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還不是夜晚,天色已經昏暗起來,
黑暗無情的把天空吞噬,一點的光明也不肯放過,黑色的血盆大口,把所有的白色都要撕開,絕不留情,就像江湖上黑白兩道,從不肯把對方放過.
一輛馬車在一條較偏僻的路上行駛,其中隱約聽到嬰兒的哭聲從車中傳出.
無情的車輪,把濕潤的泥土濺起,這種天氣其實不適合上路,因為濕潤的泥土隨時會把車輪給卡著,但車上人既然又在雨天行車,更選在雨趕路,自然是不想被人發現.
駕車的人一勒馬韁,拉車的馬立時停下來, 駕車的人除下斗笠,露出他一臉黝黑的膚色,年約二十多歲,一雙眼睛閃爍著輕狂的氣息,仁一臉剛烈之色,但卻給人一種豪爽的感覺,但此時他的臉上,卻露出了溫柔的神色,轉身慢慢拉開布縵.
這人道:”宛妹,一路上實在辛苦你了,我不能給你安穩的日子,更要你和我挨苦,我….”
車廂中坐著一個女子,年紀和這男子差不多,梳著一雙小辮子,一手抱著一個小嬰兒,看這小嬰孩面色蒼白,看來出世不久,而那女子臉上不施脂肪,但卻難掩其美色,雖然她未算得上是天香國色,傾國傾城,但應該沒有男人可以在她臉上找出一點瑕疵,她的一雙手雖然因為自少練武的關係,粗了一點,可是單看她的臉已經令人心動了.
他和這男子一樣,也是生性剛烈的人,但是她的臉上,卻也同是充滿著柔情密意,她抱著嬰兒,依偎著這男子的肩膀,道:”不准你說這樣的話,我跟著你,全是我自願,無論結果如何,我也不會後悔,就算老天爺給我再選擇過,我的決定也是一樣.”
人生得一知己已死而無憾,何況得如此嬌妻,更加是夫復何求,他聞言心中一陣感動,俯首吻向她的額頭,然後一番感慨道:”回想當天,我們還是爭過你死我活,非把對方置之死地不可,但自從那次對決之後,我們都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到那一刻才發覺,原來你在我的心,中竟是如何重要.”
那女子倒在他的懷中,滿臉甜蜜的神色,彷彿回憶起當日恩愛的日子,道:”我就是知道,當天我倆,也許是錯,也許是巧妙的結合,但我從不後悔當天….”女子的臉忽然紅了起來,道:”也就是那晚,你這色鬼……..我就是有了你的骨肉…”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無錯,就是現在你想後悔,你的小寶寶也不肯讓你離開我吧!”
女子看著他高興的臉,心中也隨著一動,抬起頭來,朱唇在他的嘴上如蜻蜓點水的一吻,然後道:”你這個人粗心大意,我生了這小寶寶都有半個月了,你還不給他一個名字,難道要人家『寶寶.. 寶寶.』般叫一輩子嗎?”
男子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道:” 宛妹,你別耍我啦,我丁煬目不識丁,你叫我改名,不如娘子你代勞啦!”
那女子聽到他稱自己作娘子,心中不禁一甜,他們在一起已經有了一後日子,雖然已有了夫妻之實,但卻無夫妻之名,聽到他以娘子稱呼自己,心中難免感到甜蜜.
女子嬌聲道:”少賣口乖,改名這終生大事,有如他娶妻一樣重要,俗語也說『不怕生壊命,最怕改錯名』,這麼重要的事當然要孩子的爹做啦.”
丁煬思前想後,忽然靈機一動,一拍手道:”啊,我想到了,就叫『丁一』啦!”
那女子立即道:” 『丁一』,這名字有什麼好,好土氣呀!”
丁煬笑道:”有什麼不好,以後我們的孩兒想學寫自己的名字多簡單,三劃就足夠了.”
他愈想愈興奮,拿出頸上嬰孩戴著的玉佩,竟就玉上刻上『丁一』二字,好驚人的金剛指力.
那女子道:”不….”
丁煬笑道:”哈哈,算吧,為夫心意已決,你不用多說了!”
那女子嘆氣了一聲,道:”算吧,日後你被兒子怨你改了這名字是你的事.”
突然,車廂一片寧靜,誰也沒有作聲,只得小丁一的哭叫聲,在這荒山野嶺不斷的徊響,二人的面色都不期然的凝重起來.
丁煬怒道:”豈有此理,咱們已經打算從此歸隱,他們這樣輸追猛打,未免大過欺人太甚了!”接著怒氣沖沖的衝出車廂.
就在此時,一聲鷹叫之聲忽然響起,彷彿要來把它的獵物爪到拿來,在此等肅靜的環境之下,這鷹嗚之聲更令人感到心寒.
但這聲音對這女子而言,卻是那樣的親切,多麼的熟悉.
女子猛然一驚,從令人沉醉的往事中醒過來,她一手抱出小丁一,衝出車廂道:”不,煬哥,慢著….”
她一走出車廂,抬起頭便看到天空中有一隻大鷹在盤旋,更加證實自己沒有認錯,這鷹自出生起她已經看管她了,算起來也算是它半個主人.
但既然大鷹已經出現,他的主人必定在它左近.
此時丁煬面上露出如臨大敵的神色,正凝神看著某一個方向,道:” 宛妹,快返回去,我自會應付他.”
女子循著丁煬看著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了他.
只見這男子正站在一樹之頂,單看他這一份輕功,已經知道他一定是個修為不弱的高手.
這男子生得極為俊朗,一身純白色的衣服,給人一種飄逸的感覺,背負著一柄長劍,雙眸如劍,給人一望下去便生出自慚形愧之感
女子一看到他,立即喜道:”大師兄,我一聽到戈兒的聲音,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丁煬立即道:” 宛妹,別太高興,他來了,就表示你的其他師兄妹必定在附近.”
這個被稱作大師兄的人,名叫袁道師,他嘆息道:”師妹,如果你肯和你的….你的丈夫向我們正道投靠,我必定會向師父求情,而且師父自少便最疼愛你,他老人家一定會原諒你的.”
女子嘆氣了聲,其實她大師兄早已暗戀自己已久,她怎會不知道,她早已因為不能接受他的愛意而深感內疚,現在他更背著同門包庇自己,女子更感無地自容.
她本名叫作江婉宛,本是出身於江南武林世家,自少習劍於”雲來劍派”,更憑著自己的天賦與努力,成為”雲來劍派”創派來最出類拔萃的女弟子,本來應該是江湖新一代的女中豪傑,前途光明無限,可惜,她卻愛上了一個絕不應該愛上的人.唉,情之所種,就此改變了她的一生.
江婉宛一看她的丈夫, 丁煬也看著她,但眼神卻是如此堅決,她道:”不,我們不會投靠任何一方的,你就放我們夫婦歸隱吧..”
丁煬也道:”對,我死也不會背叛我聖教,你要抓我便來吧!”
袁道師道:”抓你?如果可以我一定會,你要知道我只要一燃起”追跡符”,你們便會成為甕中之鱉了,如果不是為了師妹,哼..”
袁道師對於丁煬並不存在好感,一來是因為他奪走了自己師妹的芳心,其次是因為他的出身,沒有一個正道中人不恨魔教的弟子,更何況丁煬是魔教中的高手.
丁煬似乎也感覺到他對自己妻子的心意,男人呷起醋來也是不可少覷,道:”哈哈哈,色厲內荏的傢伙,有種下來跟我過幾招,手底下見真章?”
江婉宛本想說話,但二人都是自己的至親,你叫她應該幫誰好呢?
天地間彷彿有再變回一片寧靜,但四周卻是充斥著火藥味,還有……醋酸味?
就在此時,一聲”阿彌陀佛”把這彊局打破.
”阿~彌~陀~佛”
眾人先是一驚,然後循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袁道師心中吃了一驚,因為他認出了來者的身份, 他的法號叫了虛,年紀看來已有三十多歲,他是少林寺的高手,一身”金鍾罩”已經練得有六七火喉,一般的兵器已絕難傷他,
袁道師雖未與這了虛打過交道,但既然少林寺的人已經參了一腳,這事麻煩了.
了虛的的一把嗓音渾雄之極,可以說是聲如洪鍾,道:”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的同師之情,的確令人敬仰.”
丁煬也心知不妙,聽到了虛把沒有把自己說在話裡,心中更是一氣,吼道:”頹盧,有屁就快放!”
了虛雙目中閃爍著奸狡的眼神,道:”貧僧並有什麼陰謀,如袁施主所言,只要你肯棄暗投明,我大可保你一家上下三人活命,至於袁施主捨身保衛同門之事, 貧僧也可以為袁施主守口如瓶,只要施主你知道今天沒有出現就行了.”
事實擺在眼前,把丁煬夫婦活捉,更勸服二人投降,了虛這名字,必定可以名揚天下.
丁煬怒吼道:”臭和尚,你想得美,今天我就和你拼過!”
了虛道:”唉,施主既然要狗咬呂洞賓的話,我唯有用強了.”
丁煬也知道今天決難就此罷休,如不先發制人,必定難以脫身,他本有必死的決心,但為了妻兒,他決不可輕生.
丁煬暴喝一聲,也不管了虛這臭和尚在說什麼,一掌打出已經是八成功力.
了虛暗道:”可惡,這廝的功力竟如此之高,魔教的最年輕的高手可不是蓋的.”
了虛心中雖怯,但卻不肯示弱道:”好,今天要你見識我少林神功的利害!”
他猛吸一口氣,立時運起成名絕藝”金鍾罩”,硬生生的吃了這一掌.
了虛道:”小子,該到我了!”
少林絕技多不勝數,身為少林寺高手的了虛,又豈會只懂一門絕藝,
話畢,立時雙手齊施,打出他的另一絕技,”大慈大悲手”,雙掌交錯打出,在外人眼中可能平平無奇,但只有當局者才能體會當中變化無窮的可怖.
丁煬怒吼一聲:”來得好!”
雙掌同是翻飛擊出,正是魔教神功”小五行訣—木”,雙掌有如樹葉輕飄,難以捉摸.
二人雙掌不斷交擊,發出了不下百次的聲響.
袁道師看著二人交手,內心同時正在交戰,他應否出手呢,若他出手夾攻丁煬,這絕不是他的作風,但他又不想向他的師妹動武.
兩掌交擊,二人同時被震開,了虛功力明顯略遜一籌,如果不是”金鍾罩”之幫助,敗凡可能是他了,也證明少林武功的確有以弱勝強之能.
了虛口吐血絲,恨恨道:” 袁道師,你在這兒袖手旁觀看什麼,還不快擒下那婊子?”
袁道師畢竟還是年輕,把名利看得較重要,縱使千般不願,還是敵不過名利誘惑,
他背上的劍閃電出鞘,長劍在半空之中化作一道長虹,劃破長空,人未至,已感到一股迫人的劍氣,
袁道師一劍在手,彷彿換了另一個人似的,一派高手之風表露無遺.
但這劍的目標,竟是江婉宛?
江婉宛也吃了一驚,但是雖驚不亂,從腰間拔出了她的軟劍,這是可以說是她的成名兵器,軟劍藏在腰帶中,出劍防不勝防,這雖然不是什麼特別設計,但配合她的快劍,卻往往能掣敵於瞬間.
二劍交擊了數下,二人同時退開,表面上是鬥個平手.
但這卻是”表面上”, 江婉宛生下了小丁一不久,又沒有好好的休養身子,一身武功發揮不出六成,而袁道師的劍術本來就比江婉宛高,更上二人自少一起練劍,大家有多少實力是知道的, 袁道師明顯是未盡全力.
江婉宛心中不禁一酸,道:”師兄,怎麼你到現在還在幫我,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為我啊!”
袁道師的裝弱的技倆實在大高明了,不單把了虛騙了,竟連丁煬也給受騙了.
丁煬看到妻子受襲,心中不禁急起來,但了虛就是看準了他這心理,只是在不斷遊鬥,在乘丁煬心急要戰勝中找出他的破綻,但丁煬看來並不吃他這一套.
心急求勝反而令丁煬天加不作保留,魔教的霸道內功”穹蒼之氣”運至十成功力,更使出他另一門魔教絕藝”小五行訣—金”,身法如金雷暴射,無論了虛如何施展輕功,也逃不過他的追捕.
丁煬十指合什,只是兩隻食指伸出,把畢生功力集中在兩指之上,人如怒弩飛出,直鑽向了虛.
“小五行訣—火”,這一擊揉合了”小五行訣”的金火二訣,威力更是以倍數提升,了虛想不到丁煬的功力竟如此利厲,立時以雙臂格檔,一身”金鍾罩”運至極限.
這一擊竟發出一聲像金鐵交擊之聲, 如平地出響出一聲悶雷,丁煬立時暗叫不妙,因為這一擊聲音之大,必定已引起了附近”雲來派”中人的注意.本來就算被袁道師逮著,他們一家三口還有可求情的餘地,但是現在他打傷了少林寺的人,已經不是純是”雲來派”的事了.
在丁煬心念飛轉,冷不防了虛竟然乘機偷襲, ”大慈大悲手”直轟他的背門,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隱約間還聽到了虛猙獰的笑聲.
丁煬雖出身魔教,但為人正直,從不使偷襲人的招數,平生更是最痛恨別人作出偷襲此等偷雞摸狗一般的行徑.
一怒之下,不知那裡來的勁力,雖然他硬吃了這一掌,傷重間竟還可以運起了六成功力,一掌拍向了虛的面門,了虛得意不料丁煬有此一著,並未運起護身氣勁.
“啪” 丁煬的六功功力豈能小覷,了虛只感到金星四冒,二人雙雙倒下去,但一算之下還是丁煬傷勢較重,生死未卜.
丁煬倒下去的時間,還不忘轉身向妻兒的方向瞥向一眼,縱使他雙目已經看不清東西了,但他的那一眼,卻是如此的深情
江婉宛看在眼內,心中一痛,叫了一聲:” 煬…煬哥..”
正想撲向丈夫時, 袁道師立時揮出一浪劍花,攔著江婉宛道:”來吧,師妹,是你決擇的時間,你要投降還來得以及,時間拖得愈久,對你丈夫的傷勢沒有好處,而且我們的師弟也快到了,他們一到,你便絕無生機了.”
江婉宛哀求道:”師兄,難道你就不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袁道師立即道:”師妹,你別天真啦,你兩夫妻現在都被魔教與正派當作叛徒般追殺,你還認為天下間還有你們的容身之所嗎?”
江婉宛被他的話如當頭棒打,立即冷靜下來,心想:”無錯,天下間已沒有我三小口的形身之所,但是投降的話….. 煬哥醒後絕不會原諒我的…我…”
江婉宛把心一橫,道:”師兄,你會幫我照顧這孩子嗎?”
袁道師心中聞言竟生了一股寒意,道:”你現在不要說這樣的話…..”
江婉宛打斷他道:”你先回答我們”
袁道師未見過師妹如此呼喝自己,道:”這當然,我一定會把我最好的東西都傳授給這孩子的.”
江婉宛道:”師兄,多謝你,這孩子叫丁一,很好笑吧..”她低下頭看著這小丁一,兩行玉淚竟然流下來.
在袁道師眼,中他這師妹從少就非常堅強,一滴眼淚也沒見他流過,現在看到意中人梨花帶雨,竟不禁愣了起來.
但他這一愣,卻令他抱憾終生.
在袁道師發呆間, 江婉宛竟拿起手中利劍,一劍刺向自己的心坎心處.
袁道師反應已是不慢,但無奈江婉宛畢竟是以快劍成名,阻止也來不及.
袁道師抱著的江婉宛,兩行男兒淚再也忍不住,如黃氾河濫一般奪眶而出,哽咽道:”師妹,你怎麼這樣傻,什麼事也可以解決呀…..”
江婉宛:”師兄,千古艱難唯一死,現在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嗎,我的存在,只…..會為師兄你為難…倒..不如….”
袁道師怪叫道:”不…師兄從來沒有當你是負累啊!”
江婉宛臉上泛起微笑,但已是氣若遊絲道:”師…兄.多謝你,我就知今天我兩…夫妻難逃一死….請你把我….和的的丈夫葬在一起….還有…,替我…照顧一兒…”
她沒有再說下去,事實上她已不能再說下去,她的離去時,臉上還著微笑,彷彿笑得很幸福.
袁道師抱著江婉宛逐漸冰冷的屍身嚎啕大哭…大哭…..
直至”雲來派”的同門來到,也只是見到他在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下起大雨來,彷彿老天爺也為這段無結果的三角戀嘆息,流淚….
沒有人知道當晚發生了什麼事, 袁道師也沒有提起半句有關當日的話,沒有可以問得出個點滴來,連他的師父也不能……
因為自從那件事過了幾天後, 袁道師便失蹤了,很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沒有人見過他………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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