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我在都市煉神器 作者:韋小寶 (以停更)

 
V123210 2018-5-18 23:34:5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 62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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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我在都市煉神器(人型圖章)

【作者概要】:韋小寶,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 > 異術超能

【內容簡介】:

  喜歡雕刻印章的方凌雲,美滋滋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直到有一天,無意間買到了一枚很假的章料,從些走上了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閒著沒事兒,我給世界蓋個章。

【其他作品】:《御道宗師》《兵靈戰尊》《道器縱橫》《魂捕》《星河鬥士》《陣驚天下》、《警備區》、《魔法師》《天使之手》《靈動》



本帖最後由 V123210 於 2018-7-10 22: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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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23:35
第1章 假到真時真亦假

    冬日上午微冷,今年的天氣依然反常,已經進入一月份,居然一場雪都沒下,讓人很不舒服。

    方凌雲停好車,不急不緩的走進北一路紡織城。別看這裡名叫紡織城,其實名不副實,紡織城就是一個大雜燴,衣服、鞋帽、箱包、兒童玩具、茶葉、花鳥魚蟲應有盡有。

    當然,這些都不是方凌雲的目標,他是來一二層角落裡文玩市場的。申城地處北方,是國家老牌的重工業基地,可惜這些年來,重工業重心西移,這座歷史古城,也隨之落沒了許多,經濟、文化遠不如前。

    北方原本就是文化的荒漠,申城玩文玩的人並不多,再加上經濟薄弱,就算有心也無力,多是些純粹的業餘愛好者。

    方凌雲就是其中之一,比起那些看著文玩眼饞的業餘愛好者們,他相對要好得多。雖說父母去的早,卻給他和妹妹留下一大筆遺產,想要過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生活還有點難度,抱著純玩的心態,擺弄點不算值錢的文玩,完全沒有壓力。

    紡織城的文玩市場,和平時一樣,擺攤的人不多,來玩的人更少,除了少量的店面之外,大部分是在走廊上擺攤兒。在大廈裡擺地攤,這也算是申城文玩界的一大特色,別說經濟發達的南方,就算同樣地處北方的文化中心上京、以及衛城天京,也看不到這樣的景象。

    這裡和上京的盤家園,天京的古樓沒法比,人家那叫古玩市場,紡織城裡的這塊兒,是真正的文玩,連騙子都少見。能歸為古玩類的,多是銅錢、鼻煙壺之類的小件兒,幾乎看不到古瓷、字畫兒,更別提青銅器之類的大件兒。

    別看方凌雲是學歷史的,他很清楚,想要玩古玩,憑書本上學到的那點東西,只配給人家交學費。好在古玩從來都不是他的目標,今兒來這裡,就想買幾塊闔眼緣的印石。

    身高一米八二,二十出頭就一臉濃密的鬍鬚,誰見到他都會誇一句好一條漢子。很少有人知道,方凌雲從小就寫著一手好字兒,對金石印刻打骨子裡喜歡,年紀輕輕,在申城文玩圈子裡,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和絕大部分的東北人一樣,方凌雲性格豪爽,酒量一般卻來者不拒,為人四海喜交朋友,喝多愛吹牛,因此經常欠下一屁股的債,等他酒醒一一嘗還。

    別誤會,喝多的方凌雲酒品很好,而且還有一點骨子裡透出來的理智,就算吹牛,也不會吹到欠人錢財,通常會欠下幾篇字,或者幾方印章。

    都是自家出產的東西,即使算上紙墨印石的成本錢,也就幾百塊錢的東西,身為小富翁的方凌雲,自然不會在意,也不可能食言。這讓他光顧紡織城、跳蚤市場的機率明顯提高了很多。

    至於申城的幾處古玩市場,大西門申城古玩城、故宮古玩城之類的地方,方凌雲很少會去,懂行的都知道,那裡騙子比正常人要多得多。夢想著靠撿漏發財的人,還是洗洗睡吧,人家就是靠這一行吃飯的,天天讓你撿漏,這些人還不早餓死了。

    別小看印石章料,這玩藝的說道多著呢,從幾毛、幾塊錢的青田石,幾萬塊的雞血、黃田,價格相差極大。當然,如果你玩的夠高端,還有數十萬上百萬的玉石籽料和奇石。

    方凌雲是小玩,通常玩壽山石、崑崙石之類的大眾章料,從幾十塊到幾百塊不等,如果遇到闔眼緣的好章料,也會出手,幾千塊的料子,家裡也收藏了不少。

    還債的印章,自然不能太差,也沒必要太高檔,眼前這幾盒芙蓉石的品相就不錯,質地細膩,加工的也不錯,拋光效果極佳,紅的很正,不妖不豔,用來還債絕對拿得出手。

    「老闆,芙蓉石多少錢一盒?」方凌雲蹲下身問道,伸手從紙盒中取出一方石料,在手中輕輕滑動,一看就知道是內行。

    「這是老窩的料子,你要是成盒拿,不講價,八百一盒。」老闆相當厚道,開出的價很公道。一盒芙蓉石,十枚章料,算下來一枚才八十元,真心不貴。

    「成,這盒我要了。」方凌雲很喜歡這種感覺,紡織城文玩攤子來的人少,老闆怕嚇跑客人,幾乎不會要高價,就算有虛的,也不會虛的太高。

    一大早就開張,老闆心情大好,取出一個錦袋,將盒子裝進袋中,其實不起任何保護作用,純粹是面子活兒,拿著好看。

    「兄弟,一看就是行家,看看老哥我的貨,還有什麼需要的嗎,給你實在價兒。」老闆開心的說道。

    在這兒擺攤的,通常都是在故宮、申城古玩城混不下去的,這裡的地攤費用低,客人不多,可來的客人目的性通常都很強,因此成交的可能性遠比古玩城要高得的。

    當然,就算你能賣出去貨,這破地方,絕對是不可能賣出高價的,就是賺個辛苦錢兒,賣家和買家各取所需,誰也別作一夜暴富的夢。

    「還有什麼章料?」方凌雲掃碼付錢,也不急著回去,反正家裡就自己一個人,除看書、刻章、練字,就只剩下喝酒了。現在天還早,沒到喝酒的時候,回去也沒什麼事兒,在這裡閒逛,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章料不多,還有十幾塊散石。」說著,老闆從屁股後面抱出紙盒,裡面裝著十幾塊各不相同的章料。有賣盒料賣剩下的,也有自己上貨時順手買的,甚至還有自己交過的學費,打眼被騙的。

    好在章料不同於真正的古玩,就算打眼,通常損失也不會太大,幾百上千塊的東西,一般都交得起這份學費。

    掃了一遍,方凌雲微微搖頭,老闆也不氣餒,看不上很正常,好貨早就擺出來了,盒子裡裝的,本就是賣不掉的舊貨。

    「讓你開開眼,看看這塊兒。」反正也沒什麼客人,老闆也樂得和方凌雲扯蛋,文玩和古玩本就是一體的,沒事兒,講講故事挺好的,就算不能憑故事賺錢,也能賺個開心。

    「什麼寶貝?」方凌雲一聽就樂了,標準的套路,好在看老闆的神情就知道,人家就是當樂子在玩,沒想套路自己。

    「來,拿著這塊瞧瞧,好寶貝啊。」老闆臉上笑的有幾分尷尬。

    東西不大,高約七、八釐米,標準的印章料石材,灰黑色的蒙皮,一眼掃過去就知道是那種比較差的青田。邊長三釐米左右。十二條邊線切的相當整齊,明顯是機加工的產品。

    這算什麼玩藝,爛大街的青田章料?網上三、五塊錢一個,在紡織城,買得多了,兩塊就能批給你,找對了人,幾毛錢都能拿到貨。

    「別急,兄弟你開眼。」老闆說著,慢慢的轉動石料,露出另外兩面兒。

    「我去……這手藝不錯啊。」方凌雲笑噴了,居然還有人這麼玩兒?誰這麼無聊啊。

    這塊石料,兩邊是灰黑青田,另兩邊是透明的,清澈無比,透過裡面能直接看到另兩邊的石皮,最妙的是,從外面的看是灰黑的青田,從這邊看過去,居然是雞血石,而且紅的純正,紅的沁人心脾,看一眼全身都舒服。

    假,太假了,能把一塊青田作假到這種程度,手藝高到沒邊兒了。能有這手藝的,絕對是頂級大師,可大師您得多無聊,才會作這麼一塊假章料出來?

    「我說老闆,這是誰的手筆啊,大氣!」方凌雲一挑大拇指讚道,用最頂尖的手藝,作最假的文玩,境界太高了,讓方凌雲佩服的五體投地。

    「天然的,兄弟你信不?」老闆冷笑一聲問道。

    「信,天然的,絕對天然的。」方凌雲嘿嘿笑道,信你是孫子,別說自己也算是圈裡人兒,就算外行你都騙不到。

    聽了這話兒,老闆的臉色垮了下來:「當初,我信了。」

    吾草!

    作文玩生意的老闆居然信了?這次方凌雲對那位賣老闆貨的人,頂禮膜拜,這得什麼樣的嘴皮子,才能把麼假的貨兒,當真的賣出去,而且還是賣給圈內人。

    再看看老闆那張滄桑的臉,有些明白了,難怪他在這裡擺攤,就這智商,沒把褲子賠光,他真應該感謝社會感謝黨,換個生存環境,這哥們墳頭的草都老高了。

    「交了多錢的學費?」方凌雲問道,在文玩圈子裡,打眼兒很正常,很多時候還是趣事兒。如果學費交的太多了,那就有趣不起來,變成悲劇了。

    老闆分開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八。

    「八千?」方凌雲想了想給出個大價。作假的手藝再好,也是假貨,何況只是個小玩藝兒,八千已經是相當離譜的價位了。

    文玩的價格彈性是很大的,很難給出準確的價位,遇到喜歡的人,萬倍的價格也能賣出去,在不喜歡的人眼中,一錢不值。

    「三十年前,八百。」老闆也笑了,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兒了,八百已經高的嚇人,在當時,頂得上普通工人幾個月的工資。

    有時間作參照,方凌雲點點頭,學費不低,也沒高的太離譜。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8 23:36
第2章 錢貨結清兩不干

    有趣的小東西,假到象真的,算不得太漂亮,勝在新奇,方凌雲玩文玩也有幾年了,價值上億的寶貝,也隔著玻璃窗見識過,稀奇古怪的玩藝,當年上大學的時候,也沒少見識,人民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居然能搞出這種東西。

    這一刻,方凌雲有點心動了。

    眼前的文玩老闆,在行內是個失敗者,可再怎麼失敗,畢竟靠這生意吃飯的,發不了家,卻能養得起家,看人的眼力自然是有的。何況方凌雲一看就知道是個小玩家,太貴的東西別指望賣給他,這類小玩藝,最能吸引人,接下來就看對方的經濟實力了。

    「有興趣?」老闆開始套路。

    聽了這話,方凌雲心中暗笑,果然是混到紡織城的傢伙,這麼快就開始下套,下就下吧,反正他的確有心,只要價格不太離譜,讓他賺點也無妨。

    「嗯,開個價吧。」方凌雲笑眯眯的說道。

    小老頭愣了一下,對方不按套路走啊,越是買家,越應該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你一副等著我宰的模樣,讓人不好下手啊。

    「小兄弟,看你也是玩家,你聽我說,這東西雖然假的離譜,可怎麼說也是三十年前的老貨,這點老哥哥我用自己這張臉作保。」

    套路了吧,不說價,扯別的,扯的差不多了,最好讓買家都覺得,你花少了對不起這件玩藝,這才好下口。

    方凌雲只是小玩家,距離真正的內行差的遠了,可他有自知之明,沒有妹妹那麼高的智商,咱只玩自己的,高檔的圈子咱不進,圖的就是個樂呵。

    「老闆,開價吧。」守住底線,你再怎麼套路也沒用。最高明的騙子,也騙不了不貪心。玩這一行的,只要稍有一點點貪心,早晚會被騙,再精明也沒用。

    「小兄弟,你倒是讓我把話說完啊。」老闆有點崩潰,看來又要被反套路了。算了,這玩藝在自己手中也有不少年月了,拿著玩也不錯,能賣就賣,不能就算了。

    「您直說價就完了,我不還價的。」方凌雲說的夠豪氣,其實話中的意思是,價太高了您自己玩去吧,我不還價,直接走人。

    明顯是假貨,玩的就是個新鮮,將來換手賣出去的機會不大,自然沒人肯出高價。這塊印石,老闆也沒少拿出來講故事,可最後一聽價,都是搖頭就走,假貨你還塊賣這麼貴,誰要啊。

    咬了咬牙,老闆的心裡,價格不停的起伏著:「三萬塊你拿走。」

    邪門啊,這老頭的要價讓方凌雲有些難受,東西挺好玩的,可不值這個價啊,偏偏方凌雲的財力不錯,三萬塊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方凌雲平時沒什麼不良嗜好,不抽菸,喜歡喝點小酒,交的朋友都是些小人物,算不得社會底層,高也沒高到哪兒去。妹妹出國留學之後,家裡就他一個人,吃喝用度著實沒幾個錢,再加上三、五天一頓酒,玩點小文玩,一個月下來,有一萬多塊錢,就活的相當滋潤了。

    父母留給兄妹倆的財產不少,除了申城的一套近兩百平的房子外,還有兩千多萬存款,妹妹走的時候,拿走一半,方凌雲依然是妥妥的千萬富翁。哪怕近幾年來,物價一直在上漲,依然不會影響他的生活。

    只要不去花天酒地,胡作非為,別說他有一份收入不高卻很穩定的正式工作,就算在家混吃等死,這輩子也夠了。

    三萬塊,兩個月的生活費,不便宜也不算太過份,最要命的是,這玩藝太闔眼緣了。方凌雲深知,眼緣是作不得準兒的,多少所謂的行家,都是栽在眼緣上的。

    所謂的眼緣,一是指看著順眼、喜歡,二是指真貨,真跡。

    眼前這塊印石,自然是假的,人家賣貨的都沒閉著眼睛說胡話,正是因為它看起來真實無比,偏又離譜的厲害,讓方凌雲想起那副關公千里走單騎的『名畫』。除了騎的是自行車不是赤兔之外,畫兒還是相當不錯滴。

    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這事兒可行。

    有一個太過優秀的妹妹,還真不是件好事兒,從小就受到各種打擊,稍大一點,打擊變成暴機,讓方凌雲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妹妹的陰影之下,總是缺少年輕人的自信。

    沒對比就沒傷害啊,華東師範大學也是響噹噹的名牌,可你要是和花旗國哈福大學放在一起,你好意思比嗎?心裡就沒點B數啊!

    除了喝高了之外,整天都是四平八穩的,沒點年輕人的朝氣。活力四射的小夥兒,青澀可人的姑娘們,沒人喜歡帶他這個小老頭玩兒。最後的結果就是,朋友不少,都比他大許多,大上一輪很正常,大上一倍也不稀奇。

    當然,大學時代的酒友也不少,畢業之後,各奔東西,在申城一個大學同學都沒有,偏偏他們家原本是上京的,父親去世之後,才搬回母親的家鄉,回到申城,這回好了,連中小學的同學都沒一個。

    好在方凌雲喜歡喝酒,穩重中不乏熱情,一年多功夫,在申城已經交下了數十新朋友。時間太短,連方凌雲也承認,這些朋友中,酒肉朋友的佔有率,稍稍有點高。

    這有什麼?朋友就是交出來的,時間長了,自然能看出人心,人這輩子,真心朋友不怕少,有那麼三、五個就好。酒肉朋友不怕多,喝酒吹牛樂呵呵。

    想遠了,看著手中的印石,方凌雲有了決斷,哥們買的就是假貨,是眼緣,是開心,反正這經濟上完全沒壓力,就是它了。

    「成,就三萬。」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老闆,方凌雲暗自好笑,後悔了吧,如果你要十萬,你會更後悔,哥拔腿就走。

    文玩、賭石這類行當中,最不缺少夢想家。絕大多數的夢,最後也只是個夢,經常能聽到各種傳奇故事,正是因為這種事情少之又少,每一位都能成為傳奇。

    方凌雲知道,老闆後悔要價低了,自己的答應的太痛快,讓他有一種,就算把價格再翻上幾倍,也能賣出去的錯覺。

    看著老闆的臉,方凌雲拿出手機,衝著老闆晃了晃,也不說話。收不收錢你隨便,錢貨交清之前,反悔的多了,畢竟這年頭,人品這東西的價格真心不算高。

    「成交。」老闆想了半分鐘,咬牙切齒的說道。在錢貨交清前,他自然能反悔,可加價之後,能不能賣出去,誰能說得准?文玩行情再怎麼好,這種大開門的假貨,想要賣出高價,難度也不是一般的高。

    別說他是這個行當裡的失敗者,就算是行內的高人,也一樣沒有好辦法,連外行都能看出來的假貨,再怎麼吹也是有限度的。

    這年頭,玩文玩的越來越精明,自己不懂可以找人問,買書看,上網查,不像十幾二十年前那麼好作生意了。

    掃碼轉帳,錢貨結清,這塊印石就是方凌雲的,不管真假好壞,你都得認。對賣家來說,人家是打眼上當,還是撿漏狂賺,那是買家的事情,這叫錢貨易手,兩不相干。

    印石買到了,又額外買了眼緣兒,不大的地攤文玩區,方凌雲硬是轉了兩小時。說實話,真心沒啥可看的,玩文玩的就是這樣,一把現代工藝的火柴槍,也能和相熟的攤主聊上半小時。

    直到中午,方凌雲這才滿意的走出紡織城,在路邊牛肉麵館對付一口,開車回家。

    方凌雲兒時住在上京,高中時搬到春城,大學在尚海,畢業後才來到申城。父親一脈四代單傳,到如今已經沒人了,母親是申城人,親戚不多,也有幾家,方凌雲比較認親,再加上申城有現成的房子,這才決定落戶申城。

    而且他的性子,也不喜歡大城市的喧囂。申城其實也是大城市,好在人口不多,市區不過六百多萬人口,對擁有千萬資產的方凌雲來說,無論是經濟壓力還是生活節奏,都相當滿意。

    申城的家,在渾河河畔,一百八十多平四室兩廳,推開窗戶就能看到渾河,以及長白島河畔公園,在申城,算是環境不錯的地方。

    把車停進車庫,直接乘電梯到二十層,開門脫鞋,陽光照射下,地板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塵,有點髒啊。

    方凌雲沒有潔癖,和絕大多數的單身漢一樣,不喜歡家務,一週能收拾一次房間就算是勤快的,有時候犯懶,乾脆叫保潔公司來收拾。自從保潔阿姨打碎了他一個心愛的南泥壺之後,就再也沒請過保潔。

    東西值不了幾個錢,可想要淘到闔眼緣的東西不容易,一個南泥壺,讓他足足心疼了半個月,寧肯家裡髒點,方凌雲也不願意再請人收拾衛生了。

    先把芙蓉石放在架上,三萬塊的假貨收進抽屜,活動四肢,到衛生間裡拿工具,拖地擦桌子,一個小時的功夫,房間裡順眼多了。

    晚上隨便對付一口,從抽屜裡拿出印石,把玩起來,這是文玩愛好者們,最幸福的時光,越看越覺得這東西好玩。

    以他的見識,怎麼也看不懂,這玩藝是怎麼作出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12:32
第3章 心中有情難開口

    大紅絨布為底,印石擺在上面,用單反相機,從各個角度,拍了上百張照片,過足了癮,放在台式放大鏡下,仔細的觀察了兩個小時,方凌雲硬是沒找到一絲人工合成的痕跡,越看越心喜,作假作到這種程度,假的比真的更有價值。

    手機響了足有半分鐘,方凌雲這才不情不願的放下印石,抓起電話,來電顯示一個『雨』字,這才有些後悔,早知道是妹妹的電話,就不應該拖這麼久。

    「小雨啊,不好意思,剛才上廁所,沒來得急接電話。」方凌雲的藉口相當蹩腳,這話兒騙騙外人還成,想騙從小一起長大,聰慧如蘭的妹妹,明顯是找不痛快。

    電話裡傳來方靈雨清冷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疲憊:「不用解釋了,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今年春節我就不回去了。」

    「嗯,知道了,自己多注意,別太累了。你的脾氣得改改,哈福匯聚著世界各地,最頂級的精英,別什麼都想爭第一。」方凌雲多說了幾句,其實兄妹倆都不是話多的人,以前在家裡的時候,一天到晚也說不上幾句。

    「從小到大,我沒當作第二,不習慣,我的事兒我自己清楚,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方靈雨輕哼一聲,從八歲開始,兄妹倆的身份就有點顛倒,方靈雨更像是個小姐姐,不管是生活還是學習,通常都是她在照顧方凌雲。別看方凌雲比妹妹大四歲,功課上不明白的地方,經常是妹妹幫他輔導。

    幾句話之後,兩人就無話可說了,方凌雲知道,妹妹性子要強,能力更比他高得多,沒辦法像別人家那樣,他擺不出哥哥的架子。隨著慢慢長大,方靈雨也知道,多少要給哥哥留點面子,不好說的太過。

    「那就這樣吧,早點睡,別太晚了。」方靈雨說完,掛斷電話,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低頭繼續看書。

    國外大學的生活,遠沒有國內大多數人想像的那麼悠閒,事實上,國外最辛苦的就是大學,自習樓、圖書館的燈光,從來都不會熄滅,來自各國的天才們,為了拿到一科A的成績,拿命去拼。

    特別是哈福這樣的學府,考進來不容易,想要畢業同樣困難。花旗國的名校,出了名的難進難出,哈福被稱為花旗名校,每年的畢業率,差不多在百分之六十左右,也就是說,讀完四年本科,真正能拿到畢業證的,十個人裡最多只有六個。

    聽著是不是有點喪心病狂的感覺,在國內,畢業率很少有低於百分之九十五的大學,只要你邁進大學的門檻,就等於拿到了文憑。

    哈福的畢業率很誇張嗎?在國人看來,的確是的,可你要查一下花旗國排名前百的名校畢業率就知道了,哈福的畢業率,在前百名校之中,還只能算一般,畢竟能考入哈福的學生,原本就是天才級的,在哈福這種學習環境下,這根弦永遠都繃的緊緊的,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廢城的德雷賽爾大學,畢業率更是低得令人髮指,經常性的低於百分之三十,十個人裡,連三個拿到畢業證書的人都沒有,可想而知,這些名校對學生的成績要求有多嚴格。

    方靈雨在國內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初升高拿的是全省第一,高中一年級末,就考下雅思九分,高二就拿下GRE,並拿到十二所國外名校發來的邀請函。

    這在國內,是一件相當立志的故事,可放在哈福,自己是那麼的不起眼,剛到這裡半年,四門主課,居然只能拿到一個A,兩個B,還有一門功課居然是C。

    C啊,你知道C代表什麼?

    不及格!

    天才少女剛入大學半年,就有一門功課不及格,兩門勉強過關,只有一門差強人意。看著同班同學之中,至少有十幾個人拿到A+的成績,這讓從來都拿第一的方靈雨情何以堪?

    語言不是障礙,她知道,困擾自己的並不是書本上的知識點,而是東西方人的思維方式,國內的課業太過死板,而這裡的教授,可不會因為你寫出來的是標準答案,就會給你滿分。

    恰恰相反,如果你滿篇捲紙都是標準答案,得分會很低,在教授眼中,你不是作弊了,就是個死板的傢伙,這樣的人,走上社會,不僅無法與上下級進行良好的勾通,也無法與同僚完美的合作,很容易被孤立起來,無論是搞研究還是作生意,都沒多大的價值,在學校裡,自然是無法拿到高分的。

    何況,哈福的捲紙題目,幾乎都沒有標準答案,教授給分的時候,還會因人而異,同樣的答案,不同的學生,得到的分數居然是不同的。

    個性這個詞彙,在國內代表的是獨特異行,在花旗國,多是用於讚美,代表著你擁有創造性。例如那位死去的暴君,不管他的性格多麼被人詬病,不管他的事業有幾次起伏,誰也無法否認,他創立的水果帝國,改變了全球人類的生活方式。

    在外人看來,方靈雨是天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實人類的個體差異,並沒有大多數人想像的那麼大,天才往往是掌握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合理的安排時間,充分利用每分每秒鐘,以達到最高的工作學習效率。

    天才,必須勤奮而努力,象哥哥那樣的懶漢,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天才。

    同父同母同基因,同樣的環境的下長大,張靈雨知道哥哥一點都不笨,就是太懶散了,而且興趣愛好太多,牽扯了太多的精力。在他高中的時候,自己給了他幾個暴機,只是稍稍振奮了一小段時間,就能考入華東師範,誰敢說他笨?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不要羨慕別人耀眼的光環,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那耀眼的光環下,付出的是多少汗水和不眠之夜。

    這會兒,方靈雨看的是一本社科類的著作,與她所學的專業,風馬牛不相及,可這類的書籍,卻會改變她的固有思維,用更自由的角度,去看待世界。

    國人在花旗國讀大學,兩極分化的厲害,要麼是拚命三郎,要麼瞬間墮落在花花世界。專心學業的國人,通常很容易得到教授專家們的欣賞,肯吃苦的孩子,總是令人心喜的。

    就算東西方人的審美觀相差極大,方靈雨那份孤傲清冷的氣質,依然擁有致命的吸引力。海倫身為女性,也不自覺的被方靈雨吸引,為她單獨開了小課,並且幫助她尋找原因,給她開出了一張長長的書單。

    只看書單目錄,方靈雨都要懷疑人生了,這個學年,就算她不吃不喝不睡,甚至放下所有的課業,也未必能讀完書單上一半的書籍。

    老哥這會兒,肯定捧著他的寶貝在自戀呢,自己永遠想不明白,一塊破石頭,幾張破紙片子,有什麼好研究的?

    方靈雨猜錯了,這會兒方凌雲還真沒時間繼續研究印石,他正接一個哥們的電話,這哥們叫張放,是申城體院的一名老師,三十出頭,性如烈火,說話作事永遠都是風風火火。

    「明天是週日,你肯定沒事,過來幫哥們一個忙,沒問題吧。」

    「什麼事兒啊?」方凌雲問道,這哥們就這樣,也不說是什麼事兒,認為明天是週日,你就得有空,有空就得過來幫我。

    當然,這哥們也不是用人不當回事兒,你要是有事兒找他,他能把剛交的女朋友扔在一邊,打車跑來幫你。

    就這性子,前後談了十幾個對象,硬是一個沒成。要知道,如今的教師待遇可是相當不錯的,體院的工作又不是很忙,家裡有房有車,條件相當好。

    「一朋友的前任結婚,過去熱鬧熱鬧。」張放嘿嘿笑道。

    「什麼什麼?你再說一遍。」方凌雲有點暈。

    「我一發小,明天他前任結婚。」

    聽著張放又重複了一遍,這次肯定自己沒聽錯,這是什麼情況?眼前浮現出一張宴席桌子,上面擺張名簽,上書四個大字:前男友席!

    虛幻的宴席碎裂,方凌雲肯定自己猜的不對,如果只是參加前女友的婚禮,他自己去就好,沒必要呼朋友喚友,拉幫結隊的去,人家也不招待啊。

    「什麼情況?」方凌雲追問道。

    「別問了,明天來了就知道,記得早上九點來,北市場集合。」張放說完,直接掛斷電話,讓拿著手機的方凌雲獨自凌亂,這都什麼事兒啊。

    算了,不想這些破事兒,還是研究這塊假印石,這才是好東西。把照片傳到論壇裡,讓那幫子傢伙漲漲見識。

    直到午夜時分,方凌雲眼皮越來越沉重,依然捨不得放手,躺在床上,對著床頭燈,不時的把玩著,他經手的章料,總有三兩百個,這麼奇特的,還是第一個。

    石料很規整,刻點什麼好呢?蒙皮青田不能刻掉,這玩藝不值錢,卻最有特色,一時間,方凌雲也想不出更好的點子,或許應該請論壇裡的高手,給點意見,可別在自己手裡糟蹋了。

    迷迷糊糊間,方凌雲握著印石,進入夢鄉。

    白茫茫的一片,似霧非霧,粉紅色的線條,若有若無。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23:46
第4章 戀人無意莫回頭

    一個空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百塊買的石頭賣三萬,三十年時間,增值三百倍,文玩這個行業,還是很有搞頭的,靠的是眼光和嘴皮子,玩文玩的越老越值錢,人也是一樣,我的身體還不錯,應該再努力一把,沒準也能成為億萬富翁……

    接下來的言語有些凌亂,什麼孩子的生活費有點少,家裡的那些舊貨應該再翻翻,那幾枚銅幣裡好像有一枚挺值錢的,是再收藏還是出手?

    迷糊間,方凌雲似乎聽懂了,這聲音的主人,應該是白天賣印石的老闆,那塊讓他喜愛無比的印石章料,並非白天所說的八百元,而是一百塊收到手的。

    恍惚間,方凌雲清醒過來,頭暈沉沉的,伸手摸手機,手中的印石滑落在枕邊,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已經早上七點十分了。

    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昨晚上只是小酌一杯,連一兩酒都沒有,怎麼如同喝了假酒似的,頭疼的厲害。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天大半的時間,都在欣賞琢磨這塊印石,晚上果真就作了與之相關的夢。

    一百塊還是八百塊收的,其實方凌雲根本就不在乎,作生意的,嘴裡就沒一句實話,玩文玩的更是如此,信他才有鬼,只要自己喜歡就好,在三萬塊面前,一百和八百有差別嗎?

    頭痛的勁兒還沒過去,手機就響起來:「張哥,這麼早啊,才七點多。」

    「你就快點吧,不提醒你一聲,就你的性子,肯定遲到,從渾南過來堵車,你還是早點出來。」

    聊了幾句,方凌雲放下電話,沖了個熱水澡,明顯感覺好多了,從冰箱裡翻出一盒冰凍披薩,扔微波爐裡打了三分鐘,早飯就解決了。

    在衣櫃裡找出正裝,穿戴整齊,方凌雲長的不夠帥氣,四方大臉,再加上他的性子很沉,給人的感覺,要比他的實際年齡大上幾歲。怎麼說也是參加婚禮,不管是誰的,收拾一下是一種禮貌。

    下樓,開車,週日的車流果然要比平時多了不少,還好他是進城,看對面出城的車流已經堵成狗,真是讓人心情舒暢啊。

    八點三十,車停在北市場老轉盤的東北角,打電話給張放,問清了位置,距離不遠,幾分鐘之後,就看到人群中的張放。

    十幾個爺們站在一家茶樓前閒聊著,引得茶樓裡的美女隔著窗戶不時的看向這裡,這群人不是來搞事兒的吧。

    「兄弟們,小方來了。」

    「小方,好久不見。」

    「小方啊,你上次欠我的印章,什麼時候給我啊,都等你兩月了。」

    「小方,一月末有個藏友聚會,我給你報名了,到時候聯繫,別忘了。」

    「小方,最近淘到什麼好東西沒有?有好事兒別把哥哥忘了。」

    「張哥、劉哥、沈哥、祝兄、唐姐……」

    十幾個男女之中,方凌雲認識的有一半,申城的文化氣息並不濃郁,文玩圈子就那麼大,轉一圈,幾乎都能搭上關係,相互認識很正常。

    總的來說,文玩就兩個大圈,古玩和文玩。古玩是有錢人和夢想家的樂園,文玩就是純粹的愛好者,兩個圈子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大部分時間又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擾。

    當然,細分下去,那就多了,古玩界裡就分成青銅、瓷器、字畫、玉石、木器等等,上京、天京,南方的玩友們,小圈子極多。文玩行當裡,也會分出不少的小圈子。

    申城沒這麼麻煩,玩的人本就不多,大圈子都沒大到哪兒去,經常玩的,也就那幾百人,再分小圈子就沒得玩了。

    「小方,這位就是我的老鐵,光著屁股一起玩大的,他叫衛東強,你叫他強哥就好,也是玩家,古董圈裡的,自己開了個小店,有空帶你去看看。」張放拉過來一個中年漢子,個頭不高,身體很壯實,頭比例要比常人稍大,看起來長的有點怪。

    「強哥好。」方凌雲伸出雙手問候道,平時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喝酒交朋友。其實他也知道,酒肉朋友不怎麼靠譜,可他交朋友就一個目的,相同的愛好,大家一起玩兒,他從沒想過,指著這些朋友能幫他點什麼。

    方凌雲交朋友的心態,和他玩文玩一樣,就是純玩兒,不貪不佔,可以小小的付出一點,抱著這樣的心態,能騙到我算你有本事兒,有這樣的本事兒,被你騙點我也認了。

    「小方好。」衛東強的聲音很沉,嗓子有點啞,拿出煙,用眼神詢問方凌雲。

    方凌雲搖搖頭:「強哥,我不抽菸,你們抽就好。」

    「走,人來的差不多了。」衛東強說著,率先走進茶樓,早上的茶樓很清靜,除了他們,就再沒客人,十幾號人,四桌才坐下,這裡是茶樓,不是飯店,四人的就算是大桌了。

    裊裊茶香,沁人心脾,方凌雲平時喝咖啡多過喝茶,不算是行家,單嗅茶香,就知道衛東強點的茶水不會便宜,這哥們還算豪爽。

    「今兒請兄弟們幫個小忙,我不會說話,讓張放說吧。」衛東強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張放清清嗓子:「諸位兄弟,是這麼回事兒,我這發小人老實,不太愛說話,前幾年,剛開店的時候,遇到個姑娘,兩人就好上了。我兄弟是供吃供住供花,養了她整整四年,本以為馬上要結婚,結果那娘們跟別人跑了。」

    這故事不新鮮,拜金女什麼時候都不少見,除了證明衛東強眼力不佳,沒有識人之明外,也就是那麼回事兒了。

    「當時強子就去找過她幾十回兒,沒用,人家找的男人有權有勢,找的多了,小店先是被砸,後來乾脆被封掉了,現在的店,是後來重開的。」張放繼續說道。

    「這事兒早在一年前就過去了,當時我陪著強子喝了整整一個月的酒,現在想起來,腦袋還疼著呢。原本該放下的,強子是實在人,分了更好,損失的是那娘們。」

    這話兒有理,張放這哥們嘴皮子很溜,體院的,那也是老師嘛,,嘴上的活兒自然很溜。

    「這不,前幾天有一部關於前任的電影,也不知道強子抽什麼風,自己一個人去看了一場,這就停不下來了,一連看了八場,看一場哭一回,看一場醉一回,真想抽死他這個沒出息的。」

    話少、肯幹、重情,這個衛東強讓方凌雲刮目相看,這哥們不錯啊。

    當然,這些都是從張放嘴裡說出來的,以方凌雲對他的瞭解,從這哥們嘴裡說出來的話兒的,肯定要打個八折的。

    「不用這麼看我,發小的哥們,他醉一場,我就得陪著,不過今天請大家來,可不全是喝酒的事兒。」張放苦笑著看了一眼衛東強說道。

    「其實吧,分都分了,事情也過去一年多了,哭過醉過,沒必要再提,一部電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偏偏這時候,那娘們寄來一張喜貼,什麼玩藝啊。」張放說著,將一張大紅的請柬扔在桌上。

    見異思遷,不念舊情,雪上加霜,這女的還真不是東西,也趕巧了,看著電影正在那在那舔傷口呢,你一張喜貼砸過來,火上澆油啊。

    方凌雲琢磨著,這事兒,如果讓自己遇到,就算他性子再沉,也有拎刀砍人的衝動,這哥們的性子有點弱啊,難怪今天找這麼多人來撐場子,這是想搞事兒?

    搞事兒很正常,就看他想怎麼搞,畢竟來的人中,除了張放是他的發小,另外兩個是他的老朋友,其他人大半隻是點頭之交,還有一部分人,根本就不認識,是隔著朋友介紹來的了,這種關係,就算想搞事兒也搞不大。

    誰也不會為了一個新認識的朋友,和人拿刀子對捅,把自己陷進去。

    「今兒就是請兄弟們來幫忙搞事兒的,不管是以前認識的還是新認識的,應該能看出來,強子這哥們性子有點挫,換我早就搞她了,還能等到現在。」

    張放果然會說話兒,聽到這兒,原本有幾位稍顯緊張和猶豫的哥們,明顯放鬆了,搞事兒不怕,就怕你搞大事兒。

    「搞點事兒,不為別的,就想出口氣,噁心噁心那瓶綠茶。」

    綠茶?還論瓶的,張放這傢伙說話還是這麼不著調,不知道他平時給學生上課的時候,會不會也這副模樣,誤人子弟啊。看著眼前的張放,方凌雲就知道如今的教育有多失敗,人民教師隊伍早該清洗了。

    「事兒不難辦,今兒那娘們結婚,人多手雜,我們混進去,把強子準備好的條幅放到酒店正門,等婚車過來的時候這麼一放,就完活兒了,趁著亂,大家放完條幅,馬上撤退。咱不跟人吵架,也不動手,大傢伙看看,有什麼問題沒有?」張放攤開底牌。

    不用猜也知道,條幅上的字兒,肯定好不了,不會直接罵人,只會扎心。還別說,如果那女的,真像張放說的那麼可惡,用這種手段噁心一下,還是挺解氣的,又不會把事情搞大。

    看不出啊,老實人蔫壞蔫壞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0 20:12
第5章 花瓣如雨誅心淚

    都是玩友,不管是玩古董的還是文玩的,平日裡聽的最多的就是各種催人淚下的故事,聽的多了,真的都懷疑你是假的,聽完張放所說,在場的諸人各自思量,交情夠的,覺得這事兒能辦,甭管這事兒的真假,反正也是一樂子,最多噁心噁心人,出不了大事兒,憑著往日的交情,幫這個忙沒什麼大不了的。

    交情淺的,或者是隔著一層的,就得仔細想想了,張放沒說條幅上的字是什麼,想想也能猜到幾分,如果故事是假的,人家大婚的日子來這麼一出,那可真是缺德帶冒煙,生兒子沒**的勾當。

    「張放,我突然想起來,今兒還有點事兒,我丈母娘家的小姨子生孩子,我得過去看看。」有人打退堂鼓了,畢竟交情沒到那個份兒上,這麼缺德的事兒,幹完了怕晚上睡不著覺。

    「張哥,我家裡還有點事兒,就先走了,回頭請你喝酒。」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各種藉口也只是個藉口,不需要張放、衛東強相信,等於明著告訴他們,這事兒有點缺德,哥們就不參和了,你們玩吧。

    轉眼間,走了四五位,方凌雲一琢磨,這事兒是有點不地道,結婚大喜的日子,再怎麼樣,也應該放下,這事兒不能辦,想到這兒,站起身來,沒等他開口,就被坐在身邊的張放一把按住,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兄弟,幫個忙,張哥用人頭擔保,強子的事兒,不是故事,沒半點虧心的地方。」

    怕方凌雲退出,張放又說了幾句:「兄弟,也不用你幹什麼,幫著搬條幅就行,把條幅安放好你就先閃人,這沒問題吧,就當張哥欠你個人情,我這兄弟老實,也沒多少朋友,想找點人幫忙都不容易。」

    張放為人不錯,以前也沒少幫方凌雲,雖說都不是什麼大事兒,這會兒他開口了,又不是難事,方凌雲有些為難了,還真張不開嘴拒絕他,猶豫片刻,端起茶杯,衝著衛東強示意一下,一口喝乾,衝著張放為朋友這麼出力的份兒上,這活兒哥們接了。

    剩下的人不多,總共十二個,四個八米長的條幅,卷巴卷巴也沒多大,份量很輕,一個人能輕鬆的抱著走了,條幅早就準備好了,放在張放小車的後備箱中。

    看時間差不多了,張放帶頭,走出茶樓,茶水錢自然由衛東強去結。

    結婚的酒店距離這裡很近,走半條街就到,是一家門面相當大的四層酒樓。今兒是個好日子,結婚的人都圖個吉利喜慶,扎堆的辦酒席,這家酒樓,今兒包場,一層樓一對兒新人,門前的小廣場上了已經立起了四座拱形門,上面貼著新郎新娘的名字,正中間還貼著新人的照片。

    現在的婚禮,都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喜慶而清楚,就算一起接四對新人,也顯得忙而不亂,通常不會出現喝錯酒席隨錯禮的烏龍事兒。照片都貼上去了,哪怕你不認字兒,總認得人吧。

    「我說,這地兒也就一般吧,那女的什麼眼光,把強哥踹了,就找這貨?」一哥們張口說道。

    「就憑她能吊到什麼樣的凱子,這就算不錯了。在福滿園酒店開席,沒有十萬塊想都別想。」張放說道。

    方凌雲能接觸到了玩友,都是那種小康之家,窮是肯定不會太窮,過日子沒問題,而且還小有餘錢,能偶爾玩點玩藝兒。真正的藏家,那得家底豐厚,不是他們能接觸到的。

    別看方凌雲平時低調,年紀也是最小的,真的論起身家來,絕對是這群人中的首富,要是把父母留下來的幾處家產都盤出去,拿出三五千萬都沒問題。

    能開最低十萬的席面,這男的至少有數百萬的身家才玩得起,你想啊,單是結婚酒席都這個價錢,過禮、婚房、車子、裝修,家電,亂七八糟的加在一起,沒有百十來萬,想都不用想。

    當然,也有打腫臉充胖子的,結個婚,把老少三代的家底都掏空了。在方凌雲看來,那娘們能把衛東強踹了換人,眼光不至於差到那種程度。

    「走,把事兒辦漂亮點。」張放說著,帶著衛東強和另一個平時很機靈的兄弟,走過去找人搭話兒。

    先找酒店前台經理:「張經理辛苦了。」

    張放為人相當活絡,沒說事兒呢,一個紅包先塞了過去了。前台經理收了紅包,滿臉堆笑,這可不是受賄,大喜的日子,給紅包是傳統習俗,別說他是負責大堂、前台和門前的經理,遇到敞亮的人家,連服務員都人手一份,裡面的錢不多,通常是五十、一百的,可架不住服務員人多啊,沒個幾千塊,還真拿不出手。

    在福滿園作前台經理,遇到今天這樣的好日子,拿上幾個紅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能辦的儘量都幫人家辦了,誰家不都是圖個喜慶樂呵。

    「不辛苦,這位兄弟是哪家的?」今兒有四對新人,當然要問清楚,他倒是沒懷疑張放,人家一張嘴就知道他姓張,顯然之前已經瞭解過了。不是來這裡結婚的親友,誰沒事打聽他一個酒樓的前台經理。

    「我是朱欣的初中同學,這不,一起湊了點份子,弄幾個條幅,喜慶一下。我們知道今兒人多,有點亂,也不用掛多久,等車隊過來的時候再放,讓她驚喜一下就好。」張放說的合情合理,要求也不過份。

    「這樣啊,幾個條幅?」掛條幅很正常,就是容易亂,酒店門前,除了四個拱門之外,還有十幾個氣球浮在那兒呢,氣球下面掛的就是條幅。條幅這東西顯眼喜慶,可掛的太多也容易亂。

    「四個,就四個條幅,您也知道,朱欣在我們初中同學裡,是嫁的最好的,我們這些老同學,剛出來工作時間不長,也拿不出太多的錢。」張放笑著說道。

    「也行,就正門兩側吧,一邊兩條,不過等人進去了,就得收起來,別人家看見了,有樣學樣,也沒那麼多地方掛是吧。」張經理拿紅包,還是挺好說話的。

    「肯定的。」說完,湊到張經理耳邊輕聲說道:「不瞞您說,上面的字是我們花錢打印的,條幅是租的。」

    張經理差點被張放逗樂了,眼前的張放年紀也不算太小了,怎麼看也快三十歲了,混的慘了點。

    「就那邊,從三樓上去,兩側有雜物間,打開窗戶,外面就有掛勾,直接掛上去就行,我找個人送你們上去。」張經理招手叫來一名服務,說了幾句。

    張放千恩萬謝,衝著方凌雲等人招手,幾個小夥子抱著捲好的條幅送了過來,上去的人不用多,雜物間裡也沒那麼大的地方,有四五個人就足夠了。

    一邊向上走,張放又給服務員塞了個紅包,讓張經理看的連連點頭,這小子現在還沒出頭,可他會作人啊,只要起點不是太低,早晚能混出頭來。這年頭,情商遠比智商重要。

    目送張放他們上樓,藉著人多混亂,餘下的人悄悄離開,坐進停在福滿園對面的車中,接下來就沒他們什麼事兒了,等著看熱鬧就好。

    十點十分,車隊如期而來,頭車居然是輛加長林肯,看來那男的,還是有點實力的,車隊停穩,酒店門前兩側的禮炮響了十八聲,聲音不小,可電子音的聲音並不美妙。沒辦法,早在十幾年前,城市裡就不允許鳴放鞭炮,以前有人用踩氣球的辦法,弄出點響聲,高檔點的,就用這種電子禮炮湊合著用。

    新娘一身潔白的拖地婚紗,手中捧著一大束玫瑰,在新郎的攙扶下,走出婚車,後面兩個童男童女,拉扯著婚紗的後擺。

    距離有些遠,方凌雲打開手機,調整照相功能裡的變焦,稍顯模糊,勉強能看清。那男的四十歲出頭,長的還算可以,挺有派頭的,有幾分成功人士的樣子。

    女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臉蛋不錯,身材稍差,腰顯得有些粗。胯寬胸豐,倒是男人喜歡的類型。

    「腰太粗了啊,臉蛋、胸、屁股都不錯,難怪衛東強這麼戀戀不捨的。」一哥們開始飆葷話兒,這是和衛東強不太熟悉的人,用上帝視角來品評當事人。

    「你什麼眼神啊,這是有了。」另一位更是老司機,一眼就看出問題。

    「兄弟,這女人是床上極品,我可以肯定,她的閱歷極其豐富,時間也不會太短了,衛東強這哥們眼神有點差啊,他早就讓人綠了。」

    「也是,如果不是有了,誰會挑這時候結婚?雖說年前就這麼幾個好日子,如果不急的話,再等幾個月比現在好多了。」

    方凌雲輕輕點頭,畢竟已經進入一月份,是申城最冷的季節,在申城,五、十月,才是結婚的最好時節,入冬以後,都是淡季。

    「別吵別吵,看上面,來了來了。」說話間,四個大紅條幅,從三樓窗口飄了下來,捲起來的條幅之中,還塞了不少的花瓣,一時間,香氣四溢,花瓣如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0 20:12
第6章 斬斷情絲福滿園

    紅色的條幅為底,金色的字體在陽光下耀耀生輝。

    瑤池聖典全體技師恭賀好姐妹朱欣新婚大喜!

    花城名都全體技師恭賀好閨蜜朱欣新婚快樂!

    申城狼友會祝賀彭萬里一騎覺塵抱得美人歸!

    大遼全體票友恭賀萬里兄修成正果再無纏頭!

    「我去……」幾個看熱鬧的,從第一個條幅落下,看清上面的字開始,驚呼聲此起彼伏,方凌雲的嘴巴也一直沒合攏過,這是誰兒的主意,張放嗎?太有才了。

    最妙的是,上面一個髒字都沒有,卻引人遐想……

    當然,你也可以瞎想,這等境界,肯定要高於條幅的三樓,人才啊。

    瑤池聖典、花城名都!全體技師?

    這個這個……讓人熱血沸騰啊。可你從字面上挑不出一個字的錯兒,恭賀新婚大喜,不好嗎?好啊,就是好過頭了。

    另兩條就更有意思了,狼友會是什麼組織?

    這狼是什麼狼啊?

    票友會?

    看到最後這條,方凌雲都要笑噴了,是人都知道,加個女字旁才是它的本意,特別是最後四個字:再無纏頭!

    幾分古意,意境深遠。

    方凌雲耳邊,似乎響起琵琶落盤之音,少女清亮的吟唱:五陵少年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以後早上起床,就不用再給錢了。

    哥幾個正在這感嘆呢,張放和衛東強幾個已經溜了回來,鑽進車內,車窗開了條縫,伸出兩具望遠鏡,這哥們準備的夠充分啊。

    再看酒店門前,全傻眼了,手機屏幕上,新娘朱欣似乎在哭泣,新郎彭萬里正跳著腳罵人,這麼遠的距離,都能隱約聽到他的聲音。那位收了紅包的前台張經理,臉都綠了,正招呼幾名男服務員,衝進酒店,沒幾分鐘,樓上的條幅就被扯進窗內。

    時間不長,從條幅放下來,到被服務員收走,也就五分鐘左右,可那麼大的條幅,該看不該看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朱家和彭家的親友,怒火衝天,關係一般的捂嘴偷笑。

    要知道,今天福滿園酒店可不止他們一對新人,還有另外三家呢,其中有一家已經開席了,另外兩家的車隊還沒到,可幫忙的人也不少,早就到場安排各種雜事,再加上福滿園本就在北市場繁華之地的臨街上,車流人流不斷,就這五分鐘,少說也有上千人看到了條幅,這對新人肯定出名了。

    方凌雲就看到,至少有數十人,裝作在打電話,偷偷的把四個條幅拍下來,至於那些不認識的,更是大大方方的舉著手機拍照。

    現在網絡這麼發達,朋友圈、微博,即時顯現,方凌雲猜測,這會兒怕是已經有上萬人看到了,再加上轉發、推薦,要不了幾個小時,朱欣和彭萬里就能被推到網上頭條。

    正想著,張放來電:「小方,爽吧,事兒辦的漂亮,強子請客,我們去喝酒,別說不去了,今兒大傢伙都幫忙了,一個都不能少。」

    「成。」方凌雲也沒客氣,喝酒的事兒,能應就應下,除非看著彆扭的人,一般他都不會拒絕。

    衛子強話不多,事兒辦的還不錯,酒席早在三天前就定好了,距離福滿園不遠,就在斜對面三百米左右的大青花餃子館。

    聽名字,還以為是小飯店呢,其實大青花在申城相當有名,三層的大飯店,比福滿園還要氣派,不過人家生意好,根本就不接婚宴,散桌賺的錢比婚宴還要多。當然,小桌的升學宴之類的,也不會拒絕,只要別清場就好。

    這麼大的飯店,自然不僅是餃子,水陸生鮮,山珍素宴,應有盡有,最出名的自然還是餃子,早在十年前,就把最老牌的老邊餃子館壓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衛子強定的房間是臨街的,位置正好,拿著望遠鏡,還能看到那邊的騷亂,眾人也不急著喝酒,輪流拿著望遠鏡向福滿園那邊張望,讓進來的美女服務員一頭霧水,什麼情況?

    最先一輪看完,衛子強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也沒有報復後的快感,陰沉的快要下雨了,招手叫過服務:「姑娘,上菜吧,來一箱金牌五糧液。」

    「好的先生。」服務員看出來這位客人心情不佳,也不多說,倒好茶水,轉身出去安排酒菜。

    一會兒的功夫,十八道菜品流水般的送上,一箱十二瓶原漿金牌五糧液上桌,衛子強默默的開著防偽瓶,一口氣將所有的酒都打開,先給自己倒滿,一口就是二兩下肚。

    方凌雲沒去爭望遠鏡,看著桌上的酒菜,暗自咂舌,這哥們是豁出去,不過日子了?不說這些菜品值多少錢,原漿金牌七十二度五糧液可不便宜,就算在超市裡買,也要兩千多一瓶,放在飯店裡,收你三千五都是正常價。這一箱子酒,就得四萬多塊。

    「小方是吧,感謝的話兒我就不說了,都在酒裡。」說著,給方凌雲和自己倒滿,輕輕碰了一下,又是一口喝乾,好酒量!

    方凌雲可不敢這麼喝,他好酒不假,可酒量一般,心情好的時候,三、四兩還能應付,半斤必倒,心情悶的時候,一、二兩也能把他放翻。他享受的是品酒的過程,可不是酒桶。

    「唉!藍瘦,香茹!」衛子強的酒量遠沒方凌雲想像的那麼好,兩杯四兩酒下肚,舌頭明顯發硬。

    臉上還是陰沉密佈,沒別的表情,雨卻已經落了下來,兩條水線,無聲的滑落,接連不斷,滴進酒杯之中,合著淚水,又是一杯下肚。那邊的哥們還沒看完熱鬧,這邊衛子強大半瓶七十二度原漿已經下去了。

    「當年哥們混的也還行,小店開的風聲水起,從十平換成五十平,後來又換成四百平的大店面,多了不敢說,一個月五、六萬輕鬆入帳。她喜歡花錢,要包包,要車,沒問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衛子強明顯喝多了,言語凌亂,腦子裡只剩下一絲靈智,暫時還能聽懂。

    「多好啊,兩人多好啊。想要讀書就讀書,想要旅遊,拎包就走。她有志氣,一定要考個碩士,沒問題,我供得起了。」

    又二兩酒下去了,方凌雲聽的有點鬧心,也陪了半杯酒,二兩酒下肚,感覺熱血充頭:「強哥,別想這麼多,反正已經斷了,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申城處處是芳草,連盆帶花搬回家就好了。」

    「你不懂,方啊,你還年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玩文玩的,也算是半個文化人,吹牛打屁的時候,都是這副模樣,罵街與詩文齊飛,扯蛋與牛皮共一色。

    「屁的一瓢,現在都用自來水了。」身為同樣的半文化人兒,方凌雲對這種聊天方式,架輕就熟。

    淚水不斷,衝著方凌雲翻了個白眼:「毛還沒長齊呢,你懂什麼,愛之所至,終其一生,哪怕新婚之日,新郎不是我,也會把這份情埋於靈魂深處,黑暗中,獨自品味。」

    好吧,衛東強開啟了文青模式,這個扯起來就沒意思了:「強哥,那條幅上的事兒是編出來的?」

    男人也可以八卦的,方凌雲看過條幅,除了混一個樂呵,還真想知道真假,這哥們不會是純粹想要洩憤吧。你還別說,混在這個圈子裡,方凌雲很清楚,文化人噁心起人來,比大老粗狠多了。

    「切,哥是那種人嗎?條幅上的事兒,半真半假。」

    「何解?」文青就文青吧,至少這麼聊天,可以少說好多話,詞簡義豐。

    「朱欣的事兒是真的,鬼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老狼友。」衛東強說道,那男人他只是隨便打聽了一下,除了最基本的信息,哪兒會知道他的私密之事。

    「朱欣以前坐過台?」方凌雲的血液流動的更快了幾分,酒勁上湧。

    「嗯,她家是農村的,老爹身體一直不好,生過幾場大病,還動過大手術,家裡還有個不爭氣的好賭弟弟,她當年成績不錯,高考能進一本的線兒,因為家裡的事情,就放棄了。你想啊,一個高中畢業生,能負擔起這樣的家庭嗎?坐台能賺幾個錢,出台都是常有的事兒。」衛東強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去,高人啊,眼前一片綠,邁入芳草間。

    別看現在人們已經不是太在意那層膜了,可畢竟是千年遺留下來的意識,再大肚的男人,也不願意頂著一片綠油油過日子。

    「那都是我認識她之前的事兒,在一起後,她很保守的。」衛東強居然還在為朱欣辯解,這哥們完了,心無慧劍,情絲不斷啊。

    聊了十幾分鐘酒話兒,那邊熱鬧也看完了,收瞭望遠鏡,坐回台前,倒酒夾菜,不亦樂乎,也沒人在乎依然在流淚的衛東強,這種屁事兒,沒法勸,只能靠他自己慢慢熬。

    這頓酒,從上午十點半開喝,直到下午三點多才算喝好,一個個喝得如踏雲端,自然不敢開車,有酒量好的,拿起電話呼叫代駕,把酒量差的一一送入車內,囑咐好代駕師傅,一定要安全送達,這才各奔東西。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1 23:54
第7章 雙親不在情不滅

    眾人之中,方凌雲是酒量最差的一個,到家的時候,已經處於斷片兒的邊緣,還好叫的酒駕都是正規公司的司機,有根可查的。代駕司機,轉行干搬家公司的這種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送走司機,方凌雲用僅存一點理智鎖好門,衣服也沒脫,倒在床上,連鞋都沒脫,斜躺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似霧非霧的夢鏡再次出現,線條的顏色深淺不一,勉強能看出一個輪廓,空洞的聲音再次響起。

    哥們最近要發財了,瘦皮鬼想要買的東西,應該是強子店裡放了好久的玩藝,一萬的介紹費少了點,等兩天,去強子的店裡過下手,不知道五千塊能不能拿下,到時候三萬賣給瘦皮鬼,這買賣還有點作頭,不知道五萬他會不會要。

    朱欣那娘們,人不咋地,盤兒夠漂亮,條兒也不錯,就她那心思,木頭似的強子和她分了最好了,就憑強子的性子,根本守不住那女人,自己不怎麼樣,眼光高著呢,就姓彭的那半大老頭子,一樣看不住,最多三年,人財兩空。

    愛就不要說分手,我的就是你的,錢真的那麼重要嗎?其實,只要你肯回來,我早就原諒你了,我知道以前那家店,是你派人砸的,是姓彭的混蛋找人來關的,我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你肯回來。

    什麼前宋的民窯,全是扯蛋,還海撈瓷呢,我看是海底撈用過的碗。

    東子該換車了,就那台老夏利,連修都沒地方修去,聽說再有半年,就禁止上路了,他要問我借錢,到底是借不借呢,借的話兒,多少合適?這事兒,怎麼和老婆說。

    張放這哥們太有才了,條幅上的詞兒,也虧得他能想出來,那隻綠茶怕是哭暈了,也不知道這婚還能不能結下去。

    空洞的聲音不斷變幻著,內容很亂,有些方凌雲一聽就懂,大部分完全沒有頭緒。頭越來越疼,直到將夢鏡中的方凌雲痛醒。

    習慣的力量無比強大,抱著欲裂的腦袋,拿起手機一看,早上六點半,正是平時起床的時間。別看方凌雲有些懶散,可畢竟是有工作的人,必須起早,被窩再暖和,也不行。

    這腦袋疼的讓他懷疑,衛子強是不是和飯店服務員串通好了,拿假酒當五糧液,這種宿醉頭疼,通常只在喝了兌酒精的假酒才會這麼過份。就算酒後上頭,也不至於疼到這種程度吧。

    把腦袋伸進洗水盆中,打開冷水,沖了三分鐘,冰冷的水不停的刺激大腦皮層,引起另一種疼痛,雖說一樣難受,可比起剛才的宿醉疼要好上幾分。

    酒自然不假,小有身家又好酒如命的方凌雲,不說嘗盡天下美酒,至少國內的名酒早就品了幾圈,五糧液是什麼味道騙不了他。

    洗臉、刷牙,換衣服,下樓,沿著河邊跑出兩公里,再調頭回來,四公里的慢跑,是方凌雲自己定下的必修課。他的工作整天對著電腦,很少活動,興趣愛好也是趴桌子上玩的東西,平時少運動,這可不行,年紀輕輕的,可不敢弄一身病,有錢又有閒,這種美好的生活,多混一天是一天。

    回家,沖澡,早上的功課就算完成了,這次換了身平時上班的衣服。下樓,在老地方用過早餐,八點二十分鐘進入地下車庫,新的一天開始了。

    新的省圖不在申城市內,距離市區有二十多公里,交通不是很方便,平時也沒多少客人,多是父母帶著孩子,有空的時候在這裡泡上一整天。

    省圖是純公益單位,由政府撥款,免費向全市人民開放,只要拿著身份證,二十四小時都可以進入省圖看書。在省圖讀書室內看書同樣是免費的,想看多久看多久,走的時候送回書架上就好。

    至於借書證這玩藝,自然還是存在的,從電腦數據上看,目前發放出去的借書證,足有三十多萬張。看著雖多,事實上,這幾年電腦、網絡、手機、平板這類電子設備不斷的更新換代,功能越來越強大,誰會跑二三十公里,就為了借幾本書?

    反正從方凌雲進入省圖開始,就沒見過誰拿借書證來這裡借書的。省圖作為新建的公益單位,也與時俱進,開通了網上圖書館,據說最初那段時候,把省圖裡的工作人員都累慘了,連續不斷的工作了半年,還從其它單位借調了上百人,總算把所有的圖書,都掃瞄進電子書庫裡。

    方凌雲的工作是記錄上報損壞的書籍,當某種書籍的損壞過多的時候,添寫一份購書申請表,收集破損的書籍,送到舊書室。除了這些活兒之外,其實他就是個打雜的,哪兒需要就去哪兒。

    省圖的面積很大,人員卻不多,主要是因為活兒少。大的單位,都有自己的圖書館、圖書室,再加上電子書庫,誰還來翻紙質圖書?

    你一個新人,自然要干雜活兒,省圖在私下裡,被歸為養老機構,安排省市各級單位的家屬,一來別讓這些人太閒著搞事兒,二來也有一份不多也不算少的工資,了勝於無。前者的作用才是主要的,能進省圖的,通常家裡並不缺錢。

    當然了,這麼大的單位,也不可能都是養老的,總要有人幹活,因此就有了象方凌雲這樣的一批員工。

    方凌雲小時候練過毛筆字,相當有天份,在他記憶之中,也沒吃什麼苦,就拿了不少的獎,這是他唯一能在天才妹妹面前吹噓的,經常嘲笑妹妹是一手狗爬字兒,其實他心裡知道,妹妹的字兒並不丑,很有女孩子的清秀感。

    憑著一手好字,加上十幾張各級書法比賽的獎狀,應聘申請表送上去沒三天就有了回覆,據說是周館長親點招入省圖。

    說起這位周館長,還是相當有名氣的,年輕時寫過詩,出過書,一手行草寫的天花亂墜,年紀稍長,轉攻國畫,工筆仕女圖畫的那叫漂亮,比整過容的吸睛效果還好。方凌雲作為業餘玩友,看過周館長的仕女圖,眼睛都要陷進去了,隨便哪一個,要能成為自己的媳婦就好了。

    有真本事的人,走到哪兒都吃得開,周館長不僅是省圖的老大,也是省文化界的名人,書法協會理事長、文玩圈子裡的大藏家、人大代表……

    一連串的頭銜從頭唸到尾,能把活人憋死。當然,和絕大多數的文化人一樣,骨子裡有那股子勁頭,這種人只適合混文化圈,不適合從政,因此這些頭銜裡,除了排在第一位的省圖書館館長之外,其它的都是虛銜,聽著高大尚,沒半點實權。

    都知道文化人不好得罪,就算周長河沒什麼實權,畢竟能力和關係放在那兒,他的學生之中,就有不少從政從商的,輕易沒人敢得罪這位倔老頭。

    方凌雲隱約也知道,他能進入省圖,不僅是周館長看順眼了,肯定與死去的父親有拐彎末角的聯繫。別看父親走的早,給他和妹妹的留下的遺產可不僅僅是房產和錢,還有一張他從未接觸過的人際關係網。

    他也曾經想要試著接觸,根本無從著手。記憶之中,父親的工作非常忙,很少回家,每次回來都會千方百計的逗他和妹妹開心,可惜和父親一起的時間太短,時間久了,連父親的面貌都有些模糊。

    隨著他一點點長大,發現自己家與別人家真的有很大的不同。牆上沒有父母的結婚照,相片薄裡,全都是母親、他和妹妹的照片,父親的照片居然一張都找不到。

    當年聽到父親的死訊,母親像瘋了一樣,開車而去,結果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父母去世的時候,方凌雲只有十歲,妹妹剛滿六歲,兩個孩子,自然無法生活,可偏偏就這麼一點點長大了。沒有像其他孤兒那樣,別說福利院,連母親這邊的親戚,都是每年來看探望一、兩次就走人了。

    平時的生活,由保姆照顧,保姆經常換人,最長的也沒幹上一年,而且還不都是女的,男保姆比女保姆還多,通常幹上三、兩個月就換另一位保姆,就這麼著,兄妹倆慢慢長大,直到把妹妹送上去花旗國的飛機,最後一位保姆才消失不見。

    長大之後方凌雲才反過味兒來,這些保姆就沒一位拿過工資的,父母留給他們的存單,似乎比當初父母去世的時候還要多上幾倍。幾間房產,也在方凌雲滿十八歲的時候,過戶到他的頭上。

    回想兄妹倆人的成長經歷,處處透著詭異。保姆換的太勤,沒有哪位給他留下太深的印象,若說熟人兒,也只有那位中年大叔,每年春節的時候,會和他們兄妹倆一起過三十,親手給他們作頓飯,送上新年禮物,接著會在十點之前離開。

    小時候不懂事,只覺得這位叔叔的年夜飯作的不好吃,還不如自己的手藝呢,可能收到禮物,還是很開心的,這也是當初兄妹倆,盼著過春節的唯一理由。

    快一月末了,春節要到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1 23:55
第8章 金石為印我名飛

    週一是最輕閒的,方凌雲半個小時,就把自己的活兒忙完了,接下來一天都沒什麼事兒,除了不能回家,想幹什麼都沒人管,果然是養老的好工作。

    大爺大叔各有喜好,有下棋的,有健身的。大媽們歡樂多,十字繡、織毛衣、家長裡短,天南海北,永遠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省圖的空間大,房間多,象方凌雲這樣的小科員,自然沒有獨立的辦公室,不過沒關係,這麼多的房間,隨便找一間就是了,省圖是少有的房間比人還多的單位。

    先去更衣室,把那盒芙蓉石拿來,再從資料室一角的保險櫃裡取出全套的刻刀,這才是方凌雲平時的主業。

    有時候方凌雲也覺得,喝酒真容易誤事兒,特別是像他這種酒量不高,喝多了亂許願的人,更應該少喝酒,可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沒人請自己還惦記著找三、五好友小酌幾杯,有人請酒,從來都沒二話兒。

    喝之前,總想著三杯就好,喝著喝著,最少三兩,暈暈糊糊的感覺,美妙無比,這就是他追求的夢想生活,為什麼要放棄?

    好吧,抽菸喝酒的人都沒臉,想戒可沒那麼容易,需要有大智慧大毅力,或者是一場大病。

    平時方凌雲的話兒很少,很沒存在感,連那些喜歡給人保媒拉縴的大媽們,都沒想過幫他介紹個女朋友什麼的,有活忙不過來的時候,才偶爾會想起他。

    省圖的員工,很明顯的分成三類,一類純文化人,沒地方安排了,扔進省圖書館,怎麼說也算是對口單位,第二類就是養老的大爺大媽,把他們安排在這裡,也是為了幫重要崗位上無私奉獻的骨幹們解決後顧之憂。方凌雲是第三類,老實幹活的那夥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老祖宗這句老話兒,放之四海皆準,地位、財力相差太遠的兩類人,是很難真的成為好朋友的。

    出於這種心態,再加上省圖的工作輕閒,就造成他的存在感這麼低,遇到沒事兒的時候,就算他三天沒上班,也只能從打卡器上看出來問題,平時根本沒人會來找他。

    省圖的人都會自己找樂子,方凌雲自然也是如此,平時酒喝多了,欠債永遠還不完,大部分是印章,這是他最拿手的,偶爾也會有求墨寶的,例如給自家孩子用來當字貼什麼的。

    這就是差距啊,看看周館長,求字的人排出老長,心情好的時候,大筆一揮,一、兩分鐘就完活了,不是行書就是草書,少的三、五字,多的一幅對聯,你想求他老人家的工筆仕女,那你有得等了,一年下來,人家也畫不了幾張,好的都存著,覺得沒畫好的才送人。

    再看看方凌雲,需要一筆一畫寫上十幾張,人家不是掛牆上的,是給孩子描紅用的,自然求的是小楷,這玩藝要求一筆一劃絲毫不差才行,以方凌雲的年紀,想要寫出又快又好的正楷描紅貼,難度實在太大了。

    所以平時喝多了吹牛欠債,潛意識裡也會提醒自己,欠印章沒毛病,求字的滾出去,那東西勞心勞力還沒感覺。你想啊,給孩子練字的字貼,用完就扔了,誰會保存那玩藝,又不是名家的字兒,存著也沒升值潛力,還佔地方。

    印章就不同了,印章又叫名章,是用來代替簽名的,當然更多的是用來自己的書畫作品上。不過這種人也不會求方凌雲的印章,玩字畫的,本身都懂刻章,怎麼看得上你一個毛頭小子的東西。

    把工具依次擺好,取出一枚芙蓉石,在手中轉了一圈,品相還不錯,質地也說得過去。先用粗沙紙磨一遍印面,接著換中號,最後是細紗,將印面磨出了磨沙,還要保持儘可能的水平。

    接下來第二步,取出平刀,用手指比著開印,就是在印章石料的印面四周,刻出四條槽,這一步叫開印,也叫留邊。

    方凌雲交的朋友,絕大多數都是男的,刻的自然是陽文,也就是字上沾印泥,其它的地方留白,與之相反的是陰文,直接在石料上刻反字,印出來的效果是字留白,其它的沾印泥,那是給女人用的,也有說是給死人用的。

    其實這都是瞎講究,古人用印其實挺隨意的,你要買本金石印章之類的圖鑑就會發現,陰文印章的數量,並不比陽文的少。

    開印留邊之後,放下手中的平槽刀,取過油筆,這種筆的筆尖是化工材料,柔軟有彈性,形狀作成毛筆尖的樣子,筆中可以灌入墨水,臨時代替毛筆,當然,寫出來的字比毛筆差得多。

    這玩藝用的人不多,在印章上寫字反比毛筆好用,畢竟印章的面積小,用毛筆寫字,稍不留心就會散毛掛絲,影響雕刻時的視覺。

    字是反字,不習慣的人還真寫不好,這對方凌雲來說都不是事兒,他最喜歡玩的就是印章,這幾年寫的反字比正字都多,有時候添申請單的時候,會讓領導大怒,你寫的什麼玩意,難道要反著拿對著陽光看?

    怎麼說也是省圖,多少都沾點文氣,遇到這樣的情況,領導也不會認為你抽風,一看就知道這是玩印章入魔了。

    入魔這種說法,放在普通單位絕對是大問題,就算不開除你,也得背個警告。文化單位就不同了,不入魔不成活兒啊,深入研究傳統文化,達到這種程度,就算不表彰,也沒人會拿著說事兒。

    通常新手寫字,會先用手指劃個十字,將印面平均分成四份,每份之中寫一個反字,方凌雲的境界比較高,已經超脫了初級階段,直接上手,四個字二十幾筆,一分鐘搞定。

    當然還有更高的境界,據說玩金石印章到了頂級,就達到隨心所欲之境,以刀為筆,根本不用打樣寫字,想怎麼刻就怎麼刻。

    好吧,這只是傳說中的大拿,反正方凌雲從來沒見過這個等級的高手,包括周館長在內,想要刻章,都要老老實實的按這些步驟來作,除非你是閒玩兒。

    接下來要借助點工具,打開聚光燈,把放大鏡工作台夾在桌邊,手在盤子大的放大鏡下工作,纖毫必現,能更好的把握細節。據說老前輩們可沒這麼好的條件,純靠一雙肉眼去刻章,偶爾為之還好說,時間長了,眼睛不瞎也花。

    一枚印章,花一個半小時,方凌雲吹去最後一絲石粉,相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找出印台,在紙上印下,四個漂亮的漢字躍然紙上,留邊寬窄絲毫不差,字底平整,字體圓潤字然,是枚好章。

    印章這東西,狀態好的時候刻起來很快,想要糊弄人,幾分鐘都成。如果你知道以前街邊刻章的,就知道他們刻的有多快,人家就是靠這個生活的,象方凌雲這樣,一、兩個小時,甚至幾天的時間去刻一枚,還不得餓死全家?

    在文化圈兒裡,這叫匠人和大師之間的區別,街上的都是匠人,講究的是快穩准,不反工不錯刀,刻出來的章子清晰準確,字正方圓就可以了。而大師玩的是個性,是藝術,每一枚印章都是獨一無二的,講究飄逸、出塵,甚至有時候會故意少刻一劃,多加一筆。

    如果差距不大,外行人是很難看出兩者間的區別,甚至有人會認為刻匠刻的更好,畢竟人家刻的清晰嘛,玩印章的,很少會用正楷,什麼大、小篆、金文、行草,怎麼爽怎麼來,弄得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章上刻的是什麼。

    印底完工,這章才完成了五分之一的工作量,接下來是提拔,也就是留名,就像字畫邊角上寫的那些小字。

    取出最小號的刃刀,刃角微斜,這次刻的是陰文,也就是在石頭上直接刻字:庚子年臘月初十,於省圖制印,贈與友人,祝合家歡好,久盛不墜,友飛敬上。

    最後再隨手刻一片看起來相當飄逸,如同在空中飛舞的羽毛,這個款兒就落完了。

    名字名字,有名有字才是全的,文化人講究這個,可惜爹媽當年取名的時候沒講究過。方凌雲這凌雲二字,應該是字而不是名,單名雙字嘛,既然父母給取了字,他就給自己取了個名。當然,這也是玩笑,這個名只會在留款的時候用到,也只有圈子裡的熟人才知道方飛就是方凌雲。

    這是閒著沒事兒的時候,方凌雲想父母了才會扯蛋,父親給他們兄妹取的名字倆人還是相當滿意的。

    男有壯志可凌雲,女如甘露為靈雨。又好聽,又有意義。

    可惜兄妹倆的性子弄反了,妹妹志向遠大,當哥哥的小富即安。

    三排豎刻的小楷,肉眼幾不可辨,相互交錯,就算看不清字,也讓人感覺很舒服,這就是手藝……哦不,是藝術。

    放下刻刀,關掉聚光燈,先休息休息再說,這枚章還有得忙活,留款的對面,那哥們要求留畫兒,不需要多好,要讓人能一眼認出來,畫上的人就是他。除了留畫,印石上半部分,還要刻獸,那時候才算完活兒。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6 23:13
第9章 大師親點刻卡通

    方凌雲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電話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周長河周館長,這位倔老頭為人不錯,剛正不阿,就是脾氣差了點。平時看起來慢聲細語笑眯眯的,對誰都不錯,發起脾氣來,如狂瘋暴雨,連文化廳的的幾位廳長都躲著走。

    沒辦法,倔老頭年紀不算太大,可輩份夠高,他原本是國畫大師周炳勳的小兒子,而且是那種老來得子,小時候被父母兄長慣的厲害,是當年出了名的小頑主。

    周老早已經故去,可周老當年桃李滿天下,不說數以百計的學生,就是兒子就有六個,而且各個不凡,雖然沒一個能達到周老當年那種高度,在文化界也都是響噹噹的人物。

    周長河從小就比較叛逆,父親是國畫大師,他偏就不願意學國畫,不過遺傳基因這東西真是沒人說得清,不學畫卻隨隨便便就練出一手好字來。自古字畫不分家,周長河一想這不行啊,這不是走了老頭子的老路了嗎?

    十五歲就堪稱書法大家的周長河,直接扔下毛筆,老子不寫了,改寫詩。不得不說,老兒子就是聰明靈利,十八歲開始發表詩詞,很快就引來眾多的關注,這可不是靠他老子,人家筆名改了一個又一個,結果九個筆名,都能發表在國家級的文化刊物上,而且還收到數不清的邀請函。

    畢竟是周老最疼愛的兒子,再怎麼改筆名,也很快被人發現,聽著別人的讚揚,周長河又不樂意了,我是周長河,是周炳勳的兒子沒錯,可你們能不能別整天掛在嘴邊?

    這種心態,是標準的叛逆少年,極度想證明自己,就算沒有那位國畫大師的老子,自己也行了。其實大家早就承認這點了,只是他自己沒這麼覺得。

    好吧,你們知道我寫詩文,用了筆名,我不寫了還不行,我改寫小說。這一寫就是十幾年,發表了三部長篇,十幾個中篇,短篇的數量過百。結果又出名了,而且還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話兒。

    聽說了嗎,周老的小兒子又去寫小說了,寫的棒極了,這小子太有才了,周家六君子,小兒最拔尖。

    這話兒聽到周長河耳朵裡,他又怒了,你們閒不閒啊,是看詩、小說,還是想看誰爹,我不寫了還不行?

    沒等他最後一篇小說完稿,就傳來父親病危的消息,等到他趕回上京,周老已經處於彌留之際,吊著一口氣,就等著他回來見最後一面。

    臨走之前,周老握著他的手,指著牆上掛的畫兒,眼中滿是期盼。周長河知道,父親一直想教自己繪畫,小時候,把他抱在膝頭,握著他的小手,教他運筆作畫,可惜自己太過要強,有大師的爹在前面,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就算自己畫的再好,人家也只會說他是周大師的兒子。

    從小很少哭泣的周長河,那時候已經四十歲出頭,卻哭的像個奶娃子,點著頭答應父親,會好好學畫兒。

    父親走後,原本已經相當有名氣的周長河沉了下來,離開上京,和妻子住在申城,成為省圖的館長,轉眼間,十五年過去,再沒有寫過一首詩,出過一篇文章。

    在周老十五年忌日那一天,周長河帶著了妻女,開著一輛廂貨進京拜祭父親,從廂貨裡搬出來的,是一箱箱的畫紙,上面全是這十五年來,他留下的筆墨,從最初的習作,到漸入佳境,直到最後一箱裡的工筆仕女圖,驚豔全場。

    來拜祭周老的,除了六個兒子,十幾個孫輩,以及數百名學生之外,來的都是文化界的名人,就算不是搞繪畫的,眼光也不差,這一箱三十六卷仕女圖,張張都是極品,畫中仕女鮮活無比,像是隨時都能從畫裡走出來。

    這還不是最驚豔的,周長河和妻女,三人打開最後一幅長卷,這張長達十八米的巨幅十美圖,把在場的文化人眼睛都看藍了。

    在拜祭現場,周長河一張張的焚化畫卷,從最初的練筆、成畫,到最後的成品,一張張的扔進火盆,燒給父親,請父親品鑑。

    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周老對小兒子的期盼,也明白周長河對父親的思念和悔意,原本是件很讓人感動的事情,可當最後一箱三十六卷極品仕女圖也被一張張送入火盆的時候,眾人就不淡定,五個哥哥上來勸,可周長河是什麼脾氣?當年連父親都說不動,幾個哥哥更不頂用。

    最後那幅巨卷十美圖也硬是被他扔進火盆,燒給在另一個世界的父親,這回不僅是親友,所有的來賓都心疼的要命,這東西,差不多可以稱得上是當代的國寶了。

    周長河就是這麼倔強、任性的一個小老頭。

    那年的祭祀之後,沉寂了十五年的周長河,一舉成名天下知,被稱為周老去世之後,當代的工筆第一人,畫技大成,青出於藍。

    這麼就一位國家最頂級的工筆大師,卻說什麼也不肯留在上京,又回到申城,繼續作他的省圖館長。

    「小方,過來一趟。」電話裡傳來周長河的聲音,還是那麼有力、簡潔,一句廢話都沒有。

    「好的,馬上到。」方凌雲拿著半成品的印章,上樓來到館長室。周長河很欣賞他,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有事兒沒事兒,都喜歡把他拎進館長室,指點一二。

    周長河沒有官癮,當不當官從來沒在意過,方凌雲小富即安,在省圖工作只是不想閒下來,把人呆廢了,自然也不在乎職位薪水,正是這種心態,讓周長河越看他越順眼。

    也就是省圖這樣的單位,大半是來養老的,內部相對平和,少了許多勾心鬥角,換成別的單位,周長河這樣的性子,怕是早就氣跑了。

    「忙什麼呢?」周長河正在作畫,其實不是真的畫,是想起來什麼,就畫上幾筆,可能只是幾個線條,也可能是衣服的某一部分,可能是人的眼睛,也可能是一片髮絲。

    反正到了周長河這種境界,他玩的東西,方凌雲看不懂。

    「刻印呢。」在單位干私活兒也能說的這麼理直氣壯,也就是省圖這類文化單位。

    「拿來我看。」周長河放下手中的筆,搖了搖頭,今兒就不畫了,心中所想,似乎筆力不夠,無法完美的體現出意境。

    「小東西,您見笑了。」玩書畫的,怎麼可能不懂金石印章,方凌雲可是見過周館長刻印,已經接近隨心所欲的程度,刻出來的東西,自己完全看不懂。

    接過印石,放在桌上,拿起放大鏡,打開聚光燈:「又是你欠下來的酒債?」

    方凌雲尷尬的笑了笑,全省圖都知道方凌雲好酒,偏又酒量不高,喝高了還愛吹牛許願,永遠都有還不完的債。

    看了片刻,周長河微微點頭:「有點長進,你小子太懶散了,加把勁,三十歲之前,在金石印章方面,至少在省內能坐頭椅。」

    周長河的話兒,把方凌雲嚇了一跳,這老頭搞毛啊,想捧殺自己?沒這必要吧,何況這房間裡也沒別人啊。

    「切,你怕什麼?你圖別人什麼?你想陞官?你想發財?」

    都不想,現在的生活,方凌雲相當滿意,就這麼過一輩子挺好的,連媳婦都不想娶,女人太麻煩了,孩子更麻煩。

    「哼!你沒聽過無慾則鋼嗎?怕什麼?膽小鬼。那些傢伙,才是真正的吹牛,全省也找不出幾個,不圖名不圖利,能沉下心來作學問的。」

    方凌雲有點明白,周館長這是真的在誇自己,現在的文化圈子,有點變味兒,錢的味道太濃,讓很多人失去了本心。

    不過……自己只能算是半個文化人,也沒想在文化圈子裡混,還是算了吧,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什麼金石印章頭把椅,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嘿嘿,我就是這麼一說,你就這麼一聽好了,有空給我外孫女刻點玩藝。」周長河看著方凌雲臉上神情變化,相當的滿意,就是這種心態,這才對嘛,名利害人啊。

    周長河心裡明白,自己這樣的想法,在年輕人中就是笑話,名利害人?那你可勁來害我吧,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館長,您說笑了,我這點手藝,和您沒得比。」方凌雲可不是拍馬屁,雖說他看不懂周長河刻章,可他心裡明白,人家比他高明太多了,高到他都看不懂。

    「沒說笑,我那小孫女要的東西,我刻不了,是你們年輕人的玩藝兒。」

    「是什麼?」方凌雲好奇的問道。

    「就這些,拿去刻吧。」說著,從抽屜裡取出厚厚一摞圖片。

    接過來看了幾眼,方凌雲直翻白眼,這都什麼啊,美少女戰士、百變小櫻、飛天小女警,數量之多,方凌雲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這些全要刻出來,至少得百八十個,難怪周館長找到自己頭上,他不是不會刻,是懶得動手,說不定還會覺得這玩藝太幼稚,讓一位六十出頭的國畫大師刻這東西,真是沒誰了。

    「不急,慢慢刻。」周長河笑眯眯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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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