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幕後 作者:長風(已完成)

 
Babcorn 2018-6-13 17:3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7 157647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3 08:04
第300章:跑了

  “凶耗,三井實業駐上海辦事處佐藤太郎昨日突發腦溢血,死於福民醫院靜安寺分院!”

  “佐藤太郎死因不明,巡捕房不予立案!”

  “強盜佐藤之死……”

  “佐藤之死,謀殺?”

  “紡織大王奚鴻偉一家失蹤,是否跟佐藤之死有關?”

  “明為收購,實則搶奪,三井實業對鴻偉公司的收購真的是所謂的中日合作共贏的典範嗎?”

  “……”

  “一個強盜,居然因為自己沒能搶到別人的東西給氣死了,這世界顛覆了我的認知……”

  日本人自從佔領上海,揮舞著手裡的刀槍,對上海的華資工商業的掠奪那是無往而不利的。

  沒有撤走的華資企業(華界),只要被日本人看上了,就沒有一個能扛得住對方的強大威嚇的。

  日本軍方和有軍方的背景的勢力在上海是大肆侵吞我國人資產,甚至連一些普通日本人也藉著強盜的威風,肆意的欺壓中國人,對普通百姓的財產大肆的搶掠。

  現在,強盜居然吃虧了。

  這可是了不得的一件事。

  第二天一早,租界內的報紙就報導出來了,日本三井實業在陰謀侵吞鴻偉公司的陰謀破產。

  甚至連部分的合同條款也曝光了。

  當然,還有三井實業為了侵吞鴻偉公司而背地裡干的那些齷齪事兒,尤其是通過海軍故意製造事故,將鴻偉公司的運輸籽棉原料的遠洋貨輪拖去台灣高隆,並且釋放了沉船來的假消息。

  造成了鴻偉公司在股市上暴跌,股價一分不值,他們再低價抄底的過程。

  這只是日本對中國民族資本工商業用非正常的商業手段進行掠奪的一個個例,但這足以驚醒那些還在做夢的人了。

  “奚鴻偉一家失蹤,下落不明……”

  如此勁爆的消息一經曝光,更是令整個上海灘從事工商業的人士為之震動。

  日本人用非正常的商業手段都沒玩過中國人,他們這是圖窮匕見了,奚鴻偉的失蹤,絕對是一個陰謀!

  佐藤死了,奚鴻偉一家不見了。

  這麼一聯繫,細思極恐呀!

  上海的工商業主們,尤其是中國人,哪一個不感到兔死狐悲,今天是奚鴻偉,明天會不會輪到他們呢?

  消息經過一天時間的發酵,整個租界乃至上海的輿論都起來了,甚至連重慶方面和英美等國的通訊社都關注並且報導了這件事。

  日本在上海的強盜行徑根本壓不住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甚至還有在華歐美的企業遭遇日軍的搶佔的消息,也隨著這股風,一股腦的曝光出來,甭管真假。

  反正這一次日本在國際社會上的名聲又臭了,在西方人來看,日本人這種不按照商業規則做事的國家,根本就是野蠻人,不配稱之為文明國家,甚至連科技落後的中國都不如。

  日本瞬間感覺到來自國際社會滿滿的惡意。

  這種惡意就會反映到他們的外交和對外貿易上,而對日本來說,他的資源匱乏,需要大量進口。

  稍微別人卡一下脖子,他就喘不過氣來。

  這對一個狂妄又自卑的民族來說,容易走極端。

  而對陸希言來說,怎麼利用這件事把利益最大化是他要考慮的,其他的他還沒考慮到,比如接下來上海的民族資本工商業的出逃,大量資金外逃上海,去香港,甚至去重慶,大西南。

  這都是他沒有想到的,客觀上,這些資金對抗戰來說起來的相當大的作用,這是後話了。

  他掀起這起輿論戰的目的,第一,就是把日本人的視線都從佐藤之死身上轉移,第二,就是搞臭日本在華的這些企業,跟國人提個醒,同時也告訴國人,對日本的侵略,順從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們只會更加變本加厲。

  現在看起來,效果很好。

  輿論有時候比槍炮還管用。

  刀槍可以殺人,但文字可以誅心!

  ……

  早上,吃過早飯後。

  “先生,謝筱初不在家中,要麼已經跑了,要麼就藏起來了。”閆磊稟告道,“沒想到這個傢伙還挺滑溜的。”

  “沒派人監視他嗎?”

  “有,不過,他住在林世群的隔壁,不太好監視,這傢伙應該是趁夜色,化妝之後,從後門溜走的。”閆磊解釋道。

  “他跑了也好,就算被日本人找到了,渾身長滿了嘴也解釋不清楚了。”陸希言冷哼一聲。

  “說的也是,如果他不跑,日本人未必會懷疑他,現在他一跑,而且佐藤死的時候他又在醫院,就算日本人認定佐藤不是他殺,只怕也不會放過他的。”閆磊笑道。

  “最好是能讓他消失。”

  “是,先生。”

  ……

  謝筱初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漢奸商人,說白了就是助紂為虐,離開了日本人給他撐腰,他什麼都不是,不過這樣的人也是最壞的,因為他坑起自己國人來,那是絲毫不顧念同胞之情。

  這種人往往比侵略者更可恨。

  “浩子,夢瑤這幾天住家裡,你好好陪陪她,知道嗎?”陸希言穿好大衣準備去上班,對從房間裡出來的孟浩交代一聲。

  “知道了。”孟浩答應一聲。

  “千萬給我記住了,不能讓夢瑤離開咱們家,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陸希言叮囑一聲。

  “你放心把,我知道分寸。”

  “梅梅,快點兒,你上課快遲到了。”

  “來了,來了……”

  今天陸希言開車相送孟繁星去學校,然後再去醫院上班,奚夢瑤暫時是不能去醫院了,所有事情的他自己親自來了。

  ……

  剛一到班,陸希言就把自己四個學生叫過來了,安排了一下一天的事情,讓成誠暫替奚夢瑤,給他當幾天臨時助理。

  然後就是馬不停蹄的巡房,下達醫囑。

  “老師,今天下午給您安排了一台手術,時間不長,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因為實在是安排不過來了,如果急診科那邊沒什麼問題的話,今天可以提前半個小時下班……”

  “嗯,我知道了,看來你跟著夢瑤這幾日,已經熟悉這個工作了,我還愁夢瑤走了,誰來給我擔任助理呢,我看就你了,怎麼樣?”陸希言道。

  “我給你當助理,那夢瑤姐呢?”

  “她家裡出了點兒事,暫時不能來醫院上班了。”陸希言道。

  “哦,是這樣,那我就想替她做著,等她回來再說。”成誠道。

  “也好。”陸希言點了點頭。

  一直忙到十一點種,陸希言才找到一個機會,坐下來,打算喝一口水,一張口,那茶杯裡的水早就涼了。

  成誠不是他的專門助理,跟奚夢瑤不同,隨時都跟在他後面,為他服務的。

  所以,從現在開始,他有些事情得自己來了。

  比如,泡茶。

  倒掉已經涼了的茶水,弄了點兒茶葉,提起熱水壺正要準備倒水,一陣敲門聲響起。

  “進來。”

  “喲,唐長官,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看你臉色不太好,哪兒不舒服?”陸希言剛把茶泡上,看到了愁眉苦臉的唐錦,驚訝的問道。

  “軍火的事情黃了,我跟陸金石吵了一架。”唐錦坐下來道,“有水嗎,我喝一口?”

  “我剛泡的……”

  唐錦端起來就喝。

  “哎喲,你想燙死我呀!”唐錦喝了一口,直接就噴了出來。

  “我說了,剛泡的,你自己沒聽見嗎?”陸希言無辜的道。

  “算了,不喝了。”唐錦氣的將杯子往桌上一放。

  “費恩失蹤了,安德烈和井上會館的人正滿世界找呢。”唐錦道,“陸金石怪我沒把費恩看好了,一個大活人就這樣不見了。”

  “費恩不是被安德烈軟禁了,怎麼會失蹤呢?”

  “說來也怪,前天下午本來酒吧開門營業了,突然掛了‘盤點’的牌子,然後一個下午都沒有營業,後來有消息說,酒吧裡的人,包括安德烈都被人迷暈過去了,費恩和他的女兒安娜都不見了,還有呂班路上費恩的家也幾乎是同時被搬空了。”唐錦道。

  “搬空?”

  “是的,一張紙片兒都沒留下,全都搬走了。”

  “這可不是一個小的工程,費恩的家裡,可是有不少機器設備的,算得上是一個小型的機械作坊了。”陸希言道。

  “誰說不是呢,不過看起來應該是早有預謀,不然不會做的這麼幹淨。”唐錦點了點頭。

  當然是早有預謀的,費恩家中的機器設備對別人來說不算什麼,可是對於缺槍少炮的新四軍來說,那都是寶貝。

  他已經聯繫了鄭懋,這批機器正好給江南的新四軍搞一個軍械修理所,不能造槍造炮,能把損壞的槍械修補一下,能用也是好的。

  他已經習慣了將利益最大化的原則。

  費恩家裡的那些機器,放在那裡也是生鏽,說不定還會落到別人手裡,還不如在自己手裡發揮最大的效用。

  但是要把這批機器運出去,可不容易,畢竟現在水路和陸路,日本人都查的很嚴,就算是要從租界出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辦法總是有的。

  走海運。

  目前來說,海運還沒有被日本人完全封鎖,至少,歐美列強的遠洋貨輪,日本人還不敢公開的攔截。

  這是目前租界商貿畸形繁榮的原因之一。

  “老唐,你懷疑是軍師他們幹的?”陸希言不等唐錦說出來,自己先挑明了。

  “在法租界,除了他們,再沒有人能做道如此周密,而且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唐錦道。

  “就算是他們做的,恐怕他們也不會承認,而且,這種機密的事情,他們明知道我跟你的關係,也不可能給我透露半個字,所以,你來問我,那只能是白搭。”陸希言笑著道。

  “陸金石說,他跟‘軍師’已經達成協議了,說軍師不會插手了,並且第一時間撤走了手下的人,所以他懷疑是日本人幹的。”

  “日本人,日本人既然跟安德烈達成協議了,幹嘛要這麼做,動機呢?”陸希言暗暗發笑。

  陸金石就這麼實誠嗎?只怕未必,他是故意的說給唐錦聽的吧。

  “軍師”跟鐵血鋤奸團的嫌疑要比日本人大多了。

  “老陸,現在能聯繫到譚四他們的人就只有你了,幫幫忙,一定問清楚了,是不是他們做的。”唐錦道。

  “唐兄,是有如何,不是又怎樣?”陸希言反問道。

  “這……哎……”唐錦起身道,“算了,就當我沒來過。”

  “唐兄,咱們何必牽扯其中,這事兒本來就吃力不討好?”陸希言道。

  “誰說不是呢,反正這事兒我不管了,不過,見到譚四,提醒他一下,小心陸金石這個人。”唐錦道,“我先走了,有事兒再找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8-7-31 17:45
第301章:餞別宴

  費恩一家已經抵達香港,在楚澤的安排下改名換姓,暫時已經沒有危險,至於下一步去哪兒。

  那就要看費恩自己的選擇了,當然他也通知了在香港的老李,不過得到的消息是老李不在香港,具體跟他們聯絡的是另外一名同志。

  之前陸希言就有一份電報過來,強調費恩人才難得,讓組織想辦法一定要將人留下來,哪怕就是動用非常手段。

  陸希言其實在上海是有打算接觸的,但後來他選擇放棄了,一來這樣風險比較大,二來,時間太緊了。

  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將費恩轉移,多待一天就增加一份危險。

  費恩一家是打算移民美國的,怎麼才能讓她們主動留下來,這可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面對陸希言這種“甩鍋”的行為,“八辦”香港辦事處也是無語了。

  這事兒張貫一處理不了,給去了重慶的老李拍電報。

  老李接到電報也是頭大。

  這事兒怎麼弄?

  本來這一次來重慶就是為了陸希言提的那個建議來的,順帶匯報一下工作,主要的就是關於“藏鋒”小組這條情報線。

  首長對於“藏鋒”小組做出的貢獻予以極大的肯定,並且還要求他對“判官”同志制定更為詳細的保護措施。

  這可倒好,想法是一個接一個,他就不知道自己太能折騰嗎?

  “……對於敵佔區潛伏同志的工作,我們需要在政策和原則上予以監督和把關,但是,由於工作的特殊性,我們的地下黨員同志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請示匯報才能開展工作,這就如同我們的前線的指戰員,事事請示匯報,還怎麼打仗?”

  “要信任我們的同志,在不違反地下工作的原則的情況下,充分給予他們自主的權力,讓他們放手大膽的去幹……”

  老李在重慶待不下去了,決定跟馬上返回香港,那邊的工作更需要他。

  ……

  “安子哥,奚伯父一家後天晚上搭乘一家法國輪船去香港,然後在香港搭乘飛機前往印度德里,然後再前往倫敦。”晚上,孟繁星道,“船票和飛機票都已經買好了。”

  “夢瑤也跟著去倫敦嗎?”

  “夢瑤留在香港,在香港蒙安公司辦事處工作。”孟繁星道。

  “嗯,這個安排好。”陸希言點了點頭,“臨別之前,咱們兩家人吃個飯吧?”

  “好,安排在哪兒?”

  “家裡吧,家裡安全。”陸希言想了想道,“讓小何多做幾個拿手菜,爸不是還藏了一罈女兒紅嘛,取來。”

  “那可是爸留著給我出嫁的時候喝的?”

  “都這個時候,還說這個,浩子這會兒應該最難過了,剛確定關係,這就要分開。”陸希言道。

  “希望小浩能明白我們這麼做的苦心。”

  “他會明白的,這就是國破家亡的滋味兒,如果我們不抗爭,隨波逐流的話,像這樣的悲劇會越來越多。”陸希言道。

  ……

  第二天傍晚,天擦黑,天空中飄起小雨,隨後,又下起了小雪。

  陸希言從醫院下班,順路去接了孟繁星,孟浩則開車去接奚鴻偉夫婦。

  從公眾視線消失了三天了,現在的奚鴻偉夫婦似乎蒼老了許多,可能是即將離開故土的傷感吧。

  都到他們這把年歲了,還要漂洋過海去另外陌生的環境生活,這水土不服的擔憂足以讓老兩口徹夜難眠。

  沒有辦法,留在上海,以日本人的狠毒,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奚伯父,伯母,快裡面請。”陸希言身為主人和晚輩,自然要親自出來迎客,還要把禮數做足了。

  “陸大夫客氣了。”

  陸希言堅持之下,讓奚鴻偉坐了主位,因為今晚不僅僅是一頓家宴,還是踐行宴。

  “親家,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夢瑤嫁到我們老孟家,我會把她當做我親生女兒一樣,這個你們二位放心好了,絕不會委屈了孩子。”

  “感謝孟兄,夢瑤這孩子我們從小太寵了,難免有些小孩子脾氣,往後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您儘管批評指正。”奚鴻偉也拉著奚夢瑤的手道。

  “夢瑤這孩子善解人意,很好。”

  “奚伯父,希言敬您一杯,歡迎您和伯母還有夢瑤來我家做客。”陸希言站起來舉杯說道。

  “希言賢侄客氣了,夢瑤跟我們說過,跟著你她學了不少東西,日後還請陸大夫多多照顧。”奚鴻偉也站了起來。

  “奚伯父,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說客氣話了,請。”

  “奚伯父,伯母,夢瑤先去香港避避風頭,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現在蒙安藥業的香港辦事處工作,如果以後想回醫院的話,再說,不想回的話,在香港發展也不錯。”孟繁星道。

  “有勞侄女了。”

  “一家人,應該的。”孟繁星道,“夢瑤,到了香港,貴叔會安排一切的,你不用擔心。”

  “謝謝繁星姐。”

  “只是你們小兩口剛定下來,就讓你們兩地分居了。”

  “浩子,夢瑤,你們兩個放心好了,這事兒最多過個一兩個月,就會被人忘了,到時候,不管是你去香港找夢瑤,還是夢瑤回上海,都沒什麼問題的。”陸希言道。

  “真的嗎,姐夫?”

  “當然,我的話什麼時候錯過?”陸希言道。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臭小子,怎麼跟你姐夫說話呢?”老孟頭斥了一句,“你姐夫和你姐為你的事那是操碎了心。”

  “知道了,爸,姐夫的好,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孟浩沖陸希言做了個鬼臉,嘿嘿一笑。

  “親家,吃菜,吃菜,小何做的菜很不錯的……”

  ……

  吃過飯後。

  “希言賢侄,能否私聊幾句?”看的出來,奚鴻偉從一踏入陸家的門,就表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奚伯父,咱們樓上書房。”

  “好。”

  “恕鴻偉冒昧,蒙安公司背後的掌舵人應該是陸大夫你對吧?”奚鴻偉張嘴就問道。

  “奚伯父為什麼這麼說呢?”

  “我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三十多年了,對看人還是有一些心得的,繁星侄女很優秀,可憑她一個女兒身,是無法在這豺狼當道的商場上生存下去的,那麼她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開始我以為她是借助了祥生老哥過去在法捕房的關係,後來我調查之後,才發現,祥生老哥雖然也做到了探長,但他是沒有這個能力給她提供這個強而有力的保護傘的。”奚鴻偉道。

  “我是分身乏術,沒有辦法,才讓梅梅拋頭露面的。”陸希言點了點頭,承認,他是孟繁星的男人,丈夫是妻子的靠山,天經地義的,有什麼好懷疑的。

  “那也要有一個能幹的女人才行。”

  “是的,新社會講究男女平等,我覺得這是時代的一種進步,女性在很多工作上可以比男性做的更加出色,就比如您的紗廠內,女工要多於男工吧?”

  “是的,不過男耕女織,這也是我們的一貫的傳統。”

  “這恰恰也說明了男女是一種平等的關係,如果沒有女人織布,製成衣裳,我們男人豈不要衣不遮體?”陸希言道,“而沒有男人有力量,可以耕地,可以伐木,壘房子,打造家具,讓女人有遮風擋雨之所,兩者其實是相輔相成,沒有誰高誰低之分。”

  “希言賢侄,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這麼聰明應該能夠明白的。”奚鴻偉微微一嘆道。

  “奚伯父是擔心有一天我會被繁星比下去嗎?”陸希言哈哈一笑。

  “不,雖然我們接受了自由和平等,可這個世界,想要達到真正的自由和平等,起碼兩百年內不會實現,這是個強權即公理的世界。”奚鴻偉道。

  “伯父這話說的有點兒意思,有時間的話,我真想跟伯父您坐下來好好聊聊。”陸希言呵呵一笑。

  他能聽出來,奚鴻偉是想告訴他一些什麼,但是卻不知道如何找到一個合適的話題。

  “上海的局勢還會進一步惡化,如果哪一天你們要到了必須要離開的時候,就來美國吧。”奚鴻偉嘆息一聲。

  “好。”陸希言微微一點頭。

  “希言賢侄,這一次多謝你了。”奚鴻偉鄭重的道。

  “您客氣了,您那三百萬法幣,我會盡快給您兌換成美元,給您匯過去的。”陸希言道。

  “有勞了。”奚鴻偉點了點頭,他們走的匆忙,還有不少資產,比如房產和地產以及古董字畫之類的都沒來得及處理。

  而這些東西,他都委託了孟繁星幫忙處理。有的變賣,有的留給女兒和女婿,還有的需要打包裝運去美國。

  他們夫婦倆其實什麼都沒帶,隻身前往美國投靠兒子了,而且,他們也沒有告訴在美國兒子。

  就怕被日本人知道她們去了美國。

  “繁星她……”

  “什麼?”

  “沒什麼,你們在上海多保重,一切小小為上。”奚鴻偉略顯惆悵的一聲。

  “放心,我們會的。”陸希言道,“明天晚上,浩子和閆磊會送你們上船,我和繁星就不去了,你們一路平安。”

  “會的。”

  ……

  送走奚鴻偉夫婦,奚夢瑤也跟著一塊兒回去了,明天她們是一起離開,這一次分開,什麼時候能想見,誰都說不清楚。

  這種生離死別親人來說,是最為痛苦的。

  沒辦法,如果有可能,誰願意背井離鄉,去一個陌生的國度生活。
Babcorn 發表於 2018-7-31 17:45
第302章:“二號”出走

  “奚伯父好像看出你的身份了,今晚他故意的找我私聊,其實是想告訴我你的身份,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陸希言躺在床上,隨手翻看一本詩集。

  《我歌頌》……

  這是一首現代詩歌,詩人那種熱烈奔放的情感,完全用直白的話語表達出來,歌頌童年,歌頌青春,歌頌愛情,還有歌頌信仰。

  那種想要打破自身禁錮,不惜以身殉道的強烈的願望。

  “安子哥,你說什麼?”孟繁星好像沒聽出陸希言說的什麼,掀開被子,坐了上來,問道。

  “我是說奚伯父可能猜到你的身份了。”

  “你怎麼知道的?”

  “聽出來的,他今晚跟我在書房談論的是居然是有男女平等的話題,你不覺的很奇怪嗎?”陸希言合上詩集說道。

  “咱們這一次能夠順利拆除轉移紗廠的設備,那是因為我們在紗廠工人中間有我們的同志,所以才會如此順利保密的進行,而轉移設備的想法是我提議的,所以,奚伯父能猜出來,也是正常的。”孟繁星道。

  “你就不怕身份暴露了?”

  “如果怕身份暴露的話,我只要什麼都不做,那豈不是更安全?”孟繁星道,“奚伯父不會出賣我,他也不是那樣的人。”

  “你也不用擔心,他也只是懷疑,也沒有明說。”陸希言道,“他是想提醒我,要多關心你。”

  “提醒你?”

  “可能是他希望能夠多幫幫你吧。”陸希言灑然一笑,一揚手中的詩集道,“這本詩集哪來的,你從來不喜歡讀詩的,還是這種現代詩?”

  “那是以前,現在我覺得這些詩歌寫的不錯,有激情,鼓舞鬥志,還能引起我內心情感的共鳴。”孟繁星伸手一把躲了過去。

  “喜歡詩歌沒問題,不過這本不是正規出版物吧?”陸希言道。

  “那些無病呻吟的文章有這個好看嗎?”

  “白露是誰?”

  “你也喜歡那首《我歌頌》嗎?”孟繁星問道。

  “還行。”陸希言打了“哈欠”,“時間不早了,困了,睡吧。”

  ……

  “滴滴,噠噠噠……”辦工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起,陸希言伸手抓了起來,沒有聲音,只傳來一陣規律的敲擊聲。

  這是摩爾斯碼,是“刺魚”緊急約見自己。

  他跟“刺魚”一般情況下,一週交換一次情報,只有在情況緊急之下,或者有重大情報,才會用這種方式緊急約見。

  中午,陸希言從醫院出來,沒有開車,而是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霞飛路上的摩西咖啡館。

  “什麼情況?”

  背對而坐,陸希言要了一杯摩卡。

  “重慶二號人物出走河內了,這是絕密。”方曄小聲的說道,“此事非同小可,判官同志,你必須馬上把情報匯報給組織。”

  “消息可靠嗎?”陸希言渾身一震,他知道“刺魚”所說的二號人物是誰,突然出走,這簡直駭人聽聞。

  “可靠。”

  “好,馬上安排,還有別的事情嗎?”

  “如果這個二號出走的是日本人的陰謀的話,那接下來只怕引起的局面的動盪會不小,判官兄,咱們的處境會更加艱難。”方曄道。

  “我知道,但不管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背叛國家和民族者,絕對沒有好下場。”陸希言道。

  “你說得對,我出來的時間不能太長,先走一步了。”方曄起身道。

  “小心一點兒。”

  “我會的。”

  ……

  從摩西咖啡館出來,陸希言又去見了胡蘊之。

  “出走河內,這個姓汪的想要幹什麼?”胡蘊之聽了,頓時吃驚不小。

  “現在還不清楚,但必須馬上提醒組織上做好應對的措施,這位的出走跟日本人現在的鼓吹的和平陰謀肯定是有關係的。”陸希言道,“前一陣子他不是接受路透社採訪是說過此類的話嗎?”

  “我馬上向上級匯報。”胡蘊之點了點頭,茲事體大,一刻都耽誤不得。

  這可真是山雨欲來呀!

  戰爭,有時候真的不安全在戰場上,經濟,政治,外交甚至文化、金融,這些都可以成為廝殺的戰場。

  陸希言越來越清醒的認識到,日本對中國,發起的是一次滅國,乃至於滅族的戰爭,不流乾淨最後一滴血是絕不會罷休的。

  這不是爭個人一時的生死和命運了,是爭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基業和未來了。

  這是要挖全體中國人的祖墳。

  返回醫院上班,陸希言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看到了閆磊。

  “閆磊,你怎麼來了?”

  “先生,我有要緊的事情匯報。”閆磊見到陸希言,趕緊掐滅了手中的菸頭,露出一絲著急的眼神。

  “什麼事兒,進來說。”陸希言打開辦公室,讓閆磊進來。

  “先生,謝筱初淺野一郎給帶走了。”閆磊一張嘴,陸希言臉色就微微一變,這顯然是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怎麼回事,不讓你們第一時間找到謝筱初,解決他嗎?”

  “人我們是找到了,可還是晚了一步,魯達親眼看到謝筱初被淺野一郎大人押上汽車離開了。”閆磊委屈道。

  “淺野一郎在哪兒抓的人?”

  “會樂裡一個長三堂子,謝筱初在那兒有個相好的,他就躲在那裡,我們剛打聽到這個消息,就讓魯達帶人去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閆磊解釋道。

  “淺野一郎怎麼知道謝筱初的行蹤?”

  “這個還不清楚。”閆磊有些尷尬道。

  “一個謝筱初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不過,也不能不防,讓四哥查一下,淺野一郎是怎麼發現這謝筱初的藏身之地的,其他的,暫時不要有任何動作。”

  “好的。”閆磊點了點頭。

  ……

  百老匯大廈,日本憲兵隊特高課,竹內雲子辦公室。

  “都招了?”竹內雲子坐在柔軟的躺椅上,懷裡抱著一個暖爐,渾身上下散發這一種慵懶的味道。

  傷病好了,活動少了,竹內雲子日漸豐腴起來。

  “這個謝筱初就是一個軟骨頭,就給他看了一會兒用刑的場面,他就嚇的尿褲子了,什麼都說了。”淺野一郎道。

  “都說什麼了?”

  “據他所說,在他上廁所方便回來,看到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進入佐藤先生的房間,用一根很粗的針筒,直接刺入輸液管道,好像對佐藤先生體內注射了什麼東西,然後佐藤先生就開始劇烈掙扎,被對方摀住了嘴,也就十幾秒的時間,佐藤先生就沒氣了。”淺野一郎道。

  “這麼說,佐藤是他殺,為何法醫沒有驗出來呢?”竹內雲子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淺野一郎。

  “既然有謝筱初的口供,那就應該重新驗屍才是,淺野君,會不會是中毒引起的呢?”竹內雲子接續問道。

  “沒有中毒的跡象,除非是這種毒素不在我們認知之中,否則法醫不可能連這一點兒都看不出來的。”淺野一郎肯定道,法醫是日本人,斷然不會在這個方面隱瞞或者包庇什麼。

  “對手為什麼要殺死佐藤,動機是什麼,你調查了嗎?”

  “這還沒有,不過佐藤先生在上海這段時間倒是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有殺人動機的人不少。”

  “那就抓人,一個一個帶回來審就是了。”

  “這恐怕不行,如果沒有證據,會被外界誤以為我們是為了報復而抓人,而且,佐藤先生猝死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結論也是突發心源性猝死,現在忽然改口,只怕沒有人會相信。”淺野一郎道。

  “不是有謝筱初的證詞嗎,證據難道不好找嗎?”

  “我們的確找到了那條被扎過針眼的輸液管,可是,這並不能作為直接證據。”淺野一郎道,“如果能找到輸液管內或者佐藤先生體內的殘留毒素,這才能算是證據,可現在還在第二次屍檢和化驗。”

  “報告!”

  “進來!”

  “雲子小姐,淺野長官,佐藤君的第二次屍檢和輸液管殘留液體化驗結果出來了。”酒井次郎推門進來,鞠躬道。

  “講。”

  “哈伊!”酒井次郎打開文件夾,大聲道,“第二次屍檢報告得出結論與第一次屍檢一樣,佐藤二江死因確定為心源性猝死,沒有疑問,另外,化驗結果表明,輸液管中殘留的液體並無毒素存在,頓宮健次。”

  “頓宮院長親自參與屍檢了?”淺野一郎驚訝道。

  “是的,頓宮院長十分重視,親自參與了第二次屍檢,並且在屍檢報告上籤字。”酒井次郎道。

  “這麼說,是那個謝筱初在撒謊了,或者說他為了迎合你的故意的編造了這麼一個故事?”竹內雲子冷哼一聲。

  “雲子小姐,淺野覺得,他不像是在撒謊,因為他當時就在醫院,如果沒有看到有人謀殺佐藤先生,他為何悄悄的逃離現場,連家也不敢住呢?”淺野一郎分析道。

  “你是說他在躲避殺手滅口?”

  “這不是沒有可能,雲子小姐。”淺野一郎鄭重的道。

  “淺野君,你不妨換一個思路,如果是這個謝筱初殺了佐藤,他會不會第一時間逃跑呢?”

  “他,那麼膽小懦弱,敢殺我大日本帝國僑民?”淺野一郎愣住了。

  “如果佐藤先生手裡有這個謝筱初的把柄,在那種情況下,反正佐藤活下來的幾率極地,那還不如索性殺了他?”

  “可他是怎麼殺死佐藤先生的呢?”

  “我這只是一個假設,真相還需要你去調查,淺野君,如果佐藤先生死於意外,那跟謝筱初沒關係的話,他為什麼要躲起來,這說明他心虛和恐懼。”竹內雲子分析道。

  “我明白了,雲子小姐。”淺野一郎重重的一點頭,轉身告辭離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7-31 17:45
第303章: 唐兄,丁默村是誰?

  人生最痛苦莫過於生離死別。

  如果樂觀的一點兒的,也可以說,今日的離別是為了將來的重逢。

  問題是,很多離別就不再有重逢了。

  對於一對處在熱戀中的男女來說,這樣的離別,尤其痛徹心扉,原本在一起的時間就不長。

  這一分開,可能幾個月,甚至幾年都見不著。

  而對奚夢瑤來說,到了香港之後,她又要跟自己的父母分開,如果她跟著一起去美國的話,那這輩子,她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鑑於國內時局,戰爭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這也是對兩個人感情的考驗。

  嘟嘟……

  輪船上汽笛響了,這是要開船了。

  閆磊和孟浩站在岸邊,望著漸漸駛離碼頭的輪船,孟浩拚命的朝輪船上那個漸漸看不清楚的瘦弱人影揮手。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

  “瑤瑤,回去吧。”奚夫人輕輕的在背後抱住了奚夢瑤的肩膀,嘆了一聲道。

  “媽……”奚夢瑤一轉身,抱住母親失聲痛哭起來。

  為了一家人的安全,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離開生養多年的祖國,遠涉重洋,去一個陌生的國度生活。

  這真是一種殘忍。

  ……

  “浩子,走吧,夢瑤到了香港,會有人妥善照顧的。”閆磊伸手拍了一下孟浩的肩膀說道。

  “閆磊,你是我姐的手下,為什麼對我姐夫言聽計從?”孟浩忽然轉過身來問道。

  “浩子,你想說什麼?”閆磊有些驚訝,孟浩怎麼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

  “你跟我姐是一樣的,對嗎?”

  閆磊沒有鬧明白,不過,他沒有別的反應,只能微微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孟浩點了點頭,“回去吧。”

  ……

  陸公館,陸希言和孟繁星都在沒有上樓,還有老孟頭,在客廳裡等著,等孟浩和閆磊回來。

  終於聽到外面傳來汽車馬達的聲音,兩個人回來了。

  “怎麼樣,都上船了嗎?”

  “是的,先生,我們親眼看著奚老先生一家上船,並且駛離碼頭。”閆磊回答道。

  “辛苦了,閆磊,去休息吧。”陸希言一揮手,吩咐一聲。

  “是,先生,太太,晚安。”閆磊道了一聲,自己先回房了。

  孟浩情緒也有些低落,孟繁星打算上前開解兩句,但被陸希言輕輕的伸手攔了下來,這個時候,還是讓他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一下比較好。

  老孟頭嘆息一聲,搖了搖頭,也拄這枴杖回房了。

  “梅梅,我們也上樓休息吧。”陸希言拉著孟繁星上了樓,進了房,關上了門。

  ……

  “好了,梅梅,事情也沒有那麼嚴重,不過是我們還是要儘可能的規避風險,還有兩個月就是春節了吧。”陸希言道,“要不然,今年我們可以不在上海過年,去香港。”

  “你說什麼,去香港過年?”孟繁星眼珠子瞬間瞪的老大。

  “怎麼,不可以嗎?”陸希言反問道,“咱們蒙安藥業在香港有分部,趁過春節的機會去考察一下,這似乎理由很充分。”

  “這倒是,自從在香港設立辦事處和開設安平大藥房以來,我還沒有再去過呢,這有半年時間了,也該去看看了。”孟繁星眼睛一亮。

  “不行,我得把這個決定告訴小浩去!”

  “你拿件外套披上再下去……”陸希言微微搖頭,這女人剛才還是一副傷感的模樣,一轉眼就變了。

  ……

  香港,九龍“悅來”茶葉行。

  “老李,這是白鴿發來的緊急電文,有關國民黨二號人物的絕密情報。”張貫一直接把剛從重慶返回的老李從床上叫醒過來。

  “什麼情報?”

  “……”老李躺在床上一掃電文的內容,馬上一骨碌爬起來,“馬上讓電台開機,原文照發重慶八辦,快!”

  “好。”

  “這消息一旦公佈,不亞於一場巨大的災難,老蔣手下的軍統和中統都是干什麼吃的,這麼重要的情況居然事先沒有一點兒掌握?”老李憤怒的罵道。

  “也許人家心知肚明,唱的雙簧呢?”

  “哎,這個汪兆銘怎麼會做出如此糊塗的事情,真是可恥,可恥呀!”

  “也許事情還有轉機,畢竟汪只是到了河內,還沒有公開投敵。”張貫一道。

  “只怕日本人的特使現在早就到了河內了。”

  ……

  “飯桶,廢物……”重慶軍統辦事處,戴雨農把自己手下的所謂精兵強將召集到跟前,一通怒罵。

  在自己眼鼻子底下,居然毫無察覺的讓人就這麼輕易的跑了。

  “戴老闆,事已至此,只有先嚴密封鎖消息,看校長的意思,如汪真的不願回頭,只怕是要動用秘裁手段了!”毛齊五道。

  “齊五,你挑選一批精幹人選,組建一個行動小組,先做一個預案,等待我的命令。”

  “是。”毛齊五領命而去。

  ……

  重慶方面內部是風起雲湧,氣氛是空前緊張起來,汪作為國民黨內二號人物,他如果被“誘降”的話,那將會有一大批原本就覺得“抗戰必亡國”論調的人紛紛跟隨的,形成崩塌效應。

  而日軍此時已經佔領大半個中國,氣焰囂張之際,“汪”此時來這麼一出,這會給正在前方浴血抗戰的民心和士氣造成多大的傷害。

  12月23日,就在汪出走河內的第三天,日本首相近衛文磨就發表第三次近衛聲明。

  提出在所謂“善鄰友好”、“共同防共”以及“經濟提攜”的和平三原則,並且還提出了三點要求。

  第一,中國放棄抗日,與“滿洲國”建立外交關係;第二,日軍要在中國境內駐軍,而且是指定區域;第三,中日提攜合作,在經濟利益和資源開發上,中國要向日本提供方便。

  這個所謂的打著“和平”幌子的聲明,完全是要兵不血刃的肢解中國,侵吞中國的資源和奴役中國人民。

  這根本就不是“和平”條約,這是一份屈辱的投降書。

  這份聲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發出來,用意非常明顯了,就是誘使“汪”出逃投日,建立傀儡政權。

  近衛聲明第一天發出,第二天上海的日文報紙上就刊登了全部內容。

  看到這份聲明,陸希言內心是無比憤怒的,如果真的有人響應了這份聲明,那他就是可恥的叛國者。

  紙是包不住火的,很快,有關重慶二號,行政院院長,國民黨副總裁汪兆銘出走河內的消息不脛而走。

  雖然報紙上還沒有確切的報導,可但凡有一點兒消息渠道的,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而且日本方面似乎並不禁止這個消息散播!

  很明面,他們就是想造成一個既定的事實,尤其是還要將“汪”包裝成一個響應“近衛聲明”而跟重慶的蔣政府決裂,為中日和平奔走的“勇士”。

  雖然,“汪”自己此時還羞羞答答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的,但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早已是紅杏出牆了。

  24號,這個週末陸希言加班。

  “喂,唐兄,你怎麼知道我在辦公室?”

  “我跟你的學生打聽過了,這個星期六你加班,晚上有空,你嫂子說,好長時間沒見到你跟繁星妹子了,晚上上家裡來吃個飯?”唐錦打來電話。

  “晚上呀,應該有空。”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讓麻小五去接你?”

  “不用麻煩人家麻小五了,我們自己過去就行了。”陸希言道。

  “那怎麼行呢,這外面亂糟糟的,得有個人保護你才行。”唐錦道。

  “那好吧,讓小五去我家接繁星,我自己開車過去,晚上我們自己回去就是了。”陸希言道。

  “好,就這麼說定了。”唐錦說完掛了電話。

  ……

  唐錦忽然叫自己吃飯,應該有事兒,否則,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把自己叫家裡去,家裡說話談事兒跟隱秘也更親密一些。

  到底什麼事兒,陸希言也一時摸不著頭腦,反正見到唐錦,他自然會對自己說了。

  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何小芬接的,說孟繁星不在,出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也不清楚。

  不管了,把唐錦請吃飯的是事情說了一下,要是孟繁星趕不回來就算了,自己一個人去得了。

  就是到時候解釋起來有點兒麻煩。

  麻小五還是接到了孟繁星,只是稍微晚了一點兒,好在沒有耽誤晚飯開席。

  “老陸,我們兩家人有多久沒有聚在一起吃飯了?”唐錦舉起酒杯,興致很高的說道。

  “有三四個月了吧,時間也不長。”陸希言呵呵一笑,“我搬新家的時候,唐兄和嫂夫人不是一起去過嘛。”

  “老陸,你說你是不是家裡有了美嬌娘,晚上就不捨的出來拉?”

  “哪有,唐兄,你哪一次晚上叫我出來,我拒絕過?”陸希言忙嘿嘿一笑,掩飾過去道。

  “來,咱們兄弟走一個!”

  “老陸,這時局,愚兄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哎……”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唐錦開始牢騷起來了。

  “唐兄,你我都只是普通人,政治上的事情我們不懂,也不想去懂,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對,老陸你說得對,咱們過自己的,管那麼多做什麼?”

  “來,喝酒。”

  “喝……”

  吃完了飯,兩個女人進了廚房,陸希言則跟唐錦勾肩搭背的進了書房,兩人關上門,找椅子坐下來,各自嘆了一口氣。

  很明顯,唐錦的夫人柳心瑩也不知道他的還有另外的身份,在家裡,他也時不時的需要演戲。

  “丁默村秘密潛入上海了。”唐錦深呼吸了一口氣道,“以他的資歷,一旦賣身投靠日本人,只怕破壞力要比林世群大了百倍。”

  “唐兄,丁默村是誰?”
Babcorn 發表於 2018-7-31 17:46
第304章:唐錦的訴苦

  丁默村。

  原復興社特務處第三處少將處長,“CC”系的得力幹將,中統內部的無論地位還有威望都在林世群之上。

  不過,陸希言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一個原本已經被邊緣化的人物,突然在這個時候,沉渣泛起,就好像大妖魔出世,什麼牛鬼蛇神都從地下湧現出來一樣。

  這就讓上海的局面變得更加凶險莫測起來,唐錦有以一種應付不過來,心力交瘁的感覺。

  今天晚上叫他吃飯,一方面是將“丁默村”的消息透露給他,還有一方面有點兒向他訴苦的意思。

  這麼沉重的壓力,總想找一個人分擔一下。

  曹斌,很親近,一個很能幹的下屬,可上司跟下屬親近可以,但需要保持一個度,否則就不好領導。

  齊桓,論親密程度可能還不如曹斌,而且齊桓在法捕房算是他的助手,有些時候,他是不願意手下人見到自己家中的日常的。

  陸希言!

  呵呵,似乎是一個很好的對象,關係足夠親近,而且又沒有什麼野心,對他也沒有那種下屬對上司的敬畏。

  對他無所求。

  兩個人倒像是一種平等的朋友關係,而不是上下級。

  這就成了很好的傾訴的對象。

  可能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通過他,把“丁默村”秘密來上海的消息透露給“軍師”。

  那他自然需要找一個恰當的藉口和機會說了。

  唐錦想要跟“軍師”修補關係,之前陸金石的事情,鬧的很不愉快,陸金石一些做法讓他很反感。

  要不是大家同坐一條船,他早就翻臉了。

  唐錦說了不少有關丁默村的事情,這個丁默村當年在上海,跟林世群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後來因為一起刺殺案,林世群進去了,他卻安然無恙。

  兩人的關係從此出現了裂痕。

  那次事件之後,林世群靠著老婆出賣色相才從活下一條命,而丁默村卻一路高昇,獲得“CC”系的賞識,雖然現在還是失寵了。

  但人家是軍銜是少將了,可林世群呢,還是個尉官。

  這兩人的差距有多大,當年丁默村逍遙在外,連給林世群一句求情的話都沒說,雖然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可是情理上,兩個人一起幹的事兒,一個平步青雲,一個差一點兒吃槍子兒。

  這心理落差,換誰都不可能一點兒都沒有。

  林世群居然能把這件事給忍下,把丁默村請到上海來,此人心性隱忍可見一般,而且所圖必然是不小的。

  這丁、林二人,一個熟悉高層,一個熟悉基層,而且都是在特務工作上工作過十年以上的老特工。

  這兩人湊到一起,難怪唐錦心生無比的擔憂了。

  一個林世群,雖然給潛伏在上海的軍統和中統地下組織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可還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至少,林世群現在也不過給了一個滬西警署偵緝隊長的身份。

  這個身份,說白了就是披著官衣兒的流.氓頭子,看他手下匯聚的吳四寶、凌世昌之流就知道了。

  這是如同狗肉上不了席面兒,林世群再蹦跶,也只能在滬西的一畝三分地兒上上躥下跳。

  但是丁默村就不一樣了,他要是叛變投敵的話,日本人正愁找不到有份量的人來以華制華呢。

  不但會重視,而且還可能重用。

  這兩人要是聯合起來,成立一個特務機構的話,那殺傷力可就大了。

  “戴老闆知道嗎?”

  “當然,我得到情報,第一時間就匯報了,不過,還沒指示。”唐錦嘆息一聲,“汪院長出走,這麼大的事兒,戴老闆現在也是焦頭爛額。”

  “這也不能怪戴老闆吧。”陸希言道,“軍統也沒有職責監視國民黨副總裁吧,那不亂套了,即便又人要為此事負責,那也應該是中統。”

  “誰說不是呢,可是上面不會怎麼想,總要有人為此事擔一些責任嗎。”唐錦道。

  責任層層分擔下去了,那就是法不責眾了。

  “唐兄,別太糾結了,我們這些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事兒,咱們也操心不過來。”

  “老陸你說的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咱們何苦來哉?”唐錦苦笑一聲。

  “這個,唐兄,我看時候不早了,我和梅梅也該回去了,免得家裡人擔心。”陸希言看了一眼手錶,起身告辭道。

  “好,那我就不留你了,對了,奚鴻偉一家是你送走的吧?”唐錦也站了起來,準備相送。

  陸希言點了點頭:“是的。”

  “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別人也沒這個膽子做這件事。”

  “奚鴻偉是孟浩的岳父,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所以,他們求到了我,我能推辭嗎?”陸希言解釋道。

  “是他們找得你?”

  “是的,他們不找上門,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那麼的嚴重,居然偷偷的把紗廠的設備拆了運走,留下一個空殼給日本人,那個佐藤直接就氣的腦溢血身亡了,真是膽子太大了,我都不清楚他是怎麼做到的。”陸希言道,他暗暗心驚,這最後一問怕才是他今晚想要問的最重要的問題吧。

  雖然有這個想法,但陸希言回答的非常坦然。

  人是他安排送走的,憑藉他現在在法租界的身份和地位,還有他平時結交的關係網,辦這點兒事兒,還是能做到的。

  何況他還能隨時找人幫忙,不管是法捕房也好,還是“鐵血鋤奸團”,只要他開口,只怕沒有人會拒絕他的“人情”。

  但是,其他的事情他就斷然不會承認了,推到奚鴻偉身上就好了,反正人都已經去香港了。

  想求證的還的追過去,而且未必能追的上。

  “奚先生這一手的確玩的漂亮,想想那個被氣死的三井實業的代表佐藤,我這心裡就覺得痛快。”唐錦認真的一笑道。

  “安子哥,我跟心瑩姐姐說了,請她方便的時候來家裡做客,正好唐瑩也可以跟筱慧做個朋友。”孟繁星與唐錦夫人柳心瑩手挽著手從房間裡出來。

  兩個人女人感情似乎要比兩個大男人的存粹多了。

  “嫂夫人來,我們閤家歡迎!”

  “這麼說,你們是不歡迎我去嘍?”唐錦佯裝一聲道。

  “哪能呢,唐兄也不是外人。”陸希言哈哈一笑,“兩位,留步,不送。”

  “路上開慢一點兒。”

  ……

  “剛才在書房,唐錦問我,奚鴻偉一家是不是我安排送走的。”上車之後,陸希言發動汽車,駛向回家的路,對坐在身邊的孟繁星道。

  “你怎麼說的?”孟繁星有些驚訝。

  “我實話實說,承認了。”陸希言道,“就算我不承認,他也會懷疑的,還不如索性承認了。”

  孟繁星點了點頭,以陸希言跟唐錦現在的關係,他如果撒謊,是不合適的,而且這更會引起唐錦對他的不信任。

  “但是,坑佐藤的事情,我全部推到了奚伯父身上,反正現在奚伯父人不在上海了,他想求證也難。”陸希言道。

  “嗯,他懷疑你跟鐵血鋤奸團的關係了?”

  “我本來跟鐵血鋤奸團關係就很密切,而且,保持這個密切關係也是他授意的,所以,這一點他沒有懷疑的理由。”陸希言解釋道,“不過,他今天跟我提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

  “丁默村。”

  “丁默村,安子哥,你確定他說的就是丁默村嗎?”孟繁星驚訝道。

  “怎麼,梅梅,你聽說過這個人?”

  “這個人早年加入過組織,後來退出加入國民黨,是國民黨‘CC’一系中的骨幹分子,不過,抗戰爆發後,他就因為貪污被閒置了,怎麼唐錦會突然提到這個人?”

  “他來上海了,跟林世群攪在一起。”陸希言回答道。

  “什麼,他來上海,還跟林世群這個叛徒在一起,他這是被林世群拉下水了,準備賣國投敵?”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看唐錦的意思,這個人如果真的投敵的話,會有很大的麻煩。”陸希言道。

  “國民黨中怎麼儘是一些這種奴顏婢膝,數典忘祖的民族敗類!”孟繁星氣憤的罵了一聲。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生氣也沒有用。”陸希言安撫一聲道。

  丁默村,是該研究一下這個人了。

  ……

  百老匯大廈,淺野一郎一臉沮喪的站在竹內雲子面前。

  “這麼,淺野君為何如此沮喪?”

  “我給那謝筱初用遍了刑罰,他還是那些話,就是不肯招認他謀害佐藤先生的事實。”淺野一郎道。

  “你怎麼就認定是謝筱初殺了佐藤呢?”

  “我是根據您的提醒之後分析得出的結論,佐藤先生死的時候,他就在醫院,而他卻沒有報告,而是偷偷的溜走了,這一點我已經找到好幾個目擊證人,所以,佐藤先生的死就算不是他親自動手,也跟他有關係,佐藤先生從發病到死亡這有一個過程,理論上,如果搶救及時的話,斷然不會造成這樣的嚴重後果,而謝筱初故意逃走,明顯有故意和逃避的罪責!”淺野一郎解釋道。

  “所以你得到的結論是,佐藤之死,謝筱初要付一定的責任,甚至可能就是他故意看著佐藤死亡之後,才偷偷的離開的醫院。”竹內雲子明白淺野的想法了。

  “雲子小姐明鑑。”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可他為什麼就是不承認呢,還能在那麼重的酷刑之下?”竹內雲子問道。

  “他說,他逃跑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怕佐藤先生的死連累到他,是因為他收到了一份‘死亡通知單’。”淺野一郎道。

  “死亡通知單!”竹內雲子一驚。

  “是的,一張信箋上畫了一座橋,一條河,還有一扇門,下面還有一行字:謝筱初,地獄之門已為你打開。”淺野一郎解釋道。

  “東西呢?”

  “我已經派人去謝家取回來了,請雲子小姐過目。”淺野一郎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了上去。

  “淺野君,你辛苦一趟,去一趟公共租界警務處檔案室,把陸連魁遇刺一案的卷宗給我取過來。”竹內雲子一看那“死亡通知單”,馬上嚴肅的下令道。

  “現在?”

  “對,就現在,那憲兵司令部的派司,去找田島幫辦處長。”竹內雲子命令道。

  “哈伊!”
Babcorn 發表於 2018-7-31 17:46
第305章:兩份死亡通知單

  兩個小時後,有關陸連魁遇刺一案的卷宗被淺野一郎取到,並且帶到了竹內雲子的面前。

  “淺野君,幫我找找看,我記得陸連魁在被殺之前,也接到了一封威脅信,馬上找出來!”竹內雲子吩咐一聲。

  “威脅信……”淺野一郎半信半疑。

  竹內雲子把酒井次郎也叫了進來,三個人一起翻找起來,這樣效率更快一些。

  三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過去了,卷宗就那麼多,三個人一起找,找起來很快的,但是,就是沒有找到竹內雲子所說的“威脅信”。

  “雲子小姐,會不會你記錯了?”淺野一郎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威脅信?”

  “不,我親眼所見,是陸連魁的小老婆交給巡捕房的,這麼重要我的物證,怎麼可能丟掉,除非是檔案保管不力。”竹內雲子道。

  “那怎麼會沒有呢,我們都翻遍了。”淺野一郎拿起一摞卷宗手中一晃,忽然一個信封從裡面灑了出來。

  “淺野君!”

  “咦,這個我怎麼剛才沒有發現?”淺野一郎愣住了,自己剛才也太粗心了,這麼大的一個信封都沒有看到。

  酒井次郎走過去,從地上撿起信封,遞給了竹內雲子。

  信封是開口的,竹內雲子手指輕輕的一探,就從裡面抽出一張信箋出來,材質跟謝筱初收到的“死亡通知單”一模一樣。

  打開信箋,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圖畫,一條河上橫跨一座橋,橋的那頭是一座門,門洞一半兒是虛掩的。

  雖然不是一個模子,但筆法是一樣的,看上去是同一個人所畫。

  下面也有一行字:陸連魁,地獄之門已為你打開。

  “淺野君,酒井君,你們看,這兩幅畫和字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竹內雲子把兩張“死亡通知單”擺放在一起,讓淺野一郎和酒井次郎近前觀看。

  兩個腦袋湊過去,四隻小眼睛,不,應該是三隻,足足看了有三十秒,抬起頭來,一齊認定,這就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雲子小姐,我馬上去追查這兩份死亡通知單的來源!”淺野一郎一激動,馬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查什麼,你能想到的,我們的對手想不到嗎?”竹內雲子道,“這信封和信箋都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東西,任何一家商店都能買到,你就算把整個上海灘都翻一遍,都找不到任何線索。”

  淺野一郎愣住了。

  “陸連魁收到第一份死亡通知單,第二天就被刺殺身亡,而謝筱初也收到了,他在第一時間躲起來了,這是他倖免一難的原因,淺野君,你知道怎麼做了嗎?”

  “雲子小姐的意思是用謝筱初把這幕後殺手引出來?”淺野一郎眼睛一亮道。

  “聰明,佐藤死了,就是個意外,消息已經公佈出去了,如果再說他是被人謀殺,那就是打我們自己的臉了。”竹內雲子道,“把謝筱初放了,說不定能吊出幕後大的大魚。”

  “雲子小姐,陸連魁不是被軍統給暗殺的嗎,這已經有結論了。”酒井次郎疑惑的問了一句。

  “案件調查報告上是這麼寫的,可凶手抓到了嗎?”竹內雲子白了酒井一樣道,“我們不能公開調查,需要暗中進行。”

  “雲子小姐,我有一個想法?”

  “說。”

  “是不是可以……”

  “嗯,這倒是一個辦法,你去辦吧。”竹內雲子點了點頭,肯定了淺野一郎的建議。

  ……

  日本首相近衛文磨的第三次對華聲明見報之後,很快有關“汪”出走河內的消息就見諸報端了。

  國統區內自然對這一類的消息進行封鎖,甚至還官方進行闢謠,說“汪”身體不好,在昆明靜養云云。

  但是上海的報紙已經是言之鑿鑿了。

  當然,在租界,重慶方面還是做了相當大的努力,軍統上海區對租界內的許多報紙都發出警告,不允許他們刊登有關“汪”出走的消息。

  但是,這種警告對租界的報紙並無太大的約束力,而且,這麼做甚至還起到了反作用,越想隱瞞,越隱瞞不住。

  25號,週五,又到了胡蘊之與陸希言見面的日子。

  只要沒有特殊情況,下班後,陸希言都會開車去見胡蘊之一面,理由也很簡單,給老孟頭取滋補的膏方。

  老孟頭的哮喘,西藥治標,中藥治本。

  不找個理由,他如此規律的出現在回春堂藥店,肯定是會被人起疑的。

  至於胡蘊之找什麼理由,那是他的事情,多少年的老地下了,他有的是辦法。

  “陸先生來了,在裡面。”

  一進門,藥店的小夥計就認出來陸希言,將他迎入後堂,三步兩步,就來到一間相對隱秘的房間。

  回春堂本來就是胡蘊之的一個秘密的安全點,這個藥店沒有別的任務,也不會跟其他任何人發生橫向關係。

  它就是一個藥店。

  “老胡,怎麼樣,上面怎麼說?”陸希言看到胡蘊之,坐下來就問到。

  “老李同志去了一趟重慶,前些日子不在香港,現在他已經回來了,你的計畫,上級原則上不反對,但是不要蠻幹,現在敵我鬥爭的局勢非常複雜,我們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胡蘊之道。

  “這幾日我也考慮了一下,我打算把這批籽棉原料賣給租界內的華人紗廠一部分,一來,可以回收部分款項,增加我手裡的流動資金,現在他們很多紗廠都缺原料,大家都是中國人,拉他們一把,解決燃眉之急,第二,一口吃不了一個胖子,先辦一個規模小一點兒的藥用無菌棉工廠,我準備跟廣慈醫院的萬爾典神父談一談,與廣慈醫院開戰合作,這樣生產出來的藥用無菌棉先供應廣慈醫院,還有法國總商會的索爾先生,我們可以合資辦一個工廠。”

  “這個方法好,有法國人在前面扛著,你的壓力也會小很多,這藥用無菌棉只要生產出來,以現在的市場情況,那是絕對不愁銷路。”胡蘊之道,“這比你之前的那個計畫要穩妥成熟多了。”

  “那當然了。”陸希言嘿嘿一笑,頗有些得意,“費恩一家什麼情況?”

  “老李來電說,已經安排人接觸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有效果,但是你提的那個設想不錯,上級覺得可以試一試,不過,不是由咱們‘藏鋒’小組執行。”胡蘊之道。

  “我理解,我們畢竟人少力量薄,再說,我也沒那個精力。”陸希言呵呵一笑,他提出這個建議,就沒有想過自己要大包大攬,這事兒絕不是一兩個人,或者一兩個小組能夠做到的。

  需要一個龐大的系統組織予以配合才行,就好比“鴻偉紗廠”的這次設備轉移,沒有組織的強大力量,光靠‘藏鋒’小組,“螞蟻搬家”計畫只能是空中樓閣,根本實現不了。

  “鄭懋讓我問,從費恩那邊搞到的那批機床設備什麼時候能夠起運,新四軍軍部那邊特別重視。”

  “現在查的比較嚴,這批設備可能要等一段時間,如果有安全渠道的話,倒是現在既可以起運。”陸希言想了一下道。

  “嗯,我知道了,還有軍火。”

  “軍火跟設備分開運,不能在一起,一旦被查到,那我們的損失就大了。”陸希言建議道。

  “知道,先等等,讓這風頭過去再說吧。”胡蘊之也很無奈,上海這邊環境太惡劣了,日本人對上海周邊的陸路,水路都封鎖了,想要把軍火和設備運出去,真是需要冒極大的風險。

  “咳咳……”

  “怎麼了,老胡?”看到胡蘊之捂著嘴,低頭咳嗽,陸希言關心的問道。

  “沒事,有點兒傷風了,感冒,過幾天就好了。”胡蘊之臉上泛起一絲病態的紅暈,沖陸希言搖了搖手道。

  “你注意點兒身體,別硬撐,不行的話,讓梅大夫給你開點兒中藥,回去熬一下,吃吃?”陸希言道。

  “我的身體,我清楚,你快走吧。”

  “對了,丁默村這個人你知道吧?”陸希言站起來正要離開,忽然想起來,又轉過身來問了一聲道。

  “丁默村,你怎麼知道這個人?”

  “我怎麼就不能知道這個人?”陸希言奇怪的道,“他已經秘密潛入上海了,住進了大西路67號,林世群家中。”

  “什麼,他在上海?”胡蘊之大吃一驚。

  “組織上還不知道嗎,他可是從香港那邊偷偷過來的。”陸希言道。

  “這個情況組織上的確不清楚,你是怎麼知道的?”

  “唐錦告訴我的,至於他的情報來源,他沒跟我說,不過,我讓我手下的滬西情報小組一直盯著林世群,發現最近的確有不少人進出大西路67號,其中還有一個叫汪曼雲的,去的次數最多!”

  “這個汪曼雲跟汪兆銘不會是有親戚關係吧?”陸希言又加了一句。

  “別胡說,這個汪曼雲跟汪兆銘沒關係,他們只是湊巧一個姓而已,不過這個汪曼雲跟林世群過去關係很不一般,而且跟丁默村也一樣,這三個人要是湊到一起,還真是沒什麼好事兒。”胡蘊之道,“我得把這個情況匯報給上級。”

  “那行,你買點兒藥吃一下,實在不行,去我那兒看看,我先走了。”陸希言出來,提上夥計早就給他準備好的膏方離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7-31 17:46
第306章:“拐賣”事件

  “爸,下星期的膏方給您取回來了。”

  “我的哮喘好多了,別花那些冤枉錢。”老孟頭拄著枴杖從房間裡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埋怨道。

  “不行,這膏方既然您吃了效果很好,那咱們就不能停,再說,這是中藥,沒多少錢的。”陸希言解釋道。

  “小安子,你有心了。”老孟頭感慨不已。

  “先生,您回來了。”何小芬從廚房跑出來,伸手接過了陸希言口中的膏方。

  “梅梅呢?”

  “閆先生去接太太了,馬上就回來。”

  “哦,我先上去了,吃飯的時候叫我一聲。”陸希言換了拖鞋,上了二樓,有些事情還需要再仔細的思考一下。

  ……

  “小何,去門口看看,梅梅回來沒有?”

  “好的,孟老。”

  “怎麼回事兒,都快八點了,怎麼人還沒回來?”老孟頭也有些緊張了,不管是姐姐,弟弟也沒回來。

  陸希言坐在書房思考如何成立醫用脫脂無菌棉工廠的事情,一邊思考,一邊將自己想到的寫下來,絲毫不覺得時間過的飛快。

  等到他感覺到腹中飢餓的時候,忽然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小時了。

  怎麼回事兒,小何怎麼沒叫自己吃飯,難道梅梅還沒有回來?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陸希言走出書房,從樓上看下來,看到老孟頭枯坐在樓下客廳沙發上等待。

  囡囡在畫畫兒,小何一邊擦拭家裡的家具,一邊不時的抬頭朝虛掩的大門看上兩眼。

  陸希言眉頭一皺。

  正要下樓,忽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從書房傳了過來。

  陸希言反身走了回去,伸手拿起的電話聽筒。

  “喂,我是……”

  “什麼,在霞飛路巡捕房,好,我馬上過去。”陸希言放下電話,就衝下了樓梯,“爸,小何,梅梅和小浩在巡捕房,我去把他們接回來。”

  “小安子,怎麼回事兒?”老孟頭一聽,急的站起來。

  “沒事兒,您放心好了,您要是餓了,先吃飯,不用等我們回來了。”陸希言穿上大衣,圍上了圍巾,一開門就直接出門了。

  ……

  霞飛路巡捕房。

  “怎麼回事,梅梅,受傷沒有,讓我看看……”陸希言駕駛汽車,一路是風馳電掣的趕到。

  衝進了,巡捕房,看到被一群巡捕圍著的孟繁星,就擠了進去。

  “你誰呀……”

  “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我們法捕房的高級顧問,陸博士。”那個剛要罵人的巡捕嚇的趕緊閉上了嘴巴。

  “我沒事兒,就是教訓了幾個流.氓。”孟繁星微微一笑。

  “沒想到孟小姐居然是陸顧問的太太,鄙人姓任,任文禎。”一名看上去像是領頭的人過來自我介紹道。

  “原來是任探長。”陸希言一聽他自報家門,就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的,刑事處強盜科的探長。

  算是法租界有這麼一號人物。

  “陸顧問還記得鄙人,真是榮幸。”任文禎滿臉堆笑道。

  “任探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能跟我解釋一下嗎?”陸希言問道。

  “陸顧問,事情是這樣的,這本來是一件普通的民事糾紛,結果您太太二話不說,把人給打了,現在人家苦主不樂意了,非要告她蓄意傷人,所以,我們也只能請您太太回來接受調查。”任文禎解釋道。

  “什麼民事糾紛,我倒要聽一聽,我太太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動手打人的人。”陸希言問道。

  “這裡不方便說,陸顧問能否移步,去我樓上辦公室談?”任文禎微微一笑道。

  “可以,但我必須跟我太太在一起。”陸希言既然來了,是不會放任孟繁星離開自己半步的。

  巡捕房裡太多的黑暗了,就算他是法捕房的顧問,這些人也未必會買賬。

  “這個自然。”任文禎點了點頭,“兩位,請吧。”

  “梅梅,什麼情況?”

  “安子哥,我跟你說,事情是這樣的,胡眉姐不是在啟華女中教高三國文嗎,發現班上好幾個女學生有一個星期沒來上課了,她就覺得奇怪,這幾個女學生是不住宿的,於是今天就挨個的家訪,結果發現,這個幾個女學生不但沒有上學,也沒有回家,後來,她通過班級裡的其他學生打聽,發現其中一個女學生……”

  陸希言大致瞭解了一下情況,就是女學生被拐賣,一群女老師那裡鬥得過那些有黑道背景的人販子流.氓,她們也不知道怎麼就找到了孟繁星。

  可能是陸希言的身份起了一點兒作用。

  以孟繁星的性格,這種事兒,絕對是忍不了的,何況拐賣婦女兒童是犯法的事情,她出手了。

  找到那家接受被拐賣的女學生的“幺二堂子”。

  孟繁星也知道,捉賊拿贓的道理,讓閆磊先進去偵查了一下,發現被拐賣的女學生果然被關在地牢裡,被侮辱和毆打,讓她們陪客!

  抓到證據,孟繁星就帶著啟華女中的部分老師和學生將那間“幺二堂子”給圍住了,她一個人就放到了七八個護院的,將被拐賣的學生從地牢裡救了出來。

  這一來,老鴇可不樂意了,馬上報警,巡捕房就來人了,把孟繁星帶走了。

  “閆磊呢?”

  “被關起來了,在拘留室。”

  “小浩怎麼知道的?”陸希言問道,他接到的電話就是孟浩打給他的,他應該是去找唐錦了。

  “我讓人悄悄的去了大自鳴鐘捕房……”

  “嗯,還算聰明。”陸希言點了點頭。

  ……

  “陸顧問,孟小姐,不,應該是陸太太,兩位,請進!”任文禎十分禮貌的請兩人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請坐。”

  “任探長,現在可以跟我解釋一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嗎?”陸希言沒有坐下,站著問道,“還有,我太太到底犯了什麼罪,還讓你們抓回來接受調查?”

  “我們沒有抓陸太太,我們只是請陸太太來巡捕房瞭解一下情況,做一個案情筆錄。”任文禎解釋道,“兩位,我們還是坐下說,好吧?”

  陸希言點了點頭,拉孟繁星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陸顧問,陸太太,事情我大致瞭解了一下,這其中應該是個誤會,報案人解釋了,那幾個女孩子的身份來歷,她不清楚,是別人介紹她們來的,看她們孤苦無依,就收留了她們。”

  “怎麼說,還的感謝她不成,啟華女中的學生的校服上都有清楚的表明她們的身份,那個雯姐居然說不清楚身份來歷,她是睜眼瞎呀!”

  “這個……”任文禎為之語塞。

  看的出來,這個任文禎分明是有意包庇那個“幺二堂子”的老鴇雯姐。

  “任探長,看來這個案子並不複雜,事實,證據都很清楚,倒是有人惡人先告狀,我們打人固然不對,該賠的湯藥費一分不少,不過,這拐賣婦女兒童以及非法拘禁和虐待和脅迫婦女從事MY的罪名,只怕沒有疑問了吧?”陸希言沉聲道。

  “陸顧問,這話不能這麼說,這些女學生不是沒有事兒嗎,也就沒有成為事實嗎?”任文禎道,“何況陸太太不也打傷了他們好幾個人,我看這事兒雙方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任探長,你可是一個執法的警務人員,這知法犯法的事兒,你也說得出口?”陸希言怒了。

  他知道巡捕房很黑,幾乎是警匪一家,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他管不了,但是碰到了,就不能不管,何況,他也是啟華女校的校董,那些受傷害的也是他的學生。

  這事兒他要是知道了,也是要管的。

  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只要看見了,就見一次管一次,這是他做人的底線。

  “陸顧問,這樣的事情在上海灘,每天都會發生,江北過來的難民賣兒賣女的不在少數,有些事情,如果非要追究的話,只怕就是把監獄塞滿了都不夠的。”任文禎道,“世道如此,陸顧問,我們也沒有辦法。”

  “好一個世道如此,任探長,你是一名警務人員,為民除害,替百姓伸張正義本就是應該,可你看見罪惡卻不去制止,反而替那些拐賣人口和逼良為娼的人開脫,你的良心哪兒去了,還對得起你穿的這身警服嗎?”陸希言怒聲喝斥道。

  任文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陸希言的話,很刺耳,可那是稍微有一點兒羞恥心的人都不會覺得無動於衷的。

  “任探長,不管怎麼樣,這件案子我會追究到底的,不管是誰,我都要把他送上審判席,接受法律的審判!”陸希言重重道。

  “陸顧問,你可以繼續追究,不過,我提醒您,定罪是要講證據的。”任文禎眉頭一挑道。

  “不勞任探長提醒,我也是法捕房的顧問。”陸希言起身道,“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在筆錄上籤字,陸顧問自然可以帶陸太太離開。”

  “還有我的管家呢?”

  “您的管家,是那位閆磊先生對嗎?”任文禎問道。

  “是的。”

  “當然也可以,不過,需要走一下程序。”

  回到樓下辦公大廳,孟浩帶著唐錦過來了,還有齊桓帶著一幫政治處的便衣,這架勢,顯然是怕陸希言吃虧。

  “老陸,事兒我都知道了,這件事弟妹做的夠硬氣,捉賊拿贓,有勇有謀!”唐錦沖孟繁星豎起一根大拇指,根本不用說,肯定是力挺陸希言了。

  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佔理。

  “讓唐兄費心了,這麼晚還跑過來。”陸希言感激道。

  “應該的,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唐錦道。

  聽到這句話,從陸希言身後出來的任文禎臉色大變,唐錦可是政治處的紅人,又是督察長,職務和權力都比他大的多。

  沒想到唐錦跟陸希言關係如此親密,這一下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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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火辣辣的右手

  “唐督察長!”

  雖然互不隸屬,可唐錦警銜比他高,又是法捕房高級警務人員,上升勢頭很強,任文禎見到了,自然是要先招呼的。

  “任探長,這件案子我基本上瞭解了,沒什麼問題吧?”唐錦問道。

  “沒什麼問題,只不過,陸顧問的太太出手太重了,雯姐手底下好幾個人重傷呢。”任文禎尷尬一聲道。

  “那是他們活該,幹這種缺德事兒,就不怕遭報應嗎?”唐錦冷哼一聲。“

  “唐督察長,話不能這麼說,娼獠這個行當自古就這樣,就算明令禁止,也不能做到完全禁絕,抓到坐牢,這不是殺人放火,關個幾年出來又如何,還得管他們牢飯。”任文禎訕訕一笑。

  “我不管你有多少理由,這件案子必須按照法租界的規矩和法律來辦。”唐錦重重的道。

  “唐兄,我跟任探長說了,打傷的人我負責驗傷,治療,湯藥費一分不少,但是他們犯下的罪,我是絕對會追究的。”陸希言道。

  “聽到了,任探長,該我們承擔的責任,我們承擔,但是該知罪的,我希望你們也要認真的治罪。”唐錦道。

  “唐督察長放心,我們會秉公辦理的,給您一個交代。”任文禎捏著鼻子,低頭說道。

  “那就好。”

  “陸顧問,你不是有兩個學生,一個是仵作世家,在鑑證科實習的嘛,請他過來幫忙給受傷的人驗傷,還有一個擅長資料骨傷的,一併過來,給傷者瞧一瞧,到底嚴不嚴重。”唐錦建議道。

  “好,聽唐兄的。”

  任文禎臉更黑了,這一下他想在那些被打傷的人身上動手腳都難了。

  “這就不勞陸顧問的高足了吧,我們人手充足,再說,傷者現在都在醫院,他們已經得到妥善治療。”

  “作惡的人在躺在醫院的病房上舒舒服服的,這救人和除暴安良的人卻還被關在拘留室審訊,任探長,你到底是給誰辦事兒呢?”孟繁星冷嘲熱諷一聲。

  “陸太太,他們都受傷了,我總不能不送他們去醫院吧,萬一出人命的話,我也付不起這個責任。”

  “任大探長喲,你要為我做主喲,我這好好的開門做生意……”說著,一個體態肥碩的女人,穿的挺花枝招展的,一下子衝了過來,就保住任文禎三把眼淚,四把鼻涕的哭了起來。

  這就是開設“幺二堂子”的雯姐,在法租界的“花界”,也算是有這麼一號人物,背後還有一個什麼“十姊妹”,都是這幹這路營生的。

  別看這“雯姐”現在這模樣,十年前,那也參加過上海灘“花國皇后”大賽的,還取得不俗的名次呢。

  只是現在身材走形了,轉行做了“花頭”了。

  “雯姐,你這是干什麼,快,來人……”任文禎急的額頭上都冒汗了,這一幕被唐錦看到,傳到卡爾總監耳朵裡……

  “這個女人叫雯姐,據說跟杜老闆好有過一陣子,任文禎是杜老闆的弟子,老弟,這可棘手了。”唐錦小聲對陸希言說道。

  “把案子做成鐵案,誰都救不了他們。”陸希言小聲道,“金九已經算是半廢人了,這個任文禎似乎是下一任法租界包探的競爭人選吧?”

  “嗯,還有一個叫劉紹奎,金九手下的呂竹林都是有利的競爭人選。”唐錦點了點頭。

  這雯姐被任文禎手下兩名便衣拉開,忽然看到站在陸希言身邊的孟繁星,也不知道是發什麼神經,居然掙脫兩名便衣的手,衝了過來!

  這可把大傢伙嚇了一跳!

  尤其是任文禎,趕緊喝令一聲:“快,攔住她!”

  這要是讓雯姐在巡捕房內把孟繁星給打了,那事情可就大條了,一個陸希言就已經不好惹了。

  現在他背後還站著一個唐錦,看樣子,關係非常親密。

  這兩個人加起來,就已經讓他非常忌憚了,那金九算是他的上司,好像也是因為得罪了唐錦才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啪!”

  毫無徵兆的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傳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因為這一聲耳光不是孟繁星出手,而是陸希言,這一巴掌,全場所有人眼球都掉了一地。

  陸希言真是痛恨這種人,自己也是女人,居然干的出這種“逼良為娼”的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她要是不撒潑打滾衝上來,他還沒機會直接出手教訓呢。

  陸希言是含怒出手,絲毫沒有把對方看成是女人,那一巴掌下去,雯姐肥碩白皙的臉頰上瞬間就起了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而她也被打懵了,似乎忘記了喊叫,感覺不到疼痛,整個人傻傻的站在了那裡。

  大約過了三秒。

  一道殺豬般的慘叫聲傳了出來。

  “鬼叫什麼?”陸希言沖上去,反手又是一巴掌。

  “啊……”

  “還叫!”有一巴掌。

  “再叫……”

  辦公大廳內,唐錦和任文禎的人,加上孟浩和孟繁星姐弟,不下二十人,居然一個都沒上前勸開,目瞪口呆的看著陸希言扇了“雯姐”至少不下於十個耳光。

  “你別打了,我不叫了,不叫了……”

  這“雯姐”終於開口求饒了,她以為自己撒潑打滾一下,在巡捕房,沒有敢把她怎麼樣,怎麼也沒想到,居然被一個文弱的書生給打了,還打的連還手的膽氣都沒有。

  那眼神,實在是太駭人了。

  “不好意思,一時沒忍住,任探長,有什麼責任我來承擔。”陸希言一鬆手,整理一下衣襟說道。

  “陸顧問,你這個……”

  “任探長,我們可都是證人,親眼看到這個叫雯姐的女人要襲擊陸顧問的太太,陸顧問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太太不受傷害,這應該算是正當防衛,我想每一個男人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會挺身而出的吧。”唐錦嘿嘿一笑,站出來,朗聲說道。

  望著被揍的腫成豬頭的“雯姐”,任文禎不禁吞嚥了一口吐沫,這陸顧問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像個文明人,怎麼動起手來,如此暴力。

  這“雯姐”也是活該,你都沖人家老婆去了,人家還不揍你。

  “任…探長,我……”雯姐指著自己嘴巴,腫的都說不出話來,瞬間淚如泉湧,可周圍,沒有一個同情的目光。

  這女人“撒潑”也不看人和場合,活該。

  “要不要做個筆錄?”

  “這個,既然有這麼多人作證,陸顧問是為了維護太太的安全,正當防衛,沒有任何責任,就不需要做筆錄了。”任文禎捏著鼻子說道。

  “我的管家呢?”

  “去,把閆磊先生請過來。”任文禎吩咐一聲。

  一名便衣匆忙而去,不一會兒,閆磊就被兩名制服巡捕從拘留審訊室那邊給押了出來,不過手上還是戴著手銬。

  當然,臉上也有傷痕,顯然是審訊的時候,用過刑了。

  “閆磊,你沒事吧?”

  “沒事,先生,讓您擔心了。”閆磊其實是任由巡捕帶走的,不然,憑他的本事,這些巡捕是抓不住他的。

  “任探長,這是怎麼回事兒?”

  “誤會,誤會,快,給閆先生解開。”任文禎一看就知道,下面的人不知輕重,用刑了。

  “任探長,是吧,您這頓招待,我記住了。”解開手銬,閆磊吐了一口濃痰,冷笑一聲。

  任文禎尷尬的笑了笑,這個時候,他也要維持自己的尊嚴,維護自己手下人,否則以後誰還給他賣命?

  “任探長,還需要辦理什麼手續嗎?”

  “請陸太太和閆先生在筆錄上籤個字,就可以離開了。”任文禎道。

  “好。”

  這種情形之下,任文禎可不敢在筆錄上作假,這要是被唐錦抓到把柄,他明天早上就得捲鋪蓋捲兒滾蛋。

  沒了這身官衣兒,他還剩下什麼?

  閆磊開車,陸希言和孟繁星相擁坐在後面,這一天的事情,其實孟繁星自己也覺得有些衝動了。

  如果她背後沒有陸希言的話,她還敢不敢伸手管這件事,那還真說不準,開這種“場子”的,那背後肯定黑白兩道都有勢力。

  那個任文禎分明一開始就袒護“雯姐”和她的那些手下,如果不是知道她也是有身份的人,只怕,不是坐在巡捕房的大廳做筆錄了,跟閆磊一樣,在陰暗的審訊室裡了。

  巡捕房的審訊室,好人進去了,出來都要脫成皮。

  如果女人的話,那就更可怕。

  所以,女人最好是不要進班房,一旦進去了,想囫圇出來,除非你有過硬的背景,否則,真的很難。

  啟華女校的這幾個高三的女學生被拐賣只是整個社會的一個縮影,有一點那個任文禎說了的沒錯,這種事太普遍了,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這一次是發生在跟自己有關係的啟華女校身上,那跟自己沒關係的,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就這樣被人用這樣骯髒的手段推入了火坑。

  為什麼要革命!

  革命就是要推翻這個這人吃人,人剝削人的一切不合理的社會,建立一個平等自由公平的新社會,這也是每一個共產黨人崇高信仰和奮鬥的目標。

  “安子哥,今天多虧你了,要不然,那個姓任的探長就要把我和閆磊都扣下了。”孟繁星道。

  “以你現在的身份,他還不敢把你怎麼樣,不過,這個姓任的怎麼如此袒護那個叫‘雯姐’的老鴇?”陸希言問道。

  “先生,您不知道,任文禎就是這個‘雯姐’的後台,整個法租界,販賣婦女兒童的基本上都是他的生意。”閆磊道。

  “你說什麼?”陸希言大吃一驚。

  “先生,您不知道,那是不從來不涉足這些場所,不過凡事在道上混的,有點兒江湖地位的,都知道的,只不過,這傢伙做事隱秘,沒有被人抓住把柄,奈何不得。”閆磊道。

  “所以說你事先知道,為什麼不攔著點兒梅梅?”

  “我倒是想攔來著,可我剛把裡面情況摸清楚,跟夫人這麼一說,她就自己帶著人衝進去救人了,我也只能跟著進去了。”閆磊無奈的解釋道。

  “做事之前,不會先給我打個電話嗎?”陸希言不滿道。

  閆磊苦笑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安子哥,你別怪閆磊,是我太衝動了,不顧一切就帶著人衝進去了,他還勸我先報警來著,等巡捕來了再說,是我沒忍住。”孟繁星替閆磊解釋道。

  “哎……”陸希言嘆息一聲,自己何嘗不是呢,剛才他不也是沖上去,直接扇了那“雯姐”十幾個耳光呢。

  到現在他的右手還火辣辣的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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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蛇鼠一窩

  “梅梅,你一個人真的打贏了那麼多人?”陸希言終於回過味來,在那麼多凶狠的打手圍攻之下,孟繁星居然完好無損,還打的對方“重傷”數人?

  他怎麼沒發現自己娶了一個這麼“凶悍”的老婆。

  “其實,是閆磊替我擋下了不少。”孟繁星也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凶婆娘”,委婉的解釋一聲。

  閆磊聽了,腳下忽然一用力,車“嗖”的一下子加速。

  “閆磊,開慢點兒。”

  “是,先生……”

  ……

  回到家中,老孟頭還在客廳內坐著呢。

  “爸,天這麼冷,您怎麼休息,這要是凍著了,可怎麼辦?”一進客廳,孟繁星就急了。

  “沒事兒,家裡又不是外面,不冷。”老孟頭看到孟繁星、陸希言還有孟浩都回來了,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小何,老爺子吃過了嗎?”

  “吃過了,我給他下了一碗麵條,一個荷包蛋。”何小芬聽到外面的聲音,從房間裡出來。

  “囡囡睡了?”

  “嗯。”

  “我們都沒吃飯呢,小何,把飯菜稍微熱一下,我們吃點兒就睡覺。”陸希言吩咐一聲。

  “都在蒸籠裡溫著呢,端上來就能吃。”

  “好,那就快端上來吧,都餓著呢。”陸希言非常滿意,這個何小芬還是很會辦事兒的。

  ……

  “梅梅,明天好像是週末唉。”

  “我知道,今天的事兒,胡眉姐她們也都受了些輕傷,明天我打算去看看她們。”孟繁星道。

  “哦,那我陪你吧。”陸希言道。

  “你不是要忙你的博士論文嗎?”孟繁星問道。

  “論文什麼的,也不急在一時,昨天這事兒,沒有你想的這麼簡單了,咱們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陸希言道。

  “準備什麼?”孟繁星有些不解。

  “這個案子,沒那麼容易結束的,明天,我們得找一個靠譜的律師,幫那幾個拐賣的女孩子打這個官司。”

  “這事實證據都在,還打什麼官司?”

  “如果對方給足了錢,威逼利誘讓那幾個女孩子改口,你怎麼辦?”陸希言道,“到時候不過是高高抬起,輕輕落下。”

  “這……”

  “好了,我才是啟華女校的校董,這件事,由我來處理,我會給啟華女校全體師生以及家長一個交代的。”陸希言道,這種事兒,他當然不讓的得站出來。

  “安子哥,你不會有危險吧?”

  “危險什麼時候沒有,別忘了,我還是法捕房政治處的高級顧問,我背後也不是沒有靠山的。”陸希言道,“借此機會,我還可以呼籲一下全社會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的罪惡。”

  “安子哥,我替啟華女校謝謝你。”孟繁星道,她之所以奮不顧身的出頭,也有因為啟華女校是她的母校的緣故。

  學妹遭到欺負,她這個做學姐的能袖手旁觀嗎?

  ……

  “先生,昨天晚上沒來得及告訴您一些事情。”第二天一早,陸希言剛洗漱完畢,閆磊就上樓來了。

  “什麼事兒,去書房說。”陸希言微微一點頭。

  “先生,您大概還不知道,這個任文禎任探長跟‘雯姐’其實是一夥兒的,她們手中操控著一個龐大的販賣婦女的網絡,他們就是靠販賣人口謀取暴利。”閆磊道。

  “什麼,這個任文禎是法捕房的探長,居然幹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陸希言大吃一驚。

  “這個在上海灘不是秘密,但沒人能把他怎樣。”閆磊道,“所以,如果先生非要追究這件事的話,會非常麻煩。”

  “這個任文禎還有後台?”

  “有,而且不止一個,首先任文禎是杜老闆的弟子,杜老闆就不必多說了,其次,法捕房刑事科科長,法國認范郎打跟他關係密切,而且,他們有一部分人口是通過‘黃魚’的方式販賣去國外。”

  原來是蛇鼠一窩,陸希言聞言一張臉瞬間黑了下來。

  他知道,巡捕房內許多法籍警官當初來上海的目的並不單純,多數是在國內混不下去的,品行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就是跟他關係不錯的蒙特也是抱著冒險發財來的。

  在這裡,他們是不會管中國人死活的,只要能讓他們賺錢,什麼罪惡的勾當他們都敢做。

  所以,他對所謂西方“文明,自由,平等,紳士”那一套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這些骯髒的東西,他不是沒聽過,只是他並沒有親身接觸到,等到親身遇到這樣的事情,才知道這裡面的殘酷和冷血。

  “這些人怎麼如此喪心病狂,為了錢財如此糟踐自己同胞姐妹,簡直該千刀萬剮!”陸希言怒道。

  “先生,如果您只是想嚴懲這一次拐賣事件的責任人,這估計不難,人證和把柄都在我們手中,做成鐵案絕對沒有問題,但如果您想要徹底剷除這顆毒瘤的話,只怕是不容易。”閆磊道。

  “閆磊,你有什麼建議,說。”陸希言不是一個衝動魯莽的人,剷除罪惡也不是靠一時的血氣之勇能夠做到的。

  “先斷其一臂,再緩圖之。”

  “說具體一點兒。”陸希言詢問道。

  “那個‘雯姐’是任文禎的情.人,專門負責幫他調.教這些被拐賣的女子……”閆磊解釋道。

  他明白閆磊的意思了,利用這個案子拿掉“雯姐”,讓任文禎失去這個左膀右臂,然後再從內部突破,徹底的打掉這個人販集團。

  “閆磊,你幫我找個可靠的律師,我需要跟那些受害的女學生談一談,還有通過記者,花錢都行,把車馬費散出去,我要整個上海灘都知道這個案子的前因後果!”陸希言道,“但要掌握分寸,暫時不要把任文禎牽扯進來,以免對方狗急跳牆。”

  “明白。”閆磊點了點頭。

  “今天你就替我辦這件事,其他事情就不用管了。”陸希言吩咐道。

  “先生,還有一件事,四哥讓我通知您,謝筱初被淺野一郎放回來了,已經回家了,看樣子被折騰的不輕。”閆磊道。

  “想釣魚,淺野一郎打的如意算盤,暫時沒時間管他,告訴四哥,只要淺野一郎不動,咱們也不動,看誰這一次誰先忍不住。”陸希言吩咐道。

  “是。”

  ……

  “安子哥,吃早飯了。”

  “知道了,馬上就下來。”陸希言答應一聲,吩咐閆磊道,“你也小心安全,有什麼事情馬上打電話給巡捕房。”

  “知道了,先生,我的身手,你儘管放心好了。”閆磊自信的一笑道。

  ……

  啟秀女中是一所全日制住宿學校,而且只招收女學生,但是因為日軍侵華,原來在閘北的校舍都在戰火中損毀,後又被日軍強佔。

  後來學校搬遷至法租界,好不容易找租借了一塊地方,重新復學上課,後來在陸希言的幫助下,又找了一塊地方,才算解決了校舍的困難。

  辦學資金很困難,一部分靠捐贈,還有就是許多老師的義務勞動,尤其是寄宿的學生,學校實在是承擔不起了,就只能讓一部分學生走讀。

  這一次出事的就是四個走讀的高三學生。

  發生這樣的事情,讓徐校長自責不已,如果不是讓部分學生走讀的話,全部都寄宿在學校,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按理說,都讀到高三了,十七八歲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懂事了,起碼世道的險惡她們應該多少知道一些的。

  怎麼會輕而易舉的被人拐走呢。

  原因還是出在一個女同學身上,這個女同學有一個抽大煙的哥哥,為了一口煙,他不但把自己親妹妹賣了,還把妹妹的三個同學也一併賣給了人販子。

  這個王八蛋哥哥把賣妹妹和她同學錢一卷,也不知道躲在哪個煙館裡快活了,到現在也沒找到他的人影。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親人和兄長?

  陸希言見到這個叫陳穎的小姑娘,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攤上這麼一個哥哥,真是太不幸了。

  還有其他三個小姑娘,被解救出來後,就被安排住進了啟華女中的宿舍。

  按道理說,這個時候應該讓她們跟自己父母親人在一起,但徐校長的安排讓陸希言感到非常滿意,首先這些女孩子從那個地方出來,父母還好辦,鄰居的流言蜚語怎麼辦?

  還有,如果讓人販知道她們的家庭住址,接下來,不僅僅是女孩子的安全,就連他們家人的安全都可能受到威脅。

  而且,如果放這幾個女孩子回去,接下來的事情,那就不好辦了。

  碰到這種事兒,只怕是很多父母看到女孩子平安回來,都不願意追究,害怕被報復,這是人之常情。

  普通老百姓,怎麼鬥得過這些窮凶極惡的人販子?

  “只要你們願意出庭作證,我保證你們的安全,還有你們父母家人的安全,這一點你們完全可以放心,我完全能夠做到。”

  “陸先生是我們啟華女校的校董,也是一直贊助我們辦學的人之一,他還是法捕房的高級顧問,他的話,你們完全可以相信。”徐校長和藹的道。

  陸希言已經跟徐校長溝通過了,這件事他是要管的,而且一定會管下去。

  徐校長雖然是一介女流,可也是非常有正義和魄力的,當即贊同。

  四個女生,除了陳穎,另外三個都答應了。

  “陳穎,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不想讓那些害我們的人得到懲罰嗎?”其中一名受害的女生怒問道。

  “我就一個哥哥,如果他被抓坐牢的話,那我爹會打死我的。”陳穎哭訴道。

  “你差一點兒就被你哥哥害死了,你爹為什麼還會打死你?”

  “我哥一旦坐牢,那什麼都沒了,我爹還想著讓他傳宗接代呢,一坐牢,娶媳婦兒都難了……”陳穎哭著說道。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都這個時候了,腦子裡還想著這個,不過,也難怪,生在這樣的家庭,說出這樣的話,一點兒都不奇怪。

  這已經是一種病態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了。

  “陳穎,你哥哥已經觸犯法律了,他現在是罪犯,坐牢是必須的,就算沒有你出庭作證,他一樣要坐牢的。”陸希言道。

  陳穎呆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7-31 17:46
第309章:喪心病狂

  “陸先生,對不起,這個陳穎是我的學生,讓我來勸一勸她好嗎?”胡眉出現在屋內,很鄭重的對陸希言道。

  “好,我們已經有三個人答應做證人,不缺他一個。”陸希言雖然心裡不痛快,可也知道,自己的確不太適合做這方面的工作。

  “謝謝。”

  胡眉,感激一聲,把那個叫陳穎的單獨的叫走了。

  “安子哥,眉姐昨天很勇敢,她是第一個跟著我衝進去的,還跟那些人搏鬥了呢。”孟繁星道。

  “是嗎?”陸希言感到一絲驚訝,看上這麼一個柔弱的女子,居然有這麼的勇氣。

  “是的,胡眉是我們這裡最好的國文老師,而且她教的班也是最優秀的。”徐校長來了一句。

  “額,我覺得啟華女校可以設一個見義勇為的獎項,不管是學生還是老師,只要看到犯罪的事情,挺身而制止,都可以獲得這個獎勵!”陸希言道,“尤其是女孩子,更是要自強不息,學會保護自己。”

  “陸先生這個提議非常好,可學校現在經費短缺,以前我們中學部還開設武術等防身課程,現在受制於條件,已經沒有能力了。”徐校長眼睛一亮。

  “錢的問題,我來解決,至於聘請教練和訓練場地,這個也不是難事兒,就算不能防身,也能強身健體不是?”陸希言道。

  “那就多謝陸先生了,陸先生對我們啟華女校真是不遺餘力。”徐校長感謝道。

  “一方面我太太也是你們啟華女校畢業的,這是她的母校,還有,這紛亂的世道,女人比男人更加不容易,我們更應該保護好她們。”陸希言道。

  “陸先生說的太多,在這個社會上,像您這麼開明的人不多了。”

  “我只是有感而發,關鍵還是要改變我們這個國家的現狀,如果長此以往這樣下去,日本人不亡我們,我們自己也會沉.淪的。”陸希言道。

  “陸先生言之有理。”

  “我呢,性別有別,不能常來學校,所以,今後啟華女校有什麼事兒直接去找我太太,當然直接來找我都行。”陸希言道,“所以,徐校長,有什麼困難,千萬不要怕麻煩,不好意思開口。”

  “我知道,多謝陸先生。”徐校長深深的一鞠躬。

  “先生,律師來了。”閆磊過來,還帶著一個手提公文包,戴眼鏡兒,面相看上去惇厚的中年人。

  “你好,陸博士,必然潘良,是聯合律師事務所的律師,見到您真是很高興。”潘良掏出一張名片遞了上來。

  “潘律師你好,想必閆磊已經對你說了案子的經過了。”陸希言接過名片看了一眼,放進了口袋裡。

  “大體上瞭解了。”

  “這個案子你有什麼思路?”陸希言問道。

  “陸博士,案子還在偵破中,但從目前的證據來看,只要能說服本案的受害人出庭作證,基本上我們就立於不敗之地,但對方被判幾年,以及獲得的賠償這就不好說了。”潘良道。

  “你知道這個案子裡面的凶險嗎?”

  “知道,我手上過去也接手過這一類的案子,但都是原告撤訴了,最後不了了之。”潘良道。

  “有人威脅過潘律師嗎?”

  “做我們這一行的,肯定會得罪人,威脅,什麼的,肯定少不了的。”潘良呵呵一笑,顯然是早已習慣了。

  “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把作惡的人送進監獄,受到應有的懲罰就可以。”陸希言道,“潘律師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我會給你安排兩個私人保鏢,他們會二十四小時保護你和你家人的安全,直至這個案子完結。”

  “這個沒必要吧,我對我的人生安全還是有信心的。”

  “我不希望在這件案子中途,潘律師出現任何的意外。”陸希言道,“他們不會幹涉你的私生活,這是我請你的條件之一。”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潘良想了一下,點頭答應下來,這個案子的確有風險,他真的要替受害的女學生說話的話,那些人販子能放過他?

  “閆磊,這件事交給你了,務必安排最精幹的人員,保護潘律師的安全。”陸希言道。

  “是,先生。”

  ……

  除了啟華女中的四個女學生之外,其他還有七八個被拐賣的女孩子,小的才六歲,大的也就十五六歲樣子。

  這些被解救的女孩子,第一時間送了醫院。

  她們的身體狀況要差很多,長期營養不.良,再加上遭到了非人的虐待,身體多數都出現問題。

  如果不及時送醫的話,只怕嚴重的,很可能會死掉。

  陸希言與孟繁星買了些營養品,去醫院看望這些孩子,並且跟教會方面說好了,會病好了,會暫時收留這些女孩子在福利院。

  也算暫時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這些女孩子年紀小的根本不記得自己是什麼地方的,只能從口音去辨識,年紀稍大一點兒的還好。

  經過辨認,基本上都來自淮河以北的黃泛區。

  千里黃泛區,多少人無家可歸,成了的顛沛流離的難民,這些地方,也許給一口吃的,人就跟走了。

  面對這樣一個血淋淋的現實,陸希言和孟繁星聽了心裡都不好受。

  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罪惡存在,誰都說不清楚,但從這一家“幺二堂子”就解救出來這麼多人,可想而去,整個法租界乃至整個上海灘有多少這樣的地方?

  有多少女孩子就這樣被迫用自己的身體去換取可憐的口糧,一點兒生存的機會?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些人販子還給了她們一個活下去的希望,而如果沒有他們的話,也許這些人會餓死,病是。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撕開之後,那就是血淋淋的,赤.裸裸的。

  ……

  法捕房,政治處唐錦辦公室。

  “督察長,咱們真的要介入這件案子?”齊桓道,“這個任文禎可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金九都讓他三分,而且,刑事科的老范跟薩爾禮特級督察長的關係非同一般。”

  “任文禎做這種事兒,你覺得這是人幹的嗎?”唐錦反問道。

  “的確,任文禎這一次做的太過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租界內動手……”

  “我收到消息,任文禎背地裡跟日本人做生意,把從黃泛區騙來的女孩子送去日本人的慰安所。”唐錦道。

  “什麼,這個王八蛋!”

  “這已經不是喪盡天良了,而是連畜生都不如了。”唐錦道,“所以,咱們這一次不僅僅是仗義幫忙,更是要斬斷這只黑手。”

  “督察長,我明白了,您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齊桓義憤填膺道。

  “讓麻小五去請陸顧問來,我有事找他商量。”唐錦吩咐一聲。

  “是,督察長。”

  ……

  陸希言和孟繁星的心情都不好,中午兩點才回到家吃飯,也僅僅是隨便吃了幾口,心裡實在是堵得慌。

  麻小五來的時候,剛好才吃完飯。

  唐錦找他有事兒,不能不去,跟孟繁星交代了一聲,就上了麻小五的車。

  麻小五開車把他送到了溫莎旅館。

  “老陸,來了,坐。”唐錦拿出一個盒子來,是一盒雪茄,“嘗嘗,我一個朋友從美國給我帶過來的雪茄,南美古巴貨。”

  “這玩意兒太沖了,我有點兒不習慣。”陸希言婉拒道。

  “試試,習慣就好了。”唐錦取出一根來,剪掉雪茄帽,遞了上來。

  “好吧。”陸希言接了過來。

  “我想你已經知道‘雯姐’跟任文禎的關係了,你想要將‘雯姐’入罪,甚至送進監獄,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唐錦道,“昨天晚上抓人,今天上午人就放了。”

  “放了?”

  “保釋。”

  “四十八小時都沒過,居然就保釋了?”陸希言憤怒異常。

  “法律規定只是說警方有權扣留四十八小時,但沒有說,一定要扣足這個時間,對於‘雯姐’,她只承認限制了那些女孩子的自由,而且都有詳細的賣身契,根據法律,有契約就是合理合法的,所以,法捕房只能讓她保釋。”(國民黨統治時期,民眾之間土地及人口買賣只要有契約都屬於合理合法,沒有所謂的人權、自由、平等。)

  “已經是民國了,還有這等不合理的法規,巡捕房居然以這個作為理由讓她保釋,這也太荒唐了!”

  “就算是按照租界的法律辦事,那法租界所有的煙花間全部都得被查封,關門,因為,只要細查的話,她們做的都是非法的勾當,而黃、賭、毒從來都不是單獨存在的,如果你想掃掉這一切,就得擁有強大的力量才行,否則,你就只有妥協。”唐錦道。

  “唐兄今天的意思,來當這個說客?”陸希言皺眉道,如果唐錦都勸他不要深究的話,那他的壓力可就大了。

  “不,我跟任文禎沒什麼利益關係,也沒有恩怨衝突,更不會給他當什麼說客,我只是提醒你一聲,你面對的對手是什麼。”

  陸希言沉默了。

  “我想知道,所謂的賣身契應該是脅迫簽下和偽造的吧。”陸希言問道。

  “大部分都是真實的,不存在偽造,只有啟華中學的這四名女學生,他們的確是被人拐賣的,但對‘雯姐’而言,她最多只有不察的罪過,因為她是付了真金白銀買下的。”

  買人不犯罪,但賣人的是否犯罪,還要看情況,如果是父母賣兒賣女,這不算犯罪,但如果是不相干的人的話。

  那就不同了。

  這個案子最多可追究的人只有那個陳穎的大菸鬼哥哥,而“雯姐”可能最多罰一點兒錢,甚至連坐牢都不需要。

  不,這不僅僅是一句“不察”就能矇混過關的。

  “唐兄,難道就任由此等惡人逍遙法外不成,他們做的可都是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些女孩子都是因為活不下去才……”

  “你都說了,她們是活不下去才被賣掉的。”

  “該死!”陸希言拳頭緊攥,咬牙切齒的道。

  “老陸,你聽說慰安婦嗎?”

  “慰安婦,聽說過,是日軍隨軍軍妓。”陸希言道。

  “這些被販賣的女人當中,有相當一部分被賣給日本在上海的慰安所從當低等的慰安婦,那裡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唐錦嘆息一聲道。

  “什麼,他們居然把我們的同胞賣給日本人做軍妓?”陸希言大吃一驚,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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