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網報導,距離蘋果2018年全球開發者大會(WWDC)不到1周,最近賈伯斯在1995年的一段採訪影片被網友挖出來,並得到一個結論,賈伯斯在23年前就預言蘋果為什麼最終走向衰敗。
賈伯斯在採訪中表示,一些科技公司在市場取得了壟斷地位,將不再重視產品的提升,行銷人員逐漸掌握公司話語權,失去創新精神後逐漸走向衰敗,就像 IBM 和微軟,賈伯斯也列舉蘋果的例子,他表示出身百事可樂的前蘋果CEO John Sculley就是這樣的行銷人員。
不過當時蘋果尚處於賈伯斯回歸後重振旗鼓的階段,自然不是賈伯斯口中的「壟斷公司」;只是不少人認為,賈伯斯23年前的描述正是蘋果今天的寫照:產品缺乏創新,追求更好看的財報,所以蘋果真的在賈伯斯「預言」的這條衰亡之路愈走愈遠嗎?
毫無疑問,賈伯斯在科技圈已被視為像「神」的人物,他開啟智慧手機的浪潮,讓人們見識什麼是貨真價實的「重新定義」,因此他的各種言論至今被奉為圭臬,這也是這段採訪時隔20多年的影片,依然能網路上走紅的原因。
賈伯斯到底創造什麼,如何改變了世界,《史蒂夫•賈伯斯傳》中曾描述過賈伯斯在30年間推出的產品如何顛覆一個又一個行業:
Apple II,採用沃茲尼亞克的電路板並把它變成第1台不再僅供業餘愛好者使用的個人電腦。
麥金塔,引發了家用電腦革命並普及了圖形化使用者介面。
《玩具總動員》和其他皮克斯大片,開創了數位影像的奇跡。
Apple Store,重新塑造了商店在品牌定義中的角色。
iPod,改變了我們消費音樂的方式。
iTunes商店,讓音樂產業重獲新生。
iPhone,把行動電話變成了音樂、照片、影音、郵件和網路設備。
App Store,生成新的內容創造產業。
iPad,推出平板計算技術,為數位報紙、雜誌、書籍和視頻提供了平台。
iCloud,使電腦不再擔任管理我們內容的中心角色,並讓我們的電子設備無縫同步。
賈伯斯被認為是矽谷創新神話的代表人物,無法否認他是一個不世出的天才。可是賈伯斯的創新不是從0到1,就連重新定義手機的iPhone,也不是第一支觸控螢幕智慧手機。
早在iPhone推出的15年前,IBM就發表世界上第1款觸控螢幕智慧手機Simon,雖然外觀上像「大哥大」式的設計,但配備一塊4.5×1.4吋的單色觸摸LCD螢幕,支援收發郵件和傳真等功能,還可以安裝協力廠商應用。
此外iPhone項目的前身,其實可追溯到一家90年代初成立的一家創業公司 General Magic,這家公司試圖研發1款類似智慧手機的移動設備。後來公司破產,其中一位員工帶著未完成的專案來到蘋果, 他就是後來的「iPod 之父」Tony Fadell,同時也是iPhone專案的負責人。
初代iPhone裡的功能沒有一個是之前沒見過的,同樣的,iPod不是第一台MP3,iPad也不是第一台平板電腦,但這不影響這些產品的偉大,也沒人質疑賈伯斯的創新能力。
賈伯斯的偉大在於,能在用戶希望得到一匹更快的馬時,可以給他們一台汽車,儘管四輪車可能早就誕生。賈伯斯的創新不是從0到1,而是在某些功能和技術尚未成熟時,看到它們的前景,對其進行優化和完善,帶來可用性更強體驗更好的產品,徹底消費者的使用習慣,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隨著賈伯斯去世,庫克掌舵蘋果以來,關於蘋果創新能力下滑的質疑就沒有停過。儘管庫克將蘋果市值從賈伯斯離開時2000億美元提升到近兆美元,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但這不能滿足人們對蘋果的期望,反而被不少人詬病成為賺錢機器失去初心,只有不斷推出革命性的產品才能繼承賈伯斯的衣缽。
美國資深科技媒體人「莫博士」Walt Mossberg曾表示,賈伯斯走後,庫克像好萊塢廠商一樣靠不斷推出續集賺錢,缺乏全新的產品。莫博士曾是賈伯斯最欣賞的媒體人,也是蘋果團隊之外第一個看到蘋果新品的媒體人。
後賈伯斯時代的蘋果創新已經死了嗎?確實,蘋果已經很多年沒有推出一款如同 iPhone般顛覆行業的產品,就連iPhone X也飽受爭議,不過說賈伯斯的DNA已經無法在蘋果身上找到也未免過於苛刻。
毫無疑問,iPhone X是近年來更新幅度最大一款iPhone,全螢幕和基於3D結構的Face ID消滅指紋辨識,徹底改變iPhone的交互模式,全螢幕和臉部識別的潮流也是由蘋果帶起來的。
跟過往一樣,無論是臉部識別還是無Home鍵的交互邏輯,都不是蘋果首創,但是iPhone X將這些技術更成熟的運用到手機上,Face ID要比三星的虹膜識別更安全且強大,全新的交互模式也不用依賴虛擬Home鍵。
而在使用者看不見的晶片領域,蘋果也已從當初依賴三星逐漸成長為一個「性能怪獸」。iPhone 5s的A7晶片帶領手機CPU進入到64位時代,到了iPhone X的A11已經將Android陣營甩在身後。A11晶片擁有目前業界最先進的10奈米的製程工藝,如無意外,今年很有可能在新iPhone看到7奈米的A12晶片。
或許iPhone X也是一匹「更快的馬」而已,然而目前為止,也沒出現比iPhone好賣的手機,雖然智慧手機市場去年萎縮,但5G尚未到來,智慧手機的紅利也沒吃完,取代智慧手機的全新產品出現的時機或許還未到。
蘋果首席設計師在一次接受採訪時,委婉地回應關於蘋果創新相關質疑:如果你想要做的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全新產品,你就得想到,它的尚未出現都是有理由的,不是因為沒人去做,而是可能有55種原因它做不出來,你需要更加專注。
確實,如果你以不破不立的革命性創新標準來看,蘋果確實是黔驢技窮了。但正如前述,這從來不是蘋果,甚至不是賈伯斯最擅長的,漸進式地改進是一直是蘋果成功的基礎。
庫克在去年接受Bloomberg採訪時就承認了蘋果這種創新方式:蘋果所做的,是一種長期的投資,是想真正改變人們生活的東西。
還記得前述提到試圖研發智慧手機的那家初創公司General Magic嗎?這家是一家神奇公司,員工後來都成了矽谷的舉足輕重的人物,比如Android之父Andy Rubin、ebay創辦人Pierre Omidyar、白宮首位女性首席技術長Megan Smith,以及 iPod之父Tony Fadell……
他們提出研發一款類似智慧手機,叫做「掌上水晶」( Pocket Crystal )的移動設備,還要把雲端技術用在這款設備上。在90年代初,這些超前的概念讓General Magic成為科技圈最受矚目的明星,還在1995年募集6億美元上市了。
不過General Magic最終推出的產品卻不被市場接受,很快就宣告破產。高昂的價格和移動互聯網還未興起是其失敗的重要原因,但General Magic這個創新的方向是沒錯的,後來也被iPhone驗證了。
General Magic的創新能力令人驚歎,不過卻輸給了「天時」。最近有人將 General Magic的故事拍成電影,矽谷未來學者Paul Saffo點出了這部電影的主題:創新者總會在清晰的方向上短暫迷失。
這樣不合時宜的創新在科技史上屢見不鮮,瑞典的一家「失敗博物館」就聚集這樣的產品,Google Glass、諾基亞的N-Gage遊戲手機、蘋果的Newton掌上型電腦、推特手機TwitterPeek……
這些產品的失敗並非因為缺乏創新,也說明了創新是一件失敗率極高的事情。而大多數人口中的創新都是被市場驗證的成功案例,那些失敗的創新只能等待時間的平反。
當然不是所有失敗的創新都是因為市場還不夠成熟,早幾年風靡一時的模組化手機,也曾被認為是未來智慧手機的發展趨勢,可最終還是雷聲大雨點小。歸根究底,模組化手機除了滿足一些「玩機發燒友」的樂趣外,對手機的體驗並沒有實質性改善,更像是單純為與別人不同的創新,沒體驗出功能上的差異化,也就如同雞肋。
在《紐約客》的一篇文章《顛覆機器——創新的信條錯在哪裡》中,就闡述為何要審慎地看待顛覆性創新,同時不能忽略漸進式創新的重要性,文中以磁碟機行業的例子說明了這個道理。
從長期來看,磁碟機行業的勝利似乎還是屬於那些善於漸進式改進的製造商,無論他們是否率先向市場推出顛覆性的新產品格式。那些能夠快速發布新產品,但不擅於打造完善的企業,往往無法堅持到最後。
而賈伯斯和蘋果都已證明,漸進式創新的小雪球,也能滾成改變行業的顛覆性創新。
在1995年那段採訪影片中,賈伯斯提到科技公司要警惕被行銷主導,從而忽視了產品;但實際上,賈伯斯就是一個行銷大師,他讓產品發表會做到極致,極簡的ck101.com、毫不謙虛的形容詞和最後的one more thing,至今還是其他廠商發表會的標配。更別提「1984」和「Think different」等經典廣告,以及世界上最成功的實體零售店Apple Store,蘋果在行銷上的成功完全不亞於產品。
其實行銷和產品也不是魚與熊掌的關係,科技公司應該擔心的不是過於重視行銷,而是沒有與這種行銷相匹配的產品,卻將「重新定義」變成陳詞濫調,將「員工必須活到100歲」這樣的狂言掛在嘴邊。
蘋果也並非缺乏創新,只是沒有了賈伯斯式的創新,賈伯斯是個孤傲的天才,因此也難以複製。正如愛范兒曾在《學得來蘋果的發布會,學不來賈伯斯的孤獨》一文所說的:賈伯斯是一個孤獨、自戀的藝術家,人們把發布會研究透了,學透了,只可惜學不來孤獨。生來孤獨的人不會去學,生來平凡的人不屑去學。
賈伯斯自己也曾說,蘋果之所以能與人們產生共鳴,是因為在創新中深藏著一種人文精神,而這種人文精神有著太多約伯斯的烙印,太容易隨著賈伯斯的離去而雨散風流。
雖然賈伯斯「蘋果最終走向衰敗」的預言,可能言過其實,但賈伯斯對科技巨頭走向衰敗的分析,確實是不少大公司的通病,而蘋果是否會也會由屠龍勇士變成惡龍,還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