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23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2 07:04
長寧帝軍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就免了吧

    當寧侯把沈冷推開的那一刻,才發現事情變得不對勁起來,四周的人全都圍在那,形成了一個近乎標準的圓形,把他和沈冷圍在正中,而沈冷之所以被他推的踉蹌一下,完全是因為要把他帶回食堂。

    門被堵住了,堵在那的是彭斬鯊。

    「謝了。」

    沈冷看向彭斬鯊,彭斬鯊微微昂起下巴:「我和孟長安也是共過生死的。」

    「很詫異?」

    沈冷看向寧侯:「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沒有多少耐心。」

    寧侯下意識的往後退:「這是禁軍大營,你想做什麼?沈冷,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你如果對我動手,你就會被取消繼續參加諸軍大比的資格,你前程似錦,何必呢?」

    沈冷笑了笑道:「謝謝你提醒,所以我才放棄了在諸軍大比一對一的時候再打死你,眾目睽睽之下,總是會有些不方便。」

    「你......你冷靜些。」

    寧侯臉色發白:「孟長安被陛下取消參加諸軍大比的資格,是他咎由自取關我什麼事?」

    他看向張樺林:「他也看到了,是孟長安打死的人。」

    張樺林搖頭:「我只是看到了孟長安蹲在屍體旁邊,廷尉府詢問的時候我也是如此說的,看到了什麼就說什麼,這是我身為戰兵將軍的職責,有一說一,我並沒有看到孟長安打死人。」

    「你無恥!」

    寧侯怒視張樺林。

    張樺林向後退了一步:「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沈冷看向張樺林,張樺林舉起手:「別這麼看我,我和你之間沒有冤仇,你若是想連我也打的話,你盡可出手,不過你最好還是別樹敵太多,雖然我現在才瞧出來你這是給寧侯設了個局,但我可以保證什麼都不說出去。」

    就在這時候寧侯轉身就走,沈冷沒時間理會張樺林,一拳砸向寧侯後腦,寧侯感覺到背後腳步聲臨近,身子猛的一低......他竟是假意要逃走,在沈冷靠近的一瞬間伏低身子一腳向後踹了出去,這一腳極為凶殘,而沈冷追的太急,避是避不開了。

    沈冷出拳的右臂往下一沉,手肘重重的砸在張樺林的小腿上,左手抓住張樺林的腳踝往後一拉......這兩個動作一氣呵成,在連一息都不到的時間內做出的反應竟是如此恰到好處。

    張樺林的腿被拉直,沈冷的手肘撞在他小腿肚子上,手肘向下的霸道力度直接砸斷了他的小腿骨,一聲哀嚎之中,沈冷將寧侯向後甩了出去。

    寧侯落地翻滾,沈冷大步朝著他走過去,寧侯掙紮著跪在那:「別殺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在他低頭的瞬間從腰畔抽出來一把匕首直刺沈冷小腹,沈冷側身避開,膝蓋橫掃出去撞在寧侯的胸膛上,寧侯的身體翻滾向後,手裡的匕首沒有攥住不知道落在何處。

    沈冷不等寧侯站起來,一拳打在寧侯的面門,這一拳打的寧侯臉好像都炸開了一樣,血肉模糊,鼻樑骨斷了,嘴唇被打豁開,門牙被打掉。

    寧侯的腦袋向後撞在地面上又彈起來,可見這一拳的力度有多大。

    「本已經安排好了。」

    沈冷抓著寧侯的衣領把他拎起來:「不管你怎麼躲你都躲不開,在一對一的時候你總是會遇到我的,你覺得你可以算計別人,想沒有想過,你被算計也一樣不是什麼難事。」

    寧侯那一臉的血,看著沈冷的眼神裡已經滿是恐懼。

    「你們......救救我。」

    寧侯被沈冷拽著衣襟,艱難側頭看向彭斬鯊他們那邊:「若是不救我,你們也都是從犯!」

    砰!

    沈冷一拳打在寧侯的左眼上,這一拳暴擊之下,左眼球直接被打爆,眼眶都裂開。

    沈冷鬆開手,寧侯的身體摔在地上,翻身過來想往外爬,沈冷一腳踩著他的肩膀,低頭抓起來寧侯的右臂往上猛地一拉......四周看著的人都聽到了一聲極清晰的骨頭斷裂的聲音,寧侯慘呼起來,那聲音好像能鑽進人的腦子裡似的,震得人一陣陣煩躁也恐懼。

    「王無波是你殺的。」

    沈冷不再繼續打,而是挺直了身子緩了口氣:「為什麼要殺他。」

    「我沒有......」

    寧侯艱難的說了三個字,轉頭看向沈冷:「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其實不敢真的打死我,你只是想逼我承認對不對?我是不會承認的,人就是孟長安殺的。」

    沈冷從懷裡把小獵刀的刀鞘取出來:「你可能不知道什麼叫被刀鞘支配的恐懼。」

    他蹲下來,刀鞘在寧侯的左手手背上刮了一下,一層肉皮被翻捲起來,寧侯的眼睛驟然睜大。

    「啊......」

    他瘋狂的掙紮起來,沈冷一腳將他踹的翻轉過去,他把刀鞘貼在寧侯的臉上:「很久沒有說過那句話了......是因為這段日子以來沒有遇到讓我生出殺心的人,你說錯了一點,我不需要別人來為你定罪,在我這,你已經是死罪,你死之前,體會一下什麼叫刀鞘在你臉上摩擦。」

    刀鞘在寧侯的腦門上刮過,寧侯的身子驟然繃緊了一下,然後疼的蜷縮在一起:「別打了......王無波是我殺的,你別打了,別殺我。」

    沈冷站起來看向張樺林:「你是不是在等我殺了他?」

    張樺林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關我什麼事?我只是個看戲的。」

    他說完之後轉身走了,彭斬鯊看向沈冷:「讓他走?」

    「讓他走。」

    沈冷抱拳:「勞煩各位做個見證。」

    所有人抱拳:「願為孟長安將軍伸冤!」

    所有人,都在演戲,只有寧侯和張樺林以為是真的。

    這個局是意料之外的事,沈冷本打算在擂台上當眾把寧侯打到說實話為止,然而那是成功率很低的辦法,值禮監裁官會立刻制止,如果沈冷還不停手的話,負責維持秩序的禁軍可以對他出手。

    在沈冷得知了今日考題之後,立刻就去找了彭斬鯊,由彭斬鯊聯絡眾人合夥給寧侯演了一齣戲。

    四天前,諸軍大比前一天。

    一家小酒館裡,沈冷看向坐在面前的彭斬鯊:「孟長安是被冤枉的。」

    彭斬鯊點頭:「雖然我並不是很瞭解他也不是很瞭解你,但我相信你們兩個都不是那種人,孟長安光明磊落,他必然是被算計了,是有人害怕他,不敢讓他參加諸軍大比。」

    沈冷:「謝謝。」

    彭斬鯊搖頭:「謝我做什麼,你我,孟長安,我們三個人在西疆戰場上是並肩作戰過的,那時候我可以把後背交給你們,你們也可以把後背交給我,從那一刻起,我們就是生死兄弟......戰兵之中有害群之馬,我願意和你一起把這個人揪出來。」

    他看向沈冷:「你能知道是誰嗎?」

    「知道。」

    沈冷回答:「寧侯。」

    彭斬鯊:「我該怎麼做?」

    「讓寧侯相信你,必要的時候,他會尋找一個同盟,就好像他選擇了張樺林一樣,張樺林是東疆來的,裴亭山的手下,自然對孟長安有敵意,你脾氣直,關鍵時刻,寧侯會覺得你好利用。」

    彭斬鯊:「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沈冷道:「你信不信,如果需要製造一場混亂,你第一個罵我,寧侯第二個就會罵我,而你表現的越激烈,他就會越覺得你可以利用,如果你想打我,哪怕打到一半的時候停下來,他也會在背後推你一把。」

    彭斬鯊點了點頭:「若他真的在背後推我一把,我就信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彭斬鯊站起來:「但我不服你,諸軍大比的賽場上,若有機會,我還是想跟你一分高下。」

    沈冷站起來抱拳:「隨時恭候。」

    演武場。

    值禮監裁官聽聞有混亂連忙衝了過來,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食堂,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哀嚎著的寧侯,轉身往外走:「一群不知道什麼叫害怕的傢伙,幸好沒把人打死。」

    沈冷歉然道:「事出無奈,還請值禮監裁官見諒。」

    「這事我沒看到,回頭你把偷我旗子的事解釋一下。」

    說完之後值禮監裁官便出去了。

    他才剛走,韓喚枝帶著一隊廷尉從外面進來,看了看這亂糟糟的局面,微微皺眉:「誰打的人?」

    沈冷道:「是我。」

    他話音剛落,彭斬鯊舉起手:「也有我。」

    「還有我!」

    「也有我!」

    「有我!」

    二十來個人全都舉起手,走到沈冷身邊站住。

    其中一人看向沈冷:「你是可以做兄弟的人,孟長安有你這樣的兄弟他應該很開心,我希望,以後我也能成為你的兄弟。」

    少年人,有少年意氣。

    「我們都打人了!」

    他們像是一群毫無理智的孩子,就好像在課堂上,先生舉起手裡的戒尺問:「是誰擾亂了課堂秩序?」

    一群小夥伴站起來:「是我們。」

    韓喚枝嘆了口氣:「那你們就自己去牽馬,我車坐不下那麼多人。」

    說完看向沈冷:「我以為你會打死他。」

    沈冷搖頭:「因為這樣一個人賭上自己的前程,不值得。」

    韓喚枝笑起來:「原來成了親果然能讓一個男人變得更理智成熟。」

    沈冷撇嘴,想了想他應該是在誇茶爺,又點了點頭。

    一個時辰之後,未央宮。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朕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忍住。」

    沈冷垂首:「臣錯了。」

    「錯了就得受罰。」

    「臣願接受陛下處罰。」

    皇帝想了想:「出去買兩盆觀賞橘來,把朕外面那兩棵換了!」

    「啊?」

    沈冷抬起頭愣在那,然後低頭:「臣遵旨。」

    沈冷看向大將軍澹台袁術:「貼個告示出去,就說這些年輕人無意之中得知了寧侯殺人嫁禍之事,一時氣憤難平所以打了人,朕念及他們忠勇,不做追究,但每個人都要寫一份悔過書上來,朕要親自過目。」

    沈冷嘆道:「要寫悔過書啊。」

    皇帝看了他一眼,想到他的字。

    「你就免了吧。」

    皇帝揉了揉太陽穴:「已經夠頭疼的了。」

    未央宮外,沈冷出來看到了一輛馬車,陳冉坐在那朝著他擺手,就如多年前他坐在南平江邊等孟長安。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2 07:05
長寧帝軍 第三百五十八章 爺叫白牙


    長安城北,燕山。

    白牙蹲在懸崖邊上看著下邊那鬱鬱蔥蔥的山林,在遠處似乎還有一條玉帶般的江流,他深吸一口氣,縱身從山崖上跳了下去,半空之中,白牙左手抽出背後的長刀,刀尖劃在懸崖上擦出來一串火星,岩石堅硬,刀尖並不能刺入,只是稍稍緩解了下墜的速度,當他下墜足有七八十米的時候刀子收回來,橫向奮力一斬!

    噹的一聲,火星四濺,差不多一尺寬的重刀砍進了一塊比較凸起的岩石上,他的身子驟然停下來,左手握著刀柄掛在半空之中的白牙嘿嘿笑了笑,有些沒心沒肺。

    「我有點強啊。」

    他咧開嘴傻笑,然後單臂發力轉了上去,蹲在那凸起的岩石上,喘息了一會兒後把重刀抽回來掛在背後,然後開始往上攀爬。

    一隻手,竟是慢慢的爬了回去,就在他即將到達山崖頂處的時候,忽然聽到崖頂上有人說話。

    白牙看了看旁邊有可立足之處,貼過去,一隻手扣著懸崖上的岩石裂縫側耳傾聽。

    「想不到你也會在這。」

    聲音有些陌生,白牙並沒有聽出來是誰。

    「我也想不到你會在這。」

    第二個開口說話,白牙一怔,這個人他聽得出來是誰,那聲音有幾分熟悉,曾經東主葉流雲讓他盯過這個人......白小洛。

    白牙屏住呼吸,想聽聽上面的人會說些什麼。

    「這燕山雖大,可適合隱居的地方並不多,那個尼姑庵就是最好的去處,你我在這相遇倒也不算太偶然。」

    白小洛看了羅英雄一眼:「你居然還活著,了不起。」

    羅英雄哼了一聲:「年輕人,你應該對前輩有最起碼的尊敬。」

    「你?」

    白小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幾年前我若是遇到你,你直面如此威脅我,我可能會嚇得渾身顫抖,羅英雄的名字我聽過太多次了,曾經的江湖說是你的江湖也不為過,廷尉府說是你的廷尉府也不為過......就算是前些日子若是遇到你,我也會害怕,因為我沒有必勝的把握,可是現在你身上的傷怕是還沒有好利索,我為什麼要怕你?」

    羅英雄:「你以為我現在殺不了你?」

    「我只是以為,你我之間沒有不死不休的必要。」

    白小洛淡淡的說道:「我來燕山裡避一避,你也在這裡,說是一種緣分怕是俗氣了,不過上天總是會把志同道合的人安排在一起,我們的目標其實一致。」

    「你還沒有資格和我談什麼。」

    羅英雄似乎是轉身要走。

    「我知道荀直一定找過你。」

    白小洛道:「既然你那麼喜歡自稱前輩,我也就稱呼你一聲前輩......前輩,你真的覺得憑你一己之力就可以殺了皇帝?你的人生已經沒有什麼慾望了吧,活著?活著對你來說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以你的本事,隨隨便便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像孤魂野鬼一樣活下去,韓喚枝也未必能輕易找到你。」

    「韓喚枝算個屁。」

    羅英雄道:「開枝散葉天邊流雲六個人都算上,我沒有一個看得起的。」

    懸崖上的白牙眼神一凜,心中怒火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白小洛道:「可你老了,你也傷了,荀直之前找過我的,告訴我隱藏一陣子後就去東疆等著,皇帝明年一定會去東疆,裴亭山就是他心中最大的不安,裴亭山若是把東疆搞的像他自己家裡的產業,皇帝多半也不能容忍,所以東疆一定有機會,我猜著荀直也必然會把計畫對你說,因為我們這邊需要你這樣一個非常非常有用的高手。」

    羅英雄:「怎麼殺皇帝,在何時何地殺,是我自己的事。」

    白小洛:「何必呢?這裡只有你我,如此端著架子說話累不累?我已經喊了你一聲前輩,難道還不知足?」

    羅英雄道:「你是在逼著我殺你?」

    白小洛聳了聳肩膀:「既然你那麼自信一個人就可以在東疆把皇帝殺了,那我倒是樂見其成,晚輩就不妨礙前輩養傷,若是你想談的話,到尼姑庵找我。」

    貼在懸崖下邊的白牙咬著牙撐著,自己跳下去之前四周還沒有人,而那個尼姑庵他知道在何處,距此並不遠,從下邊往上爬用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這兩個人出現在這的時間也就長不了,聽起來他們之間似乎並不是很友善,白牙想著這消息一定得送回去,他們居然敢在東疆謀劃刺殺皇帝!

    他站在那很尖銳的凸起上已經有一會兒,腳底被刺的很痛,稍稍移動了一下,背後的重刀卻在崖壁上劃出來一聲輕響,白牙臉色一變,立刻鬆開手滑了下去,他的力氣近乎耗盡,知道自己若上去的話只能是死路一條。

    滑下去,九死一生,上去,十死無生。

    就在這一刻白小洛衝到崖邊,看到一個人影急速墜落下去,他哼了一聲吼將背後掛著的那桿大槊摘下來,朝著人影猛的擲了下去!

    白牙下墜的速度已經很快,可是大槊更快。

    噗的一聲!

    大槊刺中白牙的一條腿,直接貫穿。

    白牙痛的忍不住低呼一聲,看到下邊有一棵橫生出來的松樹,他一刀斬在松樹上,身子往下墜的勢頭一下子停住,左手死死的抓住刀柄,身子往下墜的力度拉的他左臂一陣劇痛。

    「啊!」

    白牙一聲大喊,臉色瞬間就慘白無比。

    而掛在他腿上的大槊卻依然在下墜,槊的重量直接把傷口又豁開了一倍,白牙奮力爬上那棵松樹,劇痛幾乎讓他把嘴唇咬開,他一把將大槊拔出來扔下懸崖,然後撕開衣服用手和牙將傷口勒住,可是傷口實在太大,血流不止。

    「你走不了的。」

    山崖上的白小洛往下看著:「我說不準走。」

    他從腰帶上鹿皮囊中取出來兩隻鐵爪扣在手上,然後縱身一躍,半空中白小洛雙手抓著崖壁往下滑,火星四濺,而羅英雄卻沒有動,只是站在崖邊往下看著,不管是那個他不認識的人死了還是白小洛死了,他都覺得很不錯,若是兩個人都死,當然更不錯。

    白牙看到白小洛越來越近,狠狠的勒住了傷口,然後順著崖壁又滑了下去,他的後背緊緊的貼著岩石,衣服被刮破,然後就是後背的皮肉。

    下邊就是一望無際的林海,白牙在距離地面沒有多遠之後再一次揮刀橫向砍了出去,這一刀已經是他最後的力氣,刀子落在一棵大樹上,白牙握不住重刀,胳膊如同斷了一樣的疼,只是緩解了下墜的力度然後摔在地上,即便如此,他依然在最後時刻強行扭轉自己的身體,後背撞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他噴出來一口血。

    若非這山林之中常年落葉已經累積的很厚實,白牙依然撐不住,他落地之後感覺自己被震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似的,又吐了一口血,翻身想站起來,左臂才撐了一下地面,劇痛又讓他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彎曲,身子再次趴了下去,臉貼在地面上,血很快就把那些落葉染的發紅。

    半空之中,白小洛落下來蹲在一棵樹的樹杈上,低頭看著白牙:「我說過,你走不了的。」

    白牙艱難翻身仰躺著,看著白小洛忽然笑了笑,他左手往回猛的一拉,手上居然纏著一條很細卻極堅韌的絲線,另一端在他那把重刀的刀柄上纏著,他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

    他見過沈冷那個刀鞘,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也找人做了一根。

    重刀被拉出來,旋轉著飛向白小洛腦後,白小洛一開始並沒有看出來有什麼不對勁,山林裡太暗,沒有光,所以看不到那根細線。

    砰地一聲!

    重刀砸在白小洛的後腦。

    白牙嘴角一勾,心說我果然是很強啊,左手刀練了這麼久,終究是沒有白練。

    可惜,他運氣不好。

    重刀是刀背砸在白小洛腦後,重擊之下白小洛從樹上掉了下去,白牙再想拽回來重刀已經沒有力氣,而白小洛並沒有昏過去,也在掙紮起身,白牙拼盡全力的站起來踉蹌前行,回頭看了一眼,白小洛應該被砸的昏沉,走路搖搖擺擺,走不了直線。

    「爺是不會死的。」

    白牙拖著一條傷腿往前走,血灑一路。

    山崖上,羅英雄看著那兩個人在深林之中消失了身影微微皺眉,沉思了一會兒,總不能讓那個偷聽到消息的人就這樣走了,輕嘆一聲,從懸崖上往下爬......他並不是跳下去的,而是爬,但他爬的速度很快,哪怕很細小的縫隙他都能扣住,像是一隻巨大的壁虎一樣下來。

    白小洛被那一下砸的確實很重,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人傷到那個地步還能反擊,腦子裡嗡嗡的,不但眩暈,走幾步就會嘔吐,可正因為如此他殺心更重,若是這樣還讓那人走了,他怕是會覺得自己丟人很長一段時間。

    「你還能堅持多久?」

    他一邊走一邊問。

    白牙卻不回頭,拖著一條腿不停往前走:「走到你死。」

    白小洛眼神裡殺氣四溢,可是看著前面的那個人卻有些模糊,似乎是有好幾個人在前邊走一樣,他將手裡的鐵爪甩出去一個,打的卻是一個虛影。

    鐵爪擦著白牙的肩膀飛過去,白牙哼了一聲,沒理會。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山林之中行走,其實走的都不快,一個懵了,一個傷了,可誰都沒有放棄。

    「無名小輩,你堅持不了多久了。」

    白小洛嘶吼了一聲,眼睛越來越紅。

    「爺有名有姓,爺叫白牙。」

    白牙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又有一個人追了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2 07:05
第三百五十九章 刀與刀


    羅英雄從後面追至,迷迷糊糊聽到聲音的白小洛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個黑影擦著自己衝了過去,好像是一陣小時候最害怕的那種黑色旋風,有一次他差點被捲起來,後來很久都心有餘悸。

    白小洛停下來,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丟人了,似乎這段日子以來自己一直都在丟人。

    心境,可怕。

    曾經這個容顏絕美的少年何等的驕傲?在書院中他九年不爭,不是因為他對兄長真的有什麼敬畏之心,也不是沒有好勝之心,只是因為他看不起白小歌,和白小歌那樣的人爭是一件很沒有意思的事,無趣。

    很多年前,他就已經贏了哥哥。

    他甚至不覺得那是他哥哥。

    他們只是同一批被送出後族的孩子,送出去的時候他還很小,連父母的模樣都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得淡薄起來,這個家族裡的哥哥對他來說自然也沒有幾分親情可言,他們都是在極嚴苛的環境之中成長起來的人,感情這種東西早就被魔鬼一般的訓練折磨的煙消雲散,書院裡的十年是十年,暗中的加練也是十年,他用了十年走了別人需要走二十年的路。

    所以哪怕是讓他親手殺了白小歌,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心理障礙。

    不如他的人,死了就死了。

    春意淡然的時候他在練功,暑熱難熬的時候他在練功,秋風蕭瑟的時候他在練功,寒冬凜冽的時候他也在練功,所以他有資格驕傲,所以他有資格看不起別人。

    直到後來,有人把他接回後族,那淡薄的爹娘模樣再一次出現在面前,他才微微有些親情感覺,只是更恨一些,別人家的孩子,怕不是這般童年。

    他心中已經沒有任何目標,只是想著有朝一日統領大寧戰甲,那才是人生最得意處最得意時。

    而此時,被一個小人物弄的如此狼狽又被羅英雄看到了,他竟是有些心灰意冷,憤怒都少了,心灰意冷真可怕。

    「我來殺他!」

    白小洛怒吼了一聲。

    他拼盡全力,不想心灰意冷。

    而在他身邊擦家而過的羅英雄只是哼了一聲,充滿了不屑。

    這一聲輕哼刺激到了白小洛如今心中那小心呵護著的尊嚴,他瘋了似的吼了一聲,把另外一隻鐵爪甩了出去,砸的不是白牙而是羅英雄。

    羅英雄也不會回頭,手抬起來隨便揮了一下,飛至身前的鐵爪就被擊飛了出去,鐵爪旋轉著打在白小洛的胸膛上,白小洛躲都躲不開跌坐在地。

    本來就踉踉蹌蹌,挨了一擊便真的走不下去了,看著遠處那拖著一條殘腿依然在向前的陌生人,同樣的年輕,他竟是想著,自己連那個無名小輩都不如。

    白牙沒想這麼多,他只想著回去,活著回去,爺好不容易才適應一條胳膊的生活,總不能就這麼死了,爺從沒有放棄過對未來的希望,是因為有太多太多的人值得掛念,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會多牛-逼多牛-逼,最奢望的也不過是和一群好兄弟快快樂樂的把這一輩子走完。

    不是一個人走。

    當然如果有個妞兒仰慕自己更好,當然如果有一群妞兒仰慕自己更更好。

    「我有幾分佩服你。」

    羅英雄的聲音在白牙身後傳來。

    白牙居然還有心情笑了一下:「爺都佩服自己。」

    羅英雄大步追至:「可你該死了。」

    白牙剛要說什麼,忽然腳下一滑往前摔了出去,前邊深草擋住了視線,沒料到那竟是一個巨大的陡坡,白牙沒穩住直接翻滾了下去,這陡坡很長草又很滑,他摔的七葷八素,落地之後艱難的轉頭往兩邊看了看,兩邊都有崖壁,還似乎看到了一些房子。

    這深山之中,哪裡來的房子?怕是真的摔迷糊了。

    然後他看到了幾條很奇怪的東西,黑了吧唧的,像是小樹的樹幹,可上面還長了一些毛,他竟是還想著小樹長毛真是很詭異的

    事啊,莫非直接摔進了陰曹地府?可是陰曹地府的樹為什麼就長毛了,還像是那種毛,他想揉揉眼睛看清楚,奈何左臂疼的根本抬不起來,他只能是倒在那大口大口喘息,忍不住想著原來自己這麼牛逼的人還是逃不過劫數。

    他忽然反應過來,那他媽的是馬腿。

    他用盡全力的把頭轉過來往上看,看到了馬背上有個面容冷漠的人。

    想了想,為什麼這個人看著有幾分熟悉?

    燕山峽,又是一年冬天,每年都會有很多人來燕山峽裡小住一段時間,長安城裡的人生活的太安逸,所以便更追求美好,各種各樣的美好。

    沒有太多能力遠離長安城看看各地風景的人,便會在長安城四周找美好,他們會在長安城外的唐湖泛舟,想著江南水鄉大抵如此,他們會在燕山峽等待落雪,想著北疆風光亦復如是。

    可這個坐在馬背上的人,不是來等著落雪的,他才沒有那麼無聊。

    在這個人看來,時間本就不夠用,哪裡能有那麼多浪費在看風景這毫無意義的行為上,再說了,燕山峽裡的落雪比起北疆來,簡直不叫雪。

    「孟長安?」

    白牙終於認出了這個人。

    他笑起來,露出一嘴帶血的白牙。

    「哈哈哈哈哈......你他媽的是孟長安!」

    孟長安皺眉:「可你是誰。」

    砰地一聲。

    羅英雄落地,臉色微微一變。

    孟長安本來是要返回北疆的,帶走李逍善,縱然沒有參加諸軍大比,浪費了他近一年的時間,可他終究不是什麼都沒有完成,有些時候想想,行善積德,比拿個諸軍大比的第一要強,最起碼這樣安慰自己的時候還好接受。

    那個叫月珠明台的少女在他心裡只是很淡很淡的一點影子,他覺得自己只是可憐她而已。

    可這個白痴又怎麼會明白,人生二十年,那是第一個在他心裡留下了一點點影子的女人,當然......若以後有一個女人留下更多更深的影子,他便會忘了月珠明台,自然而然。

    他也不覺得自己幫月珠明台是因為什麼亂七八糟的感情,那些東西他覺得沒意義。

    大好男兒,有鐵甲,有戰刀,有烈酒,有兄弟。

    足矣。

    「我是流雲會的人,後邊的人在追殺我,他們要在明年東疆行刺陛下,我打探到了消息......你幫我把消息帶回去!」

    白牙急切的說了一句,因為他發現孟長安的眼神有些疑惑,才想起來孟長安真的不認識自己。

    「你傷的很重。」

    孟長安看了一眼白牙。

    白牙居然還在笑,沒心沒肺。

    「廢話......」

    孟長安:「但不影響你自己回去說。」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順勢將掛在馬鞍一側的黑線刀抽出,走向羅英雄。

    白牙躺在那看著孟長安,覺得這個傢伙真是賊他媽的帥。

    孟長安不久之前剛剛接到皇命讓他返回長安城,沈冷幾乎打死了那個叫寧侯的人,皇帝隨即派人晝夜不停的追上他,他已經來不及參加諸軍大比,可皇帝要給他一個清白。

    清白,比諸軍大比重要。

    世子李逍善在黑騎護送下繼續前往北疆,孟長安獨自一人返回。

    又過燕山峽,又看到了那些遊人,看到了那些修建在半山腰的客棧。

    羅英雄看著面前這個大步朝著他走過來的年輕人,他在西疆一路上觀察過孟長安也觀察過沈冷,確定那是兩個可怕的年輕人,但也確定絕不是自己對手,哪怕現在他傷還沒有好利索,可他依然不覺得孟長安能贏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些後悔,應該是在山崖上看著的,看不到就不看了,而不是自己也追上來。

    很麻煩。

    他將背後的長刀抽出來,一言不發。

    孟長安當然也不會和他說什麼,那可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啊,除了在傻冷子面前他的話多些,在誰面前他會多說話?哪怕是在皇帝面前他都沒有多解釋幾句自己要帶走李逍善不是為了月珠明台,二十年來,他話最多的一次就是傻冷子成親當晚,兩個人喝醉了,又是哭又是笑。

    羅英雄本是想等孟長安出刀,在他看來年輕人再銳意總是破綻十足,他先出刀也丟了身份,然而他沒有堅持住,孟長安那一步一步過來,帶給他一種巨大的壓力,他想不明白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孟長安殺人太多?

    可殺的再多,能有他多?

    他可是羅英雄啊。

    但他還是先出刀了。

    長刀狠狠的落下直奔孟長安脖子,孟長安的黑線刀從下往上撩起來,噹的一聲將已至身前的長刀盪開,火星在他面前不遠處綻放。

    有人說刀是凶器,比劍要更配的上凶器這兩個字,有人還說刀是珮飾,掛在身上顯得很威武,可是究其根本......刀是男人的玩具。

    噗的一聲。

    孟長安的肩膀上破開一片血花,羅英雄的刀真的很快很強,他的肩膀上被斬開了一道血口,衣服被豁開,而刀口也裂開著,血肉往兩邊翻開。

    羅英雄嘴角一勾,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孟長安再強,比他還是弱了不少。

    然後他感覺有些疼。

    他低頭,看到自己胸膛上也有一道刀口。

    暴怒!

    羅英雄刀刀猶如雷霆閃電,帶著狠厲的氣勢,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凶殘,若是換做別人早就已經被這暴風驟雨所擊敗,然而孟長安連退都沒退,在他看來,都是用刀,那為什麼我要退?都是男人,那為什麼我要退?

    一刀對一刀。

    噹的一聲,兩個人的刀劈砍在一處而同時斷裂。

    羅英雄棄刀,一拳朝著孟長安的面門砸了過來,孟長安的右拳也隨即而來,在羅英雄眼裡他就好像一個傻子,永遠不知道退避。

    砰!

    兩個人的拳頭如刀一樣對撞在一起,羅英雄向後退了一步,孟長安卻依然向前。

    再一拳,兩個人同時被擊中,羅英雄吐了一口血,孟長安也吐了一口血,可是一個退一個還在向前。

    北疆的風雪啊。

    是戰歌,是號角。

    讓這個粗糲的年輕人,不懂什麼叫後退。

    終於,十幾拳後羅英雄不甘的倒在地上:「我是羅英雄!你敢傷我?!」

    孟長安一腳踩在羅英雄那不甘的臉上,踩的可破碎了。

    「羅英雄是誰?」

    他皺眉,又踩了一腳。

    山坡上,蹲在草叢後邊的白小洛臉色發白,然後悄悄退走......那就是孟長安。

    書院十年,九年不爭,他從沒有把白小歌放在眼裡,讓他害怕的是孟長安,自始至終,一直都是孟長安。

    「唔。」

    孟長安終於反應過來:「原來是那個羅英雄。」

    然後又踩了一腳,腦殼都被他踩破了。

    渾身是血的孟長安走回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牙:「還有多久死?」

    白牙:「你要是帶著傷藥,我可能還會多撐一會兒。」

    孟長安單手把白牙抓起來放在馬背上:「沒有帶傷藥的習慣。」

    白牙一怔,心說身為一個武者,一個軍人,沒有帶傷藥的習慣?

    就見孟長安從馬鞍一側掛著的袋子裡取出來一瓶傷藥:「後來有個人說這樣不對,塞給我幾瓶,然後記賬,說我又欠了他多少銀子。」

    白牙:「你說的那個人姓沈吧?」

    孟長安嘴角一勾。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3 06:59
長寧帝軍 第三百六十章 未來的他

    趴在馬背上的白牙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看不出你有什麼開心的?」

    孟長安:「因為我撿了你?」

    白牙撇嘴:「因為你殺了羅英雄,那可是羅英雄!」

    「哦。」

    孟長安:「他身上有傷。」

    「所以呢?」

    「所以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孟長安看了看遠處有一家客棧,牽著馬過去,到了客棧外邊站住,停下來的時候把裡邊的人全都嚇壞了,他那一身是血的樣子尋常人見了怎麼可能不害怕,之前和羅英雄激鬥的時候很多人都看到了,以為是江湖仇殺。

    「我需要一輛馬車。」

    孟長安把身上帶著的將軍令牌摘下來扔進屋子裡:「請快一些,我在流血,需要醫治。」

    客棧裡的夥計戰戰兢兢的把鐵牌撿起來,然後立刻就驚了:「咱們大寧的將軍!」

    門吱呀一聲打開,屋子裡的人全都衝了出去,客棧的夥計,掌櫃,來這裡等落雪的遊人,男女老少,他們衝出客棧,小夥計嘶啞著嗓子喊:「那位客人是乘車來的?咱們大寧的將軍需要一輛馬車!」

    「我!」

    有人立刻高高舉起手:「我是乘車來的,用我的車。」

    他跑向後院:「等我一會兒。」

    跑了幾步又回頭:「旭兒,和你娘親就在客棧裡等爹,爹把將軍他們送回長安城就回來找你們,哪裡都不要去,掌櫃的你幫我多照看一下。」

    那七八歲的小男孩手裡攥著一把木刀:「旭兒也要去,旭兒要保護大將軍!」

    孟長安嘴角一勾:「我可不是大將軍,現在還不是。」

    話才說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趴在馬背上的白牙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能再堅持一會兒......」

    馬車很快從客棧後邊出來,眾人合力把孟長安和白牙抬上馬車,有人牽了孟長安的馬把韁繩綁在馬車上,有幾個青壯漢子牽出來自己的馬,跟在馬車四周:「我們護送!」

    小夥計看向掌櫃的:「我能去嗎?」

    掌櫃的指向客棧,小夥計臉色一暗。

    掌櫃的大聲道:「騎我的馬去,你別跟著馬車,你先行一步去長安城,去兵部找大人們派人來接,讓他們帶著醫官來,我看將軍流血太多,怕是撐不住多久。」

    「好嘞!」

    小夥計跑到後院牽了掌櫃的馬出來,翻身爬上去怕了怕馬脖子:「夥計你可得跑快些!」

    那馬就跟聽懂了似的發出一聲嘶鳴,揚塵而去。

    尼姑庵。

    白小洛跌跌撞撞的回來,衝進屋子裡後就把自己關了起來,他爬上床蓋上被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那麼冷,縮在被子裡好一會兒都沒能暖和起來,一閉上眼睛就是孟長安兩腳踩碎了羅英雄腦袋的畫面......那可是羅英雄,就算他在羅英雄面前表現的很強勢,可他知道羅英雄有多強,正如他自己所說,如果不是羅英雄受了傷,他也不會毫無懼意。

    十年,有九年都被孟長安這個人壓著,有九年心裡都是這個人帶來的陰影。

    書院大比,孟長安拿了文武第一。

    那不但是他心裡的一座大山,未來可能很久書院的弟子們都會覺得孟長安是一座難以踰越的大山,不知道怎麼就忽然想起來老院長,老院長曾經和他單獨聊過很多次,那個時候白小洛總覺得是自己表現的足夠優秀,所以老院長才會對自己刮目相看。

    此時此刻想到老院長曾經說的那些話,才恍然......老院長是看得出來自己的心境,看得出來他一直都敵視孟長安,也看得出來,他害怕。

    如果兩個人真的在毫無顧忌的情況下一對一交手,白小洛知道自己武藝上未必會輸,可心態卻輸了。

    他深吸一口氣從被子裡掙扎出來,腦袋裡還是昏昏沉沉的疼,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拉開屋門,看了看外面那幾個女尼正在一臉擔憂的看著他,他深吸一口氣:「對不起。」

    一炷香之後,白小洛帶著尼姑庵裡所有的銀子,牽著尼姑庵裡那匹老馬出了門,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地的血泊,他把院門關上,看了一眼東邊:「我還沒徹底輸。」

    長安城。

    孟長安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很熟悉的臉,那傢伙就在床邊,明明有凳子他卻不坐,而是蹲在凳子上端著一碗麵在吃,吸溜吸溜的,似乎味道很不錯。

    「你......」

    吃著面的沈冷看到孟長安醒過來,嘴角一咧:「我就說你命硬。」

    孟長安:「你好像吃的很香?」

    沈冷:「是很香啊。」

    孟長安:「我以為擔心一個人的時候會吃不下去東西。」

    沈冷:「唉,你是不知道,我本也吃不下的,後來就不行了,實在是餓。」

    孟長安:「你吃不下的時候是因為不餓?」

    「不然呢?」

    沈冷:「醒了就好,我還得趕回去,諸軍大比還沒有結束,回頭我把諸軍大比的金牌給你玩玩。」

    孟長安:「......」

    沈冷三口兩口把面吃完:「對了,那個吐蕃國公主聽說你回來一早就來過,我給擋回去了,若是真的讓她進來看看你,怕是麻煩,畢竟那是世子的婆娘。」

    孟長安:「唔......還有面嗎?」

    沈冷:「麵湯喝不喝?」

    未央宮,保極殿東暖閣。

    皇帝看了一眼韓喚枝:「去檢查過了?」

    「檢查過了,確實是羅英雄。」

    「不是說腦殼都踩碎了嗎?」

    「臣還能確認的出來。」

    「東疆......」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朕是怎麼想的他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現在他們已經準備在東疆動手,說不得會去找裴亭山。」

    韓喚枝:「臣之前已經安排人過去盯著了。」

    「東疆有通聞盒。」

    皇帝:「但朕從來就不相信四疆大將軍會反,原來不信,現在不信,將來也不會信,那些人不會明白的。」

    韓喚枝低頭:「他們總是會覺得,在東邊的希望更大一些。」

    皇帝嗯了一聲,看向站在一邊的葉流云:「白牙怎麼樣?」

    「腿上的傷倒是不會影響太大,沒有傷到筋骨,修養之後正常走路應該無憂。」

    「你代朕去問問他,想要什麼,朕都給。」

    「他說......」

    葉流雲抬起頭看向皇帝:「想穿軍裝。」

    皇帝臉色一變,竟是有些想哭:「給他,給他軍裝,你回去告訴他,從今天開始他就是大寧戰兵的六品校尉,不管他想去哪兒,四疆四庫還是二十衛戰兵,他都去得,只要說出來,朕都允。」

    「他想去北疆,跟著孟長安。」

    「那是最凶險的地方。」

    葉流雲垂首:「臣也是這麼勸他的,臣說二十衛戰兵任何一個都可以,四疆除了北疆也都可以,唯獨北疆最是凶險殘酷,那裡日日夜夜都在死人,可是白牙說......他說,他要去戰兵,不是去養老,而是去當兵,當兵的,哪能不去戰場?他還有一隻左手,還有可厲害的左手刀。」

    長安城外。

    三輛馬車在城門口停了下來接受檢查,城門口的守軍士兵接過來所有人的身份憑證看了看,其中有一份特別新,打開來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的檢查:「林落雨?」

    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個眉目如畫的女子點了點頭:「是。」

    「這是新辦的?」

    「是。」

    林落雨認真的回答:「新的,原來我也有一個,只是那時候並不覺得這寧人的身份有什麼值得在意的,所以不小心丟了,這是新補的,我現在才明白,原來做一個寧人真的很好。」

    士兵心說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丟了身份憑證還有理了?

    「下次保管好!」

    士兵把東西遞迴去:「你們不明白,大寧之外的人,有多少人夢寐以求這樣一個身份。」

    林落雨鄭重的把東西收好:「現在我明白了。」

    她看向長安城裡,想著究竟是為什麼韓喚枝要派人找到他?

    迎新樓。

    林落雨走進這樓子裡,覺得有些恍如隔世,曾經來過這裡吃飯,只是想看看流雲會的東主到底是怎麼樣的一位人物 ,可是不得見,後來離開長安去了別的地方,心中沒了江湖念,很多事便也就看得淡薄了,直到遇著那個叫沈冷的少年郎,那個叫沈茶顏的少女,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哪裡是不在紅塵中,一直都在。

    說是看著別人的愛恨情仇,可己身若在塵緣外,看得到什麼?

    既然一隻都在塵緣中,那就儘量活的漂亮些。

    在迎新樓裡等著她的卻不是韓喚枝,也不是葉流雲,而是沈先生。

    站在沈先生旁邊的是一個身穿廷尉府千辦官服的年輕人,林落雨想了想,這個看起來模樣有些靦腆但實則心思縝密而且做事很果決甚至可以說狠厲的年輕人叫古樂。

    「不是廷尉府韓大人把你找回來的。」

    沈先生看向林落雨:「是我。」

    林落雨隨即明白過來,是這個叫古樂的年輕人動用廷尉府的力量找到了自己,然後又假以韓喚枝的名義把她請回長安城。

    「為什麼?」

    林落雨問。

    「想請你幫個忙。」

    沈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不妨就直說了吧......我知道你的能力,我需要你這樣的人重新收拾出來一個類似於揚泰票號似的組織,我大概也能想道你手裡還有很多揚泰票號沒有用得上的人,銀子,各種各樣有用的資源。」

    林落雨眉角微微一挑:「你說的都沒錯,揚泰票號很多東西我還能找出來用,可為什麼我要幫你?」

    「確切的說,不是幫我。」

    沈先生道:「是幫沈冷。」

    「嗯?」

    林落雨眼神一凜。

    沈先生:「冷子的身世,我可以告訴你,但請你不要說出去,如非必要,那就一輩子不說出去,我是在懇請你幫他,不是幫現在的他,是未來的他。」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3 07:00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七十章 媽媽笑

    林落雨緩步在長安城街頭,看著曾經熟悉的大街,兩側熟悉的木樓建築,心中有些難以平靜,可實際上,她眼裡看到的一切都沒有進入眼裡,她不平靜的和街景沒有一絲關係。

    沈先生對她說的那些話,現在還不停的在她腦子裡縈繞。

    她不喜歡做這些,就正如她不喜歡參與到窕國的皇權紛爭之中一樣,所以她才會遠離揚泰票號的總號,而是去了一個偏僻的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

    可是想到那個傢伙自己還什麼都不知道,未來稀里糊塗的就可能被人算計了,她又覺得於心不忍。

    想到沈先生那最後一句話,林落雨深深的吐出一口氣,罷了......我幫的也是茶兒那個小丫頭。

    她只能如此勸慰自己。

    沈先生說,請你幫忙做的這一切都不是為了沈冷將來去爭搶什麼,只是為了保住他的命,太子登基似乎不可逆轉,可太子登基之後,沈冷必然不能活,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將來能讓沈冷這個傻小子安然度過所有危機。

    話是這樣說,可最終解決問題的辦法是什麼?

    沈先生沒有說,他自然不會說。

    若太子是皇帝了,縱然現在準備的足夠多又有什麼意義?就正如現在的大寧皇帝,一言可決生死,甚至一言可平天下。

    路邊有個叫悅賓閣的茶樓,看起來生意清淡,林落雨緩步走進茶樓,坐在門口昏昏欲睡的小夥計聽到門上鈴鐺響連忙站起來,揉了揉眼睛:「貴客,你是來喝茶還是買茶?」

    「喝茶。」

    林落雨取出來一塊五兩左右的銀錠遞給小夥計:「讓你們掌櫃的到雅間找我,就說我姓林。」

    說完之後也不用那小夥計指引,自己上了二樓,小夥計拿著那麼大一塊銀子幾乎樂開了花,他一年也賺不到這麼多銀子,這真是睡個覺都能睡來好運氣,看著那女子妖嬈身姿,上樓的時候自然而然扭動著的纖細腰肢令人心癢,那細腰之下弧度逐漸放大的地方更為誘人,他艱難的嚥了口吐沫,心說莫非是看著自己帥氣?

    林落雨坐在二樓靠窗的雅間裡,看著窗外車水馬龍,雅間不雅,心也不定。

    不多時,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從樓下蹦蹦跳跳的上來,馬尾辮甩的左左右右,衝到二樓衝進雅間,看到林落雨後整個人都飛了起來一樣。

    「小姐!」

    小姑娘衝過去,林落雨看到她的時候那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

    「多大了?」

    「多大了也得抱抱。」

    小姑娘纏著林落雨的手臂,臉在林落雨身上不停的蹭,像是一隻正趕上心情好的貓兒,心情不好的貓兒還指望它蹭你?撓你還差不多。

    「坐下吧你。」

    林落雨白了小姑娘一眼:「已經單獨出來做事足有兩年了,這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我在外人面前裝的可好了。」

    小姑娘坐下,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是一對月牙兒,她真的不算那種特別好看的類型,臉型一般,五官一般,可就是可愛啊,稍顯肉嘟嘟的小臉蛋,笑起來讓人心情都好了許多,可愛的一塌糊塗。

    「那也在我面前裝的正經些,我有正經事問你。」

    小姑娘連忙坐直身子:「小姐你問。」

    林落雨看著她:「高小樣,有沒有心上人了?」

    小姑娘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小姐你說什麼呢,我哪有......我一天到晚的可忙了,得照顧這三五天都沒有一個客人的茶樓,還得整理那麼多天南地北來的消息。」

    林落雨笑起來:「還沒有心上人,看來長安城裡也沒有傳說之中那麼多的青年才俊。」

    高小樣:「小姐你問正事好不好。」

    林落雨咳嗽了一聲:「那就問正事......咱們在長安城裡還有多少人可用?」

    高小樣立刻嚴肅起來:「前陣子被廷尉府查了兩次,明線上的所有鋪子都被封了,所有人也都被拿了,至於怎麼處理的打聽都打聽不到,廷尉府的人做事還真是狠,暗線上的一直都沒有動過,所以還安全,不過我放了消息出去,只要是我沒有聯絡他們,誰也不能亂動。」

    「算起來的話,長安城暗線上的人可以用的大概還有幾十個,都壓的很深很深,小姐要用人?」

    「暫時不用,知道一下就好。」

    林落雨:「江湖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

    「有。」

    高小樣頓時來了精神:「小姐,江南那邊新出來一個組織,叫暗影,還沒有查清楚是誰搞出來的,不過傳聞這個暗影門裡清一色的女子,個個都很強,最強者為顏笑笑......最近江湖上傳的最多的就是她們,似乎是故意要揚名立萬,所以做事有些招搖。」

    「不必在意這個。」

    林落雨道:「殺手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行當之一,永遠不會滅亡,你聯絡一下咱們暗線上的人,過幾日我打算見見他們。」

    「小姐,出什麼事了?」

    高小樣立刻就緊張起來,隱隱約約的還有些興奮,揚泰票號的覆滅對於她們這些人來說並不是致命的打擊,她們都是林落雨這條線上的人,高小樣還是林落雨的丫鬟,從九歲起就跟著林落雨,如今已經又九歲,兩年多前林落雨離開長安城,給高小樣安排了別的事,沒有再讓她跟著自己。

    「沒什麼大事。」

    林落雨看了高小樣一眼:「我不在的這兩年多,你的功夫有沒有丟下。」

    「沒有!」

    高小樣立刻表態:「我可勤快了,沒有一日落下功課,真的,沒有幾個人比我更勤快了,再說了,我可是御劍門唯一傳人,不!是御劍門創始人!」

    「呸。」

    林落雨心裡莫名的一動,看過沈冷之後,她對努力的理解就變得更深刻,高小樣所謂的勤快,和沈冷根本就沒辦法相比。

    「御劍是吧,能飛多遠。」

    「小姐你看著。」

    高小樣不服氣的往後退了幾步,一甩手,袖口裡一柄短劍飛了出去,在劍飛出的那一瞬間林落雨跳起來落在劍上,速度竟是快的讓人眼睛幾乎都跟不上。

    真的是御劍飛行。

    一米多吧。

    「牛不牛?」

    高小樣踩著劍落地,一臉得意。

    「可是,你一直練這個,作用是什麼?」

    「作用......管它呢,反正是有用的吧,這只不過是小有所成,小姐你相信我,將來我劍術大成,飛起來一定很爽。」

    「劍術大成能飛多遠?」

    「最起碼三米。」

    「好的。」

    林落雨看著高小樣:「你九年勤學苦練,大成可飛三米,為什麼你不直接練輕功?九年時間苦練,一步也有三米,這些年來你踩壞了幾把劍?」

    高小樣低頭:「誰還沒有夢想了。」

    林落雨笑著搖頭:「我先回去了,三天之後是諸軍大比結束的日子,到時候京城之中的注意力都在那邊,你把人召集起來,別在這茶樓,東城距離雁塔書院不遠有一家叫迎新樓的酒樓,你帶人過去等我。」

    「為什麼不在咱們自己的地盤?」

    「你這茶樓三天都不見得有兩個客人,突然來幾十個,傻子都會多看兩眼。」

    高小樣頭低的更深了。

    「小姐就不能多誇誇我嗎?」

    「誇你,你能把自己照顧的白白胖胖我已經很滿意了。」

    林落雨伸手捏了捏高小樣的臉,高小樣笑呵呵的湊過去:「小姐,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會再走了?你還沒地方落腳吧,就住在咱們茶樓裡,反正咱們茶樓也沒什麼生意擾你清淨,我去給你收拾出一個房間。」

    「不用。」

    林落雨笑道:「還欠著一份喜禮沒送,我要去送一趟。」

    高小樣:「小姐你認識的人不都被抓了嗎?牢裡還能成親啊,是自由配對嗎?」

    林落雨:「......」

    高小樣臉一紅:「我就是隨口開個玩笑......我當然沒有想找男人的心思,我可老實了,我一心只讀聖賢書,從不多看臭男人。」

    林落雨無奈的嘆了口氣,起身往樓下走,高小樣跟在她身後一邊走一邊說:「小姐你就住下唄,明天再去隨你那份喜禮,我們都兩年多沒有見過了......想你。」

    最後兩個字,竟是要哭出來了。

    她裝的再堅強,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

    「我明天就回來住。」

    林落雨又抬起手捏了捏那張胖乎乎的小臉蛋:「多大了,還動不動就哭。」

    「嘿嘿......」

    高小樣破涕為笑。

    出了茶樓往外走,大街上有個人急匆匆的衝過去幾乎撞了她,林落雨向後退了一步微微皺眉,心說這人怎麼如此莽撞,那人急速避開林落雨後轉身回來可兩隻腳依然往前滑出去,他抱拳一拜:「對不起對不起,趕時間,驚擾了你真是抱歉。」

    說完抬起頭轉身就要繼續跑,抬起頭的那一刻忽然愣住。

    「咦?」

    他停下來,臉上帶笑。

    林落雨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一揚:「這麼巧?」

    沈冷嗯了一聲:「真是巧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

    「唔,那更巧了。」

    沈冷:「這麼巧的話,算你欠我一頓飯,記得回頭請我。」

    說完轉身:「我還得趕去禁軍演武場。」

    林落雨看著沈冷的背影點了點頭:「祝你旗開得勝。」

    高小樣跳過來:「小姐,說,他是誰!」

    林落雨淡然回答:「朋友。」

    「朋友?」

    高小樣一臉不信:「你嘴角帶春......」

    看到林落雨眼神飄過來,她連忙改口:「帶春天般和煦的媽媽笑。」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3 07:00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三個女人


    江南道。

    小葉山。

    山林稀疏,綠草漫野,就算是凜冬時節,依然可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些不起眼的小花,偶爾還會有只野兔從草叢裡跳出來,一點兒過冬的覺悟都沒有。

    小葉山並不高也不大,臨近南平江上諸縣幾乎皆有雄山,更顯得小葉山不值一提。

    世子李逍然順石階上行,路邊有朵野花嬌豔,他順手採了捏在指尖轉著玩,沒多久花瓣就紛紛而落,自然也就不再漂亮,光禿禿的哪裡讓人還有興趣,於是被隨意丟在路邊,沒多久之前還傲然盛放的一朵花兒,就這麼沒了。

    石階盡頭處有一座涼亭,坐在這涼亭裡便可收四野風景。

    涼亭裡有個穿紫衣的年輕女子已經站在那好一會兒,看著南平江方向,似乎有什麼心事。

    「原來傳聞是真的。」

    世子李逍然步入涼亭,看到紫衣女子後眼神都亮了起來,這女子比他半路采的那朵野花可要漂亮多了。

    看起來,也更像是一朵在寒冬之中盛放的花兒,帶著些孤傲。

    紫衣女子側頭看了李逍然一眼,沒理會那稍顯齷齪的目光,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一個女人在江湖之中行走,難免會遇到很多垃圾。

    她只是有些沒有料到,大寧的世子殿下和江湖之中的那些垃圾居然也沒多大區別。

    「果然是個很美的姑娘。」

    世子李逍然在涼亭裡坐下來,目不轉睛的看著紫衣女子:「這麼漂亮的人兒卻在江湖之中打打殺殺,惹人心疼。」

    紫衣女子身材修長而不單薄,風吹動紫衣,便將身體輪廓勾勒出來,她至少有一米七高,腿長的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而這樣兩條讓任何一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長腿,可能也會要人命。

    「世子若只是來看我什麼模樣,看夠了的話就告訴我一聲。」

    紫衣女子緩緩閉上眼睛,壓著心中殺意。

    「說正事。」

    李逍然似乎完全就沒有感覺到紫衣女子閉上眼睛是不想讓他看到她眼裡的殺意,他的眼神依然在紫衣女子身上遊走,似乎佔了好大便宜一樣。

    「你殺人為什麼?」

    李逍然問。

    「自然是為我自己。」

    李逍然嘆道:「你說了一句廢話......不過念你如此貌美,廢話我也忍得......我聽聞你有三殺三不殺,那我想問問你,三不殺是什麼?」

    「不殺女人,不殺孩子,不殺老人。」

    「唔,那還好。」

    李逍然招了招手,手下人立刻捧著一個木盒過來,下人將木盒打開,裡面除了一摞銀票之外,還有幾顆大的讓人挪不開眼睛的珍珠,這些東西的價值,足以讓人瘋狂。

    「幫我殺個人。」

    「誰?」

    「沈冷。」

    李逍然提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牙齒都幾乎咬住了......

    「那個水師將軍?」

    「是。」

    「為什麼?」

    「你居然問為什麼?你們這些做殺手的,難道不應該有些操守?接就是接,不接就不接,而不是問僱主為什麼。」

    「接。」

    紫衣女子睜開眼睛看了看那木盒:「放在這就行,世子可以走了。」

    李逍然起身:「若是你什麼時候厭煩了江湖事,可以來找我。」

    紫衣女子皺眉。

    李逍然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可得意的,在手下人簇擁下離開涼亭下山而去,沒多久,另外兩個身穿紫衣的少女從暗處掠出來站在紫衣女子身邊。

    「姐,這個李逍然不像是個好東西,以後還是少接觸的好。」

    「他是不是什麼好東西,與我無關。」

    紫衣女子指了指那木盒:「把東西收了,這些銀子能救多少人你們都清楚,況且殺的還是寧狗......用殺寧狗的錢來救咱們的人,難道這不就是我們北上來的初衷?寧狗屠戮我家鄉,殺我族人,這些只不過是利息而已。」

    「姐,那可是寧人的將軍。」

    「殺我越國百姓,殺你我父親兄長的,難道不是寧人的將軍?」

    紫衣女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快十年了,我們一直都在奔走,在尋找,那些戰亂之中被遺棄的孩子需要錢活下去,那些孤苦老人,那些失去了丈夫的妻子,當初我們的父親我們的兄長為了保護越國而戰死疆場,該死的朝廷居然投降......戰場上屍橫遍野,到後來卻無一人過問這些為國捐軀之人的身後事。」

    另外一個女子眼睛微微一紅:「姐,我們聽你的。」

    紫衣女子嗯了一聲:「收拾一下,明日去長安,我也想去看看被稱之為天下第一雄城的長安是個什麼樣子,比我們的紫御城是不是還要壯闊......若是有機會,我還想去八部巷當面問問那個狗皇帝,還記得那些為他而戰死的將士們嗎?還記得那些將士們的遺孤嗎?」

    說完這句話紫衣女子轉身離開:「把錢留下一成,剩下的都送回去,我們要養活的人很多。」

    「是。」

    長安城。

    林落雨行走在大街上,很多地方都極熟悉,畢竟她在長安城生活的時間比在窕國也不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更願意做一個寧人而不是窕人......寧人的日子太安逸,是因為寧軍太強大,足以讓百姓們一直安逸下去,可這不是她更願意留在這裡的原因,她不貪圖安逸,也不是那種因為得到一個外國身份而開心的人,當年她父親為國戰死,窕國朝廷確實給了些封賞,然後就無人問津,她和她的家人日子過的日漸淒苦,甚至街坊鄰居都敢欺她家沒有男人。

    朝廷裡曾經與她父親同朝為官的那些人更是涼薄,母親硬著頭皮去求當初與父親交好的幾位大人幫忙,有人閉門不見,有人虛情假意,還有人居然說你家女兒已初長成頗有姿色若不嫌棄就嫁給我做妾如何?若你們母女都來,自然更好。

    那可都是父親當年的朋友,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母親氣的鬱鬱而終,埋葬她的時候連一口薄棺都沒有。

    她更喜歡留在寧國,是因為她看到了寧人是怎麼做的,那些在戰場上為國捐軀的將士,他們的家人會被照顧的很好,寧國兵部專門有人常年在天下查訪,若是當地官員沒有將這些家人照顧好的,立刻就會被查辦。

    每一年,地方官府,兵部,戶部,都會有專門的款項分撥下去,戶部撥款是國家給的,兵部撥款是因為兵部不缺錢就再多給一份,地方官府撥款,是因為那些戰死的漢子是他們的家鄉人,彙集起來,足以保證這些家庭可以好好生活。

    寧人百姓對戰兵是什麼態度?

    她搖了搖頭,逼著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事,或是因為天忽然陰沉下來,所以思緒也就繁雜了些。

    迎新樓後邊的那個小院外她停下來,門關著,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應該以一種什麼身份去見茶兒姑娘,沈冷確實讓她心動,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自然會讓人心動,她已經過了那個看皮囊的年紀,當然沈冷的模樣也挺好看,可她知道有些事一輩子不能去做,有些人一輩子不能去觸碰。

    那段日子她讓自己以一個塵世外之人的身份去感受沈冷和茶兒之間的感情,每一處都讓她覺得美好,若她自己成了破壞這美好的人,想想就讓她覺得噁心。

    她多驕傲?

    誰不驕傲?

    長安驛。

    月珠明台坐在窗口看著外面發呆,她已經發呆了好一會兒,她現在的生活似乎每天都是在發呆,一坐就是半日,大部分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麼,腦袋裡空蕩蕩的,或許是什麼都沒有去想。

    越如此,越覺得每天都過的很辛苦,天黑盼著天明,天明盼著天黑,只想著這日子就一天一天如此過下去,一直到死。

    「殿下。」

    淨胡從外面跑回來,手裡拎著兩個糖葫蘆:「殿下最愛吃的。」

    她遞給月珠明台,月珠明台笑了笑,或許淨胡就是她如今最後的依靠,兩個人在這繁華的長安城裡看似風光實則卑微的相依為命。

    「你打聽到了嗎?」

    月珠明台接過來一支糖葫蘆,卻沒有吃。

    「打聽到了一些,說是孟將軍沒有什麼大礙,沈冷將軍一直守著他,直到醒過來才走,浩亭山莊裡有陛下派去的人專門守著,聽說給孟將軍診治的是御醫。」

    「哦......」

    月珠明台低下頭:「只是想著,離開長安城之前去當面謝謝他,看來也不會有機會了。」

    「王爺已經走了。」

    淨胡壓低聲音說道:「一早就走了,沒有來告訴咱們。」

    「為什麼?」

    月珠明台的臉色一變。

    陸王離開了長安回山南道去了,卻把她和淨胡留在了長安城,這似乎有些不對勁。

    「說是陛下的旨意,估計著很快就會有聖旨來。」

    就在這時候外邊有人喊了一聲:「殿下,宮裡有人來傳旨,請殿下接旨。」

    一炷香之後,捧著那份明黃色的聖旨,月珠明台哭的像個淚人......陛下說,許她進書院四海閣讀書。

    有許多來自各國仰慕大寧文化的人,都在四海閣裡讀書學習,就連書院老院長偶爾也會去授課,陛下說,念及她習俗不通語言不暢,為免矛盾常有失禮之處,就讓她在四海閣學習兩年。

    兩年啊。

    彌足珍貴。

    「聽說長安城中武將,偶爾也會去四海閣授課,說不定孟將軍傷好了之後也會去呢。」

    淨胡看起來也一樣的開心,開心的想要飛起來似的。

    「陛下是不會准他去的。」

    月珠明台低下頭:「誰都可以去得,唯獨不會讓他再見我......淨胡,以後不要再提孟將軍,也不要再有任何奢求,就算是以後遇到了,也不要打招呼不要與他說話。」

    「為什麼?」

    淨胡一臉迷茫。

    「我們不能害了他。」

    月珠明台抬起頭看向窗外:「他前程似錦,未來沒準就是大寧的大將軍,畢竟......我是世子的人,也就是李家皇族的人。」

    淨胡臉色黯然下來:「就這樣一生了嗎?」

    「沒什麼不好的。」

    月珠明台眼神飄忽,過了一會兒後深吸一口氣:「淨胡,去準備兩套男裝,明日我們就去四海閣。」

    她忽然笑起來:「便只有我們兩個,也要活的快樂些。」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9:22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七十二章 定南疆


    諸軍大比最重要的,自然是名次。

    大寧的天下這麼大,每一天每一地都有精彩的故事發生,而長安城裡最讓人矚目的還是諸軍大比,各衛戰兵四疆四庫的青年才俊匯聚一處,有若滿天星辰般璀璨,百姓們茶餘飯後說的也多是這些事,好像自己親眼見了似的,說的眉飛色舞。

    大比還沒有結束,站隊的卻已經比比皆是,百姓們有的人站沈冷,有的人站談靈狐,有的人站唐說,據說地下賭場的盤口開的很大。

    綜合所有成績,沈冷暫時排名第一,然而後面的人與他差距並不是很大,還有一人與他累加分數相當,此人是眾多名聲響亮的年輕人中最低調的那個,可也是最不能讓人小覷的那個,他叫唐說。

    之所以沈冷表現的如此耀眼分數卻沒有拉開很多,是因為他棄了一項,雖然只是一個小項,然而大家本就實力相當,這一個小項的分數不得,後邊的人便追了上來。

    並列第一的有兩個,並列第二的有三個,為談靈狐,陸輕麟,白念。

    第三為許無年,第四是段眉,第五是並列兩人,彭斬鯊與張樺林。

    而就算是排在第一的沈冷和唐說,與第五名的差距也沒多大,這些人最終誰能拿到諸軍大比的第一還未可知。

    大將軍石元雄有些開心,他本來被召回長安還有些心灰意冷,此時卻忽然間醒悟過來一件事......自己是總監裁官,大比之後,這些年輕人都要來拜訪自己,縱然算不得是拜門師,可以後提及,他的聲望自然會更上一層樓。

    陛下,這是變著法的在給他加一分榮耀。

    東暖閣。

    石元雄坐在椅子上等著皇帝問話,明天就是諸軍大比最後一個階段,這些年輕人就要抽籤一對一分勝負,到時候陛下也會親至,這個時候斷然不能再出什麼差錯。

    「唐說表現的很驚豔?」

    皇帝一邊批閱奏摺一邊問了一句。

    「是。」

    石元雄道:「而且......他也棄了一項。」

    「哦?」

    皇帝手裡的筆停了一下:「故意的?」

    「是。」

    石元雄道:「顯然是故意的,年輕人的勝負心總是會顯得更強烈一些,沈冷棄了一項,他也棄了一項,總分相同,就看接下來的比試最終誰更優秀。」

    皇帝嗯了一聲:「唐家,歷來都不缺少令人讚嘆的年輕人。」

    十幾年前那個名字招人笑但實力恐怖的唐寶寶震撼了整個諸軍大比演武場,雖然後來就顯得有些平淡低調,可誰也還沒有把這個人忘了,即便是在水師之中,莊雍對唐寶寶的態度也有幾分尊敬,他只是性格太隨意也不願意出風頭,當他想出風頭的時候,能遮擋住他光芒的人並不多。

    八九年前有個叫唐拓的人橫空出世,雖然沒有參加諸軍大比,可是在寧軍南下的時候,他能讓大將軍石元雄的兒子石破當黯然無光。

    六七年前唐家又走出來一個年輕人叫唐心,如今為東疆八刀將之首。

    五年前大寧出現了第一位女將軍,名字叫唐悅,如今在北疆雖然沒有位列大三傑小三傑,可那只是她不願意,武新宇曾經評價過,若單純比試一對一打,他與唐悅怕是分不出勝負,若是爭生死,最後也可能是兩人皆死。

    唐悅對此評價的反應是......呸。

    今年諸軍大比,這個本名不見經傳的唐說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誰都知道唐家了不起,只是細想之後才醒悟有多了不起,了不起的令人害怕。

    「你覺得,他們兩個誰更強一些?」

    皇帝又問了一句。

    石元雄垂首:「其實前十之內,這些年輕人差距都不大,從目前來看沈冷和唐說進入十大戰將都已經很穩,至於名次......他們兩個若是有一絲不小心,都會被後邊的人超過去。」

    「你說話還是那麼圓滑。」

    皇帝看了石元雄一眼:「朕只是問你個人看法。」

    石元雄:「臣以為,還是唐說更強一些......一開始並沒有人覺得這個唐說是爭冠之才,因為他太低調,太內斂,直到後來人們才發現,他幾乎處處都是滿分,唐家的家學真的令人欽佩,沈將軍雖然也已是近些年難得一見的將才,可是性格稍顯張揚了些,不如唐說沉穩。」

    「沉穩?」

    皇帝嘆息:「唐家的人太會做人了......每一次諸軍大比,或是每一場大戰,唐家都會有年輕人出來讓人刮目相看,可是用不了幾年,這些曾經璀璨奪目的年輕人就會變得籍籍無名,你可知道為什麼?」

    不等石元雄回答,皇帝繼續說道:「唐家的人一直都小心翼翼,唯恐朝廷忘了他們,又唯恐鋒芒太露,所以出了名之後立刻就被他們自己家裡人壓下去,說籍籍無名可能差了些,碌碌無為倒是真的。」

    石元雄心裡一震,陛下對唐家的評價確實不太好。

    可這又難免,唐家是開國功勛之中最顯赫的那個,這麼多年來,他們始終都在擔心被打壓,所以處處時時自己壓著,大寧開國至今數百年,唐家從沒有過任何令人擔憂的人令人擔憂的事出現,自制力可怕的讓人不敢相信。

    「回去吧。」

    皇帝似乎失去了談興:「唐家的人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朕從來沒有疑心過,是他們自己一直都在疑神疑鬼。」

    石元雄連忙起身:「臣告退。」

    「對了。」

    皇帝抬起頭:「有件事忘了說,南疆海戰,你兒子石破當再立新功,很了不起。」

    「謝陛下。」

    石元雄頓時開心起來,陛下還是在乎他的,在乎石破當,這難道還不足夠?

    「已經四品了吧?」

    皇帝道:「這次南疆海戰之後,調他去做一衛的戰兵將軍如何?」

    石元雄連忙垂首:「陛下只管吩咐,石家父子,永遠都為陛下赴湯蹈火。」

    「那就暫且這麼定了。」

    一衛的戰兵將軍啊,正三品!

    石元雄心情舒暢的幾乎想要喊出來,在長安城憋屈了這麼久,終於有些雲開霧散的快意。

    可是才出門之後不久,石元雄忽然反應過來......陛下調兒子石破當離開南疆,自己又在京城,那狼猿大將軍的位子......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若是就此留在長安城,日日伴君之側,就算是沒了南疆大將軍,兒子將來前程有保,算起來能接替自己的不過是那幾個人,葉開泰是平越道道府已經位極人臣,如不出意外,接替他大將軍之位的會是葉景天,這些年來葉景天一直都在狼猿之中帶兵,威望比自己兒子石破當還要高,陛下這是早就已經在準備了,只是自己之前沒有察覺。

    葉景天會做人,在狼猿戰兵的時候內斂恭謙,對自己很尊敬,對石破當幫助也很大,不爭不搶反而讓士兵們信服,若是他來接任南疆大將軍,非但狼猿上下沒有人不服氣,自己兒子都服氣......陛下這一步棋走的,真是高明啊。

    石元雄想著,葉景天也已經過四十歲了,若是石破當未來十年沒有坎坷,將來回南疆從葉景天手裡接回南疆帥印也不是難事,陛下這是用最溫和最妥善的方式在安置他和他兒子。

    挺好。

    石元雄笑起來,這次是真的徹底釋然。

    他當年和皇后一族來往密切,在南疆雖然屢立戰功,可心裡一直不踏實,他就擔心自己當年犯的錯連累到兒子石破當,如今看來,陛下真的從沒有動他的念頭,狼猿大將軍新老接替這是正常的事,不是針對他。

    兒子石破當從南疆歸來也就是三十歲,十年後,做了十年正三品戰兵將軍,年不過四十,威望已足,再接任大將軍,水到渠成,陛下用心良苦。

    不知道為什麼,石元雄笑著笑著就哭了。

    他停下來,轉身,朝著保極殿東暖閣的方向跪下來,鄭重一拜。

    「臣,謝陛下。」

    東暖閣,皇帝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石元雄朝著這邊跪拜,他嘴角微微揚起,想著自己人終究是自己人,不需要多說什麼,都能理解。

    他轉身看向代放舟:「傳內閣大學士沐昭桐進來,把老院長也請來。」

    不多時,兩位在朝中舉足輕重的老人先後到了東暖閣。

    「朕有件事和你們商量。」

    皇帝放下手裡的筆:「石元雄之子石破當年少有為戰功赫赫,朕想著,連山道戰兵將軍岳卻知已經六十歲了,是時候讓他回家頤養天年,半生征戰,總是要有歇歇的時候,朕剛剛接到莊雍送來的捷報,窕國全境已被盡數控制,軍心民心已穩,對求立人的攻勢正盛,不出意外,年前就會有更大的好消息傳來,岳卻知從南疆回來後就直接來長安吧。」

    「臣沒有異議。」

    老院長垂首。

    沐昭桐也點頭:「臣也沒有異議。」

    皇帝嗯了一聲:「那就由內閣擬旨,石破當為連山道正三品戰兵將軍,岳卻知回京述職,加一等候,世襲罔替,就過了年辦吧。」

    「是。」

    沐昭桐垂首:「臣回去就擬旨。」

    皇帝嗯了一聲:「另外再定下來一件事,朕本打算去南疆看看,可是行程太遠勞師動眾,來來回回要走一年,傷神費力還破財,就不去了,明年三月,朕要去東疆走走,你們去和戶部,禮部,兵部,工部的人商量一下如何辦這件事,提前派人去給裴亭山送個信,讓他等著朕,三月......朕去東疆看海,看他。」

    沐昭桐眼神恍惚了一下。

    「臣遵旨。」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9:22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何必呢


    回到禁軍大營演武場的石元雄心情好的不知道怎麼形容出來,走路都輕飄飄的感覺自己年輕了十幾二十歲,到了他這個年紀這個地位,還有什麼可謀求的?要說謀求,也是為他兒子石破當謀求一個錦繡前程,而就在剛才,這個錦繡前程陛下已經給了。

    他才剛回到大營沒多久,就有內閣的人過來給他送信報喜,說是陛下已經著內閣擬旨,估計年後旨意就能到南疆,石破當就是名正言順的一衛戰兵將軍了。

    大喜事啊。

    所以石元雄一直都在笑,笑的合不攏嘴,以後他就打算定居長安城,回頭把家眷也接來,在長安城求陛下賜一座宅子,年紀大了,日子閒了,以後每日去找老院長喝喝茶,去找澹台聊聊天,偶爾還會進宮與陛下共飲,美滴狠。

    人生啊,在他這來說已經不是小圓滿,而是大圓滿。

    明日就是諸軍大比最關鍵比試的開始,抽籤之後,明日就能決出前二十名,後天就能決出前十。

    諸軍大比就會迎來幾天休息時間,欽天監的人已經算過,十二月初八是好日子,那天就是諸軍大比最後的一場比試了。

    到時候入選十大戰將的人會再次抽籤對決,按照規程,十人對決,勝了的五個人繼續打,輸了的五個人也繼續打,這樣算起來的話,到五進三的時候會有一個人輪空,三進二的時候還會有一個人輪空,也許會出現一個運氣好到爆棚的傢伙直接輪空兩輪直接進入一二名的爭奪。

    然後石元雄不得不考慮一件事。

    陛下對沈冷的態度。

    陛下已經把最好的一種選擇給了他給了他兒子石破當,那自己是不是應該為陛下多做點什麼?陛下肯定是希望沈冷走的更遠一些,他當然看得出來陛下對沈冷的喜歡,所以......

    他沉吟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事還是可以提前準備一下,萬一沈冷出現什麼意外沒能進入一二名對決的話,陛下豈不是非常失望。

    然而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來,他就立刻掐滅。

    陛下是什麼樣的人?

    那樣做的話,只會害了沈冷。

    演武場,沈冷一個人在跑著,火把通明的大營裡他的身影就顯得有些孤單,巡營的士兵們經過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有人會發出一兩句怪不得人家是將軍的感慨。

    每個人都有惰性,禁軍士兵們白天訓練了一天每個人都很累,就希望到了晚上休息一會兒,沈冷和他的區別就在於,他的自制力有些變態。

    唐說站在校場邊上看著沈冷一圈一圈的跑過去,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作用。

    「你還打算跑過久?」

    在沈冷第五次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

    沈冷回答:「還有一圈。」

    「為什麼是六圈?」

    唐說又問。

    沈冷回答:「數字比較吉利。」

    唐說覺得沈冷是個怪胎。

    第六圈沈冷跑完了之後往回走,唐說靠在一側牆上看著他:「你每天都讓自己這麼辛苦?」

    沈冷聳了聳肩膀,沒回答。

    「如果一個人沒有天賦,就算是再刻苦也沒有意義。」

    「如果一個人沒有天賦,再不刻苦的話還有什麼活路?」

    唐說微微一怔:「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可他不覺得有什麼意義。

    靠刻苦求活路的人,也就是求條活路而已,至於更上一層樓,終究靠的是天賦。

    「最終也會是你我來打,而你我這樣的人交手往往都在一瞬間分出勝負,不會給你跑六圈的時間,你也不會給我跑六圈的時間。」

    沈冷笑了笑:「萬一呢?」

    第二天的比試開始時候波瀾不驚,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互相瞭解,其實每個人什麼實力大家心中都有譜,沈冷的對手沒有堅持多久隨即放棄,他甚至沒有等到沈冷開始反擊,從甲子營戰兵挑選出來的這個年輕人在四息之內暴風驟雨一般轟出近五十拳,沈冷躲了五十拳,然後這個年輕人向後退了一步:「我輸了。」

    他每一拳都直奔沈冷的臉,而沈冷的身體以最小的幅度最快的速度躲閃,每一拳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躲開,而沈冷一直沒出拳,如果在躲避的同時出拳反擊,沈冷在第二拳的時候就已經贏了。

    「多謝。」

    沈冷抱拳。

    那年輕人揮舞了一下拳頭:「沈將軍,你一定要奪第一。」

    沈冷:「別毒我。」

    年輕人哈哈大笑,帶著幾分瀟灑的下場而去。

    下一場沈冷的對手有些出乎預料,不是沈冷出乎預料,而是對手出乎預料......這一場的對手是張樺林。

    「是不是覺得運氣不好?」

    沈冷看著張樺林那張表情明顯難看起來的臉笑起來。

    「真是巧了。」

    張樺林皺眉:「我以為自己運氣不會有這麼差。」

    沈冷:「真的沒有這麼巧,你的運氣也確實沒有這麼差。」

    張樺林忽然反應過來:「你故意安排和我對戰?」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都白了。

    「哪有。」

    沈冷笑的依然那麼友善無辜:「抽籤是無法改變的,就算是有辦法改變我也不會承認。」

    張樺林深吸一口氣:「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強。」

    沈冷嗯了一聲:「昨天夜裡我和唐說聊了幾句,他說了一句話我比較認同......如你我這樣的人交手,勝負成敗就是一瞬間的事,所以我有多強,你一定看仔細,會很快。」

    張樺林一怔:「你還真是自大,自大的人最終往往不會有好下場。」

    值禮監裁官舉旗:「規則已經說過一次,我再重複一遍,若有一人倒地,不可繼續攻擊,若有一人認輸,不可繼續攻擊,若被判定蓄意傷人,將會被直接取消資格。」

    他看向沈冷和張樺林:「明白了嗎?」

    沈冷和張樺林同時點頭:「明白。」

    張樺林往前邁了一步,按照規矩與沈冷同時行了軍禮,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也知道你覺得是我和寧侯一塊坑了孟長安,可這是諸軍大比的擂台上,有值禮監裁官看著,還有那麼多人看著,你能怎麼樣?就算我輸給你,你也出不了這口氣......你千萬彆氣壞了再輸給我啊。」

    沈冷點頭:「萬一輸給你,你記得帶禮物來看我。」

    兩個人行軍禮之後各自後撤一步,值禮監裁官手裡的令旗一揮:「開始!」

    張樺林先動,一拳打向沈冷的面門,他知道自己不是沈冷的對手,縱然他是東疆驕傲的八刀將之一也一樣,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足夠冷靜足有自知之明,所以只要沈冷還擊他立刻後撤,堅持的久一些,再司機尋找機會,實在不行......認輸又能如何?

    這一拳朝著沈冷迎面而來,沈冷居然沒有躲閃也沒有格擋!

    在那一瞬間張樺林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想要收拳的時候已經晚了。

    在他的拳頭即將接觸到沈冷的臉的一瞬間,沈冷忽然往前一沖,他的臉微微歪斜擦著拳頭過去,肩膀扛在張樺林腋下往上一抬,張樺林雙腳不由自主的離開地面,沈冷右手抬起來托在張樺林下巴上把他再次推高,張樺林的雙腳離開地面已經足有半米。

    沈冷手肘往前一拱,砰地一聲撞在張樺林小腹上,張樺林疼的一聲慘呼,可這只是開始。

    沈冷一擊得手,在張樺林被他撞的往後倒飛的瞬間一拳砸在張樺林左肋,隨著一聲悶響,也不知道有幾根肋骨折斷,右拳出完是左拳,這一拳打在另外一側的肋骨上,張樺林的臉色一剎那間就變得慘白無比。

    兩擊之後沈冷一記衝天拳打在張樺林的下巴上,這一拳把剛要落地的張樺林再次打的往上飛起來,緊跟著沈冷的拳頭便如暴風驟雨一般落在張樺林小腹上,一拳,兩拳,三拳......兩息之內,三十拳。

    拳拳到肉,剛勁霸道。

    砰!

    張樺林落地,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值禮監裁官狠狠的瞪了沈冷一眼:「你......」

    沈冷一臉無辜:「他剛落地......」

    場下時刻待命的醫官連忙衝上來檢查了一下,張樺林倒在地上,臉色已經從白轉為青紫,醫官連忙招手,上來幾個人把張樺林抬著離開擂台。

    值禮監裁官看著沈冷肅然說道:「如果裁定你蓄意傷人,你會被直接取消繼續參加諸軍大比的資格,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何必?」

    沈冷:「規則上來說,若一方認輸不可繼續攻擊,若一方倒地不可繼續攻擊,我只是拳打出去,習慣了打完一套。」

    值禮監裁官皺眉,轉身離開擂台去大將軍石元雄那邊,沈冷站在擂台上等著對自己的裁定,若真的裁定他蓄意傷人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本來就是蓄意傷人。

    張樺林死不了,但一年之內怕是別想再好好動彈。

    擂台四周有不少人在圍觀,本來沈冷就是今年諸軍大比最大的熱門,此時見到如此變故發生,每個人都有些發蒙......沈冷這無異於拿自己的前程在賭,諸軍大比已經進行到現在,只要再堅持一天就能走到最後,他這是何必?

    就為了幫孟長安出氣?

    是的。

    就為了幫孟長安出氣。

    不久之後值禮監裁官臉色不善的走回來,上了擂台之後看著沈冷也不說話,就那麼看了好一會兒,把沈冷看的有些微微發毛。

    「總監裁官大人和四位值禮監裁官商議之後,勉強接受了你拳打一套是習慣性動作的解釋,暫且不算你蓄意傷人,但這不是定論,之後還會有調查。」

    沈冷抱拳:「多謝大人。」

    監裁官哼了一聲:「你還沒有解釋過偷我旗子的事。」

    沈冷頭尷尬一低頭:「大人說怎麼處置就是了。」

    值禮監裁官認真的說道:「我兒子後天十歲生日,你是他偶像,他最喜歡聽的就是你的故事,如果你能給他寫一封信,幾句話就行......那他一定很高興。」

    沈冷:「寫字啊......生日那麼美好的事,何必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9:23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會兒見


    又是一個晚上,又是沈冷獨自一人圍著校場跑圈,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又是那個唐說,靠在牆邊看著沈冷一圈一圈的跑,饒有興趣,不厭其煩。

    看到沈冷回來,唐說問:「又是六圈?」

    「七圈?」

    「為什麼比昨天多一圈?」

    「因為相對來說多過了一天。」

    「那明天你豈不是要跑八圈,後天豈不是要跑九圈,大後天十圈,大大後天十一圈......跑到明年過年,你能圍大寧跑一圈。」

    「明天跑六圈。」

    「為什麼?」

    「我樂意。」

    「......」

    唐說跟在沈冷身後走,如昨天夜裡一樣,他似乎對沈冷充滿了好奇:「你為什麼要對張樺林出那麼重的手?你今天把殺氣都洩了,明天和我打的時候,你多了一分負算。」

    「你為什麼要來看著我?」

    沈冷反問了一句。

    唐說聳了聳肩膀:「因為別人不值得我看。」

    沈冷:「唔,我並不得意。」

    唐說:「能讓我多看兩眼的人,應該得意一些。」

    沈冷道:「被你看過之後,相當於開光了嗎?我聽聞你們唐家出來的人都很低調務實,從不張揚,是我傳聞聽錯了,還是你不一樣?」

    「我不一樣。」

    唐說回答的很認真:「原本我也是唐家的你說的那樣的人,後來我發現那樣不好玩。」

    「什麼時候發現的。」

    「不久之前,在看到你張揚之後,我覺得那個樣子很好玩。」

    他看著沈冷的眼睛:「明日就是最後幾戰,我要比你張揚。」

    沈冷:「洗洗睡吧。」

    唐說愣在那:「你不應該被我激怒才對嗎?」

    沈冷:「斷奶了嗎?」

    唐說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醒悟出沈冷是在說他幼稚,伯父說他是唐家近五十年來最優秀的一個,是天才,爺爺聽說之後罵了一聲放屁,說明明是百年來最優秀的那個才對,在唐家大部分時候他縱然學著長輩們要求的樣子低調務實,可那般壓抑自己實在不快活,但他知道那是成熟的一種表現,今天好不容易打算釋放一次,沈冷卻問他斷奶了沒。

    「斷了。」

    唐說依然認真的回答:「不過現在偶爾還喝一些羊奶。」

    沈冷腳步都踉蹌了一下,回望唐說:「為什麼是羊奶?」

    唐說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沈冷覺得這個傢伙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唐家那樣的名門望族居然會培養出來這麼一個單純的少年郎,也算是一件怪事,以沈冷對唐家的瞭解,每個從唐家走出來的人都奉行中庸之道,不得罪人也不招惹人,看起來超然世外,實則是真的怕惹是非。

    「為什麼是羊奶?」

    沈冷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準備回去洗漱睡覺,剛洗完澡還沒有躺下,大將軍澹台袁術卻在外面叫他,沈冷連忙披了衣服出門:「大將軍怎麼這麼晚來了?」

    「沒太重要的事,只是有些話忍不住想對你說。」

    澹台袁術指了指校場那邊:「走走?」

    沈冷點頭:「好。」

    兩個人在月色下緩步前行,澹台袁術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來,是因為今天你把張樺林打成重傷的事,張樺林是大將軍裴亭山手下八刀將之一,裴亭山向來護短,張樺林被你打成那樣,一年之內怕是不好恢復,就算是恢復過來,以後動武也會不敢放肆,甚至連動武都不能。」

    沈冷知道澹台袁術是想提醒他以後多小心,畢竟他在很早之前就應該已經讓那位傳奇人物大將軍裴亭山心中不爽了,他和孟長安在北疆殺了裴嘯,那可是裴亭山的過繼子,如今又把張樺林廢了,以後裴亭山若是抓著機會必然不會放過他。

    「謝謝大將軍提醒,以後我會多加小心。」

    「提醒?」

    澹台袁術腳步一停,回頭看了沈冷一眼:「唔......你可能誤會了,我跟你說那些話不是要提醒你什麼,我的意思是,打的不錯。」

    沈冷都愣了。

    澹台袁術笑了笑:「我堅信裴亭山大將軍的為人公正無私,相信他不會做出任何不應該做的事,所以自然不是在提醒你什麼,你明白嗎?」

    「明白了。」

    沈冷也笑。

    澹台袁術繼續往前走:「不過陛下似乎有些不悅,陛下說,你這樣行事風格有些魯莽,若萬一沒控制住真的打死了張樺林,陛下也不能包庇你,一切都要按大寧的國法軍律處置,你丟了的就是你未來的前程。」

    「我知道。」

    澹台袁術:「你知道?你知道你還那麼做。」

    沈冷嘴角一揚:「誰還不護短?」

    澹台袁術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沈冷說的是孟長安,然後忍不住又笑起來:「你們兩個啊......他護著你,你護著他,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少年人有少年時候才有的意氣,把兄弟情看得比什麼都重,可這樣難免會偏執,以後要成大事,還是得多修煉心性,變得沉穩起來才行。」

    「卑職記住了。」

    「你能記住?」

    澹台袁術搖了搖頭:「我只是說我想說的該說的,雖然說大寧每年湧現出來的讓人刮目相看的年輕人都不在少數,可如你和孟長安這樣的畢竟不多見,北疆鐵流黎大將軍在乎孟長安,水師提督莊雍將軍在乎你,而陛下在乎你們兩個,你們自己也要多在乎自己。」

    「卑職真的記住了。」

    「記住了就好。」

    澹台袁術問:「明日就是諸軍大比最後一天,你有幾分把握?」

    沈冷認真回答:「凡事皆無定數,怕是誰也不能說有十成把握。」

    「你幾成?」

    「九成九。」

    沈冷的回答依然那麼不要臉。

    澹台袁術仰天大笑:「是不是因為孟長安不在?若是孟長安也參加了這次諸軍大比,你還有幾成把握?」

    「他若參加的話,把握自然會低一些,畢竟他是孟長安。」

    「幾成?」

    「九成八。」

    澹台袁術怔了一下,笑著搖頭:「年輕人的心性啊,真的好,我說的話你多思慮,不僅僅是我要對你說,我剛才提到了陛下,你就應該明白我今天找你來說這些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

    「卑職明白。」

    「回去歇著吧。」

    澹台袁術擺了擺手。

    沈冷忽然想到了那個非常非常無聊的問題,覺得如澹台袁術大將軍這樣的人必是見多識廣,沒準就能有個答案呢,問問又不損失什麼。

    「大將軍,有個......有個你可能覺得很無聊的問題,就是,就是為什麼有人會喝羊奶?」

    這問題確實把澹台袁術問懵了,他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沈冷:「何來此問?」

    沈冷:「只是剛才聽說一個十八九歲的傢伙還在喝奶,有些好奇。」

    澹台袁術想了想:「我也是很早以前聽老人講過,有的小孩子體質問題不能喝牛的奶-水,即便是熬過的也不行,會出現不好症狀,母親若沒辦法自己喂養的話,那就只能喝羊奶,說是不會有問題,老人說,可能是羊奶和人的......咳咳,奶-水差不多。」

    沈冷恍然:「原來是媽媽的味道。」

    澹台袁術:「......」

    第二天天還沒亮,沈冷一如既往的起來,打拳,跑圈,練刀,在別人又睡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後,他帶著一身汗水回到自己房間洗漱更衣,時至今日,他已經不覺得這是什麼辛苦的事,反而覺得若有一日丟了這些功課會很難受,渾身難受。

    換了一身新衣服,對著銅鏡好好整理了一下,還很騷包的選了一塊紅色包巾把頭髮束好,倒不是因為他自己想,而是茶爺之前交代過,紅色的喜慶吉利,到了諸軍大比最後一天,一定要帶一塊紅布在身上。

    沈冷想著,我頂在腦袋上,茶爺應該能看到了吧,還不誇我聽話?

    出了門之後往演武場那邊走,因為加練之後洗澡更衣的緣故又沒有趕上早飯,皇帝派給他的那兩個御廚知道沈將軍的習慣,所以早早的也起來準備了一些食物,兩個人跟在沈冷身邊,沈冷一邊走一邊吃,有點囂張。

    到了演武場的時候沈冷都嚇了一跳,沒想到居然來了這麼多人。

    他當然不知道皇帝昨日就下了旨,諸軍大比最後一日早朝會就直接到禁軍大營裡開,群臣老早就到了,沈冷在校場跑圈的時候,已經有大人們在路邊等候,只是因為冬天天亮的晚,沒有人能穿透黑暗看到他。

    非但滿朝文武都來了,雁塔書院的學生們也都來了,甚至就連書院四海閣那些來自別國的求學弟子也都來了,除了雁塔書院的人之外,巡城兵馬司的十二門都守將軍,廷尉府的韓喚枝,甲子營戰兵的將軍,以及一些已經退出朝堂但依然有足夠身份地位的老舊勳臣。

    沈冷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前兩日開始要在四周搭建那麼多檯子,大人物們來的太多,所以今日要參加筆試的人都難免有些緊張。

    孟長安也來了,包的好像個粽子一樣坐在一座高台上,身邊還有兩個人守著,他在看著沈冷,抬起手比了個大拇指,沈冷嘴角一勾,回了一根大拇指。

    孟長安看沈冷,四海閣那邊坐著的弟子中,一身男裝的月珠明台在看孟長安。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終於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茶爺,也看到了沈先生,兩個人站在一棵大樹下遙遙看著這邊,發現沈冷朝著他們看過來,兩人同時舉起手搖晃起來。

    沈冷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頭頂那鮮紅鮮紅的包巾,茶爺噗嗤一聲就笑了:「呦,丹頂鶴。」

    就在這時候唐說走到沈冷身邊停下來:「今天早晨你又跑了沒?」

    沈冷點頭:「跑了。」

    他看了唐說一眼:「今天早晨你又喝羊奶了沒?」

    唐說點頭:「喝了。」

    說完之後往自己的位置那邊走:「一會兒見。」

    沈冷嗯了一聲:「一會兒見。」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9:23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七十五章 恭喜


    沈冷在黑暗中起來,一邊熱身一邊往校場那邊走。

    「今天還要跑?」

    唐說的聲音在不遠處出現,沈冷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的嗯了一聲:「今天又沒有什麼特別的,該做的功課當然要做。」

    唐說覺得有些被打擊,低著頭,夜色遮擋住了他一臉的黑線。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今天可是諸軍大比最後一天啊。」

    他抬起頭:「今天上午如果你打贏了的話,下午就會和我爭奪一二。」

    沈冷:「二又什麼好爭的,讓你了。」

    唐說二臉黑線。

    「拿走拿走別客氣,不過,你這樣消耗體力不理智。」

    他認真的說道:「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你會覺得今天也不算個特別的日子,可我還是想勸你,你是我唐說的對手啊,如果你打到後來沒有了體力,我贏的會很沒有意思,不如你今天停一天,養精蓄銳,等候與我一戰。」

    「與你一戰啊。」

    沈冷腳步一停:「那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唐說三臉黑線。

    「我會覺得你是在輕視我。」

    他看著沈冷的背影認真的說了一句。

    「我不會輕視任何人,放心吧,你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人,不會區別對待。」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沈冷已經跑進了校場,唐說在校場邊緣的矮牆上坐下來,晃蕩著兩條腿,想著自己這麼早起來想勸一下他認為的唯一一個可以稱之為對手的人,卻被沈冷那個傢伙連連打擊......這種感覺很受挫啊,他不希望最終的結果會很無趣,沈冷很強,可他不認為沈冷比自己強。

    「喂。」

    看到沈冷一圈跑回來,唐說打算再爭取一下:「如果我贏的太輕鬆,這大比還有什麼意思?」

    沈冷沒停:「你上次說,是見過我張揚之後覺得很好玩?」

    唐說:「對。」

    沈冷:「我並不張揚。」

    唐說:「呸。」

    沈冷:「我現在勸你和我一起每天跑一陣你一定覺得沒意義,打完之後再說。」

    人已經又遠了。

    唐說從矮牆上跳下來:「本來就沒意義。」

    天微微亮的時候沈冷做完了早課,洗漱更衣,依然囂張的帶著兩個御廚邊走邊吃,唐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沈冷不遠處,看到沈冷之後過來,伸手從御廚端著的盤子裡捏了一塊點心。

    沈冷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唐說理所當然的說道:「起的太早想勸你節省體力,誰想你不聽,我只好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結果錯過了早飯,這算是你欠我的。」

    沈冷:「好吃嗎?」

    「不好吃。」

    唐說嚥下去:「為什麼你會吃這麼難吃的東西。」

    沈冷嘆道:「你拿的那盤子裡的東西,本來就不是我吃的。」

    「那是什麼東西?」

    「昨天我聽說家裡的黑獒最近便秘,所以和兩位師傅商量了一下,用菠菜,莜麥,黃瓜,冬瓜,綠豆芽和骨頭一塊絞碎了蒸的東西,這是打算給它吃的,試驗品,師傅拿過來給我看看。」

    「黑獒是誰?」

    「狗。」

    「啐啐啐......」

    唐說瞪了沈冷一眼:「為什麼給狗吃的也要放在這麼精緻精緻的盤子裡?」

    旁邊一個御廚有些不滿:「我用的都是這樣的盤子,給人給狗都可以。」

    這是一位御廚的尊嚴啊。

    沈冷:「師傅你這麼說話雖然是針對他,可是我覺得稍稍有些不太舒服了呢......」

    御廚噗嗤一聲笑了:「怪我怪我。」

    唐說嘆了口氣:「你,你身邊的人,就沒有一個正常的。」

    他看了看托盤中放著的另外一個盤子,那盤子裡的點心似乎更精緻一些:「那個怎麼樣?」

    沈冷:「那個應該好吃點。」

    唐說伸手捏了一塊放進嘴裡,沈冷:「可那個也是給黑獒......你怎麼又吃了。」

    唐說:「啐啐啐......」

    旁邊那另一位御廚有些無辜,也有些不忿:「為什麼你一直拿他那邊的吃,我這邊的才是人吃的啊......」

    唐說:「我就說,你們這些人沒一個正常的!」

    演武場,陛下再次親臨。

    昨日的時候已經決出十大戰將的人都有誰,按照成績來說,排在最前邊的還是沈冷和唐說,談靈狐緊隨其後,相差無幾,許無年和白唸成績也提升了不少並列第三。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五個人將會是十大戰將分開交戰後優選的前五名。

    「抽籤之後,十人對決,分出勝負之後,贏了的五個人再抽籤,輸了的五個人也再抽籤,會出現兩個人輪空直接進入下一輪,之後還會出現輪空局面,也會直接進入下一輪。」

    值禮監裁官大聲說道:「規矩你們已經聽了很多遍,我也說了很多遍,但今日不同,今日將是諸軍大比最重要的一天,對於諸位來說是最重要的一戰,所以我再把規則說一遍,請諸位認真聽,不要有遺漏,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舉手問我。」

    眾人對規則已經極熟悉,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當初本來有人提出過這樣交手有些不公平,輪空的那個人運氣太好,有失公允,然而陛下卻說,既然是運氣,為什麼非要把這運氣給排除掉?

    所有人都盼著沈冷和唐說不要提前抽到對方,如果這樣一來的話,那麼最終的決賽將會變得無趣起來。

    皇帝坐在高台上看著下邊那十個年輕人,心中舒暢,每一次諸軍大比都有一些年輕人讓他覺得大寧的未來一片光明,這些年輕人將會在未來成為大寧的中流砥柱,每一個人都可堪大用。

    「規則是公正的對不對?」

    皇帝問。

    石元雄連忙垂首:「迴避下,無比的公正。」

    「那麼沈冷和唐說會不會提前遇到?」

    「不會。」

    石元雄抿著嘴笑:「肯定不會。」

    皇帝:「唔,那確實公正。」

    石元雄:「謝陛下。」

    皇帝:「你別謝朕,你謝朕好像是朕讓你做了什麼手腳似的,朕只是隨便問問,其實你可以告訴朕,他們兩個有概率會提前相遇,朕也不會說什麼。」

    石元雄:「......」

    第一場抽籤結束,沈冷對彭斬鯊。

    彭斬鯊極為興奮。

    擂台上,沈冷活動了一下四肢,做著各種別人看起來很奇怪的伸展動作,彭斬鯊上了擂台之後朝著沈冷抱拳:「總算是讓我把你遇上了,還請沈將軍不吝賜教。」

    沈冷:「遇上我這麼好玩的嗎?」

    彭斬鯊:「還沒玩過。」

    沈冷:「......」

    值禮監裁官居然都沒有笑,沈冷看他臉上憋的難受,忍不住心疼的說了一句:「若是憋不住,大人可以笑。」

    值禮監裁官:「我是值禮監裁官,我必須威嚴肅穆,不苟言笑,如果......哈哈哈哈,如果笑了是我沒忍住。」

    坐在高台上的澹台袁術忍不住嘆了一句:「今年這一屆的諸軍大比,因為有了沈冷,這些年輕人之間的關係都變得和以往不一樣,想想看,以往哪一屆諸軍大比的時候,上場的年輕人不是互相戒備,不是如臨大敵?看看沈冷把這些人帶的,一點都不嚴肅。」

    皇帝笑道:「年輕人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澹台袁術:「值禮監裁官這麼不莊重就有些不對了。」

    皇帝:「咳咳......」

    值禮監裁官深呼吸兩次才把表情恢復過來,咳嗽了一聲後一臉嚴肅的說道:「如果你們兩個準備好的話就舉手,我會宣佈比試開始,我再問一次,規則你們都清楚了嗎?」

    沈冷和彭斬鯊同時點頭:「清楚。」

    然後兩個人把手舉起來,值禮監裁官點了點頭,將令旗舉起來:「開始!」

    噹的一聲銅鑼響,沈冷和彭斬鯊同時向後退了一步,然後行了大寧軍禮。

    「在西疆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若是諸軍大比最終能和你一戰才算不虛一行,你無需留手,我也不會對你客氣,若是你把我打傷了,我不怨你,我若是把你打傷了,你也不能怨我。」

    彭斬鯊看著沈冷:「請盡全力。」

    沈冷:「你把我打傷了,真的不能訛你一下嗎?」

    值禮監裁官:「噗,咳咳......嚴肅些!」

    「哦......」

    沈冷道:「請。」

    彭斬鯊向前跨了一步,一拳打向沈冷胸膛,沈冷側移讓開這一拳,左手抓向彭斬鯊的手腕,右手抬起來直奔彭斬鯊的下巴,彭斬鯊立刻後撤同時膝蓋往前頂出去逼退沈冷,等沈冷後撤之後他連環三拳轟了出去,沈冷的左手抬起來左右左撥動三下,將三拳撥開,右手一拳直奔彭斬鯊鼻子。

    彭斬鯊手臂橫陳擋住沈冷的一拳,一腳踹出去,沈冷的手在彭斬鯊的腿上拍了一下,借助彭斬鯊腿上的力度往上掠起來一拳打向彭斬鯊的額頭,彭斬鯊彎腰避開身子同時往前一頂,兩隻手抱住沈冷的身子疾衝,沈冷還在半空之中被抱住,整個身子被扭轉過來,頭朝著地面被彭斬鯊重重的往下戳了下去。

    眼看著沈冷的腦袋就要撞在地面上的瞬間,沈冷的雙腿夾住了彭斬鯊的脖子,半空之中他強行扭身旋轉一週,彭斬鯊被甩飛了出去。

    砰地一聲彭斬鯊摔在地上,站起來看了沈冷一眼:「這不是你的真實實力,為什麼這麼打?!」

    沈冷:「這麼打顯得比較花哨,畢竟也得滿足現場觀眾。」

    值禮監裁官:「......」

    彭斬鯊深吸一口氣,張開雙臂一聲咆哮:「拿出你的真本事來!」

    「好。」

    沈冷一跨步衝過去,彭斬鯊迎面一拳打向沈冷,沈冷往前一彎腰避開,雙手抱住了彭斬鯊的腰,兩隻腳好像滑冰一樣側滑出去,身子轉到了彭斬鯊身後,然後雙臂發力把彭斬鯊舉起來往後一仰一戳......砰地一聲,彭斬鯊的腦袋撞在擂台地面上,一下子就懵了。

    沈冷一把抓住彭斬鯊的衣服把他舉起來,然後快步走到擂台邊緣往下一放,彭斬鯊在天旋地轉之中感覺兩隻腳踏實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站在擂台下邊了。

    沈冷抱拳:「承讓。」

    彭斬鯊:「哪個讓你了......算了算了,恭喜!」

    說完揉著後腦勺走了,一邊走一邊嘟囔:「用我招式摔我......不要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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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