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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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199575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08
☆、第110章 真昏頭也


  秦鳳儀一向熱誠, 想著方家一行頭一遭去京城,與方灝說了不少京城的風景啊人情啊啥的。不過,看方灝滿腹心事的模樣, 秦鳳儀問, “怎麼啦, 看你這愁眉苦臉的樣兒。”

  方灝先時還不說,一徑,“沒事沒事。”

  “切, 咱倆穿開襠褲時就認識,你有事沒事, 我還不知道。這不都要去京城了, 你還愁什麼呀。”

  方灝左右掃一眼,看沒人, 才與秦鳳儀說的, “哎,我前頭問你表兄在京城有沒有事, 你還說沒事。他來信都說了,讓我舅也一道去, 說讓我舅把我舅媽帶回老家。我娘說, 這定是我舅媽作妖哪。”

  秦鳳儀皺眉想了又想,道,“沒什麼事啊,要是有事,我能沒聽說, 我常到師傅那裡去。再說,還有阿悅呢,你舅媽在方家住著,還不全靠你家的面子,她能鬧什麼妖。”

  方灝歎,“誰曉得,還不如讓我表兄一個人來呢。要是我表兄,他做不出什麼對不住阿洙的事。”

  秦鳳儀道,“不能吧,不看別人,就說我與阿悅,一個狀元一個榜眼,當初還是我們給阿洙妹妹送嫁的。我們與他家來往,難道是看你舅媽,還不是看得你。”

  “誰曉得她做什麼呢,表兄信上說,讓我們連帶我舅,趕緊去京城。”

  秦鳳儀拍他肩一下,“你也別太擔心,你表兄又不是傻子,我看,他比你舅媽精。他一個大男人,只要不是他自己心了什麼心思,你舅媽能奈他何啊。再者,要是什麼天塌地陷的事,他哪裡還沉得住氣等我回來時才托我帶信,他早就托別人送信回了。再說,要是你舅媽實在不像話,阿悅他娘方大嫂子為人非常好的。還有阿悅呢,就算我粗心,阿悅可是個細心人。”

  方灝道,“這也是。”又道,“我得去安慰安慰我娘跟阿洙,表兄也是,不把信寫明白,更叫人著急。”

  秦鳳儀跟著道,“我與你一道去。”

  方大太太現在見著秦鳳儀就後悔,後悔當初秦太太打聽親事時,自己沒慧眼識珠的把閨女嫁給秦鳳儀。不然瞧瞧,秦鳳儀多好啊,長得好,功名名次也好,探花郎哪。如今自己那內侄,勉勉強強中個同進士,該死的親家母兼嫂子又在京城作妖,方大太太早說了,“要是有半點兒對不住我阿洙的地方,我立與那婆娘同歸于燼。”

  阿洙道,“你倒不用同舅媽同歸于燼,趕緊把她弄回老家吧。當初她死活不叫我陪著表兄去京城,還說我不會照顧人。她倒好,淨是添亂了,要不是她這麼鬧騰,表兄至於只考個同進士嗎?”

  “可不是!”方大太太道,“我們老孫家的運道全叫他給折騰壞了!”

  秦鳳儀一看這母女倆,覺著根本不用勸啊。

  不過,方家母女一見秦鳳儀,立刻拉住他問了不少孫耀祖在京城的事,秦鳳儀又不與孫耀祖在一道住,他一到京城,為了功課還在廟時住了一個多月,接著就是會試殿試,其實,他知道的也有限,不過是將與方灝知道的又這母女倆說了一遍罷了。

  待秦鳳儀找李鏡說話時,說起孫家這事,秦鳳儀道,“這一個搞不拎清的娘,就禍害一家子。”

  李鏡道,“孫進士這還算明白的,知道叫家裡去把他娘弄回老家。倘遇著個愚孝的兒子,再有個糊塗娘,那才叫禍害呢。”

  秦鳳儀搖搖頭,問,“小舅子們呢?”

  李鏡道,“念書呢,出來時父親給他們規定了課業進度,前幾天都跟你在一起玩兒了,也沒認真念書,這會兒就得趕一趕了。”

  秦鳳儀道,“念什麼書啊,他們又不急著娶媳婦,也不用考功名,幹嘛跟大哥似的那麼想不開,爹都是侯爵了,還非要去考傳臚,你說,這叫我們這些寒門學子可怎麼活?”

  “真真謬論,要按你說,你以後做了官,咱們孩子也不用念書了?”

  “都說外甥像舅,要是像大舅兄那樣,死活想不開非要念,也只好由著孩子了。要是不想念,就不用念,外公都是侯爵了,還念什麼書啊!”

  這個憊賴貨,他這一句話,遠在京城的景川侯似是心有所感,當下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長隨還想著,這已是入夏,侯爺怎麼著涼了,連忙給侯爺換了姜茶。

  一路上到京城不過半月,方家連帶孫大舅因是與秦家同道,秦家一到碼頭就有李家管事過來接了,李鏡先讓管事派車把方家一行送到閣老府去,之後再著人慢慢卸下行禮,他們一行先回家。

  李鏡便沒有與秦鳳儀到秦家去,她帶著兩個弟弟先回家了。

  李老夫人、景川侯夫人、崔氏、李家二姑娘李家三姑娘見著姐弟三人回家,再沒有不歡喜的。姐弟三人給長輩請了安,李老夫人把孫女孫子叫到跟前,挨個兒的看了又看,笑道,“阿鏡還是老樣子,倒是阿欽阿鋒,都胖了。”

  李欽有些不好意思,李鋒笑,“姐夫總帶我們吃好吃的,我們到時,揚州雖是暮秦,好吃的也有很多,還有一路上,但凡停靠的碼頭,也有當地特色的美食,不留心就胖了。我肚子都圓了。”

  李老夫人笑,“胖些好,胖些有福氣。”

  李鋒笑眯眯地,景川侯夫人道,“我跟你們祖母在家裡,沒一天不記掛你們的。”

  李欽道,“娘你就是瞎操心,我都這麼大了,出門一趟,又不是一個人出門,有什麼好擔心的啊。”

  李二姑娘一向溫柔少言,只是一笑,李三姑娘道,“一大早上起床就念叨你們,怕你們吃不好又睡不好,我早說了,揚州是有了名的好地方,這要是再吃不好睡不好,可就不曉得哪裡能吃得好睡得好了。要知道這麼好,我也跟大姐姐一道去了。”

  李欽逗三妹妹,道,“也不是特別好,就是比特別好再好一些罷了。”

  李三姑娘氣地,“就知道饞人,你也算出了趟遠門,有沒有給我帶些好東西回來?”

  李欽道,“我要不給你帶禮物,哪裡還敢回來。”逗得大家都笑了。

  景川侯夫人也很高興,看向長女的眼神中也頗是歡喜,笑與李老夫人道,“有阿鏡在,我就什麼都不擔心了。”

  李老夫人問了長孫女一些揚州的事,李鏡大致說了說,李老夫人知道一切順利,也便放心了。李鏡道,“阿鳳哥說,明天過來給祖母、太太請安。”

  李老夫人笑道,“這些天不見阿鳳,我真是想他。”

  崔氏笑道,“大姑爺天天來時不覺什麼,他突然不來了,就覺著家裡像少了多少口子人似的。”

  李鋒道,“唉喲,姐夫這次回鄉,可是出大風頭了。一回揚州,知府衙門就備了花車,大姐夫大姐姐秦叔叔秦嬸嬸站在花車裡,就像天官誇街一樣,在揚州城裡走了一圈。還有府學請大姐夫去講演,大姐夫講演的可好了,一直講了兩個時辰,好多學子還捨不得他走哪。”

  李老夫人笑道,“還有這事。”

  “是啊。”李鋒就跟大家說了一通,他是個乖巧的孩子,並不似秦鳳儀一張嘴就沒了邊兒的性子,但也因此,李鋒的話格外可靠啊。李鋒一邊說,李欽忍不住暗自翻白眼,那就是個愛出風頭的傢伙唄!

  秦家一家子回了家,自然也有一番休整。

  秦太太還說呢,“原還想著阿鳳考完春闈咱們就回鄉呢,這下子,倒是舉家搬京城來了。”

  秦老爺笑,“京城有京城的好處。咱阿鳳既要在京城做官,咱們自然也要在京城來。說來,先時沒打算久住,這宅子也未好生收拾,如今阿鳳成親也得在京城了,咱們這宅子,尤其阿鳳成親的院子,可是得好生收拾一二。”

  秦太太深以為然,還道,“家裡生意都轉手了,田產也在揚州,咱家田產也有限,京城這裡沒個莊子,吃用都不便宜,倒是托牙人打聽著,周圍要是有好些的莊子,咱們也置上一兩個,米麵瓜果的,自己便宜不說,也是個進項。”

  老兩口就商量起以後的日子來,秦鳳儀不愛聽這個,他叫攬月尋出給方家的那兩箱子土儀,便道,“爹、娘,我去我師傅那裡給我師傅請安了啊。”不待爹娘應一聲,他就走了。

  秦太太直歎道,“這個阿鳳,眼瞅就是官兒老爺也,還這麼沒定性。這可急什麼,明兒咱們一家子過去豈不好。”

  知子莫若父,秦老爺笑,“定是去打聽孫家的事去了。”

  說到孫家的事,秦太太卻是不同情方大太太的,秦太太提起舊事,道,“當初啊,咱阿鳳到了說親的年紀,我並沒有要跟他家做親的意思,只是瞧著阿洙那姑娘也不小了,順嘴兒一打聽,她就跟什麼似的,生怕咱家攀了她家的親,忙與我說阿洙的親事定了,定了娘家表侄。我當定了個什麼好人家,孫舉人還罷了,好幾回來咱家,是個懂禮的孩子,你瞧瞧她那個親家母,一臉的勢力,滿肚子心機,這回就不跟我誇她給阿洙定的親事了。”

  “行啦,誰家過日子還沒個溝溝坎坎的。孫進士為人可比咱阿鳳上進的多,只要孫進士心正,還是得過日子的。”

  反正秦太太現在兒子出息,說什麼都是底氣足的不得了滴。

  秦鳳儀到了方家才曉得孫家這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別看秦鳳儀一直瞧孫耀祖不大順眼,但,這回的事還多虧孫耀祖挺住了。事情都出在孫太太身上,當初榜下捉婿,孫耀祖一年輕進士,也給人捉去的。不過,孫耀祖這麼明白的人,自來京城,他住的是閣老府,交往的方悅與秦鳳儀,一個狀元一個探花,就像秦鳳儀同方灝說的那些話,就是看他倆的面子,孫耀祖也不能昏了頭的悔了與姑媽家的親事,然後去攀那個捉了他去的官家小姐啊。

  孫耀祖雖是個阮敬那樣的人,但他是個會權衡厲害的,男人嘛,哪怕已成親,這被官宦人家榜下捉婿的捉去,心下也有幾分暗爽的。待孫耀祖說明自己已有妻室,按京城規矩,孫舅媽帶著幾樣料子過來給了女家,便可把兒子領回去了。結果,孫舅媽這昏頭的,她聽說人家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她就動心了。

  這來京城有些日子,孫舅媽時常去方大太太那裡奉承,跟著長了不少見識。吏部是啥地方,不就正管著官員分派嗎?孫耀祖這回中了同進士,下一步就是謀官了,孫舅媽當下動了大心思,她沒帶料子過去,她帶了一對金釵,給人家姑娘簪頭上了。

  說來,這就是榜下捉婿帶來的一些不好的惡果,有許多成親的進士,也會被人捉,就像當初秦鳳儀,只要秦鳳儀退了景川侯府的親事,嚴家就願意與他結親的。孫舅媽此舉,就是想為兒子另謀親事!

  真昏頭啊!

  得知此事前因後果,秦鳳儀如是道。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09
☆、第111章 京城雙笨


  秦鳳儀這些年, 隨著年紀的增長,其實做事比較有條理了。要擱以前,過來看熱鬧就是看熱鬧, 但現在, 他知道要打著給師傅送禮請安的名頭了。

  秦鳳儀帶著東西過來, 先去見過師傅,奉上禮物。方閣老笑道,“還跟我來這一套。”

  秦鳳儀正色道,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是咱們揚州的土儀。”說著, 他道, “離開時我還不覺什麼,這來了京城, 我才想起來, 師傅,我這以後在京城做官, 一時半會兒的就回不了家了啊。”

  方閣老哭笑不得,“你爹你娘你媳婦、還有你岳家、還有我, 都在京城, 怎麼,這京城還不是你的家啊。”

  秦鳳儀道,“不一樣啊,自小在揚州長大,我還挺喜歡揚州的。”

  方閣老知他性子純真, 笑與他道,“以後什麼時候閑了,還是可以回去的呀。”

  “這倒也是。”秦鳳儀正當年輕,何況,他也很喜歡京城,也便將這絲對家鄉的悵然拋到腦後去了,歡歡喜喜的同師傅說著在揚州的事,至於什麼露臉啊、出風頭啊、受歡迎啊的一些事,更是拿出來大說特說,秦鳳儀道,“真是可惜,阿悅不與我一道回去,章知府可好了,還說要在我家巷子外頭給我建一道牌坊,就叫探花牌坊,也說給阿悅在你家巷子外頭也立一個牌坊,叫狀元牌坊,不過,你家巷子外頭已經有一座您老人家當年中狀元時的牌坊了,要是再立牌坊,還得尋合適的地方。我跟章知府說了,要是您家外頭沒地方,就建我家外頭去也是一樣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方閣老給他逗得一樂,秦鳳儀說半天話才問呢,“怎麼沒見阿悅師侄?”

  方閣老笑,“去他岳家了。”

  秦鳳儀點點頭,道,“阿悅這傢伙,嘴可緊了,先時我不論怎麼問,都不說親事定的是哪家,後來春闈後才告訴我是駱掌院家。那天在瓊林宴,我還見著駱掌院了,相貌很不錯,一般閨女像爹的多。雖未見過侄媳婦,想來定是一位佳人哪。”

  方閣老笑道,“你這性子啊,往好裡說叫灑脫,往不好裡說,就叫隨性。駱掌院可是個肅穆的人,你到翰林院可得收斂些才好。”

  “真的?”秦鳳儀瞪圓了眼,“哪啥,咱們可是不外人啊,師傅。就憑咱們幾家的關係,我是阿悅的親師叔,他是阿悅的親岳父,他還不得照顧著我些。”

  “你這小子,甭成天想著鑽營,老老實實的,不論在哪個衙門,就要記著,認真當差,知道不?”

  “知道知道。”秦鳳儀道,“你看我哪天不認真了。”

  方閣老問,“自中了探花,可有看過書?”

  “看啦!”

  方閣老狐疑地,“真看了?看什麼書了。”

  秦鳳儀壞笑,“您老人家珍藏的春宮圖。”

  方閣老直接把他給罵了出去,秦鳳儀這才跑去打聽孫家的事。他也很會尋人打聽,不是別人,就是一向待他極好的師嫂。秦鳳儀是這樣說的,“我與阿灝、阿洙妹妹都自小一道長大的,可不是外人。當初來京城春闈,阿灝還千叮嚀萬囑咐叫我們多與孫兄扶持呢。這一下子,我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可不是懵了麼。”

  方大太太歎道,“當初就是看你一門心思的張羅定親的事,我才沒讓阿悅與你說。”

  待方大太太說了,秦鳳儀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秦鳳儀直接就說了,“那婆娘瘋了吧。”

  “孫舅太太說是一時記錯了京城的風俗,可紀家拿住了孫舅太太給她家閨女插金釵的事。”方大太太擺擺手,“這事,咱們都是外人,還是讓他們自家商量出個章程的好。”方大太太又不是傻子,這種是給金釵還是給尺頭的事還能忘?插戴插戴,定親時,婆家認下媳婦,就要婆婆親自取一對金釵給媳婦簪在發間。記錯了!要是孫舅媽說了實話,沒準兒方大太太興許幫著想想法子,她一徑說自己是冤枉的,方大太太根本不稀罕理會這一家子了。

  秦鳳儀道,“這刁婆娘,就知道禍禍事。”

  “不必為這起子糊塗人生氣。”方大太太笑道,“這眼瞅著就要去翰林院念書了,庶起士可是要住翰林院的。師弟被褥寢具可準備好了?”

  “啥?要住翰林院?”

  “是啊,庶起士得在翰林住一年呢。”

  秦鳳儀那叫個不情願,“不能住家裡麼,師嫂,我這老爹老娘在家沒人照料,可不行啊。”

  方大太太給他逗的笑個不停,安慰他不少話。秦鳳儀還道,“我倒沒啥,我還小呢。你說,阿悅師侄,他這要是住翰林,耽擱傳宗接代啊。”

  方大太太笑,“也就一年,能耽擱到哪兒去。你們這些庶起士,既是同科,就是難得的緣法。正好在翰林院好生熟悉一二。”

  秦鳳儀雖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他自小享受慣了的,就是這幾年念書辛苦些,他爹他娘也是把他生活打理的妥妥當當的。一想到要住翰林院去,秦鳳儀就苦兮兮的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不過,自方家告辭時,秦鳳儀還是找了方灝,與方灝道,“事已至此,你也別急了,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打發人與我說。”

  方灝歎口氣,點點頭,親自送了秦鳳儀出門。

  孫家的事還有的折騰,秦鳳儀眼下事多,也沒功夫去瞧熱鬧。

  第二天,秦鳳儀打發管事給阮敬把小秀兒托他帶來的東西送去,就到岳家去請安了。結果,以往秦鳳儀過來,一家子都歡歡喜喜的,今日來請安,連李老夫人都有些憔悴。不過,李老夫人面色還好,拉著秦鳳儀說了許多話,就讓他們小兒女自去說話了。秦鳳儀原是想跟媳婦商量下這能不能不去翰林院住宿的事,結果,覺著岳家氣氛有些不大好。秦鳳儀一向體貼,把自己的事擱心裡,就問起媳婦來。

  李鏡道,“也沒別個事。”

  “行了,我又不瞎。況屋裡又沒別人,到底怎麼了,我看祖母臉色也不大好。”

  李鏡歎口氣,“按理,事關長輩,不好與你說。”

  “快說吧,別叫我著急。”

  秦鳳儀有事素來不瞞李鏡,李鏡想著阿鳳哥也不是外人,就與阿鳳哥說了,李鏡道,“說是大皇子要選側妃。”

  “不會是要你去給大皇子做側室吧?”秦鳳儀一下子就急眼了,騰的站了起來。

  “不是!你想哪兒去了!”李鏡忙拉他坐下,低聲道,“要知道你這樣,我再不與你說了。”

  “不是你就好。”秦鳳儀嚇壞了,當初嚴大奶奶就拿這話糊弄過他,秦鳳儀原是不信的,沒想到他媳婦竟然提起來,可不是把他嚇一跳。秦鳳儀道,“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鏡歎道,“我們太太,真是個耳根子軟的。她與皇后娘娘原是嫡親的姐妹,小郡主三年前就嫁給了大皇子做正妃,可這都三年了,仍未見有妊。這要是尋常人家,再等無年也無礙,可在皇室,三年未見嫡子,必然要納側室的。皇后娘娘是相中二妹妹了。“

  秦鳳儀一挑眉,“二妹妹不是有親事了麼,定的是什麼國公家還是。”

  “是啊。”李鏡道,“兩家早就說好了的,先時因著咱們親事未定,二妹妹自然不好先咱們定親,便放了下來。如今,太太進宮,也不知皇后娘娘與她說了些什麼,她竟是動了讓二妹妹進宮為側室的念頭。”

  秦鳳儀掰手指算了算,道,“二妹妹跟小郡主這是正經姑舅表姐妹啊,二妹妹同大皇子這算起來又是兩姨表兄妹,不成不成,民間可沒有讓嫡親的表妹給表兄做小的。雖然側室相當於四品官兒,側室可是小老婆啊。”

  李鏡道,“不止於此,二妹妹也是堂堂侯府嫡女,焉能為人側室!”

  “這事兒沒成吧?”

  “沒有。父親氣壞了,太太哭著跑到老太太屋裡去,今兒就病了。”

  “我說怎麼祖母的模樣也不大好呢。”

  秦鳳儀想到自己後丈母娘辦的這事,不由感慨道,“說來,後丈母娘與孫舅媽倒是像一家子出來的。”

  秦鳳儀私下還給後丈母娘和孫舅媽取了個外號,按著京城雙玉的排行,私下叫她們京城雙笨。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11
☆、第112章 叫我看笑話了吧~


  秦鳳儀在內心深處很是憐惜了一回自家岳父, 想著岳父大人平日裡那等威風霸氣之人,竟然娶這麼一傻老娘們兒。而且,秦鳳儀憐惜的不僅是岳父大人, 他竟然連當今皇帝陛下都一併給憐惜了。他後丈平娘能弄出這事, 怨誰啊, 還不是宮裡皇后娘娘忽悠了他這傻後丈母娘。也不知皇后真傻還是假傻,這要是真傻,皇帝陛下也夠可憐的, 跟他岳父一樣,妻運不行啊。要是假傻……

  秦鳳儀的腦袋忽然就開了個竅, 他一拍大腿, 道,“媳婦, 不得了啊, 我發現,皇后娘娘這招可真不傻誒!”

  秦鳳儀其實不懂什麼大家族聯姻啊各種利益關係啊, 但,就是民間娶妻納小也得考慮一下女方的門第啥的啊。秦鳳儀與李鏡道, “媳婦, 這要是把二妹妹給大皇子做小,你家這既不算是皇帝老爺的親家,可又把閨女押給了大皇子啊。”

  李鏡低聲道,“小聲點!”

  “唉喲,我這才看出皇后娘娘的心眼兒啊, 她心眼兒可真多啊。”秦鳳儀小小聲感慨。

  “行了,知道就算了,別說出去。”

  “我曉得。”別看秦鳳儀出身土鼈,他現下也不曉得這些至高權利場的權利角逐,但,秦家是經商的,秦鳳儀能四年就把進士考出來,他絕不是個笨人哪。哪怕初初思量這皇子側室之事,秦鳳儀就想對了思路。甚至,秦鳳儀這思路比郡王府出身的後丈母娘更準確些,好吧,景川侯夫人小時候,家裡還不是郡王府而是國公府,但,她受的也是正經國公府的教育啊。結果,硬是不及秦鳳儀這土鼈。秦鳳儀一想就想到了要點上,給人家做小,名義上不是親家,閨女卻押給人家了。這多虧呀。

  秦鳳儀依商賈之家的本能與新進探花的腦袋分析出來,這是個虧本的買賣。

  不能幹哪!

  李鏡也很滿意阿鳳哥的智慧,想著阿鳳哥就是囿于出身罷了,這樣的大事,比太太還明白呢。李鏡的見識就比秦鳳儀更加有條理更加清醒,李鏡道,“皇后娘娘是算計的太到了!”想給大皇子立太子想瘋了吧,妄想侯府嫡女給大皇子為側室!

  這些話,李鏡沒有與秦鳳儀說,並不是不想同秦鳳儀講,而是因為,李鏡看阿鳳哥這樣有悟性,想著阿鳳哥當是能悟出來的。

  不過,現在阿鳳哥連皇子這一階層都沒接觸過,至於什麼立太子的事,更是想都沒想過的。

  阿鳳哥現在想的是,“你看你跟祖母,一兩個的這麼發愁。發愁有什麼用啊,要我說,既然不願意給那什麼大皇子做小老婆,還不趕緊把二妹妹的親事定下來。二妹妹親事一定,不就什麼閒事都沒有了麼。”

  李鏡道,“還是得跟父親商議一二,二妹妹的親事,總得父親出面才好。”

  “唉呀,岳父大人每天衙門的事還忙不過來呢。何況,這原就是你們兩家說好的。叫祖母出面,難道不一樣。這就帶上幾樣禮,叫上阿欽,唉喲,他可能去念書了。”要擱別個女婿,哪個好管岳家這樣的大事,秦鳳儀不一樣,秦鳳儀天生沒覺著岳家是外處,他直接就做主了,“你收拾收拾,換身出門穿的衣裳,咱倆陪著祖母也一樣的啊,過去桓公府,讓桓公府趕緊過來下定。也不必說別個,大皇子選側妃,咱們既沒這個心,把親事定下來,只當避嫌。”

  李鏡素有決斷,只是先時礙著繼母,不願意多嘴罷了。既然秦鳳儀也這樣想,李鏡道,“這也好。”換了衣裳,倆人過去與李老夫人商議了一回。

  李老夫人主要是給這個蠢兒媳氣著了,見孫女與孫女婿過來商量,仨人當天就去了桓公府,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沒提前遞帖子的事了。李老夫人與桓國公夫人素有交情,倆老太太自己商量的,待景川侯回府,李老夫人已是把二孫女的親事定下來了。

  李老夫人與景川侯道,“咱們家,富貴不缺。我想著,咱們母子都是一樣的心。就把玉潔的親事與桓國公府老夫人說了,既是差不多,咱們就定下來。你再同桓國公世子通個氣才好。”

  景川侯真是給妻子氣著著,景川侯道,“我已與世桓世子提了,他也很是願意。”

  李老夫人欣慰道,“這就好。”難免又與兒子誇了秦鳳儀幾句,“別說,阿鳳這孩子,小事上時常糊塗,可大事卻比世人都明白的。”人家秦鳳儀有什麼出身啊,鹽商出身,要擱常人身上,一聽家裡小姨子能給皇子做側室,還不得高興懵了。秦鳳儀就不一樣,就能看出這事不能這樣幹來。李老夫人再道,“這孩子,有眼光。”

  景川侯一向要面子,道,“這事怎麼叫那小子知道了。”

  李老夫人道,“阿鏡與他說的吧。”

  景川侯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閨女也是,什麼都跟女婿說,叫女婿知道有這麼個沒心地的丈母娘,他這個岳丈臉上豈不無光麼。

  不過,女婿能知輕重,景川侯倒也欣慰。

  景川侯是看的氣壞了,好些天住在書齋,景川侯夫人原是面兒上不好看,裝病,結果,丈夫也不回來,婆婆也怪她,她,她也沒有應下皇后的話,就說回家商量,卻是弄的兩頭不是人。心裡不好過,再加上失了顏面,景川侯夫人一著急,結果,真就病了。

  秦太太聽說後還問兒子呢,“說你岳母身上不大舒坦,要不要備些藥材,過去看看。”

  秦鳳儀還道,“她那是裝的,沒事兒。”

  “好端端的為什麼裝病?”秦太太問。

  秦鳳儀就把岳母幹的傻事說了,秦太太不愧是與景川侯夫人是親家,秦太太兩眼放光道,“給皇子當媳婦,那還不好啊!”

  秦鳳儀道,“又不是正經媳婦,是小老婆。”

  “小老婆也體面啊。”

  “有什麼體面的,我家二小姨子原定了國公府的親事,那可是做大老婆的。”

  總之,秦太太是覺著怪可惜的,秦太太還與兒子道,“這給皇子做小老爺,生下的孩子就是皇孫哪。”

  “唉喲,寧**頭不做鳳尾,自己做大,這才好。自己過得憋憋屈屈,別說皇孫了,龍孫有什麼用。”秦鳳儀還叮囑他娘一句,“你可別往外說啊,我岳父最要面子了。”

  “我豈是那樣多嘴的人。”秦太太道,“既這般,我就不去瞧你岳母了。”

  “別去了,正養臉呢。”

  “你岳父不會是揍你岳母了吧?”

  “不知道。”

  秦太太還千萬叮囑兒子,“兩口子賭氣,你岳父估計心性不大好,你在他跟前說話時也要小心著些。”

  “我曉得。”

秦鳳儀原以為後丈母娘裝病,結果,看倆小舅子倆小姨子都去侍疾,這才曉得,後丈母娘是真病了。

  秦鳳儀忙讓他娘帶著禮物過來走了個過場,私下還問媳婦,“怎麼真病了啊?”

  李鏡道,“說是心情鬱結,受了寒。”

  秦鳳儀也跟著瞧了一回,說實在的,這後丈母娘一向不大喜歡他,他對後丈母娘也就那樣,生病不生病的,秦鳳儀也不大關心。秦鳳儀見媳婦跟崔氏嫂子還在忙著二小姨子定親的準備,道,“丈母娘這樣病著,人親家來怎麼辦哪?”定親可是得女方父母出面的。

  李鏡淡定道,“正因太太病著,二妹妹才要早些定親,也算給太太沖喜了。”

  秦鳳儀真是服了岳家強悍的行事風格,估計後丈母娘便是這會兒嘎嘣死了,二小姨子與國公府的親事也得先定下來。秦鳳儀索性留下,看可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

  一時,李欽過來找長姐商量著,怎麼勸勸他爹,好叫倆人合好。李欽雖說不大清楚這裡頭的事,也猜到是父母親鬧彆扭了。

  李欽原是想找大哥李釗商量,可李釗天天出去當差,沒空。李欽就找李鏡商量了,秦鳳儀現下不用念書,他是啥事都要攙一腳的。秦鳳儀說李欽,“先叫丈母娘跟岳父賠個不是,岳父原諒了她,不就好了。”

  李欽簡直愁的慌,問,“到底是為什麼呀?”

  “你還不知道哪。”秦鳳儀要說,李鏡還攔著,“阿欽還小,別跟阿欽說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

  “小什麼,今年都十七了吧,眼瞅要娶媳婦了,還小呢。”直接與李欽說了後丈母娘辦的那昏頭事,秦鳳儀道,“你說說,二妹妹是不是她親生的啊,看丈母娘給她尋的這是什麼親事,叫她給大皇子做小?這能怪岳父生氣,你要是有親閨女,你叫自己個兒親閨女給人做小啊?岳父沒揍她一頓就是好的,她還病起來了!哼!”

  或者是秦鳳儀口氣太過理所當然,李欽也沒想著皇子側妃是正四品誥命,對於自家妹妹也不算太過委屈的事,李欽直接就被秦鳳儀帶到“做小”這上頭來了。李欽臉都漲紅了,要是他娘好著,他非找他娘說一說不行!他家可不是什麼沒落侯府啊,他家是世襲侯爵,二妹妹,正經嫡出,給皇子做正室也做得的,結果,竟是要做小!不得不說,道學李欽也很是不能理解,他娘怎麼會支持這樣的親事的,何況,二妹妹與桓公府可是早就口頭定下親事了啊!

  李欽氣了一回,又不能現在去找他娘質問,站起身又頹然坐下,“娘也忒糊塗了。”

  “所以我說,叫她去給岳父賠個不是。”

  “可娘現在正病著呢。”這還是個孝子。

  “誰叫她開始裝病了,你去跟她說,叫她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先去賠不是。難道她辦了錯事,病一病,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了!”秦鳳儀一點兒不同情後丈母娘。

  秦鳳儀給出主意,李欽,李欽還有些說不出口。

  秦鳳儀頓時來了精神,道,“要不,我替你去說。”

  李鏡剛要攔,她不願意阿鳳哥去得罪繼母,李欽卻是一臉祈求的看向大姐,李鏡道,“你姐夫是個莽撞人,只怕太太不知你姐夫的好意。”

  李欽正色道,“不論如何,我心裡是感念姐夫的。”

  秦鳳儀一派正直無私的模樣,與姐弟二人道,“放心吧,我就是做個惡人,也是為了家裡好啊。”然後,他就去了。

  秦鳳儀把人都打發了,坐後丈母娘身邊,望著後丈母娘那憔悴的小臉兒,秦鳳儀心裡那叫一個小人得志呀,心說,叫你以前瞧不起我,勢利眼,你也有今天啊!

  該!

  真是活該!

  這就是報應啊!

  叫我看笑話了吧~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13
☆、第113章 還挺有功力~~


  要說這世上, 當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像這種女婿勸後丈母娘的事,估計整個京城都是個稀罕事。

  這樣的稀罕事, 非秦鳳儀這種個性奇特的稀罕女婿做不出來的。

  秦鳳儀先瞧著後丈母娘那憔悴的小臉兒心喜了一下子, 然後, 他就開說了,而且是毫不委婉的開說了,“你要是還想要我岳父這個男人, 你就趕緊起來去賠個不是。我跟你說了吧,岳父這回可是動了真火, 你再這麼病下去, 形勢可就不妙了啊!”

  景川侯夫人一向不喜歡秦鳳儀,縱秦鳳儀中了探花, 景川侯夫人無非是覺著侯府的面子保住了, 新科探花,配侯府嫡女, 勉強也能說得過去。但,她真不是多麼看得上秦鳳儀。何況, 秦鳳儀竟敢說這樣放肆的話!

  果然是鹽商出身的放肆小子!

  “來人來人!”把這小子給我攆出去。

  結果, 景川侯夫人喊兩嗓子,硬是沒人應。秦鳳儀就回答她了,“你喊吧你喊吧,你看喊破嗓子有沒有人應。實與你說吧,我早把人都打發出去了。”

  景川侯夫人給他氣得眼前一黑, 好懸沒厥過去。

  秦鳳儀還隨著景川侯夫人的面目表情落井下石,“看,不喊了,這又開始裝病了。你就病吧,你就病吧。我跟你說吧,自從知道你做的那些個事,一見你這臉還好好兒的,我都替你慶倖,你可真命好,嫁了我岳父這樣的男人。他雖然脾氣不好,但可沒揍你!你要是遇著個愛動手的,就你幹的這事兒,非揍你個爛羊頭不可!還容你躺床上,唉喲,兒子閨女的這麼服侍你!”

  “就看二妹妹這麼伺候你,看你平日裡也拿她當個親閨女,不想,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行啊!”

  “混帳東西!誰說我阿潔不是親生的了!”景川侯夫人一下子就急了,騰的坐了起來,倆眼珠子冒火的瞪著秦鳳儀。

  秦鳳儀焉能怕她,手指一戳,就又把後丈母娘戳回枕頭上躺著了,秦鳳儀還頗為氣人地道,“笨,剛那就試試你,原我覺著你打算把二妹妹弄去做小,還以為不是呢。結果,看你這樣,我是真信了,二妹妹真是你親生的。誒,我說丈母娘,你親閨女,你幹嘛要叫閨女做小啊!”

  “你個沒見識的小子懂什麼,這是皇子側妃,也是正四品誥命!”

  “嘖嘖嘖,你這兩隻眼啊,就盯著誥命了吧!”秦鳳儀道,“小老婆是那麼好當的!你自己做大老婆做得舒坦,岳父也沒弄倆小老婆來站你跟前,你當小老婆是什麼好事啊!大的坐著,小的站著,大的躺著,小的跪著。別說什麼二妹妹和小郡主是表姐妹啊?就小郡主那性子,揚州時我就見過,見不得別人比她強的!二妹妹敢跟她搶男人,你這真是給二妹妹挑了個好火坑啊!”

  “你也甭想什麼龍子龍孫的事了,我有個朋友,庶出長子。知道他娘怎麼生得他不?他嫡母死活生不出來,他娘是他嫡母的丫環,嫡母以為自己不能生養,就讓丫環生了。結果,他娘生了他,他嫡母接著生下了好幾個嫡子。我那朋友,自小受盡嫡母刻薄,他娘更是早早的就過逝了。你摸自己心想一想,你那個郡主侄女,是能容人的性子不?你要是親娘,你再想一想,二妹妹這性子,別說她是做小,她就是做大,她爭得過小郡主?”

  景川侯夫人道,“她們本就是表姐妹,為何要爭,好生生的做姐妹,難道不好?你個沒見識的小子,你懂個甚?”

  秦鳳儀笑嘻嘻地,“我是不懂,要不,找個你舅家表妹,給岳父說成二房,看你們能不能親姐妹一般吧。”

  景川侯夫人抓起枕邊的一個安神藥包就砸了過去,秦鳳儀笑嘻嘻的抓在手裡,說她,“您這麼一隻病虎,就暫且收了威風吧。”

  景川侯夫人只想吐血。

  秦鳳儀道,“擱自己這兒你就受不了了,你想一想二妹妹吧。你這當真是親娘做了件後娘都做不出的事啊。後娘做這事都得怕挨駡,你這親娘做了,人家也只得說二妹妹命苦啦。”

  “你趕緊給我滾出去!”景川侯夫人簡直忍無可忍啦~

  “我才不滾哪。你以為你現在說話還跟以前似的好使啊。”秦鳳儀非但不滾,他還自手邊果碟裡挑了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哢嚓哢嚓的吃了起來,直把景川侯夫人氣個吐血。

  秦鳳儀還問她,“皇后娘娘到底怎麼跟你說的啊,你就這麼昏頭昏腦的應她了?”

  “誰說我應了?我沒應!我說回來商量的……”她分明沒應,卻是個頂個的怪她,景川侯夫人也是算小嬌養長大,嫁給景川侯做繼室吧,遇到丈夫能幹,婆婆寬容,縱是與繼子繼女關係一般,她也沒什麼波瀾。所以,也沒啥心眼,一下子把實話同秦鳳儀說出來了。

  秦鳳儀不解,“你都沒應,那岳父發什麼火啊。”

  是啊!

  景川侯夫人也不明白啊,她眼淚刷的就下來了。秦鳳儀忙道,“有事說事,哭什麼呀。”他一向對女人很有些溫柔,雖則後丈母娘年紀大了些,也不討喜,但也算個女人。秦鳳儀還拿出自己帕子來給她擦淚,景川侯夫人給他扔了出去,用自己帕子擦。秦鳳儀收起帕子,也不同情她了,道,“遇到點事,不是裝病,就是哭哭啼啼,你咋這麼沒用啊!”

  “我沒用也不用你個混帳小子管!”

  “我是不想管,要是看著你,我管你死活哪。小舅子小姨子都為你擔心哪,我是看他們面子才來勸勸你。”秦鳳儀道,“你還昏著呢,覺著這是小事,你使個小性子,裝個病,岳父就不同你計較了?你要這樣想,那就病去吧。真什麼時候岳父給你娶個妹妹回來,我看,你這病就好了。”

  “侯爺才不是那樣的人。”

  “唉喲,那我問你,你病這些日子,他可有來看過你!”

  景川侯夫人不吭氣了。

  秦鳳儀道,“你說你沒應下那昏頭事,可你要是好聲好氣的叫岳父拿主意,岳父能惱你到這般田地,你不說我也猜著了,你定是贊同這事的,是不是?”

  秦鳳儀心下一動,試探的問,“你不會在皇后跟前直接把這事應了吧?”

  “沒有。我說了要回來商量的。”

  “這還好。”秦鳳儀感慨,“怪道你沒挨揍呢,你要是真敢應,我估計岳父真敢揍你!”一個蘋果吃完,秦鳳儀又拿了個枇杷,他一面剝著枇杷皮,一面道,“我就先跟你講講婦德吧。”

  景川侯夫人簡直氣得眼前發黑,恨不能厥死過去,也不受這小子的羞辱。秦鳳儀才不管這婆娘死活,他就叨叨開了,“以後你做事,先想想你現在的身份。什麼郡王府出身、皇后的妹妹、郡王的閨女,這些都不是你的身份!知道你的身份是什麼不?是景川侯夫人!”

  秦鳳儀一臉正色,沉聲道,“你兒子姓李,你閨女姓李,你現在活著,人家叫你李平氏,等你哪天嘎嘣了,埋的也是李家祖墳!真個昏頭,你做事,你想過你丈夫不?我岳父多疼孩子啊,把二小姨子當寶貝一樣,你把他的寶貝弄去給人家做小,岳父不生氣才有鬼!”

  “阿潔一樣是我的心肝兒肉。”

  “你疼的不是地方啊,丈母娘。”秦鳳儀感慨,“岳父疼孩子,是把孩子往平順的地方放。你疼孩子,是把二小姨子往懸崖上放。你倆意見不一致,知道該聽誰的不?你一婦道人家老娘們兒,難道不該聽老爺們兒的?”

  “我哪裡有不聽他的。”

  “你要是真心聽,事事依著岳父的心,岳父會惱你?”秦鳳儀咬一口枇杷,恐嚇後丈母娘道,“我說,岳父現下惱你,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你知道最可怕是什麼不?岳父的心思喜惡,你竟是不知道的?天哪,夫妻之間竟然心無靈犀,丈母娘,你危險了啊!”

  “你少嚇我,你怎知我跟侯爺心無靈犀?”

  “你們要心有靈犀,你就犯不了這樣的大錯啊!”

  秦鳳儀三兩口吃了個枇杷,繼續剝下一個,一面問,“你到底想不想跟岳父合好,你要是想,我幫你想想法子。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我就讓岳父再尋個知心人,也是一樣的。”

  “你敢!”景川侯夫人要不是身體虛弱,真能生吃了秦鳳儀。

  秦鳳儀道,“我有什麼不敢的,我又不是你親女婿,你也不是我親丈母娘。再說,你以前一千個看不上我,還經常拿小眼睛鄙視我,當我不知道啊!我跟岳父關係多好啊,你不心疼他,還不准我做女婿的心疼老丈人啦!我們揚州,專產瘦馬,你再沒個消停,我就尋倆瘦馬來給岳父消譴。你放心吧,正室還是你的,她倆做個通房丫頭就行,服侍服侍起居啦,哄哄岳父開心啦。”還沒說完,景川侯夫人兩眼一翻,竟叫秦鳳儀氣暈了過去。

  秦鳳儀四下掃掃,慶倖沒人,端起茶邊半冷的茶,對著後丈母娘的憔悴小臉兒連噴三口,總算把後丈母娘給噴醒了,秦鳳儀給她擦擦臉,還說風涼話呢,“我說說你就氣成這樣,到時看在眼裡,才叫紮在心裡呢。你看這些不入流沒名分的女人都這樣,換了小郡主看正經有名分的側室是個什麼心情!”

  景川侯夫人喘過一口氣,直道,“行了,你給我閉嘴吧!”這小子再不閉嘴,他就真叫這小子氣死了!

  “我說你真明白了?”

  “滾滾滾滾滾。”

  “真明白了?”秦鳳儀一張美臉不掩其幸災樂禍,“你要不說個明白,我就不走。”

  景川侯夫人有氣無力地,“我求求你了,你趕緊滾吧,我真明白了,行了吧?”

  “先說個期限,什麼時候把岳父哄回來。你哄不回岳父,我就去秤銀子給岳父買瘦馬了啊。”

  景川侯夫人忍著吐血,“三天,三天!”

  “行,三天之內,你要是不行,就別怪我這做後女婿的不恭敬了啊。”秦鳳儀走時還把一碟子枇杷給帶走了。

  秦鳳儀是怎麼勸的,是誰都不曉得。

  但,李欽見他爹娘合好,很是鄭重的謝了一回大姐夫。

  秦鳳儀挺著胸脯表示,這些都是大公無私的大姐夫應該做的。不過,這後丈母娘說三天,還真在三天之內把岳父給搞定了,秦鳳儀抖著腿暗道,半老徐娘,還挺有功力。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21
☆、第114章 欠捶打的~


  景川侯夫人一好, 二姑娘定親的日子也到了。李老夫人還與以平世子夫人為首的平家幾位舅太太說呢,“這沖喜果然是有用的。”

  平世子夫人笑道,“是啊, 咱們玉潔的好日子, 二妹妹心裡一高興, 什麼病都沒了。”

  秦鳳儀還跟著道,“是啊是啊。”都是他的功勞啊,要不這後丈母娘還病著哪。眼見後丈母娘臉色有些扭曲, 秦鳳儀不由心下暗樂,就聽岳父大人道, “鳳儀, 去看看桓公府的人到了沒?”

  秦鳳儀道,“沒呢, 要到了, 就人有進來回稟呢。”

  “那你就去瞧著些。”

  秦鳳儀剛要反駁幾句,見岳父不大和善的盯著自己, 秦鳳儀一向識時務,只好道, “好吧好吧, 真個喜新厭舊的,眼瞅有新女婿,就不拿我當個寶了。”

  秦鳳儀出去幫著跑腿,景川侯遞給妻子個安撫的眼色,景川侯夫人想著, 這是親閨女大好的日子,不與這小子一般計較便是。

  李鏡心下卻是有些不樂意,阿鳳哥當初還不是好心,真是好心沒好報。父親也是,就知道偏著太太。

  景川侯的確是回了主院,但同時,他也知道這小子是怎麼把他那笨媳婦“勸”明白了的,一想到這渾小子說的那些渾話,什麼買瘦馬啥的事,景川侯就滿肚子要教訓人的衝動。

  這放肆小子!

  秦鳳儀一路就跑到門房去了,他是個沒架子的人,同誰都不賴,再加上為人大方,門房對這位大姑爺熱情的不得了。見秦鳳儀一來,還說呢,“大姑爺怎麼過來了,您有事,知會小的一聲就是。”

  秦鳳儀四下瞅瞅,見大門外頭也是特意掃過的,秦鳳儀整整衣襟,道,“我岳父,你們侯爺,那偏心眼兒的叫我過來迎他二女婿來著。”

  門房直樂,笑道,“看您說的,您可是咱們府上大姑爺。”

  秦鳳儀乾脆去門房裡坐著了,門房小廝連忙用新茶盞沏了新茶,又端來茶點,秦鳳儀就與小廝們在一起胡扯打發時間,秦鳳儀道,“我當初過來定親的時候,家門口也沒這麼正式打掃吧?”

  門房甲笑道,“那哪兒能呢?您過來定親的那天,侯爺一大早就起來了,還特意出門檢查了一回,門口就叫咱們足足掃了五遍!”

  門房乙也說,“是啊,您可是咱們府上大姑爺,就是我們做奴才的,對大姑爺您也是滿心的敬重。”

  “可不是麼。”門房丙道,“再說,就大姑爺您這風采,尋常人也比不得您啊。”

  秦鳳儀聽了回奉承,高興起來,笑嘻嘻地,“還算你們有眼光。”

  正說著話呢,桓公府的人就到了,秦鳳儀放下茶盞,起身就出去了。門房小廝就有腿快的進去回稟,桓國公世子與世子夫人原想著該是景川侯夫妻出來相迎,結果,竟然是秦探花早早的立在門前,秦鳳儀也不等他岳父等一干人,先笑眯眯的上前作揖見禮,笑道,“我岳父早就等著呢,還特意譴我先來迎接。我說他喜新厭舊,還不承認。世子和夫人可得給我評評理。”

  桓國公世子笑與小兒子道,“阿衡你以後就要跟你大姐夫學才是,就得你大姐夫這樣的,才討岳父喜歡。”

  桓衡今日定親,也是滿臉歡喜,笑著對秦鳳儀一拱手,道,“秦大哥。”

  世子夫人笑,“該叫大姐夫才是。”

  “就是就是。”秦鳳儀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為這大女婿的名分足足奮發四年啊,阿衡你趕緊改口,一會兒我傳授你些討好岳父的秘訣,以後你也好討岳父岳母高興啊。”

  景川侯夫婦帶著兒子們出來時,秦鳳儀已經跟桓家人說得熱鬧朝天了。

  兩家親家一見面,自然又有一番喜慶,桓世子夫人還尤其問候了一回親家母的身體,景川侯夫人笑道,“我這人,一忙就瑣碎。可到了正日子,一高興,就什麼都好了。”見女婿也是一表人材,拋開叫閨女做皇子妃的心思,景川侯夫人也是眉眼彎彎,心下很是喜歡。

  這定親,主要就是女方擺酒,秦鳳儀因是大女婿,侯府貴客,景川侯甭看對這個女婿各種使喚,卻是將秦鳳儀安排在首席,讓他幫著陪客。

  秦鳳儀道,“岳父、桓叔,你倆得先幹一個啊。京城這麼些人家,獨你倆做了親家,這得的多大的緣分啊,以後,二妹妹就是桓叔的兒媳婦了,桓叔,你不要當她是媳婦,當她是親閨女就成了!親閨女不能在你身邊孝順你一輩子,因為閨女得嫁人,兒媳婦會孝順你的。我岳父,可疼二妹妹了,心裡捨不得啊。您可得好生同我岳父喝一杯。”

  秦鳳儀又道,“岳父你雖是捨不得,可看看我恒叔這樣的人家,阿衡這樣的人品,又同是要京城住著,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您不是少個閨女,您從此以後是多了個兒子啊。”

  景川侯笑道,“聽這小子這麼說,桓兄,咱們是得幹一杯。”倆人吃了一盞。

  桓家老大桓禦給弟弟使個眼色,桓衡見岳父杯中酒幹了,連忙給岳父斟上,自己也舉杯道,“岳父,小婿嘴拙,不會說別個巧話。從此以後,您就看我表現吧。”桓衡並不是家族爵位繼承人,這門親事,當真是極不錯的親事了。桓衡自己心裡也喜歡,自然也知道在老丈人跟前表現一二。

  景川侯笑,“好。”吃了女婿敬的這杯酒。

  氣氛活躍開了,本就是喜事,自然說話也隨和了起來。

  桓禦是家裡長子,還說呢,“先時我還說讓阿釗幫我引薦阿鳳你,不想,倒省了引薦,來,阿鳳,我對你慕名久矣,咱們幹一杯。”

  秦鳳儀道,“喝酒是喝酒,桓大哥,我可不斷袖啊。”

  柏禦險噎著,秦鳳儀哈哈笑,“開玩笑哪,還是頭一回有男的跟我說慕名我久矣。要是個女娘跟我這般說,我就不奇怪啦。”

  李釗還得給這個妹夫圓場,“阿鳳就是愛說笑。”

  柏禦道,“也不全是玩笑,阿鳳的姿容,是得小心著些。今年會試不是特別嚴麼,為檢查考生有無夾帶,一進貢院,先洗澡,我聽說,阿鳳你一洗澡,好些個考生噴鼻血都噴暈過去了,是不是真的?”

  “昏沒昏我不曉得,不過,有個傻瓜,我都洗好穿衣裳了,他還在那噴鼻血哪。”秦鳳儀笑著夾了個焦炸丸子,道,“那傻瓜,後來我中了探花,他還到處說我這探花來路不正,這不是作死麼,我可是陛下欽點的探花。剛開始我根本沒在前十名裡,陛下看我好,點我做探花。”

  這事,于景川侯府當然不是什麼秘密,但,桓國公府還真不大曉得。景川侯也不知道秦鳳儀這嘴就是個漏勺,咋這麼不嚴實哩。可這小子已把事說了,果然,桓世子道,“可見世侄你自有奇遇。”

  “是啊,就是陛下看我好,看我生得好看。連太后娘娘聽說我生得貌美,還把我叫宮裡去了呢。”然後,秦鳳儀第一千零一回的臭顯擺了一回他在太后宮裡吃獅子頭的事。秦鳳儀道,“我覺著,我跟陛下和太后都挺投緣的。”

  柏禦感慨道,“阿鳳你果然是有大機緣有人哪。”

  “我也這樣覺著。”別人一誇,秦鳳儀愈發來勁,道,“我們揚州城最有名的李瞎子給我算命,就說我是個貴命。你看,我本來是個紈絝,突然間就做了個夢,夢到了阿鏡,然後,一個月內,我們就在揚州城相遇了。哎,要不是遇著阿鏡,我就不能來京城提親,要不是來京城提親,也不能見著我岳父,要不是見著我岳父,我哪裡知道自己個兒有考探花的本事呢。說來,我岳父眼光才是一流的好,他老人家,早就看出我能考探花來著。當初他給我提的倆條件,把我逼得,險沒出家做了和尚。如今想想,多虧他老人家啊。岳父,我敬你一杯。”

  景川侯心說,就你這些廢話,當真不值一盞,可不喝怕你沒面子,就吃了一盞。

  然後,秦鳳儀又與桓衡道,“阿衡兄弟,來,咱們也幹一杯。我媳婦與你媳婦是親姐妹,咱倆以後就是親兄弟了。以往咱倆雖說不大熟,但岳父的眼光再錯不了的,來,喝一個。”

  秦鳳儀這人吧,不靠譜時是真不靠譜,但偶爾辦的事又很有水準。他一點不拿著什麼探花郎大姐夫的架子,主動與桓衡說話吃酒,景川侯嘴上不說,心下很滿意,覺著大女婿就該有這種風範才是。

  定親的大喜日子,兩家人都很歡喜,桓家人更是盡興而歸。

  秦鳳儀也覺著自己表現得不錯,待得第二天,就又歡歡喜喜的來了,他特意等了岳父落衙回家,一幅邀功模樣,笑嘻嘻地,“岳父,昨天我表現的如何?”

  有這樣直接問的麼?

  “再好,你這樣一問也就尋常了。”

  “那就是還不錯。”秦鳳儀笑嘻嘻地,“岳父,我有事與你商量。”

  二女兒剛定親,景川侯看著大女婿心情亦不錯,示意秦鳳儀只管說。秦鳳儀就說了,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庶起士不都要住翰林院麼。秦鳳儀不願意住宿,想著能不能跟岳父走個後門,看好不好回家住的。

  景川侯的臉當時就黑了。

  至於這後門有沒有走成,秦鳳儀當天都沒敢留侯府吃晚飯,就嚇得一溜煙尿遁跑回家去了。

  景川侯夫人不愧後丈母娘,私下還跟著添油加醋、火上澆油,“阿鳳這孩子,侯爺可得好生說說他。這怎麼成呢,就是阿釗當年,也是去翰林院住了一年哪。”

  景川侯也是給氣的手心發癢,想著這小子真是有點成績就翹尾巴,沒人鞭策立碼就不知上進了,真個天生骨頭輕欠捶的~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23
☆、第115章 所改變的~


  秦鳳儀真是個神人, 岳父這裡後門走不通,他就找阿悅師侄商量了,準備從阿悅師侄的岳父那裡走一走門路。方悅說他, “你還有空折騰這個, 阿灝他們要回鄉了。”

  秦鳳儀道, “這幾天我二小姨子定親,我也空過來。怎麼說,紀家那事解決了。”

  方悅歎道, “算是解決了吧。”

  “你這歎哪門子氣啊。”秦鳳儀一向愛打聽,問, “到底怎麼解決的。”

  “說來當真令人惱。”方悅道, “這事自是孫舅太太的不對,可紀家也欺人太甚。”方悅小聲與秦鳳儀道, “你可千萬莫往外傳, 說是孫老爺都給紀家人跪下來。”

  秦鳳儀一聽就來火,“這也太欺負人了!”原本秦鳳儀想著, 孫舅媽那蠢貨自作聰明,孫舅舅過來賠個情送份厚禮也便罷了。

  方悅忙按住他, “你別多事了, 這事就算了了。原也是有丫環偶爾聽到孫舅媽哭訴,我這才知道的。孫家舅舅、舅太太畢竟這把年紀,這樣的輩份,咱們小輩提這事不好,他們該覺著面子上過不去了。”

  秦鳳儀原未多想, 聽方悅這樣說,一思量,也是這個理,誰不要面子呢。秦鳳儀歎道,“這蠢婆娘,這回她可算是遂心遂意了!要不說,賢妻旺三代、蠢才禍全族啊!哎,這其實也不關阿灝的事,都是孫舅媽做出的蠢事,只是可惜孫兄那樣精明要強的人,竟有這樣的母親。”秦鳳儀現下不討厭孫耀祖,而是改為深深的同情了。

  方灝娘這來了京城,雖則是為了解決娘家大嫂子幹的昏頭事,但也要親戚朋友的走動一二。方大太太這裡自不消說,雖然血緣是遠了些,但先時方閣老帶著孫子孫女的回老家,也沒少得人南院殷勤照看。方大太太對於方灝一家很有些好感,尤其,方灝是個斯文少年,雖則上科秋闈失利,年紀並不大,禮數卻是周全。方洙也是個爽俐姑娘,有孫舅媽這個自作聰明的蠢才做對比,方大太太欣慰的同時,都可惜了的方洙有這麼個蠢婆婆。

  方大太太性子寬厚,又是同族,很是親近。

  還有秦太太這裡,先時在揚州城兩家就常來常往的,雖然偶爾有些小摩擦,如今在京城見了,秦太太倒分外覺著方灝娘很是親近,也不說人家為閨女尋的親事不好了,倒是很有正義感的跟著念叨了回孫舅媽。秦太太道,“孫舅太太這人,平日裡瞧著熱絡又精明,這說起糊塗,倒比世人都糊塗的。”

  “我大哥,樣樣都好,這輩子,就是沒娶對媳婦,拖累了一大家子。”方灝娘現在是把娘家嫂子恨透了。

  不過,她過來也不是白來的。除了親戚們走動一二,也是知道娘家侄兒兼女婿這回考了個同進士,同進士啥的,方灝娘還是知道的。這同進士比起一甲二甲的進士為雖則不大體面,可想一想,春闈三甲,一甲三人,二甲一百人,剩下的全是三甲同進士,內侄兒兼女婿也不能說考的不好。只是,這同進士就得張羅差使了,孫家在京城能有什麼關係,方灝娘帶著丈夫兒子一道來,除了解決她那禍家的娘家大嫂做出的蠢事外,也得問一問孫耀祖準備謀什麼差使,若是能幫忙還是要幫忙的。

  這回方灝娘過來解決娘家嫂子,孫舅媽把事給辦砸了,早就悔的腸子都青了,今更是連累得丈夫給人磕頭賠禮,孫舅媽現在都沒臉出門了。

  秦太太也問起孫進士的打算,方灝娘道,“這同進士就得打點差使了,也得看祖哥兒的意思。哎,好在有族長大哥和大祖父他們,總能指點著咱們些。”

  秦太太也道,“是啊,這上頭,嫂子比我懂。反正,聽一聽閣老大人的沒差,他老人家何等見識,讓阿洙女婿多去請個安問個好,這又不是外人。他老人家略指點一二,就夠他們小孩子受用一輩子的。”

  “我也是這麼說。”方灝娘覺著,真不愧跟秦太太半輩子的交情,秦太太這話,可不正對方灝娘的心思。於是,倆中年婦女聊的更起勁了。

  方洙到了京城,一則是跟著她娘走動,二則還得安慰丈夫,方洙想到她舅媽幹的事也是一肚子的火,可如今家裡都這樣的,再報怨也無濟於事,還得多勸著丈夫和舅舅些。其實,就是孫耀祖說,表妹過來也比他娘過來的好,明顯方家更喜歡表妹,而且,表妹還能去侯府跟侯府大姑娘(李鏡),還有嫁了的方澄走動來著。

  再想到自己老娘幹出的昏頭事,孫耀祖真是悔青了腸子,想著當初就應該狠下心腸,憑他娘說破天也不該讓他娘來的!

  這來了,光壞事了!

  孫耀祖是吃一欠長一智,這回是堅決讓他爹把他娘帶回老家,赴任的事也不勞他娘跟著了,他誰都不帶,就帶著媳婦。

  孫耀祖再聰明不過的人,私下還與方悅說呢,“先時,鳳儀見我帶我娘來,他那臉上就不大好看,我心裡還覺著他不喜我娘呢。如今想想,他其實是好意。我要是先前能多思量一二,也不至於此。”說著,孫耀祖也很是傷感,“讓我爹受這樣的羞辱。”

  方悅勸他,“紀家行事也太過刻薄,再沒他家這樣的。哎,現在還得慶倖,幸而紀家的打算沒得逞,不然就他家這行事,誰娶了他家的閨女那也好不了。”

  孫耀祖連忙道,“阿悅,我可是沒有半點對不住表妹的心的。”

  “我知道。只是咱們兄弟私下說說罷了。看一家人行事,便能知道這家人的門風了,紀家這樣的人家,能養出什麼寬厚女孩兒來呢。”

  方悅這話,當真是讓孫耀祖暗地裡冷汗直流。他是個精明人,說句實在話,也就是他這親事是姑舅做親,而且,春闈後就與表妹成了親,不然,這來京城啥的,還真不好說。只是,便是孫耀祖有些攀龍附鳳之心,可他也不是不要命了,娶紀家這樣人家的女孩子,以後日子如何?便是真能沾岳家大光,孫耀祖想到那樣的日子,那些榮華富貴的心也得略收一收了。

  方洙一來,孫耀祖的生活就上了正軌。

  而且,正是孫耀祖期冀的那種正軌。

  方洙年紀較孫耀祖要小好幾歲,雖則年輕,但為人頗是能幹,她與李鏡交情其實有限,方澄自嫁人後也沒回過揚州,她也能過去交際,順便打聽一些外放的門道什麼的,回家說與丈夫知道。小夫妻二人就能商量一下日後前程,孫耀祖是願意走方閣老家門路的,何況,他來京城就住在方家,與方悅關係也不錯。其實,方大老爺、方閣老看孫耀祖都覺著,這後生雖有些聰明外露,但也不是不能教導的人。就是孫舅媽辦的這事,太丟臉。

  如今方洙過來,各方面關係都能緩和一二。方洙還說呢,“咱們成親匆忙,當時阿悅哥和阿鳳哥還有表兄都忙著要來京城春闈,當年,還是他們給我送的嫁,正好大哥也在,咱們該請一請阿悅哥阿鳳哥他們,不是表兄說還有個阮進士,也是同鄉,不若一併請來,大家該一起吃頓飯。咱們與阿悅哥、阿鳳哥都不是外人,與阮進士也有同鄉的情分。”

  孫耀祖感動地,拉著妻子的手道,“都是我先時耳根子軟,如今還要你幫我收拾爛攤子。”

  方洙道,“說這個做什麼,既做了夫妻,就是要過一輩子的。我這也是看你沒去攀那紀家,你要是有攀高的心,我現在早回去了。”

  孫耀祖連忙道,“我要是那樣的人,叫我天打雷霹。”

  女人無非就是想要個知心的男人,方洙難道是看著她那混帳舅媽嗎?無非是看丈夫還不算太糊塗罷了。想著既是嫁了表兄,總要過一輩子的,這男人雖是耳根子軟,只要還是過日子的心,再慢慢調理也不遲。

  方洙這裡忙活著走動關係請親戚朋友吃飯的事,孫舅媽心裡卻是很焦急兒子的差使,想著小姑子、兒媳婦趕緊求一求閣老大人把兒子的差使落實了,她這心裡也就安穩了。

  孫舅媽又要出來禍禍,方洙就與丈夫道,“差使按理早該求一求大祖父的,可先時已是遲了,要我說,如今也就別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咱們又不是只做三五年的官,親戚朋友的先處好了,就是差使晚些怕什麼。還有句話,叫好飯不怕晚呢。”讓丈夫去勸他自己老娘。

  孫耀祖這般精明的人,焉能不知此理。要不是他娘這一出,他的差使也耽擱不到這會兒。現下正往回拉人品值呢,他娘又出來添亂,孫耀祖真是氣個好歹。人家要覺著你不是個好人,就算礙於情面給你安排個差使,也不能是什麼好差使。磨刀不誤砍柴工!孫耀祖現在別個不悔,就是後悔帶了他娘來,他也算明白了,他娘這素質,也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過過小戶人家的日子還成,別個是指望不上的。孫耀祖也不勸他娘的,讓他爹去勸他娘吧。孫舅舅兩拳下去,孫舅媽就老實了。

  孫家請客吃飯。

  秦鳳儀還說呢,“唉喲,看不出阿洙妹妹這樣能幹哪。”尤其阿洙妹妹這一身娥黃衫子挑線裙,越發出眾能幹了啊。

  方洙笑,“你看不出的事兒還多著哪。”今天就是他們兩夫妻的朋友,方洙讓丈夫陪著客人,她就出去張羅了。

  秦鳳儀與孫耀祖道,“我說你當初就該把阿洙妹妹帶來。”

  孫耀祖歎道,“我前兒還與阿悅說呢,你先時說我還不大樂意,如今想想,阿鳳你這眼力再不錯的。”

  “這還用什麼眼力啊。你把你娘帶了來,叫你爹獨守空房,阿洙妹妹這剛成親,就跟你兩地分離,算什麼回事啊。不用眼力,一想就能想通。”

  孫耀祖:……

  方灝遞茶給秦鳳儀,“我說你個不禁誇的,吃茶堵嘴。”

  大家都是一樂,阮敬雖在二榜,卻是沒考上庶起士,也是準備外放的。大家在一起,就說起這外放的話題來。

  其實啊,有時許多事,真是水到渠成。

  孫耀祖謀缺之事,方家並沒有袖手。便是阮敬那裡,也順帶照拂了一二,其實,于方悅私心,他更喜歡阮敬人品。不過,孫耀祖亦是精明之人,各有各的好處吧。

  待得送別二人,方灝一家也便一道辭了族長一房、還有在京城的朋友們,南下回鄉去了。秦鳳儀方悅都去送了一回,如李鏡、方澄雖未親自去送,也都備了禮物給方洙。眼望朋友們各奔前程,秦鳳儀與方悅道,“心裡怪怪的。”

  方悅笑問,“怎麼個怪法?”

  秦鳳儀道,“以前我不大喜歡老孫,可如今他這一走,也就覺著不那麼討厭了。”

  方悅笑,“我聽阿灝說,你以前還不喜歡他呢。”

  “阿灝那就是個呆子。”秦鳳儀道,“老孫不一樣,他身上有那麼種說不出來的意思。不過,他到底沒做出對不住阿洙妹妹的事,暫且算他是個好人吧。”

  方悅又是一樂,秦鳳儀說不出來的意思,方悅卻是明白,孫耀祖此人,說白了就是精明太過。這樣的人,無非就是利益不夠罷了。倘今日相中他的是皇家公主,相信不論什麼姑舅結親、結髮夫妻,怕孫耀祖就得是另一種選擇了。

  不過,這樣人卻也好驅使,這種人太擅長權衡利弊,只要讓他看到足夠的利益,他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兩人說著話,便回城去了。

  秦鳳儀不曉得的是,在他已是記憶模糊的夢裡,不論孫耀祖還是方洙,面對的,可是另一種,更無情的結局。

  而在那個揚州城二月的午後,蝴蝶扇動了下命運的翅膀,秦鳳儀驟然入夢,由此,所改變的,豈是秦鳳儀一人矣。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25
☆、第116章 拒收禮品駱掌院


  把朋友們送走, 秦鳳儀繼續他那走後門不住宿的事,結果,哪家後門都沒走通。秦鳳儀到岳家去還感慨呢, “祖母, 你說說, 我怎麼遇到的都是這種正直無私的長輩啊。”

  李老夫人直笑,問他,“在你師傅那裡也沒走通?”

  “老頭兒說我不是第一個去找他的, 他吃醋了,所以不幫我。”秦鳳儀無奈, “上了年紀, 就跟小孩兒似的。其實,這都是藉口, 我就是第一個找他, 他肯定也不幫我。”

  李老夫人道,“住翰林院也挺好的, 裡頭都是同科進士,多處一處, 有性情相投的, 以後就是好朋友。”

  秦鳳儀道,“我聽說就一人一間小屋,這可怎麼住啊。”

  “哪裡是一人一間屋了,兩間,一間臥室, 外頭還有個小廳哪。”

  “現在也沒法兒了。”秦鳳儀悶悶的。

  李鏡道,“你就別瞎歎氣了,我聽說,那裡頭還有老鼠蟑螂哪。”一句話,把秦鳳儀臉都嚇白了,李鏡哈哈大笑。秦鳳儀氣笑,“就知道嚇唬我。”

  李鏡問他,“被褥什麼的都準備好了吧?”

  秦鳳儀點頭,還叮囑李鏡,“我要去了翰林院,得五天才能回來一趟,阿鏡,你時常過去看一看我娘。對了,咱們的新房在糊裱了,你也去瞧著些,那些個匠人們,還是得時時看著,介時裝出來的才合心意。”

  李鏡道,“你就放心去翰林念書吧。”

  雖然大家好像都不需要他擔心的樣子,秦鳳儀還是每個人都叮囑了一遍,什麼“祖母不要太想我啊,倆小舅子好生念書啊,小姨子們在家好好兒的啊,後丈母娘也不要太想我”,總之,秦鳳儀叮囑了一圈,就沒叮囑岳父大人。因為岳父大人不肯給他走後門的事,算是把大女婿得罪了。

  秦鳳儀的人生格言:平生最恨不肯走後門的人。

  秦鳳儀要去住宿,秦老爺秦太太給兒子寢居用品就準備了兩車。

  景川侯就預料到了秦親家的行事風格,秦老爺秦太太自己苦日子過來的,自己吃用其實不大講究,但對秦鳳儀可不是這樣,一向是有什麼好的先往兒子身上招呼。景川侯特意讓長子李釗過去了一趟,讓親家不要太誇張。

  如此,李釗看著,東西精減成了一車。秦鳳儀方帶著攬月辰星兩個小廝去往翰林,開始了住宿生涯。

  其實,庶起士的第一年還是念書。

  因為秦鳳儀嘴巴不嚴,到處宣傳他沒有殿試前十,是給陛下破格提拔到了探花。就為了治秦鳳儀這漏勺嘴的病,景川侯說了,明年庶起士大考,要是進不了前三,有他的“好”!

  當然,這種“好”字還加了重音!

  秦鳳儀認為,岳父簡直就是他人生的剋星啊!

  他本來想著都探花了,還念哪門子書啊,結果,竟然有這麼個不人道的岳父!

  秦鳳儀到了翰林院,李老夫人還說是兩間屋子,屋子倒是兩間,只是那叫一個窄,用秦鳳儀的話說,還不如他家丫頭住的屋子寬敞呢。

  當然,這話秦鳳儀也只是肚子裡說說,攬月叫苦時,秦鳳儀還正色訓斥他來著。秦鳳儀道,“這麼多進士老爺都受得,你就覺著苦了?”

  攬月主要是心疼他家大爺,他家大爺自小到大,哪兒受過這等辛苦啊!

  好在,秦鳳儀慣是個會裝的,他深知這些書生的性子,一臉義正詞嚴的訓斥了攬月幾句,然後就踱著步子找方悅說話去了。

  秦鳳儀大致逛了逛,看到方悅這狀元的屋子與他的屋子也是一樣的,心裡就平衡了。

  方悅見秦鳳儀眼睛東掃西看的,問他,“怎麼,看看我這屋子是不是比你的大,比你的好?”

  秦鳳儀道,“那倒不是,我一看駱掌院就是正直無私的,主要是過來瞧瞧,有沒有分你個最差的。”

  方悅真是無語了。

  秦鳳儀一上午沒幹別的,就各處逛了。

  一科庶起士其實也就二十幾個,春闈後大家就認得了,很容易混熟,秦鳳儀還提議,晚上大家聚個餐什麼的。這個就要湊份子了,也不必多,一人一兩足矣。

  待晚上讓翰林院的小廚房給做了一桌子好菜,秦鳳儀又命人在外買了好酒,大家聚了一回。第二日,就要開始繼續念書生涯,秦鳳儀顯然是班級裡成績最差的,結果,不曉得阿悅師侄的岳丈駱掌院怎麼回事。依駱掌院的官職,並不是親自授課,但駱掌院時有抽查,也不知駱掌院這天下書呆的頭目是不是故意要照顧他的,每次都抽查他,還問的都是不好答的問題。

  不論秦鳳儀多麼努力的做答,總能被駱掌院挑出毛病,想也知道,駱掌院這種在翰林院都是數一數二的學問,絕不是秦鳳儀這種才讀了四年書的人能比的。

  秦鳳儀多要面子的人哪,他都私下問方悅,“是不是你老丈人看我不順眼啊!”

  方悅道,“怎麼會?我看岳父大人很喜歡你,不然,也不能每次抽查都叫你。”

  “那是喜歡我啊,我沒一次抽查不給他羞辱的。淨顯他學問好,我學問差了!他怎麼不這樣喜歡你啊!”秦鳳儀與方悅道,“你去跟他說說,別叫他總問我了。就是問,也求他在課上給我留些面子。”

 方悅道,“這怎麼說啊?”

  “私下說。”秦鳳儀早有準備,跟爹娘商量後,想了個好法子,給駱掌院送禮,禮物都準備好了,“這是揚州的珠蘭茶,女眷喝最好。這是北邊兒新羅國的紅參,益血補氣的。你拿去孝敬岳父岳母,再悄悄說一說我這事。”

  “這能成麼?”

  “一準兒成的,去吧。”

  方悅倒挺有義氣,去了。

  然後,連人帶東西,被岳父攆了出來。

  方悅都沒敢跟家裡說這事,私下可是抱怨了秦鳳儀一回,“我說不成吧。我岳父的性子,剛正不阿,這回可是把他給得罪了。”

  秦鳳儀問,“你怎麼說的?”

  “我說你特仰慕他老人家,事兒都沒說,他就問,這東西是不是你備的?我也不能說謊啊,然後,就被攆出來了。”

  秦鳳儀道,“你就說是自己備的唄,你咋這麼實在啊。”

  “我說有用麼,岳父都瞧出來了。”

  秦鳳儀安慰方悅,“這也沒事,又不是外人,你岳父把你攆出來算啥,我經常被攆出來啊。”

  方悅心說,你以為我是你那沒臉沒皮的啊。

  秦鳳儀想著,送禮不成,就得另想法子。結果,他還沒想出別個法子,就被駱掌院叫去一頓臭駡,也就秦鳳儀近年學問大漲,不然,駱掌院罵他的那些話他都不一定聽得懂。人家罵,他就聽著唄,要說秦鳳儀,這真不是個尋常人。倘別個庶起士被掌院這麼訓斥,命都得給訓掉半條,秦鳳儀不一樣,他面不改色的。駱掌院罵累了,他立刻有眼力的給掌院端茶遞水的服侍,還很乖巧的自認錯誤,“大人的話,我都明白了。掌院儘管放心,以後我一定就按掌院的訓導做人、做事,也要認真念書,本本分分,踏踏實實,絕不辜負掌院期望!”

  駱掌院深深的看秦鳳儀一眼,揮揮手,打發這朽木出去了。

  秦鳳儀回家跟他爹道,“阿悅親自去送禮都不好使。”

  秦老爺道,“看來,這位掌院不是愛收禮的那一類。”與兒子道,“走走人情如何?”

  “阿悅剛把掌院大人給得罪了,一時半會兒的,人情也不好走了。”秦鳳儀直發愁,秦太太道,“是不是人家是為了激勵你好生念書啊。”

  自從兒子有了出息,秦老爺跟著大長見識,一聽妻子這話,當下拍手道,“可不是麼!俗話說的好,愛之心責之切!阿鳳,掌院大人是盼你成才啊!”

  秦鳳儀有些懷疑,“是這樣麼?”

  “一準兒是這樣。”秦老爺秦太太道。

  秦鳳儀總覺著古怪,又找了李鏡,想問問媳婦的意思。李鏡聽了這事,說秦鳳儀,“你可真有本事,你以為是個阿貓阿狗的,掌院就會親自提問啊。這明擺著是器重你啊。”

  秦鳳儀道,“你不曉得,淨問我那不好答的,答不出來,多丟臉。”

  “若是題目難,就是你不足之處,正好課下補習。待得庶起士明年散館,也是要大考的,你本就是破格提拔,倘是考得不好,豈不是白瞎了陛下的眼光。”

  秦鳳儀忽然想到,“你說,是不是陛下讓掌院大人對我嚴加要求的啊。”

  這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李鏡安慰他道,“甭管是不是吧,你都好生念書,待散館時,可是得看各人文章好壞來安排差使的。再者,你把書念好了,你管他提什麼題目,你都答得妥妥當當的,掌院大人定不會再訓你,還得誇你哪。你總叫人看笑話,說到底,是你學問不扎實。學問不扎實,就該用心學,你倒好,想這送禮的邪招!”

  挨媳婦一頓說,秦鳳儀也老實了,他主要是要面子,更不想擔笨蛋的名聲。

  只是,奮起歸奮起,為著他,阿悅師侄把老丈人都得罪了,近來駱掌院罵方狀元的頻率都與罵他的頻率相仿了,秦鳳儀覺著,得想個法子讓阿悅師侄重得老丈人的芳心才是啊!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26
☆、第117章 扼腕不已


  秦鳳儀這性子, 按照世宦之家的審美,是最不討喜的。

  譬如他岳父,景川侯就很不喜秦鳳儀這種投機倒把, 是的, 簡直太擅投機, 那些個邪門歪道,不點就通。要不是這小子有幾分聰明,當然, 擅投機的人也很會討人喜歡。不過,這種人, 以後為官, 一般奸臣居多。

  雖然秦鳳儀一向認為,自己以後一準兒是個好官。

  估計朝中大員的審美有些偏一致, 秦鳳儀一入翰林院就在駱掌院這裡碰了壁。要是他自己個兒, 秦鳳儀根本不放在心上,他這性子, 除了投機倒把外,還頗有些沒臉沒皮、得過且過。反正, 秦鳳儀自己, 翰林院雖苦些,日子也過得下去的。只是,連累到阿悅師侄就不好了。

  阿悅師侄這親事,只是口頭上說定了,到底還沒正式定親哪。

  這要萬一女方家反悔, 豈不是耽擱了阿悅師侄的終身。

  秦鳳儀很關心阿悅師傅在駱掌院心裡的評分,秦鳳儀給方悅出主意,“咱們下回休沐,再過去請安問好。”

  方悅嚇一跳,“你還打算送禮哪?”

  “不是。”秦鳳儀道,“我是說你,你先時得罪了老丈人,就不用賠禮了。”

  方悅道,“我厚著臉皮多過去幾遭就沒事了。”

  秦鳳儀兩隻眼睛閃閃發光,一幅過來人的口吻,“光臉皮厚沒用,你還得有技巧。”

  “說說看。”

  “老話說的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你家丈母娘可是親丈母娘,得罪了老丈人,自然要走丈母娘的路子,把丈母娘哄好,這事就成了大半。”秦鳳儀一幅篤定口吻。

  甭說,方悅也覺著,這主意不賴。

  方悅道,“成,我曉得了。”

  秦鳳儀道,“原本,我該與你一道去的。只是,駱掌院這些天愈發挑剔我了,我學問沒大長進前要是去,怕他又得多想。我與你說,你再拿私房給你媳婦打一對釵蝴蝶釵,她一看就能明白的。”

  方悅都沒明白呢,問,“這蝴蝶釵可是有什麼寓意。”

  “真是讀書讀傻了,這叫比翼□□。”

  方悅大長見識,與秦鳳儀道,“你把研究這釵的心思用在念書上,我估計岳父一準兒能看你順眼。”

  秦鳳儀摸摸自己的右手,道,“我本來想趁著不念書的時候好生把手養好的,沒想到,這中了進士又要念,我這手是養不好了。”

  “你手怎麼了?”

  秦鳳儀伸手兩隻白生生玉管一樣的十根手指給方悅看,問他,“你就沒瞧出,我這右手特別粗糙。”

  方悅把自己左右手的食指上的厚繭給秦鳳儀看,秦鳳儀摸了摸,道,“右手有繭倒罷了,左手怎麼還有?”

  方悅道,“小時候一學就是雙手寫字。”

  秦鳳儀大為感佩,道,“真不愧我師傅的得意長孫啊。”又與方悅道,“你這模樣生得不好,也只好靠才學了。”

  模樣生得不好的方悅表示:……

  秦鳳儀給方悅的出的這主意,甭說,還挺好用。秦鳳儀說了,不要送厚禮,就買些糕點水果的就成,主要是勤過去,嘴巴甜,當然,給未婚妻的東西可得帶著。

  方悅過去討好丈母娘和未婚妻了,秦鳳儀這好容易一有日假,他也沒睡到日上三竿,自從發覺駱掌院是個不收禮的剛直人後,秦鳳儀覺著,要保證自己不在翰林院遭迫害,就只有下苦功夫一條路可走了,他在翰林院裡就恢復了以前考功名時的刻苦,那真是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用功。就是回家,他也是早起先念書,秦老爺那叫一個欣慰啊,直與妻子道,“看咱們兒子,還是這麼上進。”

  “是啊。”秦太太很是得意道,“前兒找後鄰杜太太說話,杜太太都說,估計過不了幾年,我就能穿上兒子孝敬的誥命服啦。”

  夫妻倆很是欣慰了一回,然後秦太太就令廚房中午燉母雞湯,給兒子進補,怕兒子太刻苦,營養跟不上。秦鳳儀休沐只一日,卻也沒空在家吃飯,就在家吃了早飯,他就去方家找他師傅彙報功課進度去了。

  方閣老對於愛徒的事是很清楚的,什麼讓方悅替他給駱掌院送禮的事啊,駱掌院還與方親家說了,讓方親家好生約束一下女婿。方大老爺也跟老爹提了提,方大老爺的話,“小師弟這真是滿肚子聰明沒用對地方。”他倒挺機伶。

  方閣老笑道,“有趣吧?”

  方大老爺心說,要我小時候這麼有趣,您老早拿大板子抽我了!想著他爹上了年紀,這審美就變了。當然,對子弟也寬鬆了。

  秦鳳儀過來看望師傅,方閣老這樣的學問大方,只隨口提問幾句,就知秦鳳儀的學習進度了。方閣老道,“繼續保持也就是了。”

  秦鳳儀道,“我大師兄找了個青天當親家。”

  方閣老道,“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二十幾個庶起士,你以為個個都在掌院眼裡的。”

  秦鳳儀道,“咱們這關係,那是常人能比的?”

  方閣老笑,“倒是聽說你走關係碰了一鼻子灰啊。”

  “把我罵得跟孫子一般。”秦鳳儀抱怨一回,又道,“哎,有什麼法子,到底是大師兄的親家,駱掌院也算我哥了。他就這樣兒,其實想想,這樣的官兒多幾個,對百姓就是福分啊。我心裡是極敬佩這樣人的,說來,我大師兄找親家的眼光真不錯。”

  方閣老一樂,留弟子中午一道吃飯。

  秦鳳儀中午在師傅這裡吃,下午過去岳家請安。李老夫人就喜歡秦鳳儀這幅神采弈弈的模樣,看他眼若明星、歡歡喜喜的,李老夫人就打心眼裡高興,問了他不少翰林院的事。秦鳳儀道,“也還成,吃的也不錯。原本我以為衙門能有什麼好菜呀,結果,雞鴨魚肉都不缺,就是味兒不比家裡的。不過,那是衙門大鍋飯,也挑不來的。”

  李老夫人笑道,“翰林人稱儲相,哪裡的飯菜差了,你們的飯菜也差不了的。”

  秦鳳儀笑,“還有這種說法啊。”

  “可不是麼。”李老夫人又問他可交到新朋友了,秦鳳儀道,“倒有幾個跟我不錯的,也有不大睬我的。我現在也沒功夫睬他們,書還念不過來哪。”

  李老夫人笑,“這麼忙啊。”

  “是啊,我們掌院特別器重我,只要是他抽查,必然要問我的。我現在,每天五更就起,晚上睡前也會看會兒書。阿鏡與我說庶起士就是一年,明年散館前還得考試,看考的成績來分派差使。我可是探花進去的,起碼也得探花出來,不然,臉面往哪兒擱啊。”秦鳳儀半點不提這是他岳父的要求,以及他送禮鬧了個灰頭土臉之事,在李老夫人跟前,那叫一個奮發上進的好青年啊。

  李老夫人也只當未知,直笑,“就當如此。”就讓他們小兒女去說些私房話了。

  秦鳳儀一到李鏡閨房,立刻就癱榻上了,歪著身子直叫喚,“阿鏡,過來給我捶捶肩,揉揉腿。”

  李鏡道,“你怎麼不給我捶肩揉腿。”這話一出,李鏡就知上了鬼當。因為,這憊賴貨立刻精神抖擻的站起來,一幅熱情的了不得的模樣,“來來來,我給你捶肩揉腿。”

  丫環都險些笑的摔了手裡的茶盞,連忙放下茶就退了出去,李鏡道,“你給我老實些。”

  秦鳳儀一手搭媳婦肩上,一面道,“這還不老實啊。”

  倆人吃茶說話,李鏡問他現在翰林可順利,秦鳳儀大大咧咧,道,“無非就是念書,也沒什麼不順利的。”

  李鏡是個細心的,“你不是說有幾個與你不大好麼?庶起士攏共才二十幾人,誰與你不大好啊?”阿鳳哥雖然有點沒頭腦,但為人爽快,等閒人都不會討厭阿鳳哥才是。

  秦鳳儀道,“范四王五。”

  “這是誰?”聽著倒是像個人名。

  “就是今年春闈的第四名和第五名,一個叫範正,一個叫王華。範正是第四名,傳臚,他可能覺著要是沒我這個破格提拔的探花,他就是探花了。可他不瞅瞅他那模樣,探花哪裡有他那麼醜的。那個王華,可能是覺著,要是範正能得探花,他便是傳臚了吧。”秦鳳儀無奈,“這倆人,成天見了我就醋兮兮的。我有什麼法子,也只好叫他們醋去了。”

  李鏡道,“這事也不好這樣想的啊,這探花,是陛下自己點的。”

  “誰說不是。”秦鳳儀懶得想這個,拉著媳婦的小手道,“我這在翰林院,你在家都做什麼消譴?”

  “也沒什麼事,無非就是準備嫁妝。還有過去看看秦嬸嬸,嬸嬸說要置些田地,也是永久基業,我想著,也是這個理。只是一時沒有合適的田莊,倒是陪著嬸嬸挑了幾個京城的鋪面,以後或做出租,或是自己做個小生意,都使得的。”

  秦鳳儀點頭,“這是正理,以後還能傳給子孫。”

  李鏡笑,“你這想的可真長遠。”

  “大丈夫慮事,焉能不長遠。”秦鳳儀美滋滋地。

  李鏡道,“說來,家裡有件喜事,你見了大哥,可是得恭喜大哥一回。”

  “什麼事?”

  “大嫂有喜了。”

  “唉喲,這可真是大喜!”秦鳳儀素來粗心,這掐指一算,道,“哎,我以前也不留意,大哥大嫂成親這也好幾年了哪。”

  “是啊。”李鏡笑道,“大哥大嫂很是歡喜,今兒個原本大哥在家的,襄永侯府叫他們過去吃飯了,晚上就能見著了。”

  秦鳳儀一向會做人,晚上在岳家吃飯,自然恭喜了大舅兄一遭。秦鳳儀還靈機一動,“大哥,以後我跟阿鏡成了親,有了兒女,咱們不如做個兒女親家?”

  李釗與秦鳳儀關係素來好,笑道,“這事我看成!”

  李鏡哭笑不得,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不過,景川侯李老夫人都挺歡喜,這年頭,姑舅做親乃常事,以後秦鳳儀有了兒子,便是李家的外甥外甥女,委實不是外人。

  就這樣,未婚的秦鳳儀就給未來的兒女找好了一門親事,當晚還敬了李釗不少酒,待回家與父母一說,秦老爺秦太太都誇兒子,“越發會辦事了!”甭管以後孫子孫女是娶是嫁,景川侯府出身的孩子,也差不了啊!

  於是,兩家都挺高興。

  唯景川侯有些後悔,忘了提個條件了,這親事的前提得是,明年秦鳳儀庶起士考試得得前三。為此,景川侯扼腕不已。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27
☆、第118章 八十目天龍


  休沐一天, 秦鳳儀就早飯夜宵在家吃的。不過,雖然中午晚飯沒在家,秦老爺秦太太可不是一般的欣慰, 想想兒子這本事, 把孫子孫女的婚配問題都解決了一個。

  越發出息了。

  第二天早上, 秦鳳儀去翰林院的時候,秦太太又給他收拾了半車吃的叫他帶去,留著在翰林院吃。秦鳳儀哪裡吃得了這些, 不過,有些家不在京城又關係比較好的, 秦鳳儀一向不小氣, 也會與大家一道吃。有些比較稀罕的,就給方悅擱屋裡叫他記得吃。

  還問方悅, 巴結丈母娘的成果如何。

  方悅笑嘻嘻地, 悄與秦鳳儀道,“昨兒我早上過去的, 晚飯都是在岳家吃的。”

  秦鳳儀輕輕捶他一記,贊他, “不錯呀。”

  方悅眉眼間頗見歡喜, 就可知進展超速了。

  秦鳳儀要進一步打聽,方悅卻是不肯說了。秦鳳儀道,“你不與我說,我也不與你說我的事。”

  方悅深知秦鳳儀那藏不住事的心思,笑道, “你可別說,只要不怕憋死,你就別說。”

  “憋死也不跟你說。”

  秦鳳儀馬上就不會覺著憋得慌了,因為,在剛入翰林一個月,他就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召見。翰林院就在皇城邊兒上,宮裡內侍傳召,秦鳳儀衣裳都不用換就去了。

  他現在官居七品,官服是淺綠色的,這樣嫩乎乎的小顏色,換個人不得不失已是相當出眾人物了,如秦鳳儀,仰仗其天人之姿,當真是穿出了一抹青春亮麗。

  秦鳳儀以為皇帝老爺又想念他的蓋世容顏了,結果,皇帝老爺是尋他下棋。秦鳳儀行過禮,他一向是個敢說話的,道,“我這好久沒下棋了,上個月跟我岳父下,還輸了半子。我這也不是陛下的對手啊,必輸之局,下著有什麼意思。”

  景安帝就喜歡他這份隨意,朝內朝外,誰與他下棋敢贏啊。故而,景安帝也覺著,那必贏之棋下著沒意思,景安帝道,“那朕讓你三子。”

  秦鳳儀先問,“那要陛下輸了,不會惱我吧?”

  景安帝笑道,“這還沒下呢,朕就一定會輸你?”

  “要是我岳父讓我三子,我定能贏他的。”秦鳳儀接了內侍捧上的茶,呷一口道,“陛下,這要是光比輸贏也無趣。”

  景安帝看他一副眉眼靈動的樣子就喜歡,問,“依你說如何?”

  “咱們不如關撲。”秦鳳儀問,“陛下,你會關撲吧?”

  景安帝命內侍秤二十兩銀子,問秦鳳儀可帶了銀兩,秦鳳儀荷包裡倒是有碎銀子,只是,等閒誰也不會帶一斤多銀子在身上,秦鳳儀帶的是小額銀票。

  倆人先擺好賭本,這才開始下棋。

  秦鳳儀棋下得不錯,但景安帝顯然也是此道高手,不過,景安帝讓三子,秦鳳儀第一盤雖然有些險,還是贏了的。秦鳳儀笑嘻嘻的就把二十兩銀子撈到手邊,還道,“臣今兒早上翻了翻黃曆,一看,宜出門,東方生財。如今看到,這黃曆還是准的。”

  景安帝道,“那這麼說,朕今兒財運不大好了。”

  “陛下,不能這樣說。書上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的,就是陛下的。如今這銀子在我這裡,跟在陛下手裡,沒什麼不一樣,是不是?”秦鳳儀那一臉眉開眼笑,景安帝笑,“下一局朕不讓子了啊。”

  秦鳳儀道,“那也成吧。”不過,他下一局就押十兩。

  景安帝財大氣粗,還是二十兩。秦鳳儀進攻越發淩厲,景安帝道,“看鳳儀你平日為人,倒不像這樣好勝的。”

  “那可不是,我自小就好勝,小時候念書,中間能休息一盞茶的時間,夫子家有棵巨高巨高的玉蘭花樹,然後,我們一個班的比賽,看誰爬的最高,都是我爬得最高。還有我蹴鞠,在我們揚州城那也是大大有名的啊。”秦鳳儀道,“尤其我這棋藝,雖未至化境,也是一流中的一流啊。陛下,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臣要叫吃了!”

  景安帝非常優雅的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下一步圍殺屠龍。秦鳳儀不禁長眉微擰,道,“我最不喜歡跟你和我岳父這樣的人下棋了,總這麼不動聲色的就布下大招。”

  景安帝只當誇獎了。

  秦鳳儀擅長進攻,擅攻之人,疏漏便多。景安帝與景川侯皆是縝密之人,佈局嚴謹,不急不徐,簡直專克秦鳳儀這類。秦鳳儀十分敏銳,而且,處於攻勢時,秦鳳儀疏漏頗多,但一旦轉為劣勢,他那種嚴謹的思路與眼光就能體現出來,秦鳳儀深吸一口氣,落下一子,搶佔實地。

  這一來一往,足足膠著大半個時辰,最後,景安帝簡直是天外飛仙的一手,將秦鳳儀大龍斬殺。秦鳳儀輸得一握雙拳,把一畔的馬公公嚇得,以為秦探花輸昏頭,要對龍體不利呢。

  結果,秦鳳儀只是跺腳怪叫兩聲,不甘道,“三十年未見之慘敗!”

  景安帝大笑,“鳳儀你今年也才二十吧。”

  秦鳳儀完全沒有景安帝的風度,他信誓旦旦道,“以後十年我也不可能再輸這麼多了!”這條大龍,價值將近八十目。

  景安帝笑道,“來,再來一局。”

  “我可不來了。”秦鳳儀道,“我得回去好生想一想,下回怎麼贏回這八十目!”

  景安帝又是一陣大笑,龍心大悅,“誒,鳳儀你銀子上可是贏了十兩的啊。”

  “十兩銀子就能醫治好我的自尊心麼!”秦鳳儀一面說,頭都未抬,盯著這棋局,指了指,“你該是從這裡開始佈局的吧?”

  馬公公有心提醒,秦探花你可不能跟陛下“你啊我啊”的啊。但看陛下興致極高,便識趣的閉了嘴,想著什麼時候私下提醒秦探花一聲,一則盡了本職,二則也是給秦探花個人情。看秦探花這模樣,很得陛下心意啊。

  景安帝搖頭,“不是。”

  “那是哪裡?這裡?”

  “不是。”

  “快告訴我吧。”秦鳳儀是個急性子。

  景安帝笑著給他指了個地方,秦鳳儀險跳起來,“這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從這裡就佈局殺我大龍!”

  景安帝笑而不語,秦鳳儀急道,“陛下,您這麼個爽快人,就別賣關子子。我是絕不相信你從這兒就開始打算殺我大龍的!”

  景安帝看他央求半日,心下又很高興,便說了,“鳳儀你的棋呢,前五十回合,朕也不敢輕敵。剛不可久,柔不能守。你棋風淩厲,故而不能長久,只要過了前五十步,朕便勝數可期了。”

  秦鳳儀不甘心道,“下回必要在五十步之內勝了你!”

  景安帝笑道,“那再來一局。”

  “不了。我得回去好生琢磨琢磨,下回琢磨出個絕招來,好叫你大吃一驚!”

  “好,好,朕等著。”

  秦鳳儀是下午過來的,這會兒一抬頭,才恍然,“唉呀,都掌燈了啊。唉喲,我得趕緊回了!”

  “這急什麼。”

  “酉末翰林院廚房的廚子就收工了,再晚點就沒飯吃了。”

  “朕也沒吃飯呢,你與朕一道用就是。”

  秦鳳儀一想,倒也是。秦鳳儀立刻就歡喜了,笑道,“那小臣謝陛下賜飯。”他眨巴眨巴眼,還想著,不知能不能再吃的獅子頭。就秦鳳儀這點小心思,淺的景安帝一望既知,景安帝吩咐道,“給鳳儀上三個獅子頭。”還問秦鳳儀,“是要吃仨吧?”

  秦鳳儀連忙點頭,還問,“陛下,我剛剛還想呢,不知道能不能在陛下這裡吃到獅子頭?陛下怎麼就知道我在想什麼呀?”

  景安帝又給他逗得一陣大笑,道,“看你那一臉饞相看出來的。”

  秦鳳儀不信,“我哪裡有一臉饞相了,我就稍稍想了一下。”然後,他又解釋道,“剛剛下棋時不覺得,這一不下,就覺著餓了。哎,我主要是正在長個子的年紀,總覺著吃不飽似的。”秦鳳儀道,“陛下,你可真好。”

  “給你吃獅子頭就是好了?”

  “不是,關鍵是陛下你關愛小臣的一片心哪。”秦鳳儀道,“要是不關愛小臣的人,哪裡會想著小臣愛吃什麼呢。尤其是陛下您這樣的身份,應該是我們關心陛下您才是啊,結果,還是您更關心我們多一些。我一個只見過陛下數面的小官兒尚且如此,可見陛下待人有多好了。”

  誰不愛聽奉承啊,景安帝也不是聖人,尤其秦鳳儀這人與常人不同,一舉一動透出一股子“真”來,哪怕這馬屁拍得不怎麼樣,但一聽就能知道,秦鳳儀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於是,景安帝更加喜歡,笑道,“你這入了翰林院,覺著如何?”

  “特別好。”秦鳳儀道,“從駱掌院到教我們學問的張師傅史師傅,都很好。尤其我們掌院大人,可器重我了,對我要求嚴格的不得了,我現在每天念書,就等著明年散館時考第一了。”

  景安帝險給他噎著,道,“你這口氣可不小。”怪道當初初來京城就敢說下“今科狀元”的狂話!

  “這不是口氣,這是信心。陛下走著瞧吧。”秦鳳儀一向自信滿滿。

  一時,傳飯上來。

  秦鳳儀一嘗這獅子頭還說呢,“咦,跟太后娘娘那裡的還不是一個味兒。”

  景安帝笑問,“覺著哪個更好吃些?”

  “上次在太后娘娘那裡吃的,湯更香濃。這回的湯則是淡而清遠。”秦鳳儀道,“上回是中午飯,午飯自然該豐盛香濃,如今是晚飯,晚飯還是要清淡些為好。都是好廚子,連天時都能考慮得地去,果然是好廚子。”

  景安帝初見秦鳳儀這等江湖市井派官員,新奇之下,甚是心喜。

  尤其今日圍殺秦鳳儀八十目的大龍,景安帝很能樂上一樂了。故而,今日內侍詢問在何處寢居時,景安帝道,“去皇后那裡吧。”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7:30
☆、第119章 秦鳳儀的賤招~~


  景安帝過去皇后宮中時, 先到太后宮裡轉了一圈,裴太后笑道,“都這會兒了, 哀家還以為皇帝不過來了呢。”

  景安帝笑道, “原本想著傍晚過來母后這裡用飯, 結果,下午與鳳儀下了兩盤棋,一時就過了時辰。下完棋, 都掌燈了,想著母后這裡定是用過膳了, 便沒過來。”

  裴太后笑, “啊,是那位秦探花。”

  “母后也還記得鳳儀。”

  “要是別個, 興許就記不得了, 他這名兒取得好,正合皇后宮的正宮名兒, 可不就記住了。”

  “還真是。”

  “怎麼,他棋藝不錯?”

  “很是可以。”景安帝現下想想都覺可樂, 笑道, “只是他一時不慎,被朕圍殺大龍,鳳儀都說,三十年未見之慘敗!把朕笑的。”景安帝接發侍女捧上的蜜水,笑道, “這孩子,總有那麼股子特別的率真。”

  裴太后也說,“是啊,上次見他,就覺著,這孩子,赤子之心。”

  “對對對。”景安帝笑,“是有這麼個意思。”

  在母親這裡小坐片刻,景安帝便去了鳳儀宮,平皇后見陛下過來自然高興,尤其景安帝一幅龍心大悅的模樣,平皇后笑,“陛下今日定有喜事。”

  “倒不算什麼喜事,只是贏了一盤棋罷了。”景安帝與皇后結髮夫妻,情分自然不同。秦鳳儀是三十年未有之慘敗,于,景安帝,就是有人拍馬屁輸他棋,也沒有直接被殺這麼慘的。何況,秦鳳儀完全沒有故意輸他,完全是垂死掙扎不成,被圍殺大龍。一想到秦鳳儀輸的那模樣,景安帝就是一陣樂,難免又與平皇后說了一回。平皇后笑道,“唉喲,我還沒見人被殺得這樣慘的。”

  “你沒見當時鳳儀的模樣,臉都白了,朕當時,不忍心哪,可殺也殺了。皇后是沒見著那懊惱勁兒,悔的直跺腳。”景安帝龍心大悅,夫妻倆說一回話,便早早安歇了。

  秦鳳儀回翰林院的時候,天都黑了。

  方悅還等著他呢,聽說秦鳳儀回來,連忙過來看他。秦鳳儀剛洗過手臉,方悅看他一副歡喜模樣也就放心了。方悅問他,“吃過飯沒?”

  “吃了。”秦鳳儀笑,“我都忘了你肯定會幫我留飯,還跟陛下說回來晚了怕沒飯吃,陛下就留我在宮裡吃了。”拉方悅坐下,秦鳳儀道,“阿悅,別說,陛下吃的飯,也很好吃,我又吃了仨獅子頭。”

  “你這不廢話麼。禦膳房的飯,能難吃的了嗎?”方悅笑,“看你這一派歡喜模樣就知道沒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啊,陛下又不可能找我商量國家大事。是找我一處下棋了。”秦鳳儀把贏的銀子掏出來給方悅看,道,“你看,我還贏了十兩。”

  方悅嚇一跳,問秦鳳儀,“你贏陛下錢了?”

  攬月在一畔也頗是害怕,道,“公子,你咋這麼大膽子啊!這可慘啦!你怎麼敢贏皇帝老爺的錢啊!”覺著自家公子馬上就要小命不保!他做小廝的,自然也不會有好下場!

  攬月馬上就可預見到自己的悲慘人生了,秦鳳儀說他,“看這沒出息的勁兒!趕緊給我下去!”攬月知趣的出去守著門了。

  秦鳳儀與方悅道,“就贏了一局,第二局輸得好慘,我叫陛下圍殺了大龍,那一條大龍,足足有八十目!一會兒我複盤,你幫我看看,陛下是打哪裡開始算計我這大龍的,真是氣死我了!”

  方悅道,“不是說這個,你怎麼能跟陛下賭錢啊?”

  “下棋不賭錢,有什麼意思啊。”秦鳳儀理所當然道,“我跟我岳父也賭錢啊,跟小舅子下棋也賭錢。”

  方悅:你們這是一家子什麼人哪。

  秦鳳儀道,“你好歹也在咱們老家住了四年,咱們老家出門就是關撲,你就一回也沒關撲過。”

  “我不想賺那便宜。”

  “哎呀,你可真不像咱們江南人,江南人哪裡有不愛關撲的。”秦鳳儀道,“我自小關撲到大,我看陛下也挺喜歡的。”秦鳳儀把贏的銀子放桌子上的一個紅木匣子裡,準備休沐時回家交給媳婦保管。

  方悅正色道,“阿鳳,以後你就是去宮裡陪陛下下棋,可萬萬不能關撲了。倘叫禦史知道,必要參你一本不務正業,行佞臣事的。”

  “關撲一下,就是佞臣啦。”秦鳳儀道,“我就不信這些禦史私底下就沒關撲過?阿悅,你就是太拘泥了,陛下也是人啊,我看他對關撲的門道頗是精通。來來來,跟我複盤。”秦鳳儀正在興頭上,拉著方悅陪他複盤了大半宿,才把方悅放回去睡了。

  看方悅很是倦了,秦鳳儀還說呢,“要不,你別回了,就在我這兒睡吧。”

  方悅擺擺手,“不行,怕睡出斷袖來。”

  秦鳳儀哈哈大笑,送方悅出門,讓方悅小廝扶好了他家大爺,自己也才洗洗睡了。

  秦鳳儀一下子得了景安帝的召見,同學間的反應就是,有些與秦鳳儀不大熟的庶起士,也開始往秦鳳儀身邊湊了。最明顯的就是王五,哦,也就是王華,春闈第五名,因著秦鳳儀這位破格提拔的探花,王華沒能得了傳臚。開始,王華與範正很是親近,都屬於不愛搭理秦鳳儀的類型。其實吧,也就秦鳳儀這自我感覺良好的,覺著自己人緣不差。其實吧,喜歡他的女娘們自不必多,基本上沒有女人不喜他,當然,後丈母娘除外。但,喜歡秦鳳儀的男人真不多。尤其秦鳳儀這種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類型,好多男人都不喜歡。

  但,秦鳳儀這般得聖心,王華明顯就開始拋棄同盟,漸漸的與秦鳳儀親近起來。

  說親近也有些誇張,反正,關係較以往是好了不少的。

  秦鳳儀這人吧,他不是那種事事精明的類型,但很詭異,約摸是心眼兒少的人感覺就格外的靈敏。甭看秦鳳儀沒什麼心眼,他這人當真不好糊弄。就像先時孫耀祖,那樣精明殷勤的一人,他難道不想跟秦鳳儀搞好關係,秦鳳儀看著白目又天真,這樣的人,該好哄才是。但,孫耀祖都與方悅把關係處起來了,在秦鳳儀這裡都沒什麼進展。秦鳳儀不是靠腦力分析來做人做事的,這人一向是憑直覺的。

  就是王華想法子親近他了,秦鳳儀商賈之家出身,也不會拒王華於千里之外,但還真沒把王華放入密友裡這個範圍。

  秦鳳儀這個古怪傢伙,心說,你一直不理我,我還當你有骨氣,看陛下召見我,立刻就湊近來,本少爺又不傻!

  秦鳳儀非但認為自己不傻,他還覺著自己很聰明。因為,陛下召見他之後,他就讀書更認真了,無他,牛都吹出去了,他說了明年散館要考第一的!

  這個牛吹的,秦鳳儀有些後悔,私下與李鏡說起時,秦鳳儀還道,“當時口氣是有些大了,應該說個前三的。”

  李鏡忍笑,“我看阿鳳哥你第一沒問題的。”

  “這倒也是。”秦鳳儀誇讚媳婦,“阿鏡你一向有眼光。”

  李鏡道,“說來,我還沾你光呢。”

  “沾我什麼光?”

  “你都在翰林讀書,上回太太進宮,還特意帶我一道去了宮裡請安。我還說呢,我與皇后娘娘一向不熟,皇后娘娘還賞了我一對雀鳥垂珠步搖。我一直疑惑來著,原來,緣故在你這裡。”李鏡笑道,不必說,這定是皇后娘娘覺著阿鳳哥入了陛下的眼,進而拉攏她一二罷了。

  “別說,你要不說,我真想不起來,皇后還是咱後大姨呢,那陛下不就是後大姨丈了。”秦鳳儀自己先搖頭,“親是好親,只是不是親的,就不好去攀了。”

  李鏡連忙叮囑阿鳳哥,“你可別真呆頭呆腦的去給陛下叫什麼‘後大姨丈’啊。”

  “我又不傻,我能幹這事。”秦鳳儀道。

  “你這人有什麼准。”李鏡也說秦鳳儀,“以後不要跟陛下關撲,叫禦史知道,對名聲不好。”

  “你怎麼跟阿悅一樣啊,也沒有玩兒得多大,就二十兩銀子,我還贏了十兩哪。”秦鳳儀把贏的錢交給媳婦保管,道,“你存著吧,這是我贏來的。”

  李鏡笑著收了。

  秦鳳儀過來,還找岳父借了兩本棋譜,打算閑來鑽研。又要念書又要鑽研棋譜,秦鳳儀一下子就更忙了,以前他從來不晚上加班看書的,如今晚上了經常會看看棋譜,結果,有一天,攬月就悄悄同自家大爺道,“大爺,好幾天晚上,辰星都看到范大人的小廝往咱們屋裡看呢。”

  “看什麼?”秦鳳儀問。

  攬月顯然是與辰星都打聽明白了,攬月悄聲道,“看咱們屋幾時熄燈,聽說,范大人每夜苦讀,近來更是要在咱們熄燈下,范大人才會歇下的。”

  秦鳳儀讀書不積極,想各種賤招時那是靈光的很,他立刻讓攬月找來剪刀,剪個小紙片人,待他睡了,就把這小紙人擱燭火前頭,燈影那麼一照,映在窗紙上,就仿佛還有個人在案上坐著一般。秦鳳儀偷笑,上床將帳子一放,也不影響他睡覺。

  結果,苦了范翰林,沒幾天就給秦鳳儀這賤招折磨的面目憔悴,愈生愈死。

  秦鳳儀看范翰林這憔悴的苦B樣兒,心下偷樂好幾日。

  好在,范翰林也不是一根筋的,總不能把命拿出來跟秦鳳儀較勁,實在支撐不下來,也就不打發小廝看秦鳳儀的熄燈時間了。

  秦鳳儀還遺憾甚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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