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海與洋 064、位面降臨
負責角鬥場值守的主教埃裡森從未想過這一批推薦過來的血脈騎士會在印伽待上那麼長時間,整整二十九天!
確切的說,在塔洛斯的影響下,其他早就準備選擇放棄的兩位血脈騎士咬牙堅持到現在。
作為對比,兩個月前上一批來到這裡的血脈騎士僅僅在角鬥場待了十二天。
人類主教見過太多來到這裡進行競技挑戰的血脈騎士了,當最初來到印伽時,他們的心情往往是激動和興奮的。
在眾多推薦人選中脫穎而出證明了優秀和潛力——這是一份來自財富女神教會的認可,確實值得開心上好幾天——出現在視野中的奇跡建築讓喜悅再添一分,這也是他們在印伽最輕鬆的一個階段。
當迎來幾次死亡時,那絕對算不上什麼好體驗,他們開始進入第二階段,消沉。
被敵人,可能是人類,也可能是獸人,拿著長劍、彎刀、戰錘,或者乾脆就是爪子、利齒,貫穿心臟、砍下頭顱、咬破喉管……
這就難怪曾經有一位主教戲稱在角鬥場值守相當於免費收集1000種死法。
要命的是,角鬥場在生成投影時不但保留感官知覺,甚至還進行放大處理。
這意味著進入其中的血脈騎士們不但能真真切切地體驗到死亡的恐怖,親眼看到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而且這種恐怖是平常的好幾倍!
砍刀劈開腦殼那一瞬間劇烈的疼痛與黑暗,血族尖牙紮入脖頸動脈的酥麻與絕望……
雙重體驗和雙重畫面的衝擊下,血脈騎士的精神和意志不可避免地遭受巨大考驗。
折磨他們的不僅僅是花樣死亡,還有每次戰鬥失敗被殺、信心被蹂躪的挫敗感。
在死亡恐懼的支配下,接連不斷的挫敗感如水銀傾瀉下來,源源不斷地注入他們的意識,逐漸摧毀血脈騎士們由讚揚和戰績構築而成的自信。
一旦信心開始崩解,從高處摔下來,巨大的落差和強烈的前後對比讓他們受到的打擊往往比那些天賦一般的平庸者要沉重得多。
在接下來的競技中,他們的表現不能說退步,但至少不會有顯著的進步,往往需要一周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走出陰影,繼續向前,繼續下一個迴圈。
很少能有人順利進入第三個階段,在短暫的調整後,他們學會克服死亡帶來的恐懼,正視角鬥中的不足,將其轉化為戰鬥感悟,以此磨煉意志與血脈,觸及進入角鬥場進行競技挑戰的真正意義。
在埃裡森看來,塔洛斯現在就處於第三階段。
在第一次死亡來臨,被一隻兇暴熊活生生將尾巴扯斷後的第三天,塔洛斯就活蹦亂跳地再次出現在角鬥場,儘管結局是換了一種死法,被兇暴熊將整個胸腔都拍得凹陷下去,不過看得出來,那幾乎沒有影響到娜迦的後續精神狀態。
因為就在當天第三次進行角鬥時,娜迦成功用一把彎刀剖開兇暴熊的肚子。
不僅如此,在他這份從容淡定和越戰越勇的士氣的影響下,盧克斯和魯絲兩位血脈騎士在短暫的沉寂後慢慢回過神來,一直硬撐到今天。
當然,兩人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但與之前進入角鬥場的血脈騎士相比,光是這份受塔洛斯有意無意間鼓舞表現出來的毅力,就算得上十分出類拔萃了。
塔洛斯並不知道埃裡森會對他做出如此高的評價,當然對方以為的事實也並不全是事實。
第一,塔洛斯角鬥場上遭遇的死亡並不能嚴格意義上算是第一次體驗死亡,莉蒂亞的死亡波痕算是半個,讓他在昏迷中昇華靈魂,點燃魂火。
第二,第一次【暴食】反撲和王后簡的死法給塔洛斯帶來的恐懼同樣不小,他後面所做得一切都是出於剝離原初欲望的目的。
第三,為了儘快收集到足夠多的神力打開臨時印記門,即使面臨死亡帶來的恐懼與挫敗,塔洛斯不得不強迫自己每天晚上來到角鬥場飽餐幾頓。
在對著角鬥場吸食的過程中,兩種截然迥異的體驗在娜迦的精神中同時出現。
一種是死亡體驗,兇暴熊用它巨大的熊掌抓住塔洛斯的尾巴,鋒利的爪子劃開鱗片,插近他的身體,勾住內部肌肉,先是血肉分離,再是連骨骼都被一起撕裂,大出血和斷尾劇痛讓他的意識混沌模糊,隨後是一個越來越大的熊掌……
另外一種是吸食到神力,欲望獲得滿足帶來的享受與快樂,渾身輕飄飄的,所有感官都沉浸在無以倫比的愉悅與快感中。
一種恐怖,一種愉悅,兩種極端體驗在精神中的輪轉交織讓其他挫敗都變得不值一提。
第一天的時候,塔洛斯感受到兩種極端體驗帶來的“*****”,苦不堪言,在城堡中休息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的時候,他開始生出一種類似“大恐怖後有大歡喜”的感悟,進入另一種狀態。
第三天太陽即將升起時,娜迦終於憑藉驚人的毅力從恐怖和愉悅中清醒過來,達到磨煉意志的目的。
後來的事情就變得自然而然,塔洛斯有意識地將每天的食物都變成角鬥場上的霧氣,每一次進食他都可以積攢倒一道神力光束。
時間一點點過去,臨時印記門上塵世巨蟒的圖案逐漸被點亮,閃爍著妖異的黃光。
當塔洛斯連續吃了三十天蛋糕,再也不覺得霧氣美味,魂火煉化又一道光束時,臨時印記門終於閃過一陣波痕,徹底變成實質。
“終於可以開啟臨時印記門了!”
一天的休整後,塔洛斯告知埃裡森他恐怕需要進行一段時間的感悟,除非發生緊急概況,否則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打擾。
人類主教欣然應允,還表示會派遣兩位一階血脈騎士守在門口,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到他。
在埃裡森看來,塔洛斯似乎即將進行一項非常重要的突破,他驚訝的同時非常樂見其成。
所有來到角鬥場的血脈騎士都是教會的投資對象,他們不奢望這些經過重重篩選的騎士們能投入女神懷抱,但可以保證在他們將來成長後還記得這一份人情,在關鍵時刻就可以為教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
隨後,塔洛斯將房門關好,借助足夠的魔法水晶和“偵測環境”、“魔法警報”等幾個法術卷軸,在房間中佈置了三個簡單的臨時性魔法陣,才閉上眼睛,將精神全部沉浸到魂火中。
娜迦當然知道在印伽進行位面降臨絕對算不上一個好主意,降臨過程中是否存在危險、意識會在另外一個位面存在多長時間……
但他還有什麼選擇呢?
在回到伊芙琳宮進行位面降臨和立刻進行間塔洛斯毅然選擇了後者,他總得先探索一次其他位面,積累經驗,才能讓後續幾次位面降臨變得順利。
何況,萬一因為異位面本身存在諸神信仰、降臨後沒有實力傳播屬於自己的信仰,他還有足夠時間在角鬥場通過進食吸收神力進行補救,為第二次位面降臨做準備。
在賽恩斯,他可沒有可以吸收到殘留神力的機會。
機會一旦錯過,就沒有機會了。
抱著這樣的決心,塔洛斯深吸口氣,對著臨時印記門一點。
下一個瞬間,臨時印記門上的塵世巨蟒圖案在一陣怪異的黃光中遊動起來。
轟!
察覺到石門打開的瞬間,塔洛斯的意識已經處於一片光怪流離的世界中,好像置身於一個巨大的萬花筒。
無數色彩斑斕的流光在他身旁飛快掠過,各種塔洛斯見過的、沒有見過的、幻想過的、沒有幻想過的奇異畫面一一呈現在眼前。
他的靈魂,也可能是意識,塔洛斯無法定義他現在擁有自我意識的部分究竟是什麼,好像正在一根無限狹長和彎曲的管道中快速前進。
並且“他”這個概念本身被不斷拉長,有好幾個瞬間塔洛斯甚至覺得有好幾個他同時存在,冥冥中產生一種奇異的共鳴。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也非常荒誕,讓塔洛斯有些毛骨悚然。
娜迦有些後悔了,他不應該那麼急於進行位面降臨的。
為什麼剛才沒有想到可以在後續半個月的時間裡繼續收集神力存儲在魂火中一起離開印伽呢,塔洛斯懊惱地想。
下一個瞬間,無數個閃爍著晶芒的水晶立方體出現在他大概可以稱之為視野的東西中,並且徑直朝著其中一個撞去。
“啊——”
他的意識無聲尖叫著,重重撞擊在其中一個水晶立方體上,水晶立方體炸裂開來,無數規則不規則、或大或小的晶體倒映著他現在的模樣。
那是一朵赤紅色的火焰,火焰上盤踞著一條看起來非常小,但又無限大的黑蛇。
恍惚間,魂火撞在一粒塵埃上,塵埃泛起一圈圈漣漪一樣的波紋,波紋不斷進行自我複製和重疊,變成一個瑰麗的世界,將魂火吞沒。
隨後,一切歸於黑暗。
當塔洛斯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包裹在一團赤紅的火焰中,周圍是因為沸騰而不斷劇烈翻滾的海水。
不遠處,徘徊著一群長著八條觸手的三眼章魚,它們有大有小,大的每一根觸手長度都在10呎左右,小的還沒有他一個巴掌大。
它們大概具備一定的智慧,這從它們看向塔洛斯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
如果他的判斷沒有錯,那種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情緒應該對應焦急,或者是擔憂。
等等,一群章魚為什麼要用焦急或擔憂的目光看著他,是因為他包裹在一團赤紅色的火焰中,物傷其類嗎?
下一秒,塔洛斯眼前一黑,他明白這群章魚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他了。
因為被赤紅色火焰包裹在中央的就是一隻章魚,一隻體積龐大到幾乎和賽恩斯深海怪物大王烏賊相媲美的巨型章魚。
他的每一條觸手都比塔洛斯原先身體的尾巴還要長,目測起碼在20呎以上!
棕褐色的觸手上覆蓋著淺白帶著一絲粉色的吸盤,密密麻麻,此時正在火焰中不斷抽搐捲曲。
意識到這可能是他意識降臨到本方位面的載體後,塔洛斯咒駡一聲,然而發出的卻是一連串怪異的叫聲。
熊!
在魂火的煆燒下,巨型章魚的每一個吸盤中都噴射出一道道赤紅火焰,很快,整只章魚從內到外都化作赤紅火焰,仿佛這才是他的本來模樣。
一道道能量隨著巨型章魚的同化而不住流淌,當巨型章魚徹底化作火焰後,所有焰光一收,彙聚在一起,逐漸向海面升去。
轟!
一聲巨響,一團熊熊燃燒的熾熱火球沖出海面,大片海水在瞬間被蒸騰為大片霧氣在海面上彌漫。
陽光照射下來,在升騰的霧氣中形成一道七彩虹光。
虹光中,熾熱火球不斷抽長,形成一個上半身為人類,下半身為巨蛇的輪廓。
緊接著,塔洛斯終於再次感受到身體的存在,依然是半人半蛇的娜迦,好像剛才那只巨型章魚只是個幻象,然而跟隨火球同樣浮到海面上的那群章魚告訴塔洛斯並不是。
塔洛斯落在海中,上半身浮出海面,他閉上眼睛,極力感知著魂火,但並沒有獲得關於這一切的額外資訊。
“奇怪——”塔洛斯將一根手指送入嘴巴,一咬,流出殷紅的鮮血,“是血液沒錯。”
就在幾秒前,這具身體還是一團被魂火同化而成的火焰,現在卻變成活生生的娜迦。
要不是身體中沒有流淌著塔洛斯極為熟悉、屬於冥古宙滄鯨的血脈力量,塔洛斯都要開始探討“究竟是他在進行位面降臨,還是剛從一個極為真實的夢中清醒過來”這樣極為深奧的哲學問題了。
隨後,一陣夾雜著震撼與難以置信的驚呼打斷了他。
“天啊,是神的使者啊,造物主終於降下神使了!”
塔洛斯轉身一看,這才發現在他身後不遠處就是一處海邊峭壁。
懸崖上建著一座方形回廊式神廟,一群人正在神廟前的廣場上進行一場祭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