從早到晚喃喃自語,可憐我的孩子,他死得好慘,如果能夠長大,現在也有六七歲了,比你也就小上一點。」

    「寶寶,讓媽媽抱抱。」

    一雙冰冷柔滑的手臂,從背後探出,緊緊摟住了他。

    摟得很緊,似乎生怕鬆開了,就要丟失。

    泥煤,汗毛又樹立起來,余羽強忍住心頭不適,任是誰,被一個死了好幾年的女人抱著,哪怕長得再漂亮,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旖旎。

    「我十二歲了,大姐。」

    白衣女鬼的臉色變了,泛出了鐵青,兩隻眼珠子猩紅如血,微微張嘴,雪白整齊的牙齒,漸漸變得銳利。

    「寶寶,你想拋棄媽媽?」

    你特麼神經錯亂了吧,余羽忍住了火,鬼物有沒有神經都是個未知數:「大姐,好歹我也幫你殺了仇人。」

    手臂鬆開,白衣女鬼怔怔地盯著他,面容又恢復了正常。

    「男人都靠不住。」

    余羽快被折磨瘋了,大姐,好端端的,突然又扯到男人靠不住上去了。

    女鬼幽幽地說:「那惡賊要我陪他上床的時候,我丈夫為了活命,恨不得親手把我衣服剝光送到惡賊床上……」

    女鬼或許是憋了幾年,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聽見她說話的,絮絮叨叨,一會兒回憶起了生前的日子,一會兒哭訴失去了孩子,聽到余羽兩眼發直的時候,才依依不捨地閉了嘴,化成一道青煙,鑽入了袋子裡。

    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余羽長長的吐了口氣,心累。

    不想再費腦子前思後想,反正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解決女鬼的辦法。

    吞服顧冠與顧正超殘餘魂力的女鬼,實力如何,余羽不是很清楚,他只清楚現在的自己在女鬼面前沒有抗手之力。

    如果說烏鴉的實力是一百,那麼女鬼至少也有五十,而自己,大概只有五。

    令冬寒不在比較之列,因為余羽根本感覺不出他究竟有多厲害。

    余羽覺得自己神經很粗,在被窩裡盯著那個袋子看了良久後,終於還是合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背後貼上了一具冰涼的軀體,兩條手臂摟住了他的胸口。

    凍醒了,床上除了他,沒有別的東西。

    面無表情地下床,和女鬼已經沒有什麼話好多說,說了人家也不聽,偏偏還打不過。

    三下五除二穿上了法衣,重新鑽進被窩。

    將睡未睡時分,床上又多出了一個「人」。

    在黑暗中沉默良久。

    穿上了法衣,被鬼抱著就不是那麼冷了,我X,拔劍宗真傳弟子的法衣,頭一次發現還有這等好處,果然是寒暑不侵。

    「那個扣子很好呢!」

    側臥著,背後貼著一具凹凸不平的肉體,明知只是虛幻,卻是如此真實,尤其是在沒有了冰冷觸感後。

    咔擦。

    一枚扣子,不,原石,又開裂了。

    「好像很好吃。」

    咔擦咔擦咔擦……

    「只剩兩枚了,省著點,吃光了就沒有了。」余羽挪開了一點。

    女鬼又貼近了:「寶寶乖,別動,媽媽不吃了。」

    余羽火從心頭起,肅容道:「我有自己的老媽,你再這樣,翻臉了啊!」

    女鬼嘀咕著說:「不就是個小孩子嘛,幹嘛那麼認真,開玩笑也開不起,男人真不是東西。」

    過了不知多久。

    女鬼忽然轉了個身,從原本由背後貼著余羽,換成了余羽從背後貼著女鬼。

    臀股摩擦,嘶,余羽趕緊往後挪開,讓出一個身位。

    雖然心裡知道對方是鬼,但十二歲的少年,已經開始了青春期,有些生理現象,不但很容易激發,而且一旦出現了反應,還非常堅忍不拔。

    「大姐,我還未婚。」

    「姐姐也是孤身一人呀。」女鬼捉著他的手,放到了胸前,「好久好久都沒人抱我了呢。」

    手有點冷,法衣的寒暑不侵,只是減輕了冷和熱的程度,而不是徹底摒棄了對冷和熱的感知。

    有點軟,還有些彈,閃電般收回了被安置在高聳處的爪子,余羽總覺得這樣做不對。

    雖然算不上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但對方是鬼啊!

    「我那死鬼丈夫,只顧著自己活命,根本不管老婆清白身子被人玷污,可是弟弟,你卻幫姐姐報了大仇,姐姐只想好好感謝你。」

    女鬼抓著余羽的手,又往下移,落到了她的腿根。

    劇烈喘氣,余羽勉強再一次控制住了身體的衝動,一把推開女鬼。

    就在剛剛,女鬼的手居然摸了他的下身。

    我X,什麼鬼,如今這世道,連女鬼都如此開放?

    「弟弟,讓你快活快活不好嗎?不都說男人是下半身動物?」女鬼不解地問。

    「我還小。」

    「不小了啊,挺大的呢!」

    牙齒咬著舌根,余羽勉強保持著靈台清明。

    半晌後,女鬼倒也沒有再來侵犯,黑暗中,她柔聲說:「你也很好吃呢。」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尾椎骨似乎鑽出了一股涼氣,順著脊椎爬行。

    閉上了眼。

    好吃?

    什麼好吃?

    自己的身體,還是靈魂,很,好,吃?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59
第四十八章 逆向掠奪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女鬼已經消失,余羽彎著腰放水、洗漱,鏡子裡的少年,眼圈比昨日早晨發黑得更厲害。

    眼神瞥了袋子一眼,思考著怎麼解決女鬼這個麻煩。

    「你想我了嗎?」

    鏡中一花,出現了一個白衣女人,貼在他的身後,胸腿緊緊依偎。

    砰,水杯倒翻了。

    「我會一直跟著你的,弟弟。」女人消失了。

    余羽的臉色發青,鏡子中,他的手指上,有一個灰撲撲的戒指。

    好了,都戴在手指上了,甩也甩不掉。

    心事重重地出門,遇見了微胖小妹。

    「余羽,你沒有睡好嗎?」

    笑了笑,有氣沒力。

    「是不是中邪了啊?難道是前幾天入城的妖魅上了身?」微胖小妹緊追不捨地問。

    拉住了余羽的手,突然甩開:「哇,你的手好冰,看來真的生病了,快,跟著我去拜拜供奉的秦關真君,很靈的,能轉運闢邪。」

    心裡一動,沒有拒絕,跟著微胖小妹進了偏堂,正中間擺放著一座類似道教真君的神像。

    三縷長鬚飄拂,頭戴道冠,手持一把拂塵,面容清癯,雖只是一座塑像,兩眼卻炯炯有神。

    手指上的戒指忽然散發出了寒意。

    一個聲音在余羽腦海中響起:「弟弟,快走。」

    嗯,有效果?余羽心頭一鬆,正要開口,忽地渾身一僵,卻成了一個提線木偶,手腳渾然不由自己控制,一步步退出了廳堂。

    微胖小妹驚訝地問:「哎,余羽,你幹嘛走得那麼快?」

    等她追出廳堂,已經不見了少年身影。

    一直等到退回房間,余羽才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

    「弟弟,你真不乖,明明知道姐姐是魂體,還去拜神,雖然那也不過是個孤魂野鬼,可誰讓人家鬼道修神千年,早已受用了香火,佔據了神位,唉,難道你就這麼想著姐姐魂飛魄散?」

    白影一閃,出現在了身後。

    伸出舌頭,輕輕舔舐著余羽的脖頸:「弟弟,你太調皮了,再這樣,姐姐就忍不住想要吃你了。」

    她的手,又往下滑落,按在了余羽的褲襠上。

    恐懼,再一次攫住了心臟。

    直到女鬼重新投入戒指,余羽仍是陣陣後怕。

    女鬼出現的時候,余羽哪怕是想要將心神沉浸入識海都無法做到,即便消失,點開識海中的銀錢,卜算、推演兩欄仍是無法動用,彷彿被什麼奇異的力量給凍結住了。

    只有狀態和成就兩欄功能還是正常。

    連著兩天沒有查看,打開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極其難看。

    狀態欄中顯示:

    氣運值:四百二十五點。

    根骨:上等六品。

    等級:武道三重圓滿(領悟武道真意感應入微);煉氣境通竅期(五感通明)。

    血脈:無。

    天賦能力:天眼通。

    狀態標記:厲鬼附身。

    什麼時候,氣運值從三百四十七點升到了四百二十五點?

    莫非是擊殺了顧正超和顧冠殘魂的影響?

    這兩天心神恍惚,擊殺了顧正超後銀錢也沒有直接提示「完成氣運值掠奪」,自己也一直沒有查看成就一欄,沒料到竟然一下子增長了那麼多。

    再看成就一欄:

    錢主擊殺顧正超,完成氣運值掠奪+50;錢主擊殺顧冠附體殘魂,小幅變化海州修行勢力分佈,完成氣運值掠奪+100;錢主受厲鬼陰魅附身吸取陽氣,完成氣運值被掠奪+15;錢主受厲鬼陰魅蠱惑引發生理衝動,完成氣運值被掠奪+18……

    氣運值,居然還能被逆向掠奪?!

    氣運值乃是他最大的仗恃,如今卻莫名其妙消失了七十六點。

    余羽充滿了震驚。

    銀錢果然是被壓制了,原本氣運值掠奪或是分享到手,都會有提示,現在一次次被掠奪,居然沒有絲毫反應,如果不是自己主動打開看了,恐怕還想不到短短一兩天時間,氣運值被掠奪了七十六點。

    你也很好吃呢……女鬼幽幽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迴響。

    原來所謂的好吃,指的就是這個。

    但僅僅是為了掠奪氣運值?

    搖搖頭,余羽不動聲色地拿出了虛境儀。

    提著心,幸好,大概是見頭盔並無任何類似於法寶法器之類的氣息,女鬼沒有出現。

    信石不能用,余羽無法做到神念傳遞信息,一說話找人幫忙,怕是幫手還未趕到,自己就被吸成了乾屍。

    能夠使用的,也只有虛境儀了。

    當頭盔遮蓋了視線,彷彿穿越星河宇宙,一點點星辰,由小而大,逐漸佔據了整個視線,下一秒,世界化成一片漆黑。

    視界中忽然出現了一幅畫面,越過繁瑣流程,余羽的意念直接定位了山野閒居節點。

    在虛境中「衝浪」那麼久,唯一混到比較熟的修行論壇,也只有這個節點。

    上次聯繫,已經加上了「一劍光寒」為好基友,余羽火急火燎地馬上發了一封「私信」。

    「被厲鬼附身怎麼辦?」

    僅僅過了五個呼吸的時間,同宗道友「一劍光寒」令冬寒的回信就來了。

    「一劍滅殺就是。」

    沒料到堂堂超凡境真修,居然也是一條「網蟲」,看回話速度,怕是沒事就一直泡在虛境裡,但這語氣,還真是有劍修的風采,余羽咬牙切齒:「打不過,弟子恐怕還未正式加入宗門,未能聆聽師長教誨,就要丟了小命了。」

    「修行路上,幾多白骨,看開點。」

    「大哥,求你了,老地方,幫幫忙。」余羽已經徹底不要了面子。

    「好」,令冬寒回了短短一個字。

    砰,頭盔被重重一擊。

    余羽心神劇震,莫非虛境中意念傳訊,也會被戒指中的女鬼察覺?

    茫然摘下頭盔,已經有了認命的準備,視線中,卻見到了破開的窗戶,和一條傲然屹立窗邊的修長身形,以及,手上提著的一個虛境儀。

    這一刻,余羽有流淚的衝動。

    前輩、老大、大哥、大佬,他找不到合適的稱呼,最終,還是按照頭次見面時令冬寒的吩咐,規規矩矩叫了一聲道長。

    令冬寒看著余羽,搖頭不語。

    心底微沉,余羽暗道:莫非自己的情況,連堂堂超凡境真修都沒法解決?

    「出來!」

    令冬寒不看余羽,只對著房間中的虛空處呵斥,聲音如雷,卻分毫未曾外洩,整個房間,在他舉手投足間,似乎已被封閉在了與世隔絕的某處。

    一個白影驀然從虛空中浮現出來,身周遍佈著絲絲縷縷的虛線。

    「真人饒命,小女子沒有害人」,白衣女鬼轉過頭對著余羽哀求,「弟弟,姐姐只把你當作恩人相看,從沒有要害你的心思。」

    她的聲音哀哀切切,面容梨花帶雨,余羽心頭微軟,想起這女人也很是可憐可悲,被顧正超強暴,幾歲大的孩子被殺,生平又做錯了什麼?

    嘆息一聲,說:「道長,還是收了吧。」

    「嗯」,令冬寒轉動眼珠,笑問,「有女鬼紅袖添香,豈非美事?夜中清冷孤寂無人相伴,修行時嫌家人吵鬧不得安心,若是有一個聽話懂事的女鬼在身邊作伴,既能陪伴聊天又可暖床疊被,還不需要你賺錢養家,且生的貌美如花體態柔魅且對你百依百順,如此好事,哪裡去找?」

    余羽: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5:02
第四十九章 打工還是得打工的

    余羽迷惘了,一個勤儉持家賢惠端莊不會因為柴米油鹽生氣爭吵,懂得在你需要的時候解鎖各種姿勢,在你不需要的時候默默守候……

    這樣想想,似乎也挺好的啊!

    「還是收了吧,萬一被她一口吃了呢!」余羽無奈地嘆氣。

    「想好了?」令冬寒句句誅心,「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店了。」

    「弟弟,你怎麼忍心要姐姐的性命?」白衣女鬼聲聲泣血,「一夜夫妻百日恩,昨晚姐姐還在床上與你大被同眠,也曾讓你快活過,若是你求真人放過姐姐,姐姐定然做牛做馬,也要將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姐姐已經死過一次,若是再死,那便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求求你了,好弟弟……」

    你也說得好有道理。

    可為什麼要逆,向,掠,奪我的氣,運,值?

    余羽狠下一條心,冷冷說道:「道長,我決心已定,還是請你收了吧。」

    令冬寒微微搖頭,似有不解:「那女鬼鬼道修行頗深,離超凡境只一步之遙,你武力低微,若是碰上什麼事,怕是就丟了性命,有女鬼跟隨,修行路上就多了一份生機。」

    咦,也對啊,身邊跟著個老爺爺,啊,不是,跟著個女鬼保鏢,不說拉風不拉風,也不去想什麼殺人奪寶,但若是出去歷練或進入秘境尋覓機遇……

    呵呵呵,乾笑幾聲,余羽斬釘截鐵:「不用了。」

    「看不出你倒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令冬寒肅然正容,掐動法訣,喝了一聲「收」。

    絲絲縷縷佈滿女鬼身周的虛線驀然收緊。

    嘎嘣,空氣中傳來密密麻麻,像是絲線斷裂的響聲。

    白衣女鬼發出陣陣慘叫,彷彿經受著難以想像的酷刑,那聲音淒厲到了極點,聽得余羽心頭微顫。

    尖銳的指甲伸展出來,猩紅的眼珠子盯著余羽,恨聲道:「好你個心狠的小東西,昨日怎麼就沒把你一口吞了,省去了一場禍事。」

    精緻面容,忽然化成了青面獠牙,兩隻銅鈴般的猩紅眼珠子射出道道紅光,在空中劇烈掙扎,一時間,所有纏繞牽連的虛線,齊齊斷開。

    「牛鼻子,想要我性命,老娘和你拼了。」

    白影忽然消失。

    余羽只覺得背後隱有寒意,來不及多想,猛地往地上一撲,順手打了個滾。

    「好一招懶驢打滾,使出來當真姿態瀟灑,時機妙到毫巔,有大家風範」,令冬寒大大讚嘆。

    嗤,尖銳的破空聲,白影閃現在了余羽原先立身處,尖爪揮出,留下一道殘影。

    左眼右眼的眼皮都一起跳動,心臟噗噗噗地跳個不停,余羽只來得及罵了「我x」兩個字,瑪的居然連鬼魂之屬都會指東打西,猛地一路打滾,手腳並用,滾到了令冬寒腳邊。

    為了活命,一點臉皮算什麼?!

    「區區陰魅,借魂脫困,還敢放肆,不知天地之大,不知天威赫赫。」

    令冬寒面皮驀地冷成了一塊冰,右手伸出一指,如劍矗立。

    「你們這般道宗走狗,最是狠毒不過,老娘今日拼的魂消魄散……」

    聲音戛然而止。

    「啊……」尖利到震破耳膜的慘厲尖叫。

    一把小劍。

    三寸長短。

    其形古樸。

    遍刻銘文。

    從令冬寒的指尖飛出,遁入虛空,從鬼物心口鑽入,又從它的背心鑽出,劍尖一滴黑色血珠。

    「聒噪!」

    令冬寒雙眼微眯:「哪裡來的廢話,連超凡境都未入的鬼物,也敢打我拔劍宗真傳弟子的主意,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空中,女鬼仍維持著前撲之勢。

    「不知,乃,乃是拔劍宗,真人當面……」

    「我代你說了吧,亦不知謀算之人乃是拔劍宗真傳弟子,可對?」

    女鬼小雞啄米般點頭。

    「你不過一絲被困在陰玄戒中的鬼魅殘魂,心機倒深,也算運氣,顧家之人殺了一家三口,女人怨氣難散,宅中又有封沉陰玄戒的陰井,凝成了魂體,又被你所惑,不但魂體被奪,還成了你的傀儡。」

    聽著令冬寒清清楚楚宛如親眼所見的道出自身來歷,女鬼目露驚恐。

    「哼,顧冠怕是神魂俱滅前都未想明白,本就在他兒子識海種下了暗門,奪舍為何竟會失敗……若沒有你這等擅長操弄魂念的作祟,區區一個顧正超,豈能反抗。」

    「封!」

    沒等陰魅再度開口求饒,小劍已閃現在令冬寒指尖,射出一道白色劍氣,繞著陰魅身遭轉了一轉。

    一轉,陰魅成了千百塊碎片。

    二轉,騰騰陰氣化成一枚圓珠。

    伸手一招,珠子落入了令冬寒手中。

    他取出一個琉璃球,合掌一拍,珠子就封入了琉璃球中,仔細看時,就見乳黃色琉璃球中,一個小小的鬼體浮沉,肩生雙翼,頭長犄角,渾身遍佈青綠色鱗片。

    余羽只看了一眼馬上轉過視線。

    泥煤,真是辣眼睛,昨天晚上貼著自己的就是這麼個鬼東西?

    ……

    鄭二猛地從床上挺身坐起,他做了個夢。

    一個面容熟悉的絕美少婦,在他身下婉轉迎合,千嬌百媚難以言說,渾身都似踩在棉花團般的雲朵裡,快活的好似神仙。

    夢裡做了個一夜十次郎,起床的時候,腳還是軟的,差點就摔了個狗吃屎。

    那個女人好生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哪個自己認識的?

    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平日裡經常對著哪幾位酒肉朋友的老婆心生覬覦,晚上就夢見了胡天胡地?

    也不像啊,自己認識的幾個酒肉朋友,哪一個有如此漂亮的老婆?

    吞著口水,鄭二對著鏡子梳洗,鏡中,一張鬍子拉渣的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還有蠟黃的面色。

    「奇怪,短短兩天,怎麼瘦成這般?」心裡轉著念頭,出門往工地走去。

    這幾日,城中原本的道府,早已被那日聽說攻入城中的大妖打成了一片廢墟,據說原來的那位不露面的道府主人,都被大妖給吃了,如今新來的道府主人是個很和氣的道長,花錢大方,招募了很多人手在廢墟上重建道府,鄭二平日裡一人飽肚全家不餓,靠著在工地上做活,一日能賺兩百錢,堪稱是工地打工這麼多年來,收入最高的一份工。

    打過了這樣的工,再去以前那些干一天活也只有六七十錢的地方掙辛苦錢是不可能的了,可是干完了活,總還要過日子,畢竟三十幾歲了連老婆還沒討上,實在失敗,唉,想想都心煩。

    那些妖怪們也真是奇怪,都不用過日子的?天天打來打去,難道就不能自己種地打工養活自己,非得吃人才能活下去?

    胡思亂想著,鄭二經過了一處民宅。

    心裡打了個冷戰。

    前日放工回家,居然似乎看見死了有好幾年的女人,倚在窗口,對著自己笑。

    把鄭二嚇得不輕,一路連滾帶跌。

    不過還別說,死了的女人,生前長得可真標緻,奶大臀大,讓人直流口水,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居然把女人一家都給殺光了,奶奶的,就不知道暴那個什麼,對了,暴殄天物。

    不過這次,鄭二發現了奇事,那處被人買下空置了好幾年的「鬼宅」,居然有人出沒。

    莫非是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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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