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22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9:23
第三百七十六章 承讓


    沈冷贏了彭斬鯊是意料之中的事,是所有人意料之中,包括彭斬鯊自己,其實在西疆的時候彭斬鯊就已經看的很清楚,他與沈冷之間的差距明顯到連他自己都不能自欺欺人,所以他更覺得孟長安今年不能參加大比真的很令人遺憾,或許唯有孟長安才能沈冷真正的一決高下。

    明明是一個所有人都已經預料到的結局,澹台袁術下意識的看向皇帝的時候,卻發現皇帝顯然是鬆了口氣。

    沈冷從擂台上下來的時候看到唐說就站在不遠處等著,原來他贏的更快些。

    「好慢。」

    唐說看著沈冷問:「為什麼浪費時間?」

    沈冷看了他一眼:「張揚好玩嗎?」

    唐說笑:「特別好玩。」

    沈冷:「你家裡人可能會不怎麼滿意。」

    唐說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看到你肆意的樣子,我覺得年輕人就應該如此,家裡人不滿意我自己還算滿意,兩相對比,反正挨罵要等到回去,也許未來回想起來我也會覺得自己幼稚,可現在滿意難道還不夠?」

    沈冷:「那一會兒見。」

    唐說哦了一聲:「你可別抽到輪空,我不希望那樣和你在最後一戰相遇。」

    沈冷:「我覺得不會有人希望我輪空。」

    他回頭看了看高台那邊。

    唐說:「這樣公正的一場比試,就算是你輪空了,我除了瞧不起你一些,倒也無可奈何。」

    沈冷比了一根中指,唐說不懂,問他:「這代表什麼?」

    沈冷:「果然好孩子。」

    唐說哦一聲,沒再問。

    接下來的抽籤沈冷果然沒有抽到輪空,想著高台上那些人要控制抽籤真的是不能更容易,不僅僅是陛下要看他,那些陪坐在陛下身邊的人都想看他到底能不能靠真本事走到最後。

    下一陣,對白念。

    沈冷抽到這個人後覺得有些無趣,倒不是想著可能是大人物們不希望白念繼續走的更遠,而是因為他對姓白的有一種近乎於天生的不喜歡。

    如今在這個天下,不管是江湖還是廟堂,姓白的人似乎都有些刻意被邊緣化,白唸到底是不是後族的人誰也說不清楚,可就算他是真真正正姓白的,因為受皇后一族的牽連,大人物們也不希望他走的更遠,沒把他第一個安排給沈冷,只是不想做的那麼明顯而已。

    當然,這只是猜測。

    站在台上,白念看著沈冷的時候臉色盡力平靜:「我大概猜到了,這一輪應該會遇到你,或者是唐說。」

    沈冷側頭看了看,唐說正鬱悶的蹲在一邊唉聲嘆息,他抽到了輪空......這麼幸運的事他卻不想接受,還去找值禮監裁官問能不能換一下,把這個輪空的名額讓給別人,值禮監裁官說不可能,然後唐說嘟囔了一句我怎麼這麼倒霉,把看著他的人都給氣蒙了......這是倒霉?

    唐說看到沈冷在他,扭頭不看沈冷,想著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臉上有些發熱。

    「你可別抽到輪空,我不希望那樣和你在最後一戰相遇。」

    「這樣公正的一場比試,就算是你輪空了,我除了瞧不起你一些,倒也無可奈何。」

    想到這兩句話就臉紅,他又下意識的看了沈冷一眼,沈冷似乎很開心,於是他更加鬱悶。

    擂台上,沈冷和白念兩個舉起手,值禮監裁官隨即一聲令下:「開始!」

    白念卻沒動,沈冷也沒動,他習慣了等別人先出手,除非是在戰場上。

    「我不想和你打。」

    白念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我不接受這種安排,也不認為這樣就能阻止我走到更高處,我體會不到你順風順水的那種心情,可我也有自己的驕傲,我姓白,姓白的因為姓白就要面對這種事,我不服。」

    他第二次舉起手:「我棄權。」

    說完之後轉身走向擂台外。

    沈冷倒是沒有想到這個白念有這份傲氣,可這種傲氣在沈冷看來沒有什麼意義。

    「你覺得你很驕傲?」

    沈冷忍不住嘆道:「如果真的有什麼驕傲,真的不服,你應該是想著打贏我來證明你自己,棄權......你維護自己那點傲氣就只能有這樣的方法了?」

    白念的腳步一停,轉身看向沈冷:「你真的以為你必勝?」

    沈冷:「從沒有懷疑過。」

    白念看向值禮監裁官:「我突然不想棄權了。」

    值禮監裁官:「你當規矩是你定的?請你下去。」

    白念皺眉,看向沈冷的時候已經滿是怨念,如果沈冷沒有說這句話他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然而此時此刻才發現,在內心深處他是真的沒有和沈冷一戰而必勝的把握,如果有的話,就不會棄權,而是光明正大的擊敗沈冷,他覺得是有人阻止了自己往前走,可歸根結底,那是走不過去。

    白念走下擂台,往高台那邊看了一眼,忽然間醒悟過來自己應該是做錯了。

    高台上,皇帝微微搖頭,澹台袁術和石元雄也在搖頭,似乎失望之極......

    「你以為是有人故意針對你?」

    值禮監裁官忽然說了一句:「你還沒有那個份量,值得讓人針對你。」

    白念的腳步再次停住,肩膀微微顫抖。

    難道不是嗎?

    他驚覺,原來大人物們並沒有針對他。

    蹲在一邊的唐說卻開心起來,就好像他是一個剛剛不小心掉進泥坑裡的孩子,覺得自己有些倒霉,正鬱悶著忽然發現沈冷也掉進泥坑裡來了,於是他就很開心,掉進泥坑當然不會開心,有人一起掉進來那就不一樣了。

    「你也相當於輪空一輪。」

    唐說朝著沈冷比了個中指。

    「你也是個好孩子。」

    沈冷瞪了他一眼,想著唐說這個幼稚的傢伙難道以為中指的意思是你是個好孩子?

    另外一邊的戰鬥持續了很長時間,陸輕麟出人預料的擊敗了許無年進入前三,沈冷因為對手不戰而敗也進入前三,唐說則是因為輪空,三甲已經產生,除了許無年敗給陸輕麟有些讓人覺得吃驚之外,另外兩個人在前三誰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哪怕一個是對手棄權一個是輪空。

    沈冷道:「我是相當於輪空,你是真的輪空,萬一你輪空第二次呢?」

    唐說哼了一聲:「我能有那麼倒霉?」

    他伸手從箱子裡抓出來一個紙團,打開看了看......輪空。

    唐說捂著臉又蹲了下去:「我為了今天好好張揚一下,甚至把連贏兩場之後要說的話都準備了好幾種,只有那樣才顯得我才是諸軍大比的主角啊,萬眾矚目,讓人家好好裝一回就那麼難嗎?」

    沈冷拍了拍唐說的肩膀:「現在你已經萬眾矚目了。」

    唐說:「你離我遠點。」

    值禮監裁官:「請抽到輪空的人離開擂台。」

    唐說:「哦......」

    陸輕麟朝著沈冷抱拳:「沈將軍。」

    沈冷回禮:「陸將軍。」

    陸輕麟笑道:「我來之前兄長還對我說過,諸軍大比是最嚴肅之事,每個人都可能是你的對手,所以在大比結束之前不要與任何人走的太近,那樣的話就會影響心態,心態有遠近親疏,比試的時候便不能專心致志,兄長還說,沒遇到之前把每一個人當對手,上了擂台,就把每一個對手當敵人,可我發現我們這一次諸軍大比不是這樣的。」

    沈冷:「你兄長他們那一屆好無趣。」

    陸輕麟又笑:「是啊,好無趣......若是我輸給你能不能到你家吃飯?我聽說你做飯的手藝比武藝更好,垂涎已久。」

    沈冷:「好,你贏了,也來我家吃飯。」

    陸輕麟笑起來再次抱拳,兩個人各自退後一步站好,值禮監裁官下令鳴鑼,噹的一聲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過來。

    陸輕麟一拳攻來,沈冷避開,右手在後,左手還擊,兩個人在擂台上的動作快若奔雷,一招一式大開大合,軍人之間的比試和江湖客不一樣,江湖中人比試往往更好看一些,而軍人的比試,不會花哨,不會炫目,但每一招都顯得剛猛霸氣。

    陸輕麟向後一退:「你為什麼要收起一隻手?」

    「你剛剛打過。」

    沈冷回答:「體力不足,對你來說這不是公平一戰。」

    陸輕麟點了點頭:「也好。」

    繼續搶攻。

    觀戰席上,看到沈冷一手而戰,孟長安嘴角帶笑,在他看來自當如此。

    高台上,石元雄下意識的看了皇帝一眼,他覺得沈冷這樣有些太自大,可是看皇帝臉色居然沒有任何改變,眼神之中似乎還帶著幾分欣賞,於是恍然......如果沈冷和陸輕麟一樣都已經有了一戰,誰也說不出什麼,沈冷要的就是讓所有人都明白,他不會佔便宜。

    所以他收起來的,還是右手。

    一炷香,兩個人還沒有分出勝負。

    陸輕麟看起來已經有些疲乏,出拳不再有雷霆之勢,速度也慢了幾分,他之前那一戰打的就很久,這一戰又已經這麼久分不出高下,再打下去,就算他撐得住沈冷的攻勢,也撐不住自己的體力消耗。

    「休息一會兒吧。」

    沈冷忽然退後一步:「你的力氣虛了。」

    陸輕麟:「你才虛。」

    一拳搶攻。

    沈冷將左手也背回身後:「不佔你便宜。」

    陸輕麟嘴角一勾,一拳一拳轟出,沈冷一直避讓,等最後一拳朝著他的臉打過來的時候,頭往下一低,陸輕麟的拳頭擦著沈冷的後背打過去,沈冷在兩個人相撞的瞬間肩膀往上一抬將陸輕麟托起來,大跨步向前,肩膀再重重一撞,陸輕麟的身子隨即向後飄了出去。

    沈冷向前一沖,陸輕麟還沒有落地的時候一拳打向沈冷,沈冷轉身鞭腿橫掃,陸輕麟只好向後盡最大努力的仰身,沈冷的腿卻在半空之中彎曲,腿夾住了陸輕麟的胳膊往下猛的一壓,陸輕麟的身子被硬生生拉拽回來,臉朝下重重的趴在地上,沈冷向後退了一步。

    陸輕麟起身,抱拳:「服氣。」

    沈冷回禮:「承讓。」

    唐說站在擂台邊看著,心說這麼拉風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啊......

    原來說一句承讓,比自己想的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要有格調的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07:02
第三百七十七章 第一!

    不管唐說連續抽到兩次輪空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他都進了最後一戰,雖然這並不是他理想的方式,所以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上午的比試結束,中午有超過一個半時辰的時間恢復體力,出乎預料的唐說沒有出現在沈冷面前,似乎是不想在決戰之前打擾沈冷休息,畢竟他也是個極驕傲的人,不願意佔便宜。

    孟長安看了一眼吃東西狼吞虎嚥的沈冷:「對唐說,有幾分把握?」

    沈冷笑道:「好煩。」

    孟長安:「問的人很多了?」

    沈冷:「打過就知道了。」

    孟長安點了點頭,看了看沈冷吃的那些飯菜:「看起來似乎味道不錯。」

    沈冷:「沒有多的。」

    孟長安:「我隨便說說。」

    然後坐下來捏了一個包子開始吃。

    沈冷:「隨便吃吃?」

    孟長安:「一會兒陛下要在演武場進膳,內侍過來交代過陛下讓我也過去一起吃,你知道的,陪陛下吃飯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哪裡能吃的飽。」

    沈冷把自己面前的包子推過去:「月珠明台......似乎有些麻煩,我看得出來,她一直都在看你。」

    孟長安頭都沒抬:「那是她自己的麻煩,與我有什麼關係?」

    沈冷撇嘴:「你趕緊好了吧,回北疆去。」

    孟長安又吃了三個包子,滿足的拍了拍肚皮:「你也很煩。」

    沈冷:「再見。」

    孟長安起身:「打贏了之後,陛下應該會讓你進宮,怕是晚飯你也要陪陛下吃。」

    沈冷把那盤包子從孟長安面前拉回來,用手帕包了兩個包子貼身放好,孟長安白了他一眼,轉身朝著高台那邊過去。

    銅鑼聲響起的時候沈冷才睜開眼睛,靠在矮牆上曬著午後暖洋洋的太陽,連冬日的嚴寒似乎都被徹底驅散,茶爺坐在他身邊一直托著下巴看著他,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

    看到沈冷醒了,茶爺嘴角勾起來:「睡著了嗎?」

    沈冷嗯了一聲:「你坐我身邊,睡的踏實。」

    他往前湊了湊:「若是我拿了諸軍大比的第一,你如何獎勵我?」

    茶爺一低頭,聲音很小很小的回了一句:「一起看小人書。」

    沈冷愣住,然後哈哈大笑,起身往擂台那邊走:「不許反悔。」

    茶爺嗯了一聲,低著頭沒敢抬起來,只覺得自己臉上燙的要命......這個狀態的茶爺,哪裡是當初拎著沈冷撞樹的茶爺。

    時辰已到,沈冷和唐說走上擂台,唐說上上下下的大量了沈冷幾眼:「休息好了嗎?」

    沈冷點了點頭:「很好。」

    唐說:「我是不會讓你兩條胳膊的,一條都不會讓。」

    沈冷:「今天晚上怕是不行,明天晚上來我家吃飯。」

    唐說笑起來:「一言為定。」

    值禮監裁官大聲問道:「你們兩個都準備好了嗎?有幾句話我說在你們比試開始之前,這是諸軍大比的最後一戰,且不論結果,我代表朝廷,也代表我自己先恭喜兩位,因為不管你們最終誰取得第一,你們都已經創造了歷史,諸軍大比從第一屆至今二百多年來,你們兩個是參加十大戰將之爭最年輕的兩個,而且已經提前鎖定了前兩名,你們身上的榮耀,將會寫入史冊。」

    沈冷和唐說同時抱拳:「謝大人。」

    「不用謝我,謝陛下,謝大寧,謝這個時代。」

    值禮監裁官問:「可以開始了嗎?」

    兩個人各自退後一步同時舉手,值禮監裁官隨即將令旗舉起來,然後用力往下一壓:「開始!」

    唐說在令旗落下的那一刻已經衝了過來

    ,他腳下一點,兩個人之間三米左右的距離瞬間被拉近,他的速度之快,遠超沈冷之前的任何對手。

    似乎在落旗的那一瞬間,他的拳頭也到了沈冷的面前。

    沈冷側身避開,一拳回擊。

    「好快!」

    站在台下不遠處的彭斬鯊臉色一變:「看不清楚。」

    「沒想到唐說藏了這麼多,他之前和沈冷成績相當,後來有抽到兩次輪空進入最終對決,大家還都覺得他運氣太好,現在看來,如果是我和他交手的話,怕是撐不了太久。」

    「太快了。」

    「眼睛跟不上。」

    人群之中竊竊私語,每個人都被震撼,這兩個人的比試從一開始就沒有試探,第一拳就是全力以赴。

    高台上,皇帝臉色變得柔和起來,盯著擂台目不轉睛:「這一界諸軍大比的年輕人,比上一屆都要稍稍優秀些,這兩個年輕人都不到二十歲,能有這般的武藝這般的能力,朕很欣慰。」

    石元雄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沈冷比他兒子石破當要強。

    本來石破當是他的驕傲,哪怕平日裡他對石破當頗為嚴格,甚至從沒有誇獎過,可實際上他真的覺得自己兒子已經足夠優秀,雖然陛下提拔石破當為正三品戰兵將軍也有安撫他之心,可若是石破當沒有那個能力,陛下也斷然不會如此安排。

    然而對比之下,石元雄才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比自己兒子優秀的年輕人並不少,台上那兩個都是。

    「澹台。」

    皇帝問:「你是軍中第一高手,你現在看來,兩個人孰優孰劣?」

    「臣,還看不出。」

    澹台袁術垂首道:「臣哪裡是軍中第一高手,陛下真的抬舉臣了,大寧軍中臥虎藏龍,就算是如沈冷和孟長安唐說這樣的年輕將領,都未必能代表戰兵之中年輕人的最強實力,很多年輕人沒辦法參加諸軍大比,可自身實力不可小覷。」

    皇帝心裡稍稍有些擔憂,連澹台都看不出,這兩個小傢伙真的是旗鼓相當。

    台上還在打,每一擊都快的無與倫比,拳對拳腳對腳,兩個人出手也沒有任何奇詭可言,一拳一腳都堂堂正正。

    砰砰兩聲幾乎同時響起,因為太接近,以至於絕大部分人都覺得那是一聲響,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判斷出那不是誰擊中了誰一拳,而是兩個人都中了對方一拳。

    沈冷和唐說同時後撤一步,非但沒有打的火起,反而看對方的眼神裡都有幾分欣賞。

    「你很快。」

    唐說又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將上衣解開,上衣之內竟是如沈冷一樣綁著很多沙袋,看到這一幕沈冷忍不住笑起來,也再後撤一步,將身上沙袋解下來。

    圍觀的人全都站了起來,這場面太出乎預料。

    這可是諸軍大比,原來兩個人在之前比試的時候身上居然都是帶著如此沉重沙袋。

    唐說笑道:「我以為這是我獨創的。」

    他將身上沙袋解開扔在地上,每個人都聽到了那沉重的悶響,可卻比沈冷那邊沙袋落地的聲音稍稍輕了些。

    都將沙袋解下來後兩個人活動了一下雙臂,然後再次衝向對方。

    快,真的快,無與倫比的快!

    「原來還能更快!」

    彭斬鯊的眼睛都瞪圓了,他現在才明白自己和沈冷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沈冷和他打的時候贏的那麼輕鬆,甚至連沙袋都沒有解開,如果解開沙袋的話,怕是他一擊就已經敗了。

    茶爺一直站在稍微遠些的地方看著,緊張的兩隻手都攥成了拳頭,她自己卻沒有察覺,手心裡已經都是汗水......她當然相信冷子一定能拿到第一,可是唐說的表現也出乎了她的預料,這是冷子到現在為止遇到

    的最強對手,唐說的實力甚至可能也不弱於孟長安!

    「看......看不清。」

    白念站在擂台外自言自語,臉色已經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他本以為自己和沈冷縱然有些差距可也大不到哪兒去,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都是勤學苦練的男人,誰比誰會差多少?然而在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過來,自己縱然在之前的比試中沒有棄權的話,也絕對擋不住沈冷一拳,因為太快,快到他可能連防禦都準備不好。

    擂台上砰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可是除了那幾個人之外,誰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沈冷打了唐說還是唐說打了沈冷,兩個人的身影在擂台上幾乎變得虛化起來,這種速度已經超出了正常人能想像出來的範疇。

    「很強!」

    陸輕麟臉色也有些發白,沈冷和他打的時候也是帶了沙袋的,他不願意接受這現實,卻不得不接受這現實。

    東疆段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台上那兩個人,激動的連肩膀都在微微發顫......能參加十大戰將之爭的年輕人哪個是弱的?誰會真的對誰服氣的徹徹底底?

    現在都服氣了。

    是真的都服氣了。

    一炷香,兩炷香,三炷香......

    兩個人已經打了超過半個時辰,同時後撤一步後都開始喘息,唐說兩隻手支著膝蓋,彎著腰抬著頭看向沈冷:「看來我是真的錯了,我以為你我之間的勝負,只是一瞬間的事。」

    沈冷:「記得以後多跑圈。」

    「什麼?」

    唐說怔了一下,卻看到沈冷已經再一次衝了過來。

    這是大寧自從有諸軍大比以來打的最持久的一次,而兩個人又那麼快,半個時辰的時間,誰也算不出來兩個人到底出了多少拳,出了多少腳。

    「我服了。」

    許無年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兩個人,配得上第一第二。」

    砰!

    台上又是一聲悶響,這次連澹台袁術都沒有能分辨出先後,兩個人的拳頭完全同時擊中對方,不差分毫,可是......唐說卻向後退了兩三步,喘息聲越來越粗重,沈冷看起來雖然臉色也已經開始發白,但他的力量更足!

    之前同時擊中對方,兩個人被對方的力度震退的距離幾乎相當,而半個時辰之後,唐說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沈冷再次上來,氣勢如虹!

    唐說深吸一口氣再次迎上去,兩個人原本同樣快的出拳速度此時已經出現了差距,沈冷一如既往,唐說卻慢了大概十分之一息,甚至更小,然而這細微的差距已經足夠。

    又是砰的一聲。

    沈冷一拳擊中唐說胸口,而唐說的拳頭距離沈冷還有不到一指的距離,竟是沒有觸碰到。

    也不不可能會再觸碰到。

    沈冷這一拳力度之下,唐說向後連著退了三四步,還沒有調整過來,沈冷的拳頭又到了,一拳轟到了唐說面前,在這一刻唐說已經完全沒有能力再接再擋,甚至沒有能力避開,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閉上眼睛。

    呼!

    拳風將唐說的頭髮往後吹的飄了起來,拳頭距離唐說的臉也就半指距離戛然而止,唐說臉上的肉都往下凹陷下去一些,猶如水波。

    沈冷收拳後撤,唐說緩緩的睜開眼睛,然後哇的一聲吐了起來,彎著腰開始吐,止都止不住。

    吐過之後他向後退了幾步,靠著擂台邊緣緩緩坐下來,艱難的抬起手擺了擺:「我輸了。」

    沈冷蹲下來喘息著:「你很強,我遇到的第一個近乎十的對手。」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8 17:51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七十八章 全靠你們了

    在沈冷看來,這個世界上自然會有比他更優秀的年輕人,天下這麼大,還不允許有幾個變態的?

    可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能和他不相上下的只有孟長安,天下這麼大,變態的再多也終究不行。

    所以即便是與他激戰了半個時辰的唐說,在沈冷看來也就勉勉強強接近十而已,九成九也不是十,四捨五入算進來的那可不堅實。

    接近,那就是未到。

    唐說一屁股在擂台上坐下來,忽然哈哈大笑:「從小到大第一次敗,居然有點爽。」

    沒人理解。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臉上的汗水不住的往下淌,所以那張臉看起來有些發白,沈冷看起來要好不少,雖然也在喘息。

    「跑步真的有用?」

    唐說問:「不是你天賦比我好?」

    沈冷認真回答:「我天賦並不好。」

    唐說:「屁。」

    他扶著擂台邊緣站起來:「抱歉,因為我覺得你是我唯一的對手,所以刻意去瞭解過你......我聽說,你六七歲開始在安陽郡一個叫魚鱗鎮的小村子裡做苦力,別人有馬車,你靠肩膀扛,村民們都覺得你活不久,可你卻生龍活虎的活了下來,十二歲離開村子的之前,村子裡曾經欺負過你的那些大孩子,已經沒有人再能近的了你身,但是我更好奇,為什麼你離開的時候,那些欺負過你的大孩子,會偷偷站在村口送你,還不敢讓你看到,一個個的抹眼淚。」

    沈冷笑:「我知道。」

    他問唐說:「你特意去過?」

    「是。」

    唐說點頭:「你和孟長安去西疆的時候,我在長安城閒來無事就去了安陽郡,去看了水師,去看了魚鱗鎮,水師裡留守的士兵說,你喜歡在江邊抓鱷魚,喜歡在天不亮的時候圍著校場跑步,魚鱗鎮裡如今沒有一個潑皮無賴,曾經的潑皮無賴都在勤勤懇懇的做事,一個個生活的都很好,我問過為什麼,他們說不想有一天你穿著將軍甲回村子裡的時候,他們沒臉站在你面前,敬你一碗酒。」

    唐說笑:「所以,我輸給你,我不覺得難過。」

    沈冷也笑:「你別嚇我,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女人。」

    唐說靠在那好一會兒,呼吸才逐漸平穩下來:「我還試過在江邊抓鱷魚,只是......好他媽難。」

    他撐著站起來,深呼吸,然後站直了身子,右手抬起來橫陳在胸前,拳頭在胸口敲了敲:「恭喜你沈冷,你是第一!」

    沈冷肅立,行禮。

    就在這一刻,整個演武場擂台四周看著的人,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全都站了起來,所有的軍人都站的那麼直,把右拳抬起來在胸口上敲打。

    禁軍是穿著甲冑的。

    砰,砰,砰,砰,砰......

    一聲一聲,猶如戰鼓。

    「大寧!」

    站在擂台上的沈冷一聲高呼,整個演武場上的軍人全都跟著喊了一聲。

    「威武!」

    坐在高台上的皇帝臉色微微有些改變,這就是他的將軍們,這就是他的士兵們,這就是他的大寧,這就是讓天下畏懼的大寧。

    得百人敬畏是好漢,得萬人敬畏是英雄,得天下敬畏,是大寧。

    在另外一邊單獨一個觀戰席上坐著的是來自雁塔書院四海閣的人,他們都是從大寧之外的國家萬里迢迢來的,哪裡來的都有,皆是因為仰慕大寧而來,有的人已經在四海閣求學數年,有的人才剛來不到半年,可是在這一刻他們也全都站了起來,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理解為什麼也要跟著站起來,或許那正是對強者發自真心的敬畏。

    「這就是大寧。」

    一個來自別國的年輕男人站在觀戰席上,不知道為什麼就哭了:「如果,我的國家如此,我死而無憾。」

    「這就是寧人。」

    有人低語,心跳加速。

    高台上,皇帝起身走到高台邊緣右手也抬起來,一下一下的在胸口敲打,雖然他沒有穿戰甲,雖然他也已經不再是那個十六歲開始在北疆征戰的少年郎,可他骨子裡有一種永遠不會磨滅的大寧軍魂在燃燒,當皇帝行軍禮的那一刻,整個演武場好像炸裂了一樣。

    「大寧!」

    「大寧!」

    「大寧!」

    大將軍澹台袁術,大將軍石元雄,以及一群將軍站在皇帝身後,軍禮肅穆。

    就算是陪坐在高台上的那些文官,哪怕是一直都覺得武夫只有蠻勇的大學士沐昭桐都站了起來,在這一刻他們沒有任何隔閡,他們沒有任何矛盾,因為他們都是寧人。

    演武場上的呼聲持續了好久好久,天空之中的雲彷彿都被震碎了,太陽的光芒灑在皇帝身上,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就變得璀璨起來,猶如仙影神輝,站在高台上的皇帝眼眶濕潤,眼睛微微發紅,士兵們的呼聲不是宣洩,而是驕傲。

    四海閣的一個弟子喃喃自語:「若寧人始終如此,天下誰能將寧人擊敗?」

    長安城中多石塔,最著名者自然是雁塔,在演武場外大概二里多外也有一座石塔,站在石塔頂處可以俯瞰整個演武場,本來在這石塔頂處的是一個來自廷尉府的高手,此時卻昏倒在旁邊,身上看不出來有什麼傷,只是被震暈了而已。

    楚劍憐在石塔上負手而立,看著遠處擂台上那少年嘴角微微上揚,那一聲一聲的呼喊他並不在意,寧人的驕傲於他來說倒也不算什麼。

    「寧人......也就那樣。」

    楚劍憐輕輕哼了一聲:「滿場的年輕人,都算起來,還不是只有我那半個徒弟還勉強可入眼。」

    他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邊的廷尉府高手,轉身從石塔上掠了下去,輕飄飄猶如謫仙。

    石塔下邊,廷尉府的人嚴陣以待,韓喚枝此時此刻並不在演武場皇帝身邊,而是在石塔下,廷尉府八千辦全都在,黑騎數百,將石塔圍的嚴嚴實實。

    楚劍憐飄然而來,信步前行。

    數百黑騎將連弩端起來,只待一聲令下。

    韓喚枝坐在黑色馬車裡放下手裡的書冊,側頭看了看放在一邊的長劍,恍惚之中,長劍似乎在微微震動,只等一聲錚鳴便可破空而去。

    楚劍憐從馬車旁邊經過,似乎是感受到了韓喚枝的劍意,微微笑了笑:「你與我徒兒,可有一戰。」

    韓喚枝想到沈茶顏,那劍意驟然就散了。

    「先生慢走。」

    韓喚枝從馬車裡下來,抱拳:「先生這樣,我有些不好交代,請先生念及沈冷茶顏。」

    楚劍憐依然緩步前行,數百黑騎,他竟是完全不放在眼裡。

    「明天我去沈冷家裡吃飯。」

    楚劍憐說。

    韓喚枝點頭:「好。」

    楚劍憐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吃過之後,我會離開長安。」

    「謝先生。」

    韓喚枝再次抱拳。

    「都說你們寧人驕傲,我只不過是一個亡國數百年後還沒有死絕的楚人而已,看著你們擺出來這陣仗,哪裡像是有驕傲的樣子。」

    楚劍憐身形一閃,再看時已經在黑騎頭頂飛了出去,落在遠處街口又停住,從袖口裡摸出來幾文錢,買了路邊一支糖葫蘆,那樣子,想來便是仙人下凡後的樣子吧,只是稍稍沾了些煙火氣。

    韓喚枝不知道為什麼笑的開心起來,耿珊忍不住問:「大人為什麼發笑?」

    「他用的是我大寧的錢。」

    說完之後轉身走了。

    禁軍大營,澹台袁術的居所,皇帝坐在主位上,所有人都躬身肅立一側,沈冷為首的所有參加諸軍大比的年輕人魚貫進入院子裡,按照名次在院子裡站好,從各衛戰兵四疆四庫挑選出來參加諸軍大比的年輕人足有數百,他們站在這院子裡密密麻麻,每一個人都很激動,畢竟絕大部分是第一次距離皇帝陛下這麼近。

    皇帝起身走到門口,站在台階上看著那些年輕人,心潮澎湃。

    「朕是幸運的。」

    他緩緩開口。

    「幾十年前,朕如你們這樣年紀的時候也在軍中,你們可那時候朕身邊都有誰?有澹台,有裴亭山,有此時此刻還在南疆海外為朕大寧開疆拓土的莊雍,還有很多很多人你們都知道名字,如今是邊關大將,是各衛戰兵的將軍,是你們覺得應該仰望的人,可是現在這一刻,是你們站在朕身邊。」

    皇帝微微停頓了一下:「朕看到了澹台他們少年時候的樣子,看到了武新宇海沙他們少年時候的樣子,也看到你們少年時候的樣子,朕真的很滿足,很開心,也很驕傲。」

    「朕希望你們更自信一些,不要懷疑,未來的你們,就是現在的澹台袁術,現在的石元雄,現在的裴亭山和談九州!」

    「陛下萬歲!」

    所有參加諸軍大比的年輕人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臉色都有些發紅,彷彿胸腹之中有一團火燒了起來。

    「朕看到了這麼多人的樣子,也從你們身上看到了朕當年的樣子,朕當年以皇子身份在北疆與黑武人廝殺的時候,想的只有一件事......既然穿上了戰甲,既然手握著橫刀,那麼軍人就應該讓站在軍人身後的大寧百姓可以肆無忌憚的享受安逸二字,未來有一天,朕希望憑著寧人的身份,便可通行天下,無人敢欺寧人。」

    「朕為皇子時穿戰甲,朕現在為皇帝將來也會再穿戰甲,連朕也一樣,穿戰甲持刀橫槊,都是為了大寧百姓!」

    他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的面孔,那是一張張激動的無以復加的面孔。

    「大寧大不大?」

    皇帝問。

    「大!」

    他們回答。

    「可還不夠大。」

    皇帝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未來大寧有多大,全靠你們了。」

    皇帝竟是俯身一拜。

    滿場的年輕人全都單膝跪倒:「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8 17:51
長寧帝軍 第三百七十九章 向暖而生


    諸軍大比正式宣告結束,而十大新秀與十大戰將的名字將會出現在長安城大街小巷,每一條街上都有紅榜,每一個紅榜前都有人駐足圍觀,這就是大寧朝廷的辦事效率,一夜之間,紅榜遍街。

    而當天下午天還沒黑的時候,沈冷就已經回到了他在迎新樓後邊的那個小院,進門等待他的是茶爺的擁抱,大比結束之後沈冷他們去接受陛下的召見,茶爺便先回到家裡等著。

    茶爺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為了怕傻冷子嘲笑她,她還把洗澡水沖掉了,回到屋子裡換了衣服,又擦了香撲撲的粉。

    好期待。

    茶爺覺得自己心跳的好厲害。

    沈冷一進門,黑獒圍著他不厭其煩的搖尾巴,嘴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求關注,然後它發現主人對自己竟是一眼都不看,迫不及待的把女主人抱起來,兩個人在院子裡轉了好幾圈,然後就抱到屋子裡去了。

    黑獒跟著上了台階,還沒進門呢,抱著茶爺的沈冷一腳把房門踢回來,差一點撞了黑獒的鼻子,黑獒嚇得往後跳了一下,再看時,門已經關上了。

    黑獒委屈的叫了兩聲,在台階上趴下來,不時抬起頭往屋子裡看看,警覺的豎起耳朵,似乎是有什麼可疑的聲音引起了它的注意。

    嗚嗚嗚,為什麼女主人像是在哭?

    急的黑獒在院子裡轉圈圈,後來發現追著自己尾巴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於是忘記了它還在擔憂呢,在院子裡轉了好多好多圈,轉到累了的時候,忽然耳朵又豎了起來,它聽到了更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女主人尖叫了一聲,刻意壓著,可它還是聽到了。

    黑獒跑到門口用頭撞了撞門,還是沒有人理它,只好又可憐的在門口趴下來。

    狗生好無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沈冷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還拉著茶爺的手,茶爺臉紅撲撲的,像是因為這寒冷的冬天屋子裡太熱的原因,一定是這樣。

    「我先回來的時候,在半路買了菜。」

    茶爺蹲下來,揉了揉黑獒的大腦袋。

    黑獒扭頭不看她,誰還沒有點小脾氣似的。

    沈冷也蹲下來:「我一會兒給你炒幾個喜歡的菜,不知道先生會不會回來吃飯,我做菜的時候,你把酒燙好,萬一回來了呢。」

    「嗯。」

    茶爺應了一聲。

    沈冷蹲在黑獒旁邊,黑獒扭頭也不看他。

    沈冷噗嗤一聲笑了,在黑獒腦袋上拍了拍,起身去廚房剁肉骨頭,黑獒聽到剁肉骨頭的聲音就繃不住了,哪裡還有什麼狗王應有的驕傲和矜持,搖著尾巴跑進廚房裡,在沈冷身邊蹭來蹭去。

    茶爺把沈冷剛剛進門時候仍在地上的包袱撿起來,看到她的時候沈冷雙手裡便只有她,哪裡還有心情拎著包袱,包袱裡邊應該是他在演武場住的這段日子換下來的髒衣服,茶爺拎著包袱回到屋子裡,想把沈冷的衣服洗了,打開之後才發現都是干乾淨淨的,每一件都洗過。

    沈冷從廚房窗戶探出頭,嘿嘿傻笑:「我家茶爺的手那麼漂亮,我怎麼捨得這雙手泡在冷水裡洗衣服,回頭咱們請個大嫂在家裡幫忙吧,收拾院子什麼的,你也別自己動手了。」

    茶爺笑:「那不就是廢人了嗎?」

    沈冷道:「騰出來的時間你可以練劍啊,可以看書,可以外面走走看看。」

    茶爺搖頭:「不要,又用不了多少時間。」

    沈冷把剁好的肉骨頭放進鍋裡燉上,看了一眼還在那搖尾巴的黑獒:「還要好一會兒呢,你去外面等著。」

    蹲坐在地上的黑獒立刻起來,朝著沈冷嗷嗷的叫了兩聲,居然叫出來小奶狗的聲音,歡天喜地的跑到外邊等著去了。

    茶爺瞪了它一眼:「尊嚴呢?」

    沒過多久,又看到了那傻狗追尾巴的畫面。

    外面響起敲門聲,黑獒卻沒有任何警覺的反應,而是在門響之前就停下來追尾巴這玩不膩的遊戲,跑到門口那邊蹲坐下來等著了,那大尾巴好像掃把一樣在地上來回擺,左右左,右左右。

    黑獒沒有警覺,那麼敲門的自然不是外人。

    茶爺將院門拉開,沈先生笑呵呵的拎著一包熟食和一些干果遞給她:「冷子到家了吧。」

    「嗯,在廚房呢。」

    沈先生笑容更燦爛起來:「終於可以吃到一頓順口飯菜了。」

    茶爺哼了一聲。

    沈先生道:「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做的不好吃......算了吧,你做的確實是不好吃,我這個年紀了,何必再昧著良心說話。」

    茶爺舉頭望明月,明月還沒那麼高。

    沈先生往廚房走的時候,沈冷已經從裡邊出來:「先生怎麼容光煥發?」

    「下午和幾個老夥計打牌贏了些。」

    「我還以為你去洗浴了呢。」

    「......」

    沈先生進了廚房,看著冷子做菜:「感覺怎麼樣?」

    沈冷問:「諸軍大比?」

    「不然呢?」

    「感覺我很牛-逼。」

    沈先生白了他一眼:「給你澆一盆冷水,並不是說你得了諸軍大比的第一,你就是這大寧百萬戰兵之中最厲害的那個年輕人,你應該很清楚,絕大部分寒門子弟是不可能在你這個年紀成為將軍的,甚至十大新秀之爭的那些參與者,也多不是寒門出身,寒門子弟天賦武藝甚至自制力比你還要強的人絕非少數,他們只是不能進入這樣一場舉國矚目的大比之中。」

    沈冷點了點頭:「我知道,若以後我做的官兒大了,我就請陛下准許,辦真真正正的諸軍大比。」

    「你就是喜歡異想天開。」

    沈先生嘆道:「不分高低不分地域的真正的諸軍大比,施行起來太難了些,幾無可能,不過若是可以在各衛戰兵,四疆四庫,每年都舉辦一次大比武,對於那些寒門出身的年輕人來說便是希望。」

    沈冷切菜的手一停:「本來今夜陛下是準備把我們叫進宮的,可是後來內侍總管代放舟說,陛下讓我們都歇歇明天上午進宮,中午陛下設宴,代公公還說,其實是陛下覺得我應該先回家和茶兒報喜......明天若是能和陛下說話,我就把先生這想法說給陛下。」

    「以後再說吧。」

    沈先生微微搖頭:「這幾年陛下應該是沒有精力再去做別的什麼事,求立人那邊的戰事不能牽扯太久,不出明年三月陛下就要去東疆,車馬儀仗走的慢,陛下還有走走停停檢視地方,所以到東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七月,而六月水師必然要抽調回來一大部分。」

    聽沈先生說完這句話,沈冷的臉色一變:「陛下是擔心東疆出事?」

    「陛下從不擔心裴亭山,水師回來,還是因為北疆。」

    沈先生道:「所有人都覺得,裴亭山可能有不臣之心,所以心裡有不軌想法的那些人也會覺得,陛下去東疆的時候有機可乘,然而陛下對四疆大將軍從來就沒有疑心過,或許會生氣,但絕不是疑心,四疆大將軍對陛下也一樣......冷子,你應該多學學陛下的氣度,早晚有一天那些人都會明白,裴亭山永遠不會反。」

    沈冷心裡一震。

    會嗎?

    「你還不瞭解陛下,還不瞭解陛下和四疆大將軍的感情,也不瞭解四疆大將軍對陛下的感情,也可以說,是軍人對大寧的感情。」

    沈先生沉默了一會兒。

    「冷子。」

    「嗯。」

    「以後盡力像陛下那樣,做一個永遠不會讓手下人懷疑你的人,也做一個永遠都不會輕易去懷疑手下的人。」

    「好。」

    沈冷點頭。

    就在這時候,院子裡的黑獒忽然站了起來,稍有警覺。

    門外再次想起敲門聲,茶爺看了黑獒一眼,黑獒先到了門口那邊,似乎是在確認外面人的身份,茶爺走到門口問了一聲是誰,卻原來是葉流雲到了。

    茶爺連忙將院門拉開,外面竟是來了許多人。

    「茶兒姑娘。」

    葉流雲微微頷首,在他身後跟著黑眼,綁著繃帶的白牙,斷舍離與風雪刃,葉流雲叫了一聲茶兒姑娘,而後面那些人卻叫什麼的都有,有叫將軍夫人的,有叫嫂子的,有叫弟妹的。

    「你們都嚴肅些。」

    葉流雲回頭瞪了他們一眼:「我是帶你們來蹭飯的,若在這般失禮,以後蹭飯不帶你們來。」

    黑眼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拎著些東西,有酒有菜有水果,這個季節能買到的水果種類也不多,但是他們帶來的東西,就已經足夠擺滿一大桌子。

    沈冷傻笑著出來,先是對葉流雲俯身一拜:「葉先生。」

    葉流雲嗯了一聲:「回去炒菜,沒你什麼事,別耽誤工夫。」

    沈冷:「哦......」

    黑眼朝著沈冷傻笑,白牙也在傻笑,沈冷對比了一下,果然還是白牙的牙白。

    沈冷問白牙:「傷成這樣,還能吃肉否?」

    白牙:「你且做了試試。」

    沈冷哈哈大笑。

    黑眼:「你且多做些試試。」

    斷舍離風雪刃六個人各自打了招呼,進了門之後就去佈置桌子,然後就圍在院子裡逗黑獒玩,可誰都不敢太靠近,哪怕他們都是高手,可黑獒帶給人的壓力還是太大了一些。

    就在這時候沈冷端著一大鍋香氣撲鼻的肉骨頭出來,幾個人全都興奮起來。

    「果然好香!」

    「名不虛傳。」

    「都說沈將軍做飯一流,這味道就讓人垂涎欲滴。」

    他們剛要圍過去,黑眼蹲在那有些無奈的說道:「那是給狗吃的......過來人的經驗,你們相信我,免得太尷尬。」

    其他五個人對視了一眼,是真尷尬啊。

    沈冷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髮:「咱們的在屋子裡,一會兒就好。」

    他看著這些人真的很暖和也很開心,想到陛下今夜忽然決定不讓他們進宮了,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讓他們都歇歇,還因為陛下想著,茶兒在等他回家,沈先生在等他回家,而明日流雲會的兄弟們是不方便出現在孟長安唐說他們那些人面前的,陛下也想著流雲會的人呢,今夜沈冷在家,陛下給流雲會的人時間讓他們來給他道喜。

    陛下啊。

    想到在南平江江邊的時候,他總覺得沈先生是個溫暖的人,是沈先生讓他決定做一個溫暖的人,陛下......何嘗不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8 17:52
長寧帝軍 第三百八十章 不容易

    茶爺站在門口,沈冷陪著大家喝了一杯酒後過來輕輕問了一句:「怎麼了?」

    茶爺看向高處:「我以為師父也會來。」

    「韓喚枝說他明天來。」

    「啊?」

    茶爺一怔,緊跟著擔憂起來:「明天家裡會來很多朝廷的人,師父若來,會不會......」

    「楚先生說明天晚上會來,就一定會來,韓喚枝說明天沒有事,就自然沒有事。」

    沈冷握了握茶爺的手:「去吃飯,不然一會兒都被他們吃光了。」

    茶爺笑著搖頭:「你們先吃,我一會兒再吃。」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認真起來:「可是,你不應該是這樣的茶爺。」

    他看著茶爺的眼睛:「我知道在咱們成親的時候,那些來幫忙的大嫂會教你很多東西,那是她們習慣了的東西,其中就包括女人要以男人為主之類的話,比如男人吃飯的時候女人不能上桌,要等到男人吃完了之後女人才能吃,就彷彿女人吃殘羹剩飯是天經地義一樣。」

    他緩緩道:「我管不了別人家,我管得了自己家,坐下吃飯。」

    茶爺笑起來,和沈冷並肩坐下來。

    「就等你了。」

    眾人也笑。

    桌子上的飯菜居然一口沒動,沈冷敬了大夥酒,然而菜卻沒有人吃一口,哪怕沈冷做出來的菜真的那麼那麼誘人,別說是看著,就算是閉上眼睛聞著味道,就想立刻來上一碗白米飯或是兩個大饅頭,狼吞虎嚥吃下去那種才爽。

    便如此,沒人動筷。

    「我......」

    茶爺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有那種淡淡的卻暖人心窩的感動。

    「什麼都不用說,我們也不是外人。」

    「就是,今日不稱將軍只稱兄弟,兄弟之間哪裡需要那麼客氣的,再說了,真客氣起來,是他伺候著才對。」

    「這裡若沒有你座位,自然也沒有他座位。」

    白牙有些委屈的看著茶爺:「嫂子,呃......弟妹,我能吃了嗎?好饞。」

    茶爺撲哧一聲笑了:「吃啊,快吃。」

    沈冷給茶爺倒了一杯酒,茶爺扭捏了一下:「少倒些,我喝不多的。」

    沈冷:「嚯嚯......你是喝不多,不是喝不多。」

    茶爺嘆道:「對不起諸位,家教不嚴。」

    沈冷哈哈大笑:「喝你的酒,一會兒別按著我稱兄道弟,畢竟我們關係不一樣了。」

    沈先生長嘆:「對不起諸位,家教不嚴......」

    沈冷做的菜和別人做的菜有些不一樣,迎新樓裡的廚房大師傅手藝極好,做什麼都滋味十足,而且品相上優,然而和沈冷做的菜區別在於,大家看到迎新樓的菜或是看到其他酒樓的菜,第一反應往往是這麼好的菜當然要喝兩杯。

    而沈冷做的菜,給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這麼好的菜,當然要吃兩大碗飯,不,三大碗!

    有的菜是用來喝酒的,菜讓酒滋味更足。

    沈冷的菜是用來下飯的,讓酒無滋味。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喝酒的只剩下葉流雲與沈先生,其他人全都在那狼吞虎嚥,還要使勁兒板著,總不能讓那兩位德高望重的喝兩口酒之後發現沒有菜吃了,那就真的是家教不嚴。

    白牙是第一次與沈冷坐下來吃飯,本打算多喝兩杯酒,其他人也如此,畢竟喝酒才是男人們該在酒桌上做的事,北方漢子多粗糲,喝起酒來豪邁直接,能一口喝一杯就不會抿一下,然而他們今日忽然發現,吃飯就是吃飯,喝什麼酒!

    沈冷見大家都沒有喝下去的興致,回廚房將一鍋燉了好一會兒的排骨白菜端出來,其實這才是他準備的下飯菜,這冬日裡一鍋燉菜端上來,冒著的熱氣之中都透著一股子讓人控制不住手指的香味。

    「我的天,還是這個實在。」

    白牙伸手夾了一塊排骨,是茶爺買菜時候選的肋排而非腔骨,當然也不都是肋排,沈冷說,只有肋排而無腔骨,燉的再好,也少了一些應有的滋味,茶爺不懂為什麼骨頭和骨頭燉起來味道還會不一樣,都是排骨,有什麼區別?

    可是她卻知道,冷子燉出來的排骨就是好吃,不講道理的好吃。

    咸香不膩,一小根肋排放進嘴裡稍稍往外一拉,排骨上的肉就全都留在嘴裡,根本無需用什麼力氣,牙齒和肉接觸的那一瞬間,就好像掉進了溫柔鄉。

    「爽。」

    白牙低頭連著扒拉了兩口白米飯,肉香與米香在嘴裡交融一處,那感覺最真實最踏實,明明不是什麼山珍海味,明明不是什麼珍饈佳餚,只是最尋常的燉排骨而已,哪家哪戶都曾做過且不止一次,北方人吃飯也更粗獷些,所以燉菜往往會顯得油膩,然而白牙吃了一口之後就覺得根本停不下來,哪裡有什麼油膩感,只想著一直吃下去才好。

    葉流雲看著手下人那一個個的吃相,搖頭:「對不起,家教不嚴......」

    眾人吃的酣暢淋漓,沈冷又端出來一瓷盆的青菜豆腐條湯,青菜是當下最便宜的蔬菜,和白菜一樣是冬季百姓們常吃的菜品,幾文錢便能買來一大捆,豆腐切成長條,看著竟有一種晶瑩剔透之感。

    吃完了香到無法解釋的排骨白菜,再喝上一碗清淡的豆腐湯,那種感覺,唇齒留香。

    「動......動不了了。」

    黑眼不爭氣的往後仰了仰,坐著是在有些難受,吃的太撐了些。

    「出息。」

    葉流雲白了他一眼,和沈先生喝完最後一口酒,端起白米飯就著一塊入口即化的排骨肉吃起來,然後眼睛都亮了,不由自主的,往嘴裡送飯的速度就加快了幾分。

    黑眼抿著嘴笑,哪裡敢笑出聲。

    茶爺頓時覺得驕傲起來,拍了拍沈冷肩膀:「我小弟武藝十分,廚藝十一分。」

    沈冷:「大哥謬讚了。」

    與此同時,在距離長安城很遠很遠的江南道,信王世子李逍然出了別院登上馬車,算計了時辰,走到江邊恰好將要日出,往東去的船也要開了。

    雖然江南道的冬天並不算有多冷,馬車裡還是放了一個暖爐,坐在他身邊是個模樣清秀的少女,他也記不住這少女叫什麼名字,只是想著此去東疆數千里,身邊沒有個女子陪著總會顯得寂寞,所以隨便讓人去選了一個來。

    少女雙手捧著一個果碟,碟子裡放著幾塊精緻點心,已是深夜,李逍然肚子確實有些餓了,捏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裡,微微皺眉,點心自然不錯,稍顯甜膩,吃著玩小口品也就罷了,當做飯吃也就吃不下去多少。

    作為世子,錦衣玉食,在吃上講究了多少年,李逍然是可以稍稍餓些也不能粗糙的精緻人。

    或許,只是餓的還不夠。

    坐在李逍然對面的,是剛剛離開長安城的荀直。

    「荀先生吃不吃?」

    李逍然指了指那點心。

    荀直搖頭,覺得自己好歹算個文人,所以在心裡也懶得多罵幾句李逍然這種人,出門先尋個女人帶上,馬車裡裝了美酒裝了美食,這些點心就有幾十種,且是放不住的東西,怕是半路上多數都要扔了,這是要做大事的人?

    從別院出發的時候,光裝車就裝了半個時辰,點心要一樣一樣的放上去,不能壓了擠了,食盒要分開擺放,酒也一樣......這酒要配什麼菜品什麼點心,那酒要如何如何,真是精緻的讓人噁心。

    荀直也是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將精緻與噁心兩個詞用在一起。

    荀直在別院等著出發的時候便心裡焦躁,然而沒奈何,現在他手裡能用的人不多,能打的牌不多,總不能讓皇后親自拋頭露面,該他做的還是他做。

    有些時候荀直都覺得自己走錯了路,可偏偏這樣,還想著走下去。

    無他,只青史留名四個字。

    若是他入仕,再大不過沐昭桐,有什麼意思?

    若是他掀翻了這帝王之業另立新君,將來史書上必然要大寫特寫,他還能自己寫,朝中掌權者,文官至極處便是沐昭桐現在的樣子,不,是過去的樣子,又如何?皇帝李承唐登基之後,沐昭桐可還能翻出來什麼水花?估摸著將來大寧的史冊上對於沐昭桐的評價,最多不過三言兩語。

    史冊啊,我讓你怎麼寫你便怎麼寫,那才是真正的青史留名。

    他看不起沐昭桐,但是看得起皇帝,所以他才會覺得很艱難,然而這條路若是不艱難,他走起來也就覺得很無趣。

    沒有人比荀直更清楚,這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較量,皇后再怎麼驕傲著也抹不去驕傲上烙印著的卑微,皇帝一言可決生死,也可平天下,還平不了一個後族?

    皇帝只是不想背罵名,不然聖旨一道,後族雞犬升天,大不了就是個暴君的名聲而已,還能怎樣?

    沐昭桐那一票人,能罵死皇帝嗎?

    自然不能,連御史台的人都不能。

    荀直連沐昭桐都看不起,更何況是一個李逍然,一個紈袴子罷了......可再怎麼看不起,他還是得和李逍然坐在一起,把為數不多且還不好的牌打的漂亮起來,那才是真的漂亮。

    古人說,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在荀直看來那是小道,大道......謀天。

    「先生有幾分把握?」

    李逍然看向荀直,似乎是看出來荀直眼神裡有幾分不悅,於是擺了擺手示意那少女把點心拿遠些。

    「什麼把握?」

    荀直反問了一句,完全走神了。

    「此去東疆見裴亭山,先生有幾分把握?」

    「那看世子。」

    荀直心中沒好氣,回答的也就沒幾分好氣。

    「世子若能說動裴亭山,把握自然有,因為那是東疆的裴亭山,是裴亭山的東疆。」

    李逍然笑起來:「陛下都要整死他了,他還能忠心耿耿?」

    荀直搖頭:「不容易。」

    這三個字,很認真。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8 17:52
第三百八十一章 龍虎山真人會看相


    世上萬事不可萬全,能全半數者,便已是天眷。

    冷子想著自己諸事皆順,卻不想去謝什麼天眷,哪有什麼天眷,眷顧他的是沈先生,是茶爺,是諸多情投意合的兄弟朋友。

    天才亮沈冷一如既往的去鍛鍊,回家之後洗漱更衣,然後和茶爺告別往未央宮走。

    承天門外大街上每隔幾百米便有一張紅榜,沈冷的名字高居榜首,沈冷下意識的在一張紅榜前駐足觀看,圍觀的百姓們一個個都很興奮,好像都有自家人在紅榜上似的。

    「這個沈將軍真是了不起。」

    「聽聞也才不到二十歲,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也不知道誰家閨女有這福氣能嫁他。」

    「你莫不是忘了吧,他已經成親了。」

    旁邊一個年輕姑娘哼了一聲:「成親了怎麼的,成親了就不能多看他兩眼?」

    沈冷在旁邊點頭:「多看兩眼還是可以的。」

    那姑娘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是哪個。

    「沈將軍啊,年少威名,南疆水戰,聽說還未開化野蠻如獸的求立人都被他打的哭爹喊娘,還有窕國。」

    「還聽說西疆一戰,是他一刀斬了吐蕃人大纛,在三十萬吐蕃人中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

    沈冷一聽這個連忙搖頭:「哪有這麼邪乎,不過是運氣好些而已。」

    「你是誰啊。」

    之前那說話的年輕姑娘忍不住狠狠瞪著沈冷:「你有什麼資格評價沈將軍?」

    沈冷不好意思的回答:「或許我還確實有幾分資格。」

    「傻-逼。」

    「看你就是個游手好閒的,趕緊走,小心揍你!」

    沈冷暗嘆一聲,心說自己這是何必呢。

    那姑娘看著沈冷背影哼了一聲:「模樣看著還行,身材也還行,怎麼是個傻的。」

    旁邊人附和:「就是,傻到骨子裡了,我瞧著就是嫉妒人家沈將軍,哪有幾個年輕人能如沈將軍那麼優秀。」

    就在這時候巡城兵馬司的人巡街經過,為首的校尉看到沈冷之後連忙行了個軍禮:「卑職拜見沈將軍。」

    沈冷回了一個軍禮,然後繼續前行。

    站在紅榜旁邊的幾個人都愣了,心說這傢伙居然也是個將軍,也姓沈,怪不得那麼酸。

    那姑娘好奇心起,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校尉大人,剛才那人是哪個沈將軍?」

    校尉回答:「還有哪個沈將軍,自然就是那個沈將軍。」

    他伸手指了指紅榜上排在第一的那個名字,笑道:「你們在這看紅榜上的名字,沈將軍本人在你們身邊過卻不認識。」

    那姑娘一捂臉。

    她忽然抬起頭,咬了咬嘴唇,然後鼓足勇氣朝著沈冷喊了一聲:「沈將軍,你好棒!」

    沈冷落荒而逃。

    你好棒,茶爺也是這麼說的。

    未央宮外,守宮門的禁軍都已經認得沈冷,大家都給沈冷道喜,沈冷連忙回禮,想著應該帶幾個紅包出來才對,人人道喜,沈冷就有些慌,戰場上千軍萬馬之中都不慌的人,在這種時候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待著才好。

    皇帝還在上朝,沈冷到了東暖閣外邊等著,和侍衛們也熟悉,就在那閒聊。

    一個穿道袍的年輕人急匆匆而過,懷裡抱著高高的一摞書冊,以至於看不到前邊的路,他腳步又急,險些撞在沈冷身上,沈冷避開,那小道人也下意識的避讓,可是又險些崴了腳,懷裡的書冊便一股腦都飛了出去。

    沈冷連忙過去幫他撿:「小心些。」

    小道人看起來也就是十六七歲的模樣,身上一件純黑色道袍倒是少見,腳上一雙黑布鞋,尋常道人的鞋上沒有什麼圖案,有的,也可能是八卦太極之類,而這小道人的黑布鞋上繡著紅色梅花,數量還不一樣,左邊那隻腳側面有梅花五朵,右邊有四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道人連連道歉:「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路。」

    沈冷看他眼神清澈,模樣又清秀,皮膚白的讓人想起吹彈欲破幾個字,當得起明眸皓齒的評價,偏偏是個男孩子,長的漂亮的人本就有幾分優勢在,這道袍又襯托出幾分出塵之意。

    「你年紀這麼小,怎麼會眼睛不好。」

    沈冷把書冊一本一本撿起來:「你也抱不了這麼多,要去哪兒?我幫你送過去。」

    小道人有些不好意思:「也好也好,你真是個好心人......好心人都有好福報,唔,你問我為什麼眼睛不好,我師父說可能是平日裡我只顧著看書,越看離著眼睛越近,所以就不好了,可我不信他那一套,他看書離著可遠了,我跟你說,是這樣的。」

    他撿起來一本書翻開,拿著書的手伸出去脖子還往後仰著。

    「就這樣。」

    然後哼了一聲:「還不是眼睛也不好。」

    沈冷覺得這小道人真有意思,忍不住問了一句:「道長你怎麼會在宮裡?你是?」

    小道人回答:「我師父是龍虎山真人,他......算了,不好解釋。」

    沈冷這才想起來,陛下前陣子召龍虎山張真人入宮,原來是真人已經到了。

    龍虎山上的真人一代一代多半還是大寧的國師,大寧尊崇道宗,當然多數時候也只是樣子做足,道宗弟子也都低調,盛世潛修亂世安民,大寧盛世數百年,道人們便安心在山林之中修身養性,張真人上次來長安還是陛下剛剛登基不久封他為國師的時候。

    沈冷幫小道人把書冊都撿起來,分了一半抱著跟小道人往回走。

    「你住在哪兒?」

    「宮裡有龍虎山真人的居所,叫奉寧觀,這天下道觀,只有龍虎山上真人在長安城住的這個才能帶一個寧字。」

    小道人似乎有些得意,然後忽然愣住:「我剛剛跑去欽天監借書看,走的急了,忘記問路。」

    他眯著眼睛看向沈冷:「你知道奉寧觀在什麼地方嗎?」

    沈冷嘆氣:「我是今天才知道有奉寧觀,我去幫你問問。」

    他去找侍衛問路,反而是他領著小道人回到觀裡,這道觀裡居然沒有其他道人,沈冷問了一句真人不在?小道人說在的在的,我就是。

    沈冷都懵了。

    這眉清目秀的小道人坐下來,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是龍虎山真人了......」

    沈冷只好認真行禮:「張真人好。」

    小道人連忙擺手:「你可別這樣,我不習慣。」

    沈冷好奇的問了一句:「你師父他?」

    「掛了吧。」

    小道人的回答把沈冷嚇出來一身冷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掛了吧。」

    小道人嘆息著說道:「我剛才說過的,不好解釋......我本來就想在龍虎山上安安靜靜讀書,別的什麼都不想做,可是師父偏說只有我能繼承他的真人之位,哪個想噢......唔,也許有人想,可我不想,結果前陣子陛下有旨意,召師父入宮,師父說他自己算計著大限將至,怕是走不到半路就會羽化飛天,所以就急匆匆把龍虎山真人傳給我,讓我來了。」

    沈冷道:「張真人真是了不起,竟是已經算出自己大限將至。」

    「啊屁。」

    小道人對他師父看來一點敬意都沒有:「他是真的懶啊......從龍虎山到長安萬里迢迢,他那麼懶的人,怎麼願意走?」

    「那可是欺君之罪。」

    沈冷又嚇了一跳,心說龍虎山上的道人都這麼沒譜的嗎?

    「也不一定。」

    小道人:「萬一他真算準了呢,那就自然不是欺君之罪了。」

    沈冷有些不理解,生死事大,這小張真人怎麼說起老張真人生死來一點兒悲意都沒有?

    「張真人若是真的......咳咳,你是不是還要趕回去?」

    沈冷試探著問了一句。

    小張真人搖頭:「生死不過尋常事,龍虎山上都看的淡,師父已經一百三十歲,一輩子算過無數次,雖然算的大部分不准,可蒙也該蒙對一次了,不過六十年前他就算過一次自己要掛,連衣服都準備好了,後來等了好幾年都沒事,衣服都沒用了。」

    沈冷:「也對,放了六十年,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

    「什麼啊,他是胖的。」

    小張真人道:「他這次還說,如果真的算準了,那誰也不能哭。」

    他話停了一下,低下頭:「可還是會難過的吧......雖然他是那麼不靠譜。」

    沈冷覺得氣氛有些難過起來,只好轉移話題:「我聽聞,真人算命相看面相天下無雙,前後可知百年,應該是很厲害很厲害了。」

    「那你也信?」

    小張真人道:「前知百年算什麼,多看書誰都知道,後知一百年......這麼大的牛他自己都不敢吹。」

    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看相,以前我倒是真佩服過他,我是個棄兒,師父一早就對我說過了,他說我是他在山下釣魚的時候撿來的,雖然我還在襁褓之中,但面相一看就是做真人的,未來龍虎山就該由我來繼承,所以把我帶回道觀裡。」

    沈冷:「果然厲害。」

    「呸哦。」

    小張真人搖頭:「你可知道,為什麼歷代龍虎山真人都姓張?」

    「不知。」

    「因為歷代真人沒事就遊歷天下,總是能撿到孩子的,若是撿不到就去收養無依無靠的孤兒,收養來的,撿來的,無名無姓,所以就姓張唄,我師兄都是他撿來的收養來的,每一個他都這麼說過......」

    小張真人嘆道:「所以我以後也是要遊歷天下的。」

    沈冷楞了一下,然後再次一拜:「歷代真人,都是大善。」

    撿來的,收養來的,怕都是苦孩子。

    龍虎山上的道人,皆由此而來。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沈冷覺得有些冷場,只好找了個話題。

    「真人,你會看相嗎?」

    沈先生可是說他看相很有本事的,沈先生原來也是道人。

    「會啊。」

    小張真人有些興奮起來:「龍虎山上的相書沒有人比我看的多,每一種面相,我可說因果,可說福禍,看面相而知天意,這就是我們的功課。」

    沈冷往前湊了湊:「真人可以幫我看看嗎?」

    小張真人眯著眼睛仔細看了他一會兒:「看不了。」

    沈冷一驚,莫非自己真的有些不尋常?

    小張真人嘆道:「我說過的,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你長什麼樣子。」

    沈冷一捂臉:「那你學這麼多怎麼辦。」

    小張真人一臉認真:「雖然我看不清,可我真的會看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0
長寧帝軍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份量

    小張真人一臉認真的看著沈冷,奈何眼神確實不好,眼前人只是個模模糊糊的輪廓,眉眼都看不清晰,哪裡還能看出來是什麼面相,沈冷說既然你看不清楚那麼你學那麼多怎麼辦,小張真人便有些著急起來,那種想證明自己可以的著急。

    「雖然我看不清,可我真的會看啊。」

    他著急起來,似乎更好看了些。

    沈冷嘆道:「好吧好吧,你會看。」

    想著陛下或是已經下朝歸來,從前邊未央宮大殿到保極殿東暖閣也就是走幾步路的事,自己可別耽擱了,所以起身準備告辭。

    他剛要走,小張真人卻一把拉住他:「你等下,面相我看不清,可命相我算得清啊。」

    小張真人似乎是怕沈冷覺得他吹牛:「你把生辰八字告訴我。」

    沈冷真的很想告訴他,奈何他不知道。

    具體哪天什麼時辰他出生的,他又怎麼說得清楚,連沈先生也就依稀記得那是哪天,時辰自然不知道,沈先生後來查過珍妃生產的時辰,奈何又不敢胡亂告訴沈冷,以至於沈冷現在一臉茫然。

    「不知道。」

    「不知道?」

    小張真人有些急了:「那我怎麼證明我真的會算命相?」

    沈冷:「等我以後問了再來找你。」

    小張真人模模糊糊的看到沈冷要走,一把抓住沈冷的衣服:「站著別動。」

    他抓著沈冷的手摸了摸,臉色大變。

    沈冷:「你是......在摸骨?」

    小張真人點了點頭:「是。」

    沈冷有些緊張起來:「看你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是不是摸出來什麼......」

    小張真人:「你掌心怎麼有這麼厚的繭,常年握刀?」

    沈冷嗯了一聲,長出一口氣,心說還以為你真的能摸出來什麼。

    小張真人又捏了捏沈冷的手背:「感覺皮膚也不是很好,有些粗糙啊,我這裡有自己配的膏露,我給你一些,你回頭每天早晨洗完手後抹一些,用不了十天皮膚就會變得好起來。」

    沈冷:「龍虎山上學問這麼雜的嗎?」

    小張真人臉一紅:「習慣習慣......龍虎山下經常有姑娘上來求教,只要一摸手,就想到了賣膏露......」

    他從自己袖口裡摸出來一個小瓶子:「這個送你了,是我親手配的。」

    沈冷:「真人都看不清楚,怎麼配藥膏?」

    「聞啊。」

    小張真人一臉得意:「我鼻子好使。」

    沈冷:「我怎麼依稀記得,真人是要摸骨來著?」

    小張真人臉又一紅:「其實......摸骨是騙人的。」

    沈冷:「謝謝真人的坦率,我還有要緊事,先走一步。」

    小張真人哦了一聲,鬆開沈冷的手,抬起來手想理理自己的頭髮,沈冷往前走,他的手就觸碰到了沈冷的胸口,小張真人楞了一下:「這麼硬實。」

    沈冷加快腳步,逃一般的離開了奉寧觀。

    小張真人在沈冷走了之後長出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也看不清楚,也不是真的在看自己的手,想到自己剛才發現的什麼,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如果書上沒有騙我,那麼他就應該很了不起,可不能隨便說出去,會害死人。」

    他搖了搖頭:「書上可能都是騙人的,連師父都是騙人的。」

    東暖閣。

    皇帝回來的時候見沈冷在外邊站著,不由自主的嘴角微微勾起:「等了朕一會兒了?」

    沈冷俯身:「臣也才到。」

    「進來說話。」

    皇帝大步走進東暖閣,他走路步伐很大,虎步龍行,這是當年在軍中養成的習慣,哪怕已經做了二十年皇帝也改不了,總是給人一種雷厲風行的感覺。

    進了屋子坐下,皇帝習慣性的翻開桌子上已經堆起來很高的奏摺,這些還都是內閣的人篩選過的,大寧如此之大,若是雪片一般來自各地的所有奏摺都由皇帝一人批閱,怕是整天坐在這一動不動也看不完。

    「對你們幾個的賞賜,朕昨夜裡思考了很久。」

    皇帝一邊看著奏摺一邊說道:「你和以往參加諸軍大比的人有些不一樣,你現在已經是從四品,再邁一步,就是正四品威揚將軍,大寧立國數百年來,不算開國時候,還沒有一個人十九歲就做到正四品將軍的,所以朝臣們說不能賞賜太過,朕在朝堂上和他們吵了一架,總算是幫你吵回來了。」

    「明天旨意就會給你,從明天開始你就是大寧正四品的將軍,各衛戰兵將軍是正三品,你已經走的很快,很急,但朕希望你能走的更穩。」

    「臣明白。」

    「你已經是三等伯,上輕車都尉,但諸軍大比不計入勛爵,所以這些沒法動。」

    「臣已經很滿足,謝陛下恩賜。」

    「嗯,知足就好。」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諸軍大比已經結束,你在長安城裡也不能停留太久,朕本來想著,留你在京城裡做事,可那樣你這一身本事就算是廢了,就算是把你留在甲子營,也一樣沒多少用武之地,所以你還是回水師去吧,爭取在明年七月之前將南疆的事幫著莊雍都理清楚。」

    「臣遵旨。」

    「聽說昨夜裡你做了一餐好飯,葉流雲他們吃的都沒了樣子。」

    沈冷笑:「是葉先生他們都餓了。」

    「朕其實之前還有些擔心,你太年輕,上來的又太快,怕你心性不穩,朝臣們和朕吵架,也不是針對你,他們其實是好意,怕你穩不住會摔下去,現在看來,你少年老成,能讓朕放心不少......所以有件事朕還是打算交給你來做。」

    「請陛下吩咐。」

    「朕打算將水師拆分,如今水師規模已經足夠大,所以朕打算拆分成三支,主力水師,就定名為大寧南海水師,七成的戰艦都留在南海那邊,另外兩支,一支為巡江水師,從水師分出來兩成戰艦,交給海沙帶著,第三支水師定名為巡海水師,分出一成戰艦,再加上水師之中六成的運輸船。」

    沈冷臉色一變,這似乎有些不對勁。

    七成戰艦留在南海自然是為了繼續鞏固海疆,求立未平,窕國不穩,留下七成戰艦在求立北方牽制求立水師,而大寧那數衛戰兵,以及被征服的窕國軍隊協從,自南向北猛攻,滅求立只是時間問題,沈冷堅信如求立那樣的國家,不可能在陸地上擋得住大寧虎狼。

    而另外一支巡江水師的職責,其實就是當初南平江水師的職責,巡守大寧內陸諸河道,這是必然要做的事,所以也不足為奇。

    奇怪就奇怪在這第三支水師,只留一成戰船,卻帶走五成運輸船,規模很大了。

    北疆!

    沈冷的心裡一震。

    陛下想著的果然還是北疆,破窕國,求立,令南理臣服,到時候就有大量的物資從這三個海外之地運往大寧,皇帝沒打算如滅南越國時候那樣,以大寧的國庫貼補南越,將南越變成了平越道,皇帝是打算用窕國,求立,還有南理三國傾國之力,應付北疆之戰。

    損,不在大寧,而在於那三國。

    若對北疆之戰有了大勝,到時候再回補那三國之地,若是對北疆戰事持久,那三國之地怕是要被廢掉了。

    「朕打算讓你帶巡海水師。」

    皇帝看著沈冷的眼睛說了一句。

    沈冷垂首:「臣遵旨。」

    「你想到了什麼?」

    「北疆。」

    只這兩個字,皇帝的嘴角就微微上揚:「很聰明。」

    沈冷有些擔憂:「只是,若急於從求立等三地運送大量物資回來,怕是那三地百姓困苦之下,久則生變。」

    「那是飛地。」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隔著南海,就算朕想長治久安,就真的能長治久安?暫且管不了那許多,求立人該受的折磨,是因為他們對大寧南疆這麼多年來都不曾間斷過的侵擾,多少大寧子民被他們殺了,屠城滅地的事,求立人幹的並不少,朕從來就沒覺得,求立那塊地方上的人被打服了打怕了就是寧人了,他們沒有那個資格,寧人的身份,誰想是就是?至於窕國與南理,朕會適當放鬆些。」

    沈冷嗯了一聲,他知道自己並不能左右皇帝的決定,當然,沈冷也不覺得皇帝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的。

    那是求立人該得的。

    「他們可以跑來搶朕的東西,殺朕的子民,朕調派十幾萬虎狼過去,難道是去給他們保家護院的?」

    皇帝把手裡的奏摺放在一邊:「你趕回南疆之後接手巡海水師,能從求立帶回來多少東西就帶回來多少,非但是物資,還有人,求立的那些壯年男人,都可以用,放在北疆戰場上與黑武人去廝殺,就當是他們在贖罪。」

    「臣遵旨。」

    「明年七月,你帶著第一批物資務必抵達東疆。」

    「是。」

    皇帝緩緩的舒了口氣:「朕就在東疆等著你,如果不耽擱的話,朕六月份就回到東疆裴亭山那邊,你的水師比朕稍微晚些。」

    他看著沈冷的眼睛:「你想建功立業,朕就不會吝嗇,外面有人不理解朕為什麼對你這般好,你自己可能也想過這些,朕不妨告訴你,因為你是寒門出身,朕是想給戰兵隊伍裡所有寒門出身的子弟看看,朕用人,不問出身。」

    皇帝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稍稍閃爍了些,可沈冷低著頭卻沒看到。

    「你剛才是不是遇到張真人了?」

    皇帝問。

    明明皇帝回來的時候沈冷先一步回來了,可是皇帝卻似乎已經知道了他遇到小張真人的事。

    「是。」

    「你們聊了些什麼?」

    「沒有,只是小張真人眼神不好,所以臣幫著他送了些東西,只是隨便聊了幾句,臣也是離開之前才知道他是龍虎山真人。」

    「龍虎山上老真人給朕寫了一封親筆信。」

    皇帝若有深意的說道:「說小真人可窺天道,朕知道玄乎了些,可他本事終究是有的,他就沒有給你看看面相?」

    沈冷低頭:「看了,看不清,小真人的眼神確實太不好。」

    「唔......」

    皇帝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淡淡失望。

    「你先出去和他們聊聊,一會兒朕與你們同飲。」

    皇帝的視線回到奏摺上,沈冷躬身退出。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皇帝似乎在乎什麼所謂面相,比在乎巡海水師的事還要多些,或許是一種錯覺,或許是自己胡思亂想,他只是想著,皇帝用了很多話交代巡海水師的事,卻不及隨隨便便提了那一句給你看相了嗎份量重。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1
長寧帝軍 第三百八十三章 偶遇


    東暖閣,小張真人站在皇帝面前很緊張,坐在那的可是大寧皇帝,雖然他是修道的,說是出世之人,可只要是大寧的人,都歸大寧皇帝管。

    「你的眼睛真的很不好?」

    「不好。」

    面對皇帝的問題,小張真人回答的很快,也很誠實。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又問:「有多不好?」

    「如現在這個距離,看不清楚陛下面容,再近些,也只是依稀可見五官。」

    「那你如何看相?」

    「看不得。」

    小張真人垂首:「但臣可以看人氣。」

    「人氣?」

    「人生而有氣,諸色不同。」

    「朕是什麼氣?」

    「臣觀天下人,五顏六色,唯獨沒有金光,觀陛下,便是一片金光璀璨。」

    皇帝忍不住笑起來,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隨即哼了一聲。

    這個小道人眼睛那麼不好,看什麼東西都是模糊的,所以看世間百姓自然是五顏六色,那是衣服顏色不同,唯有皇帝可穿明黃,百姓身上自然無金光,所以小道人看他,才是金光一片。

    不過話好聽,皇帝也就不打算計較。

    「沈將軍如何?」

    皇帝問。

    「很好。」

    「有多好?」

    「大將之材。」

    「唔......」

    皇帝似乎略有失望:「你不是看不清楚嗎?如何看出來有大將之材的。」

    「行事有氣度,說話有分寸,臣請他幫忙捧書,觸及他手心有厚厚刀繭,說明他努力且自制力很好,他急著趕回來等陛下,便是以陛下為天,為臣本分自然無可挑剔,再加上臣聽到的傳聞,所以推斷為大將之材。」

    「原來是推斷。」

    皇帝微微搖頭:「朕請你來,是想讓你在宮裡做法事。」

    「做不得。」

    「為什麼?」

    「因為臣這微末道法,什麼都做不了,宮中內外,大寧上下,陛下的威嚴自可鎮壓一切,宮中並無什麼可驅之物,污穢之物早就被陛下天威滌蕩,只要陛下在,萬事承平,天下順意。」

    「你學的最好的,便是老真人那一手馬屁。」

    皇帝道:「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小道人當然不能說,若他在宮中做法事,自然可以做的漂亮唬人,然而傳揚出去,百姓們怎麼說?會說陛下心中有不安,陛下若不安,百姓便不安,百姓不安,大寧便不安,所以他必須說,陛下是百無禁忌之人。

    皇帝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奉寧觀裡讀書,朕回頭選個好日子,封你為國師。」

    小道人嚇了一跳:「使不得使不得,臣才疏學淺年紀幼小,陛下切不可封賞。」

    「朕需要的是一個國師。」

    皇帝看向小道人,小道人若有所思。

    「世人說老真人可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可他對朕稱臣,便是一種態度,老真人說你可窺天道,朕會把這些話都讓百姓們知道,可窺天道,自然是國師。」

    「臣明白了。」

    皇帝起身:「朕還要去見見那些諸軍大比的年輕人,你自回去,你眼睛不好,欽天監裡借書這樣的事以後別自己跑了,想看什麼書,朕讓代放舟派幾個人在奉寧觀裡伺候,你只管吩咐內侍去幫你借。」

    小道人心說,我去看沈冷,還不是陛下吩咐的,去欽天監哪裡是借書,那是藉口啊。

    「臣遵旨。」

    可他卻老老實實的低頭。

    皇帝離開東暖閣之後他也離開,出了門之後長出一口氣,心說師父也不知道把自己算死了沒有,他說過不願來長安城,是因為怕陛下,倒不是因為陛下是個暴君,而是因為陛下不暴卻太強,師父胡說八道一輩子,唯獨在皇帝面前才不敢信口雌黃,想想就累。

    皇帝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長出氣,心說原來眼神是真的太不好,朕還在你身邊呢,你嘆什麼氣?

    江南道。

    客船上,最大的房間自然是世子李逍然住著,之所以不能用更奢華更舒服的私船,自然是怕招搖,他一個世子整日亂竄像什麼樣子,別說別人看著奇怪,他爹看著都不答應。

    幸好信王這幾年越發的懶散,越發的喜歡遊山玩水,雖然不能隨便離開封地,可封地這麼大的地方也被他玩出了花樣來,信王什麼都好,吃喝嫖賭都是高手,而且玩什麼都不容易厭煩,樂此不疲。

    「荀先生。」

    李逍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荀直的臉色,他雖然覺得自己沒必要把姿態放的這麼低,可荀直身份實在特殊,荀直可是太子的先生,是皇后都在乎的人,能在他身邊幫忙,是他的運氣。

    好運氣還是壞運氣,他當然沒有想過。

    「世子有什麼事,請直接吩咐就是。」

    「不敢,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所以想請教先生......此去東疆,我若是見了裴亭山說不動他怎麼辦?裴亭山若是直接將我扣下,我似乎沒有任何辦法。」

    「世子可先不去見他。」

    「先生請說。」

    「裴亭山反覆無常,不可捉摸,所以世子可先派人與其接觸,我可以代世子寫封信,世子遣人給裴亭山送去,即便裴亭山有什麼不軌的心思,信上的字體筆跡不是世子的,世子也大可說他是誣陷。」

    李逍然頓時開心起來:「還是先生想的周到。」

    荀直繼續說道:「世子到了東疆之後,若裴亭山態度明確,世子可直接現身與他接觸,若他模糊不清,我可代替世子去見他,若他態度強硬,那世子就直接回江南道來,若是非不明,世子最好不露面。」

    「好好好,都聽先生安排。」

    李逍然鬆了口氣,心說我總不能直接把自己扔進去,當初在平越道的那些事他雖然損失慘重,可最終連韓喚枝都沒能把他挖出來,還不是因為他足夠小心,他的對手可是大寧皇帝啊,手裡有十八般兵器,而他手裡,只有一根針,不小心謹慎,拿什麼去拼。

    「世子找了人去殺沈冷?」

    荀直忽然問了一句。

    李逍然點頭:「是......先生也知道了啊。」

    「去就去吧。」

    荀直完全不在意這種事,甚至不在意沈冷這個人,在他看來李逍然現在還想先殺了沈冷,本就是一種年輕人才會有的莽撞表現,分不清楚事情緩急輕重,意氣用事,難成大器。

    見荀直沒多說什麼,李逍然的心才徹底踏實下來。

    長安城。

    穿紫衣的年輕女子接過來守門士兵已經檢查過的身份憑證,微微頷首致謝,然後將東西收好邁步進了長安,這是她第一次來,還沒進門就被長安城的壯闊所震撼......之前就知道世人說長安城是天下第一雄城,在她看來只是寧人好吹噓而已,寧人又沒有一個見過整個天下的,憑什麼就說長安是天下第一。

    然而只有見過長安,才會理解長安百姓的那種自信來自何處。

    她對南越國都城紫御城本也有幾分自信,此時見了長安城後才發現,相比之下,紫御城也許只是個小村子一樣。

    順著大街往前走,一路上走的很慢,她想看的更仔細些,畢竟若在長安城裡殺了沈冷的話,可能在未來很久很久她都不能再來長安。

    原來這就是長安的樣子。

    她忍不住停下來,因為她覺得只要自己還在往前走,便會錯過什麼,這也是每一個第一次到長安的人同樣的感覺,只想多看,眼睛不夠使。

    遠處有家胭脂鋪子,她沉默了一會兒後邁步過去,自從離開家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給自己買過胭脂水粉,哪裡有時間去買這些,更沒有時間去用這些。

    她習武,讀書,經商,用了七八年的時間讓自己變得強大,然後行走江湖。

    可江湖不是她想走的地方,她本不該在江湖。

    從那家胭脂鋪子裡有個明眸皓齒的女孩子走出來,步伐輕盈,眉眼帶笑,看著就那麼幹淨清爽,看著就那麼自信活潑,看著就那麼的惹人喜歡。

    這就是寧人少女的模樣。

    自己呢?

    她有些傷感,她本該也是那個模樣。

    走到那胭脂鋪子門口,剛出來的少女正在往四周看,兩個人難免四目相對。

    「你要買東西啊。」

    從鋪子裡出來的少女往旁邊讓了一步:「這家鋪子的東西長安城第一好。」

    紫衣女子隨即怔了一下,客氣的笑了笑:「長安城裡的胭脂鋪子怎麼也有幾十家吧,你為什麼說這裡是第一好?」

    「長安城的胭脂鋪子可不止幾十家,之所以這裡是長安第一好,因為是我家的啊。」

    那少女,是茶爺。

    沈冷送她的東西,當然是天下第一好。

    紫衣女子仔細看了看,才發現茶爺的髮型已經是出嫁了的,想著她笑的這麼甜美,笑的這麼放鬆,一定是嫁了個好人家,那個男人對她怕是千依百順,不然為什麼她眉宇之間不見絲毫陰鬱?

    「你說好,我便進去買些。」

    紫衣女子進門,茶爺隨即跟進去:「要不要我幫你選?」

    「也好。」

    「你是第一次來長安城吧。」

    「你怎麼知道?」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如你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表情。」

    茶爺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子眉宇之間的陰鬱太重了些,沈先生說過,所謂看面相,粗淺來說不過是否看著順心,若是看著心裡舒坦的,自然就是好面相,哪裡需要那麼多說法講究。

    就正如風水,沈先生說是更應該叫環境心理說,第一眼就喜歡的地方,管他呢,自然就是好風水,若第一眼覺得可好可不好,那就是不好。

    「你叫什麼名字?」

    紫衣女子問。

    「沈茶顏。」

    茶爺問:「你呢?」

    「我.......我叫顏笑笑,從南邊來。」

    「你來長安是遊玩的?」

    「不是......是來取東西的。」

    顏笑笑眉角微微一動,茶爺心裡微微一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1
長寧帝軍 第三百八十四章 寧人


    「你名字裡也有個顏字。」

    顏笑笑終於難得一見的笑了笑:「或許我們有緣分。」

    茶爺嗯了一聲:「你長的這麼好看,你說的都對。」

    兩個本陌生的姑娘在這胭脂鋪子裡相識,但也不算是朋友,沈茶顏和沈冷是一樣的人,朋友兩個字才不會輕易出口,和世上一部分見了一次面便說從今日起你我便是朋友的人,大大相反。

    而若是沈冷沈茶顏這樣的人認定了一個人可以做朋友,那是一輩子的事。

    在茶爺的幫助下,顏笑笑七八年來第一次給自己買了一些胭脂水粉,可她更開心的是茶爺說你這樣漂亮的臉,其實根本不用買什麼胭脂水粉,都是多餘的。

    然而她還是買了,因為這胭脂鋪子是茶爺的。

    「你打算住幾日?」

    「還不知道,你可知道哪裡有比較乾淨的客棧?」

    「知道。」

    茶爺:「我帶你去。」

    兩人從鋪子裡出來往外走,見前邊有些喧鬧,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便靠近過去瞧瞧。

    然後茶爺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沈冷,眉眼之間的笑意愛意一瞬間就蔓延出來,顏笑笑看著茶爺那張如此幸福的臉,忽然間覺得自己和她的距離又變得遠了起來。

    喧鬧之處是一家車馬行,長安城中有很多車馬行,長安城太大,城西的人若走路去城東的話,怕是要走上一兩個時辰,車馬行的生意也廣泛,送人送貨都接,不但是在城內可租馬車走,便是去遠的地方也可租馬車,價格一目瞭然,每一家車馬行都要在順天府衙門備案,每個車伕,每一輛馬車,甚至每一匹拉車的馬都有編號,馬身上有烙印,所以倒也不用擔心會被車馬行欺客。

    臨近過年,租馬車出遠門走親戚的人也就多了起來,所以幾乎每一家車馬行都要排隊。

    這喧鬧,就是因為排隊。

    顏笑笑想著,原來寧人也不過如此,還不是一樣的爭搶,說什麼寧人驕傲,說什麼更加文明,不過是寧人自吹自擂的東西罷了。

    然而走到近處仔細看才明白髮生了什麼,臉瞬間就有些發紅。

    原來寧人,真的不一樣。

    車馬行外有三四個老兵在排隊,本排在隊伍末尾,可是在前邊排隊的那大娘見身後來了幾個老兵,立刻就讓出自己的位置,那幾個老兵只是不肯,堅持按照順序排,此時前邊排著的人也都聽到了,紛紛讓開,一群人喊著讓那幾個老兵到前邊去。

    「我們沒什麼要緊事,只是要出城去看看當年一起出征過的同袍家人,不急的,就這樣排著就好。」

    「是的是的,大家也都是排了很久了,不必讓給我們,這麼冷的天氣,前邊的人已經排了很久。」

    一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漢子哼了一聲,瞧著就像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然而卻是個蠻橫講理的:「我說不行就不行,趕緊麻利兒的給我到前邊來,幾個大老爺們兒墨跡個什麼勁,趕緊的啊,你們再不到前邊去,我可就要罵人了。」

    其中有個應該是隨爹娘要去走親戚的小男孩,也就五六歲樣子,白白淨淨的極可愛,有些不解的問他爹:「爹,為什麼我們排在前邊的要給排在後邊的讓?爹不是說過,凡事都要講道理,排隊就要按順序的嗎?」

    「孩子,他們不一樣。」

    小男孩的爹蹲下來,扶著小男孩的肩膀說道:「在我們大寧外邊有很多壞人,就是這些叔伯們用自己的命在擋著這些壞人,當壞人想來欺負大寧欺負咱們的時候,他們是衝在最前邊的人,我們每一個人現在安安穩穩的日子,都是因為他們的保護才有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就是,讓給軍人,是對的,對嗎?」

    「是。」

    小男孩的爹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爹沒有當過兵,但是爹知道他們有多累有多苦有多危險。」

    幾個在戰場上都沒有落過淚的漢子,站在那不住的抹眼淚。

    「到前邊去吧。」

    沈冷走到那幾個老兵身前,那幾個老兵見沈冷身上穿著的是將軍常服,立刻肅立行禮。

    其中一個人沒了右手,自手腕處齊刷刷的被斬掉了,其中一個沒了兩根手指,拇指食指,所以再也握不得橫刀,另外一個腿腳不利索,顯然是腿上曾經受過傷,最後一個臉上有一道好長的傷疤,所以表情就顯得僵硬也顯得有些猙獰。

    「別耽誤了大家出行,去前邊盡快排隊盡快租馬車。」

    沈冷問:「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每年都去當年同袍家裡看看,當初我們一起在北疆廝殺過,那一戰他們把命留在北疆的冰天雪地裡回不來了,我們回來的幾個,約好了每年過年的時候都去看看我們爹娘。」

    我們爹娘!

    沈冷肅然行禮。

    四周站著的那些百姓們,全都肅然而立。

    顏笑笑站在人群裡,不知道為什麼臉上火辣辣的疼,心裡也疼......這些年,她在做的,何嘗不是一樣的事?想想南越朝廷都做了些什麼?那些為了南越皇帝而征戰的士兵們死在沙場上,多少人家裡就此無依無靠,還要受人欺辱。

    她這七八年來,拼了命的讀書習武,一個女子在外拋頭露面經商,就是在維護那些死難者家屬最後的一點體面。

    面前的這些寧人,那幾個老兵,都讓她體會到了大寧的不一樣。

    她本以為是有人要插隊被罵了,本以為是這些老百姓看不起傷殘了的老兵,可眼前這一幕一幕,讓她忽然間對大寧的仇恨都降低了很多。

    這樣一個大寧,如何不讓人敬畏?

    「是。」

    幾個老兵行禮,然後加快腳步到了車馬行最前邊的位置排隊,此時此刻,車馬行的掌櫃已經在那等著了,看著那幾個老兵過來,掌櫃的深深一鞠躬。

    「馬車在那邊準備好了,我挑了一個最穩當的趕車師傅。」

    掌櫃的雙手遞過來一個禮盒:「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家裡人自己做的年糕,本打算走親戚用,你們帶上吧。」

    「這怎麼行。」

    「不行不行,怎麼能拿你的東西。」

    沈冷過去把禮盒接過來遞給那幾個老兵:「拿著就是了。」

    然後轉身朝著掌櫃的行了個軍禮:「謝謝。」

    掌櫃的嚇了一跳,那可是將軍啊,他連忙想回禮,沈冷卻伸手把他扶住:「快去做生意,那麼多人排隊等著。」

    說完之後沈冷從懷裡取出來幾張銀票遞給那老兵:「替我也給老人買些東西。」

    「將軍,你是......」

    「拿著就是了,你就當這是軍令。」

    「是!」

    沈冷轉身從人群裡出來,朝著茶爺笑:「剛要去接你。」

    茶爺跳到沈冷身邊,抬起手,手裡拿著一對剛剛給沈冷挑的護手:「冷了,以後握刀帶著這個。」

    她想起來剛剛認識的漂亮女孩,覺得自己只顧著看沈冷把人家給忽略了有些失禮,連忙轉身去找,卻在人群之中找不到那女孩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悄然離開。

    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裡,顏笑笑坐在一戶人家門口的台階上,抱著膝蓋痛哭,壓抑著不敢哭出聲,可卻控制不住淚水。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剛準備要出門去買菜的大娘嚇了一跳,顏笑笑連忙起身,抬起手抹了抹眼淚:「對不起......」

    「丫頭,這是遇到什麼事了?」

    大娘伸手過去握著顏笑笑的手:「看看這小手兒冰的,丫頭啊,人總不能是事事皆順,遇到了不開心的,哭就哭了,不丟人,大娘這麼大年紀了,被我家老頭子氣的忍不住還哭呢,可是不能傷了身子。」

    顏笑笑嗯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負罪感。

    「到我家裡喝口熱乎水吧,看看你冷的,這臉都凍的白了,聽你說話不像是長安人,一個人出門在外是不是遇到難處了?」

    大娘回頭朝著院子裡喊:「死老頭子,拿點銀子來。」

    顏笑笑哪裡敢再停留,從大娘手裡把手抽出來,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控制不住,深深的鞠躬,然後轉身跑了。

    「這丫頭。」

    大娘看著顏笑笑跑遠,忍不住搖頭:「這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哭的讓人心疼。」

    她老伴兒從院子裡出來,一臉急切:「死老婆子,又怎麼了?」

    大娘瞪了他一眼:「那邊那個姑娘是個外鄉人,我一開門就看到她坐在咱家門口哭呢,哭的那叫一個傷心,我想著別是把盤纏丟了吧,孤苦伶仃的,你快去跟著她,幫她住個店什麼的。」

    老頭兒哦了一聲:「就你多事,操心的命。」

    可是他腳步很急,手裡攥著一些銀子,年紀大了,走路又快,所以就顯得有些笨拙,然而他卻不停,眼睛一直盯著前邊那紫色身影,怕是自己追不上那老婆子又該嘟嘟囔囔,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麼笨的嗎,出門在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當年我出門的時候......好像也丟過。

    所以他當然能體會,在異鄉丟了銀子無依無靠是一種什麼滋味。

    顏笑笑跑出去一段兒後靠在街邊,正好看到一輛馬車從街上過去,馬車四平八穩不急不緩,畢竟長安城裡不能讓馬車跑起來。

    「幾位老哥。」

    趕車的回頭說了一句:「車裡座位下邊有酒,我自己的酒,每次出遠門都帶著些,半路解悶兒解乏喝......你們若是身子冷,儘管喝。」

    就在這時候,老頭兒終於追上她,一臉的不高興。

    「跑這麼快幹嘛!」

    老頭兒瞪了她一眼:「我跟你說,這寒冬臘月的我要是摔了,我那老婆子還不得伺候我,我伺候了她大半輩子,她屁都不會,一不小心沒準能把我伺候走了。」

    顏笑笑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拿著。」

    老頭兒把銀子遞過去:「若是不夠了,記得這條巷子,再回來尋我們。」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 14:41
長寧帝軍 第三百八十五章 怎能讓他逍遙?

    走在長安城的街上,顏笑笑忽然發現自己很茫然。

    進長安城之前的那一刻她還很清楚自己是來做什麼的,殺沈冷,拿銀子......而之所以做這樣的選擇,是因為她的生意已經維持不下去,縱然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

    所以她想到了去做殺手,反正是在寧人的地方做殺手,殺的是寧人,賺的還是寧人的銀子,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然而在今天進長安城之後,她遇到了茶爺,遇到了那些百姓,那幾個老兵,那個大娘和大爺,她發現這才是寧人......這樣的寧人,真的該恨嗎?

    之前所有的狠厲,所有的決心,在這一刻動搖了。

    她帶著她的姐妹們讀書習武經商,卻終究是因為生疏而在生意場上輾轉不開,門路不清,浪費了很多時間很多錢財,本來湊起來的本錢幾乎都賠了進去,還有那麼多人她打算供養,所以舉步維艱。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想到了殺人,而要殺人,就必須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於是她千方百計的打聽出那些殺手組織在哪兒,如何聯絡,然後一個一個的挑戰過去,最終在江湖裡打出來一個聲名鵲起。

    名氣有了,生意自然就會來。

    殺沈冷,是她真正意義上接的第一單生意,江湖之中傳聞她殺人如麻,不過是她故意讓人散佈出去的消息,唯有這樣,沒有名聲,誰會用她?唯有大家都覺得她是真的殺人如麻,才會有更多生意上門。

    她只是沒有想到,第一個找到她的居然是大寧信王世子李逍然。

    看到大寧一位親王的兒子要去殺一位戰功赫赫的將軍,她冷笑,覺得寧人也一樣的卑劣不堪,一樣的噁心,但她接受,因為她要殺的是寧國的將軍,雖然是一個沒有參加過滅越之戰的將軍,可殺寧國軍人,她覺得自己在心態上應該可以接受。

    原來沒有那麼容易。

    她本就不是個殺手。

    走在街上累了,抬頭看了看不遠處有個看起來很清靜的茶樓,於是邁步過去,想喝杯熱茶,坐在窗口,再仔細看看這不一樣的長安城。

    茶樓裡有個看起來很安靜很安靜的女子坐在那看書,氣質淡雅,像是一朵在凜冬之中悄然盛開的茉莉,比茉莉花還要多些讓人心動的東西,那是一種淡淡的自信,有人說氣質這種東西虛而不實,可是當有一天你真的站在一個飽學之人面前,便會明白什麼叫腹有詩書氣自華,無論男女。

    坐在窗口安靜看書的林落雨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顏笑笑,第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女人有問題。

    林落雨在江湖的時候,顏笑笑還是個孩子。

    沈冷和茶爺回到小院後就開始準備東西,黑眼白牙帶著人從前邊迎親樓裡搬來一些桌椅,一群漢子蹲在院子裡幫沈冷擇菜洗菜,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他們忙活完了之後就要先走一步,畢竟今夜來這小院裡吃飯的都是些他們還不能直接接觸的人,比如唐說,他不可能相信流雲會是陛下的,他也難以理解,當然也不能讓他知道。

    就在這時候忽然從廚房裡飄出來沈冷的聲音:「晚飯就在這吃。」

    眾人全都愣住。

    黑眼:「不方便,對你影響不好。」

    沈冷:「我東西買的多了。」

    黑眼:「你得多為自己考慮一下。」

    沈冷:「多了就會浪費。」

    黑眼:「你有沒有在聽我說什麼?」

    沈冷看向黑眼:「一會兒去前邊迎新樓後廚偷一鍋米飯來如何?」

    黑眼點頭:「好......」

    白牙哼了一聲:「從自家偷東西出來,還好......好像確實挺好玩。」

    葉流雲從外邊緩步進來,正好聽到白牙這一句,看向白牙的時候眼神複雜,白牙覺得好委屈:「我就是隨口跟了一句......要說叛徒,黑眼是第一個。」

    然後大家就看到葉流雲身後跟著兩個漢子,抬著一大鍋的白米飯。

    黑眼:「東主,想不到你也背叛了流雲會。」

    葉流云:「......」

    下午第一個來的是孟長安,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畢竟重傷未癒,看到沈冷之後卻眉眼舒展開,彷彿悄悄壓下去什麼心事。

    他來之前,陛下召他入宮。

    陛下問,世子在北疆,你如何待他?

    孟長安答,看黑武人如何待他。

    他知道皇帝信他,但皇帝卻不得不提醒他,那事關皇家體面,不管孟長安有沒有心思,皇帝都必須提醒他,可若非在乎這個年輕人,皇帝何必?為皇家體面,廢掉一個年輕人不算什麼太難的事,可皇帝不想。

    可若說孟長安就能心中舒服,又怎麼可能舒服得了。

    唐說要來,自然會來,只是沒有想到還來了那麼多之前沒說要來的傢伙,陸輕麟許無年,甚至那位值禮監裁官。

    茶爺不住往外看著,想著師父什麼時候會來。

    就在此時,韓喚枝跟在楚劍憐身後步入小院,看起來兩個人哪裡像是什麼敵人,或許也只有到沈冷家裡,這兩個人才會聯袂而來。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看了一眼蜷縮在椅子上的老院長,微微搖頭,起身將自己的大氅取下來給老院長蓋上,老院長睜開眼,頓時有些惶恐起來:「臣這是又睡著了?」

    皇帝壓了壓他肩膀示意躺著就是:「剛才還打了呼,年紀這麼大了,呼嚕聲倒是中氣十足。」

    老院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往上拉了拉大氅,幾乎蓋住了半張臉:「陛下召臣來,臣來了陛下又不說話,臣這般年紀,哪裡扛得住冬日暖陽。」

    「怪朕?」

    皇帝白了他一眼:「朕請先生來,是想問問關於沈冷領巡海水師的事。」

    「陛下都已經交給了內閣也已經找沈冷聊過,那便是定了的,還有什麼事陛下不確定?」

    「朕是想著,該怎麼跟莊雍提......和沈冷說什麼不要緊,莊雍怕是會炸了毛,朕已經把沈冷從水師裡拎出來一年多,剛放回去卻又要直接從水師劃走,莊雍會怪朕吧。」

    皇帝思謀太多,手下人的情緒也多會照顧到,所以莊雍他們對陛下的感情,也不僅僅是臣子對皇帝。

    「莊雍是個識大體的,心裡自然會不舒服,可沈冷騰達,他也開心才對。」

    「就讓莊雍在南邊多留一陣子如何?」

    皇帝問。

    老院長這才反應過來,陛下這哪裡是擔心莊雍因為沈冷被劃走而心中鬱悶,陛下是又要給莊雍陞官了......當年北疆一戰莊雍受了委屈,陛下始終都覺得心裡虧欠,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彌補,這次總算是讓陛下找著理由了,那還不大補特補。

    「海外那邊暫且無法設置道治。」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朕想著,給他一個什麼名頭,總領海外諸軍,兼治地方民事。」

    老院長臉色一變,那太大了些。

    比一道的道府還要大!

    「暫時的。」

    皇帝似乎是看出來老院長的反應有些強烈,只好解釋了一句:「待南疆戰事平息,自然會設置道府。」

    老院長嘆道:「陛下願意,那就這麼安排唄。」

    「年紀大了,越來越會耍脾氣?」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

    老院長低著頭語氣平淡的說道:「陛下倒是不用顧及我這老傢伙怎麼想,應該想想如何跟朝臣吵架,內閣那邊縱然沒有太大波瀾,然而消息一放出去,如果沒人跟陛下鬧起來算臣輸了。」

    「鬧就鬧吧。」

    皇帝笑了笑:「北疆事大,北疆之需從南疆取,不傷不損大寧分毫,這是朕在建立水師之前就已經勾畫好的,他們也早就明白,只是見不得莊雍權限那麼大,可如果他權限不大,如何能治得住那海外飛地,治得住諸戰兵將軍?治得住刁民?其實朕也知道,莊雍心腸不夠狠不夠硬,所以他不適合,但適合的,還沒到時候。」

    老院長點頭:「臣也明白,陛下是想讓臣在大殿上幫著陛下吵架?」

    皇帝嗯了一聲:「還是先生瞭解朕。」

    老院長長嘆一聲:「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吵過架了......」

    內閣。

    大學士沐昭桐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陛下什麼心思他猜的很準,陛下是要把莊雍提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超過道府,一品大員,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那可是海外飛地啊,莊雍就是那地方的土皇帝了。

    如果兒子還活著的話,也該飛黃騰達。

    所以他很憤怒,越想越憤怒。

    莊雍提到正一品,他兒子沐筱風本就是水師副提督,再不濟如今提到正三品也不為過,然而這一切,都隨著那個叫沈冷的人舉起屠刀而變成了幻影......再看看那個沈冷,真是風光啊,最年輕的正四品,諸軍大比的狀元,將來還要獨領一軍!

    沐昭桐猛的站起來,把內閣裡的一群大人們嚇了一跳。

    「大學士?」

    有人試探著叫了一聲。

    「你這是怎麼了?」

    「啊?」

    沐昭桐臉色一變:「沒什麼要緊事,只是忽然想起來家裡還有些瑣碎沒交代,你們繼續忙,把陛下剛剛派人送來的事都辦了,我回家去一趟,想想也已經有四五天沒回去過了。」

    「是。」

    眾人站起來俯身,沐昭桐披上大氅走出內閣,出了門看了看保極殿東暖閣那邊,外面寒風凜冽,可心裡卻好像燒著一股火。

    出宮門上馬車,沐昭桐始終在袖口裡緊緊攥著拳頭,兒子的模樣在自己腦海裡已經越發的模糊起來,可仇恨永遠不會淡化。

    沈冷就要出京了,回水師去,怎麼能讓他如此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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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