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27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5
長寧帝軍 第三百九十六章 放在一起


    求立人的水軍在船港水寨外邊丟下的屍體多到令人頭皮發炸,明明兵力比對方要多近十倍,可就是攻不進去,廝殺從上午到天黑,再到天亮,太陽升起的時候船港外面的水依然沒有褪去紅色。

    唐寶寶帶著人連續反殺了三次,三次把求立人從木牆上趕了下去,到天亮的時候也已經精疲力盡,身上的傷數都數不過來。

    求立人根本就沒打算停下來,絕對優勢兵力之下,他們就是要用這樣連續不斷的攻勢把寧軍最後一分力氣也耗盡,他們沒辦法輕易殺死正常情況下的大寧戰兵,有力氣砍死一個個累到再也揮動不了兵器的男人。

    這是大寧與求立開戰以來最為慘烈的一場廝殺,木牆外邊堵塞了大量的戰船,有不少已經沉沒,求立人狠了心要攻破船港,雖然到現在為止他們的攻擊其實已經失去了意義,他們損失的兵力比寧軍駐守船港的兵力還要多,卻始終沒能登上木牆。

    「寧人已經撐不住了。」

    肩膀上包紮著繃帶的阮青鋒眼睛血紅血紅的,對船港的進攻持續了多久,他就多久沒有離開戰場,他渴望著一場勝利來重新證明自己,哪怕這勝利並不美好。

    「清點人數了嗎?」

    阮青鋒回頭看了一眼:「我們損失了多少人?」

    「已近萬人。」

    手下將軍張多平臉色有些不好看,或許是因為太過疲勞,或許是因為殺戮刺激到了他的內心深處,整個人看起來都很陰鬱,眼睛卻一陣陣的失神,他說了個保守數字,若真的仔細去清點,死的士兵應該已經超過萬人才對。

    「近萬人。」

    阮青鋒沉默片刻:「寧人不知道死了多少。」

    張多平張嘴想說寧人損失並不大,可這話到了嘴邊又嚥下去了,實在不敢說。

    「吹角,繼續輪換進攻。」

    阮青鋒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看起來好像力氣也已經快要耗盡了。

    「將軍。」

    張多平沉咬著牙說道:「還是讓士兵們休息一會兒吧,寧人一夜沒睡,我們也一樣,就算是輪換的隊伍也都很疲乏,再這麼攻下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寧人一夜沒睡還在廝殺,我們的人呢?!這是戰爭,戰爭什麼時候不死人!」

    阮青鋒立刻就暴躁起來:「我們的隊伍至少還有四分之三沒有動過,縱然是誰也睡不著,可比寧人的體力精力要好得多,船港裡不過萬餘寧人,如今已經耗盡體力,他們若是還能撐住半個時辰的猛攻,這個水師大將軍我讓給你!」

    張多平連忙垂首:「卑職這就去安排後邊的隊伍輪換進攻。」

    阮青鋒嗯了一聲,眼睛裡有些磨,一夜沒闔眼,精神又高度集中,整個人看起來極為病態。

    「半個時辰,我們只需要半個時辰了。」

    阮青鋒看著寧人水寨那邊,喃喃自語。

    木牆上,沈冷靠在那休息,這一夜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殺了多少個人,依稀記得自己比唐寶寶多衝出去一次,昨天夜裡有一批精銳求立士兵趁著黑暗摸到了水寨下邊,近乎悄無聲息的往上攀爬,沈冷讓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扔下去一些火把,結果正好看到求立人上來,他帶著隊伍殺退求立人後反而還趁亂追擊了一陣,雖然只是虛張聲勢,卻把求立人的隊伍嚇得往後挪了至少五里。

    「天亮了。」

    唐寶寶扶著木牆站起來往外看了看,求立人那邊的號角聲再次響起來,黑壓壓的戰船上求立士兵開始往前擠,那樣子看起來居然讓唐寶寶覺得有幾分可笑,於是他就真的笑出來。

    「將軍在笑什麼?」

    「看著那些求立人擠在一起,像不像羊糞球?」

    「這個比喻少見。」

    「我記得小時候......」

    唐寶寶微笑著說道:「夏天夜裡,我們幾個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總是會在一個壞傢伙的帶領下偷偷從家裡跑出去,到田裡撿那種叫黑老婆子的甲蟲,那種東西在麥田裡一小堆一小堆的擠在一起,有一次給我找到了一大片,一把一把的往帶去的瓶子裡裝,回到家藉著燈火才看出來我裝了滿滿一瓶子羊糞球。」

    沈冷楞了一下:「撿這個什麼黑老婆子的初衷是什麼?」

    「玩啊,快樂啊。」

    沈冷:「那將軍你賺到了,比撿到真的黑老婆子還開心吧。」

    唐寶寶楞了一下,似乎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仔細想了想,誰會無聊到考慮這種問題。

    然而,似乎,好像確實是這樣,看到那是一瓶子羊糞球的時候笑的可開心了。

    「奇怪......那種開心,原來是因為我撿了一瓶子屎。」

    沈冷:「......」

    唐寶寶問:「你小時候一直都很苦嗎?」

    「不算特別苦。」

    沈冷想了想,也就是一般苦。

    唐寶寶看著這個年輕人的眼睛,在沈冷的眼神裡看到了他這個年紀本不該存在的那種淡然,所以唐寶寶忽然覺得沈冷是個很複雜的人,他有這個年紀本該有的少年意氣衝動行事,也有這個年紀還不應該出現的老成和冷靜。

    「將軍在看什麼?」

    沈冷好奇的問了一句。

    唐寶寶嘆道:「你年少時一定沒有多少快樂,最起碼沒撿過屎。」

    沈冷:「......」

    唐寶寶笑道:「怎麼了?覺得我不斯文?按理說我這樣的出身應該很斯文才對是吧......可是你想過沒有,斯文不是天生的。」

    沈冷點了點頭,人生而優越,但沒有誰生而自帶氣質,所謂斯文,是後天學來的。

    「太累了。」

    唐寶寶道:「還是想說什麼說什麼比較痛快。」

    沈冷道:「你說的對。」

    「為什麼你沒有思考就覺得我說的對?」

    「因為你官大。」

    唐寶寶噗嗤一聲笑了:「我曾經問過提督大人為什麼那麼偏愛你,他說你不是一個典型的士兵,也不會是一個典型的將軍,還說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確定你這個人到底好在哪兒,想來想去,也就是有意思這三個字還勉強說得過去。」

    沈冷:「做個有意思的人多好,做個無趣的人......自己無趣,別人也覺得你無趣,那多無趣。」

    唐寶寶讓親兵去找來兩壺酒,遞給沈冷一壺:「你怕不怕?」

    「什麼怕不怕?」

    「戰爭,死亡。」

    「怕。」

    「比起原來呢?你剛剛加入水師戰兵的時候,那個時候怕的更多些,還是現在?」

    「怕死是一樣的怕死,哪裡還分什麼時候。」

    唐寶寶搖了搖頭:「擁有的越多,就越是害怕失去,因為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在乎,你就會更加怕死,比如你那個叫茶兒的漂亮小姑娘,現在你身邊了有了她,你便一定比以前更怕死。」

    「我以前也有茶爺了啊,十二歲那年開始就有了。」

    唐寶寶:「那十二歲之前呢?」

    「忙著活著,哪裡有時間怕死。」

    唐寶寶聽到這句話沉默下來,他忽然體會到了沈冷小時候的那種感覺,雖然只是一點點,如他這樣出身的人,說能完完全全的感受到沈冷那時候的心境,純屬扯淡。

    「但你那時候還是有在乎的吧?」

    唐寶寶問。

    沈冷眼神恍惚了一下,自己那時候有在乎嗎?當然有啊......那個面冷心熱別人以為他一直都欺負著自己的孟長安,那個跟在自己身後從來都不嫌棄他還把他當最好朋友的陳冉,還有陳冉的父親,偶爾會塞進他手裡一個熱乎饅頭,還有那些在碼頭上一起做苦力扛包的漢子們。

    他嘴角勾起來,於是唐寶寶點頭:「你也是有自己在乎的,所以你應該承認我剛才說的沒錯。」

    沈冷笑:「在乎啊,誰沒有呢......」

    唐寶寶道:「那是自然,就比如嬰兒,從剛一出生就有自己的在乎,他知道誰是娘,知道爭著去喝那口奶,別管是在乎娘還是在乎奶,總之人從一開始就都有這樣的在乎。」

    沈冷:「這個我沒有。」

    唐寶寶噗嗤一聲笑了,忽然又有些心酸。

    「你小時候的在乎,對你都挺好的吧。」

    「是啊。」

    沈冷回答:「孟長安就是。」

    唐寶寶當然聽過這個名字,雁塔書院有史以來第一個雙榜第一,還在北疆立下了那麼大的功勞,那個年輕人似乎比沈冷更加的鋒芒畢露。

    「我不知道我倆誰更大些。」

    沈冷側頭看了唐寶寶一眼:「不過他絕大部分時候都更像個大哥。」

    唐寶寶的臉色一變,然後低下頭:「大哥啊......誰沒有呢。」

    這幾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就正如剛才沈冷說在乎啊,誰沒有呢,這幾個字的時候語氣一模一樣,所以沈冷確定,唐寶寶一定很敬重很敬重他那位大哥,只是在水師也已經有好幾年,也接觸到了不少人,可從來都沒有人提到過唐寶寶還有個大哥,以唐家的底蘊實力,唐寶寶的大哥應該已經地位很高了才對。

    「我小時候去撿羊糞球就是他帶著去,我們不敢走門就去爬牆,他先下去,然後告訴我說別害怕,他一定會在下邊把我接住,就在我跳下去的時候他忽然發現有個螢火蟲飛過於是去追,我就摔在地上了,幸好那時候我就皮厚沒摔壞......他在我喝得水裡放瀉藥,可他又願意扛著我當我的戰馬,只是會偶爾不小心忘了我在他肩膀上,進門的時候我腦門時常會撞的起大包。」

    唐寶寶停頓了一下:「爹娘給的零花錢,他總是會想方設法的把我那份要走,要不走就騙,騙不走就說揍我......想起來,我們倆相差了九歲,我整日黏在他屁股後邊,他應該會很煩。」

    沈冷忍不住問:「你們很久沒見了?」

    他看得出來唐寶寶眼神裡的傷感。

    「很久沒見了。」

    唐寶寶算了算:「有二十多年了......我們家的男人成年之後當然要從軍的,誰教我們是唐家的男人,一走就是二十幾年沒有回頭路,走的時候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比那個時候的我要高兩個頭,回來的時候是個盒子。」

    唐寶寶伸手比劃了一下:「這麼大一點,檀木的。」

    沈冷心裡一疼。

    唐寶寶深深吸了口氣:「如果我這次也要鑽進盒子裡,你幫我送回隴右唐家,交代一句,跟我哥放在一起。」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5
長寧帝軍 第三百九十七章 干

    人衝動起來,連魔鬼都怕。

    越是位置高的人衝動起來,越是可怕,比如阮青鋒。

    這個原本在求立國位高權重也心狠手辣無比的自信的水師大將軍,此時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瘋子,他當然很清楚打到現在這個地步就算最終摧毀了寧人這座船港,可那也不叫什麼勝利,已經兩天兩夜,求立人的攻勢都沒有停過,近十萬求立軍隊損失近兩萬,寧人卻未見害怕,甚至還能聽到他們戰歌,水師的木寨外面已經看不到水面,漂浮著的求立人的屍體把水蓋的嚴嚴實實。

    唐寶寶很累,沈冷也很累,水師木寨裡的每一個人都很累,可兩天兩夜,他們依然讓這座水寨堅不可摧。

    一天一夜之前,阮青鋒說......寧人已經撐不住了。

    站在船頭上的阮青鋒舉著千里眼觀察寧軍水寨,手都在顫抖,他也一樣兩天兩夜沒有休息過。

    「寧人撐不住了。」

    阮青鋒放下千里眼,手下人隨即看到了那眼睛裡的血紅。

    「大將軍。」

    副將張多平臉色發白:「咱們的人也撐不住了。」

    「你放屁!」

    阮青鋒那雙血紅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張多平:「你怕是寧人的奸細!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敢擾亂軍心,昨日裡你就推三阻四,現在又來胡說八道,寧人許給了你什麼高官厚祿!」

    「大將軍!」

    張多平也怒了:「我在水師已經十五年,從軍二十三年,哪一場廝殺沒有我?你可以說我領兵不如你,也可以說我武藝不如你,就算你是大將軍,我拚死一戰之心也不輸給你!可你看看現在咱們的人,再這麼打下去,就算拿下這水寨又怎麼樣?」

    「你還敢多言?!」

    阮青鋒一把抓住張多平的脖子:「我現在就砍了你的腦袋。」

    張多平冷哼了一聲:「你是大將軍,你想砍我的腦袋自然砍得,可你別給我安罪名,我這半生為求立廝殺,我對得起這身軍服。」

    阮青鋒將佩刀抽出來,刀架在張多平的脖子上:「你這個貪生怕死的敗類!」

    「我不怕死,我怕死的不值。」

    張多平往後指了指:「你去看看現在士兵們都什麼樣子了?他們還希望繼續打下去嗎?你已經不是我們信服的那個大將軍,把數萬士兵的生命扔在這個地方,若國內戰事吃緊,我們這些本該在自己家園抵禦外敵的人,卻埋骨於此,你敢說你心裡就坦蕩嗎?你姐姐死在寧人手裡,你已經被私仇矇住了眼睛,我不服你!」

    阮青鋒的手顫抖了一下,頹然的那手裡的佩刀放下來:「我沒有私心,從來都沒有,我願意為求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不能這樣胡說,我所做的一切難道不是為了國家為了陛下?」

    「那你就更應該冷靜。」

    「在試最後一次。」

    阮青鋒看向寧人水寨那邊:「他們已經撐不住了,我不信就那麼幾個人已經兩天兩夜沒闔眼,沒休息過,沒有人輪換,甚至連飯都吃不上他們還能撐得住,你們信我,最後一次,我們最後再衝一次,近兩萬人死在這,總不能白死。」

    「可能會死更多人。」

    「那也不能放棄!」

    阮青鋒抬起手指向水寨那邊:「我親自帶人上去,拿不下這水寨你們砍了我的腦袋送回去,對陛下說這一戰都是我的罪。」

    他將佩刀舉起來:「殺上去!」

    水寨木牆上,沈冷靠在那稍作休息,臉色有些發黃嘴唇也已經乾裂,不是因為沒有水喝,而是因為顧不上,這兩天兩夜的堅守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巨大的考驗,更何況他始終都是衝在最前邊的那個,而且他還要考慮更多。

    「可惜了。」

    唐寶寶看了沈冷一眼。

    沈冷問:「可惜什麼了?」

    唐寶寶身邊的醫官正在給他包紮,他似乎卻全不在意:「可惜你已經成了家,我有個侄女,相貌品行無話可說,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沒有人能配得上她,現在瞧著你倒是很順眼,若是嫁給你的話,倒也不算太委屈她。」

    沈冷撇嘴:「做她丈夫是不可能的了,你問問他缺個叔叔嗎?」

    唐寶寶瞪了他一眼,忽然間想到覺得這句話有點意思:「你是想拜我做大哥?」

    沈冷笑道:「少佔便宜,將軍你都那麼老了,是不是想蹭我青春。」

    唐寶寶:「......」

    沈冷聽到了號角聲,求立人又一次發起了進攻,他扶著木牆站起來:「你我此戰都不死的話,再說這事。」

    唐寶寶:「好像我還求著你了似的......那就此戰結束之後再說。」

    又是一場廝殺。

    闊海縣城城牆上,莊若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下去過,她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也只能這般眺望......她不是只眺望沈冷一人,她也看不清楚哪個是沈冷,她是眺望那些為守大寧國土而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當然,也希望能看到那個年輕人。

    她父親在海外為國開疆拓土,她父親的部下在這裡保家衛國。

    「小姐。」

    陳冉氣喘吁吁的跑上來,扶著城牆喘息著說道:「我家將軍罰我再跑一次,他說請小姐立刻離開闊海縣,求立人已經瘋了,損失了兩萬餘兵力依然沒有停下來,這裡太危險。」

    「你回去告訴沈將軍。」

    莊若容深吸一口氣:「我哪兒也不去,我不是固執,也不是幼稚,更不是在表現自己,我是水師提督莊雍的女兒,如果此時此刻我離開這,城內的百姓們怎麼看?他們都還沒有走,我就更不能走,昨日我讓人去城中催促百姓撤走,沒有一人離開,你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莊若容伸手往外指了指。

    從闊海縣到水寨那邊的路上,絡繹不絕的都是百姓,男女老少,甚至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有,拄著枴杖的老人也有,他們一樣的不眠不休,每一家每一戶都在不停的做飯,不停的燒水,不少人家裡已經都住進去了傷兵,這些百姓還算不上真正的寧人,可他們已經覺得自己身為一個寧人很幸福也很驕傲,以前是南越國的時候,求立人上岸南越國的軍隊轉身就跑,他們就會被屠殺,等到求立人殺夠了搶光了軍隊才會回來,而此時此刻,寧人的士兵們依然還堅守在那,寸步不讓。

    「他們已經認可自己的個寧人了。」

    莊若容道:「他們都不走,我便不能走,若我走了,和那些曾經一次一次拋棄過他們的人有什麼區別?」

    陳冉無奈:「留下五十人,守著小姐,寸步不離!」

    「是!」

    他帶來的親兵立刻應了一聲。

    「一個人也不要留。」

    莊若容語氣平淡的說道:「陳隊正,勞煩你回去的時候對沈將軍多說一句......他在前邊守著,我便安心,無需為我留下他的親兵,這不是他的職責。」

    陳冉嘆了口氣,心說原本覺得這莊小姐柔柔弱弱性子軟糯,誰想到竟是如此有膽氣。

    「好,我回去告訴沈將軍。」

    陳冉只好再一次離開,這兩日,他已經來了三次。

    「讓沈將軍多小心。」

    莊若容看向水寨那邊:「多小心些......」

    陳冉忽然間反應過來什麼,心裡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想著若是連提督大人的女兒也喜歡沈冷的話,那這小子豈不是要很為難?以沈冷和茶爺的感情,怕是別人一絲一毫都滲透不進去。

    「我知道了。」

    陳冉抱拳告辭,回去的半路上想著一會兒得提醒冷子,這件事不能不處理好。

    從縣城到水寨的路並不算多寬闊,南越人修的路自然和寧人修的路無法相比,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就顯得擁擠起來,冒著熱氣的白饅頭,一鍋一鍋的米飯,這些百姓們用自己最樸素的想法最樸素的行動來支援著前方的勇士,哪怕在不久之前,他們還覺得寧人是他們的敵人,是寧人滅了他們的國家。

    一個老人拉住陳冉,翻開一層一層的布包,從裡面取出來一個熱氣騰騰的饅頭遞給陳冉:「小夥子,吃點東西吧。」

    陳冉想拒絕,老人眼睛濕潤聲音微微發顫:「我家裡沒什麼錢,也拿不出什麼好吃的東西,唯有這饅頭......」

    陳冉一把將饅頭接過來,往嘴裡一塞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好吃!」

    老漢頓時笑起來,眼睛越來越濕潤。

    「把老伯的饅頭都吃了。」

    陳冉往身後喊了一聲,本打算去保護莊若容的戰兵們全都笑起來,大家呼喊了一聲,一人一個,排著隊從老漢手裡領饅頭,大家一邊走一邊吃,大口大口的吃,老漢把最後一個饅頭送出去,後邊卻還沒有人領到,他就忍不住了,突然蹲下來嚎啕大哭。

    「等打完了。」

    陳冉把老漢扶起來:「我們若沒死,去老伯你家裡蹭飯吃,你可不許偷工減料,饅頭還得是是這樣的饅頭。」

    他捏著半個饅頭指向水寨那邊:「將軍還在廝殺!」

    「與將軍共進退!」

    士兵們加速前行,跑動之中把饅頭塞進嘴裡,每個人看起來都沒有絲毫疲憊,可他們何嘗不是一樣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過。

    陳冉把最後一口饅頭嚥下去,回頭朝著老漢笑了笑:「跟我爹蒸的饅頭一樣味道。」

    抽出黑線刀:「上城殺人。」

    士兵們攀爬上水寨木牆,很快就衝到了前邊,木牆外,蟻群一樣密密麻麻的求立人還在往前衝。

    阮青鋒抬起頭看向高處,從上面射下來的羽箭依然精準依然有力,那戰鼓聲依然響亮依然不亂,寧人的戰意似乎就耗不盡,寧人的鬥志似乎就打不散!

    「他們撐不住了,撐不住了的,不可能撐得住。」

    阮青鋒嘴裡嘀咕著,然後握緊佩刀:「給我殺上去!」

    木牆上,沈冷看著外面如大海浪潮一樣的求立人,側頭看了看唐寶寶:「我有個想法。」

    唐寶寶嘿嘿一笑:「別只想,幹!」

    「幹!」

    沈冷一招手:「再他娘的殺回去一次!」

    一躍而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5
長寧帝軍 第三百九十八章 你不夠 我夠

    竇懷楠一直在想自己應該和誰談談,除了沈冷之外的人,但必須是沈冷的人。

    思來想去,最終選中了王闊海。

    竇懷楠確定一旦讓沈冷知道了他的想法,那自己十成十沒有好果子吃,可他考慮的不是一人的生死,而是戰場的勝負。

    「此戰最後,我們勝算其實不大。」

    「有多大?」

    「一成都沒有。」

    「為什麼?」

    竇懷楠看著王闊海回答:「敵軍之眾是我十倍。」

    王闊海問:「可求立人,縱然十倍於我,有何可怕?」

    「戰之初期,敵我士氣皆旺,拼天時地利拼各自勇氣,拼訓練配合,拼戰陣方法,戰至中期,拼的是毅力膽色,拼的更是信仰,如今便是這中期,可卻快過去了,若拼至戰之後期,勇氣,訓練,戰陣,毅力,甚至信仰都沒有任何意義,拼的就是人多。」

    「求立人人多,體力上還要好一些,再堅守一天便是我們的極限。」

    竇懷楠看著王闊海說道:「我有一險計,執行此策之人怕是九死一生,或許十死無生。」

    王闊海臉色微微一變:「所以竇先生找我來?」

    「是。」

    「請問先生,為何是我?」

    「因為你憨直。」

    「竇先生這是說我傻......」

    「不,憨直不是傻,若換做另外一個心思太多之人,便會猶豫,便會懷疑,便會失去鋒芒,縱然最後還是做了,也沒有一鼓作氣去送死的決心,最終怕是功虧一簣,唯有你的性子適合,只要答應了,便一定去做,不會去思前想後,也不會去猶豫不決。」

    竇懷楠問:「你從軍是為什麼?」

    「將軍甲,萬戶侯。」

    「你還真是憨直啊。」

    竇懷楠嘆道:「這一戰若是成了,你得封將軍,萬戶侯怕是還難,得等以後。」

    「這樣啊......五品將軍也沒什麼意思。」

    王闊海笑了笑,甕聲甕氣的說道:「可是我若去了,將軍便會勝,我從軍是為將軍甲,那是初念,如今多了一份,也為沈將軍。」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碎衣甲:「我去。」

    竇懷楠臉色一變:「我還是要再說一遍,你去了,怕是難以生還。」

    「我有個堂兄。」

    王闊海看著竇懷楠的眼睛說道:「比我矮小瘦弱,先於我從軍,是南疆邊軍,當年與南越一戰之前,他正在家中休假,接到朝廷通告,他起身往外走,出門之後回頭跪下來咣咣磕頭,說了一句娘,我走了,便一去不回。」

    王闊海笑了笑:「我一直覺得我不如他,雖然後來我比他更高更強壯也更走運,可我還是覺得不如他,我記得那時候大伯追出門問,兒啊,你若一去不回可怎麼辦?」

    王闊海一字一句道:「堂兄說,那就一去不回。」

    然後他將巨盾掛在背後,狼牙棒拎在手中:「不過是一去不回。」

    竇懷楠知道,自己找對了人。

    於是,一支被竇懷楠抽調出來的六百人隊伍從水寨之中撤出,進入了水寨一側的斷崖山,山不算高,靠近海邊的那一側是有四五十米左右的斷崖,最矮處也有三十米,看起來像是神一刀劈出來似的,人不可攀爬,便是在山崖上行走,稍稍不注意就會滾落下去,山崖下邊是一片嶙峋石頭,所以只要掉下去便是必死無疑。

    王闊海不怕死。

    六百勇士跟著王闊海從緩坡的一側登上斷崖山,走到快山頂的時候其實已經幾乎無法前行,山中非但沒有路,只怕走的人多了也不會有路,隨隨便便一道山體裂縫就能讓人望而生畏,超過三米的跨度,還沒有多少助跑的距離,跳過去只是跳過去,跳不過去卻是與此世別離。

    海邊這座山上又沒有幾棵樹,石頭山上連野草生長起來都極艱難,山上長草的地方,供養野草的那些可憐的土怕也是多年風吹累積而來,所以也就沒辦法砍樹做橋。

    「跳!」

    王闊海喊了一聲,然後第一個衝了過去,六百人,墜崖者三十八。

    山不高卻陡峭,過裂縫還有只容一足而過貼崖小路,王闊海身形高大,腳也比尋常人大的多,別人走那路與腳等寬,他走那路卻有小半隻腳懸空,巨盾被山風吹著讓他更為搖擺,有人勸他丟了巨盾,他只搖頭:「盾是將軍為我求人打造的,人在盾在。」

    過貼崖小路,亡六十一人。

    再至山頂,亡四人。

    若要下去,只能以繩索綁住山上石頭,山頂沒有樹木,大石頭又沒那麼多,石頭小了自然掛不住人,王闊海看了看最大的那塊石頭邁步過去:「我不能讓給你們,因為我現在還不能死,竇先生說,我若必死,當死於戰場之上。」

    墜崖者,一百二十七人。

    至山崖下,余兵不過三百六七。

    三百餘人,從天而降。

    戰場上,沈冷一刀將面前的求立士兵劈死,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他的力氣都幾乎耗盡,可想而知他手下的士兵,往唐寶寶那邊看了一眼,見唐寶寶始終以黑線刀廝殺不見再用那條大槊,沈冷便知道唐寶寶也已近極限,他舞不動那條長槊了,劈一刀出去,身子都會踉蹌幾步。

    「吹角,回城寨,讓木牆上弓箭手切斷求立人的隊伍。」

    沈冷回頭喊了一聲,卻發現負責傳令的親兵已經倒在血泊之中,身上中了至少六七箭,有一箭正中心窩。

    於是沈冷嘶啞著嗓子咆哮一聲:「撤回去!」

    唐寶寶聽到沈冷的呼喊也開始後撤,戰兵組成的陣線緩緩後退,他們退回去之後才看清楚地上躺著多少求立人的屍體,也能看清楚有多少大寧戰兵的屍體。

    「怎麼辦?」

    唐寶寶靠近沈冷看了一眼,他知道這樣的反衝鋒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士兵們體力枯竭,那不是吃一頓飽飯就能補充回來的。

    「守下去吧。」

    沈冷低聲:「唯有共存亡。」

    唐寶寶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好,唯有共存亡。」

    就在這時候忽然求立隊伍後邊呼喊聲起,似乎是來自最後邊的船隊,然後求立人正在進攻的隊伍忽然就慌了,居然都顧不上不追擊退回去的沈冷和唐寶寶。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神之中看到疑惑。

    城牆上,忽然響起進攻的號角聲,那是下令全軍進攻的號角,激戰兩日,如今水城內的大寧戰兵已經不足七千,敵軍尚且有八萬餘,是誰下令吹響號角?

    與此同時,戰鼓齊鳴。

    沈冷看向唐寶寶:「是我軍中主簿竇懷楠,將軍信他嗎?」

    唐寶寶問:「你信他嗎?」

    「信。」

    「那我就信。」

    唐寶寶將砍出了缺口的黑線刀揚起來:「不過是再殺一次。」

    撐不住了。

    可不是寧人,是求立人。

    沈冷和唐寶寶一左一右帶著人衝出去的時候,求立人的反應顯然沒有之前那麼凶悍,戰爭打到這個地步,其實拼的更多的是毅力,是精神,還有信仰,竇懷楠說,這是拼信仰的最後時期,接下來拼的則是人多。

    木牆上衝下來的大寧戰兵好像在身體裡還藏著另一份體力似的,突然爆發出來的戰鬥力讓求立人位置畏懼。

    求立人船隊最後,只顧著往前看的求立人沒有注意到三百多狼狽不堪還人人帶上的大寧漢子從斷崖上跳下來,他們本該精疲力盡才對,他們從斷崖上順著繩索下來,繩索又不夠長,偏如此卻人人如狼似虎。

    這些殘狼殘虎搶奪了一艘求立戰船,然後一頭撞在另外一艘戰船上,高呼大寧援兵殺來,明眼人一看便知不可信,可求立人的精神已經臨近崩潰,這一陣殺一陣喊,最前邊攻城的求立人只看到後隊亂了,又聽到殺聲,哪裡還有勇氣,紛紛後撤。

    前面跑回來的衝撞著後隊,後隊瘋狂往船上擠,一時之間亂到了極致。

    王闊海他們沖上被撞的船,從船尾殺到船頭,以火箭往前攢射,前面船上雖然不至於火起,可求立人嚇得紛紛跳水。

    沈冷和唐寶寶兩人領著不足七千人的隊伍殺出水城,只管黏在求立敗兵的後邊殺,殺到後來已經失去知覺,只管一刀一刀砍下去,瘋了一樣。

    求立人敗退,戰船擁擠,落海者不計其數。

    七千人搶奪戰船,以船撞船,為了避讓他們,求立人不少戰船自己人撞在自己人船上,最終後邊的船已經根本不去管那麼多,只管自己衝出近海,場面混亂不堪。

    一直殺到快天黑,求立人鬥志全無,一艘一艘戰船脫離近海往遠處逃匿,哪裡還有什麼指揮可言。

    沈冷帶著人殺上旗艦,卻發現阮青鋒不在,於是霸了旗艦開始橫衝直撞,反正不是自己的船,根本就不心疼,到天色全暗下來的時候,求立人只聽到四周都是喊殺聲,真以為寧軍大隊人馬支援而來,更加的不敢應戰,亂哄哄的駕船往外衝。

    沈冷殺到再沒有一絲力氣,靠在阮青鋒的旗艦上大口大口喘息,坐下便起不來,直至天亮。

    東方微明,休息了一夜的沈冷帶著人回去,清點傷亡,卻見竇懷楠跪在水寨外,以頭觸地。

    沈冷伸手扶他:「竇先生這是怎麼了?」

    「卑職以人命換全勝,用的是王闊海和六百戰兵的命,卑職自知罪責難逃,請將軍處置。」

    沈冷一怒,想一腳踹過去,最終忍住,只是淚水長流。

    就在這時候,遠處歸來百餘人,身上已經看不到有幾條衣衫在,甲冑全無,渾身都是紅色,踩著朝陽金光歸來,走在最前邊的是那個憨直的大漢,這些人走的東倒西歪,卻氣勢如虹。

    沈冷快步衝過去,王闊海全身都是紅色,唯有咧開嘴笑的時候露出白牙。

    「想喝酒。」

    他說。

    沈冷紅著眼睛:「喝!」

    這場酒足足喝了兩個時辰,到底喝了多少酒已經記不得也說不清,沈冷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來,睜開眼睛就看到王闊海在自己身邊打呼嚕,於是把自己衣服給王闊海蓋上,旁邊臉色憔悴疲憊的醫官看到沈冷醒了隨即笑起來:「酒還是有用,我給將軍和王校尉縫傷口,你們全都不知道。」

    沈冷只覺得回身都疼:「這是喝了多少。」

    「將軍陪王闊海喝光了闊海縣的酒。」

    醫官跌坐在地上,也已經精疲力盡:「昨夜裡將軍先是與王校尉等人飲酒,然後下令全軍除去當值的士兵之外皆可飲酒,將軍一碗一碗的敬過去,然後又非要拉著王校尉和唐將軍他們到你房中接著喝,不來都不行,又喝了許多,喝到後來,將軍起身說我怎麼在這啊,我該回去了,我那婆娘還惦記著我,唐將軍說這就是你房間啊,你還回哪兒去.....將軍說,唔,這是我房間啊,那你們在我房間幹什麼......」

    沈冷一捂臉,訕訕笑了笑,然後看向王闊海問:「他怎麼樣?」

    醫官笑起來:「好著呢,總之卑職不會讓他死,他得活著穿將軍甲才行。」

    沈冷也笑:「他穿將軍甲啊,暫時還不行。」

    「為何?」

    「沒那麼大的,得訂做。」

    他看向也剛剛醒過來的唐寶寶:「我是正四品威揚將軍,我能不能升我手下王闊海為五品將軍?」

    「你不能。」

    唐寶寶看向沈冷:「你尚未獨領一軍,軍階職權不夠。」

    他停頓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夠。」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6
長寧帝軍 第三百九十九章 國師

    沈冷覺得自己若這麼快就站起來的話,對不起之前那麼累的廝殺,於是雙手挪著屁股往前蹭到門口,靠著門框坐在那看著外面水師水寨那一片還沒有來得及清理乾淨的狼藉,那裡人來人往,百姓和士兵們混在一起。

    這般移動的姿勢,哪裡有一點將軍該有的樣子。

    唐寶寶眯著眼睛看他:「你為何要這樣挪過去?」

    沈冷一本正經的回答:「顯得我還沒有恢復過來,這樣就可以不用收拾屋子。」

    唐寶寶:「所以,你覺得我們會幫你收拾屋子?」

    他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回我自己幹乾淨淨的屋子裡繼續睡覺去......哦對了,王闊海,你回頭找個人把你身高體重都量一下報給我,我讓人給你做一件將軍甲,軍功沈冷給你報,五品我給你加,這地方真不錯,闊海縣......哈哈哈哈。」

    說完之後大步而去。

    沈冷嘆道:「早知道去你房間喝酒。」

    唐寶寶一邊走一邊說道:「結拜之日,你來就是,喝不死你。」

    沈冷:「莫吹牛-逼,當大哥的雷一樣會劈。」

    唐寶寶哼了一聲:「做小弟的難道不懂得多尊敬些?」

    沈冷豎了個中指。

    王闊海靠在那哈哈笑,然後笑著笑著就哭了。

    「五品委屈你了。」

    沈冷看著外邊的碧海藍天:「以你這一戰的戰功,便是給你從四品也不為過,求立人損失在半數左右,因為你繞過去那一擊,求立北海水師算是被我們打殘了,求立人剩下的船隻四散,短時日內再無一戰之力,這功勞比起拿下求立一城一地要大的多,只要軍功報上去,沒有人可以抹了去,那是要寫進史冊的。」

    王闊海哭著哭著又笑了:「我其實不在乎五品還是從四品,我只在乎還是不是將軍你的兵。」

    沈冷:「怎麼的,你這是飄了?還想跳槽?」

    王闊海噗嗤一聲,鼻涕都噴出來了。

    「生是將軍的人,死是將軍的鬼。」

    「你還不嚇死我,這話說的好像山盟海誓似的,生,你是自己的人,死,你是自己的鬼。」

    沈冷看向王闊海:「別想那麼多,這是你自己應得的就無需去感謝別人,你最該謝你自己。」

    王闊海搖頭還要說什麼,卻被沈冷攔住:「或許這個世界之前出了些問題,很多正經有軍功的人沒能得到該得的一切,那不是大寧的規章制度病了,而是執行這些規章制度的人病了,你該是正五品,就是正五品,你無需對我心存感激,甚至無需對唐將軍心存感激,我給你報軍功,他給你提將軍,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事,若我們做了超出分內的事你再說謝謝也不遲,只是應該做的而你卻覺得是我們幫了你,那麼你也病了,得治。」

    這話一連串的說出來,王闊海一時之間居然沒反應過來。

    「我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而你得到了應該得到的東西。」

    沈冷看著王闊海說道:「為什麼你要感謝我們?」

    王闊海被問住,憨直的漢子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你得請一頓酒喝。」

    沈冷扶著門框站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腰:「還是得練啊。」

    王闊海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將軍,我聽說大婚之後,你也是這樣扶門而出?」

    沈冷楞了一下:「滾......哪個王八蛋說你是憨直的人來著。」

    王闊海笑的沒心沒肺。

    就在這時候沈冷忽然發現在門外站著一個人,剛才還有些宿醉未醒,那人站在那他並不在意,現在忽然醒悟過來,那人是在等他......竇懷楠。

    沈冷走出房門,竇懷楠隨即撩袍跪下來:「屬下請罪。」

    沈冷回頭指了指身後的王闊海:「你去和他說,他若是覺得你沒錯,那你也無需這樣,我雖然氣惱,雖然憤恨,想著王闊海若是因此死了我就扒了你的皮,可我知道,不管是站在你的角度還是站在我的角度來說,你沒有做錯。」

    竇懷楠抬起頭,臉色有些激動。

    「我不是一個沒理智的人。」

    沈冷伸手把竇懷楠扶起來:「幸好王闊海沒死,不然你我之間再無相處的可能,我不是一個沒理智的人,但我有些時候控制不住理智。」

    竇懷楠垂首:「卑職記住了。」

    沈冷舒展了一下身體:「傷亡統計出來了嗎?」

    「還沒有,初步估算我們損失有四千餘人,求立人那邊損失大概在六萬以上。」

    「還是虧了。」

    沈冷嘆了口氣:「四千多漢子啊......先安排人把咱們兄弟的屍體都找回來。」

    竇懷楠道:「已經在做了,城中百姓自發前來幫忙。」

    「嗯。」

    沈冷沉默一會兒,回頭看向竇懷楠:「竇先生,你覺得自己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屬下......」

    「你做錯了還是做對了,是我說的,你自己就別覺得了。」

    「卑職明白。」

    竇懷楠忽然驚醒過來,俯身一拜:「卑職以後知道怎麼做了,事事先稟告將軍。」

    沈冷嗯了一聲,大步朝著水寨那邊走過去,沒多久,竇懷楠就在戰場上又一次見到了沈冷的身影,和士兵們百姓們一起,正在一具一具的把戰兵的屍體都清理出來,抬到空地上,他似乎從來都不覺得正四品的將軍是什麼更優越的身份地位,他始終都願意和他的兵在一起。

    長安城。

    未央宮,保極殿,東暖閣。

    眼神不好的小道人第三次撞了門框,於是懊惱起來,覺得這大寧的未央宮對自己著實不友善,之前進門的時候他覺得快到門檻的位置,抬了三次腳都沒過去,一群站在門外的內侍宮女使勁兒憋著笑,硬是有人憋出來豬叫聲。

    小道人咳嗽了幾聲,努力表現出威嚴的樣子,想著自己好歹也是大寧的國師了,皇帝陛下親自封的,你們就不能使勁兒忍忍?

    可是邁門檻的樣子真的很好笑,左腳抬起來邁,還沒到門檻呢,於是蹭了一步,左腳抬起來買,還沒到,於是又蹭了一步,還是沒邁過去......左,左,左右左,瞧著喜慶,尤其是他還生的唇紅齒白貌美如花,大家就都覺得親近,年紀又小,哪裡有什麼威嚴了。

    好在皇帝是友善的,比這房子友善多了。

    進了門之後皇帝賜座,小道人想了想還是算了吧,看不清楚,萬一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豈不是更沒有風度。

    「朕已經派人去想辦法,聽聞西方有些地方,可以用晶石做出來叫做眼鏡的東西,能讓人看得清楚起來,不過能不能尋到尤未可知,尋到之後有沒有用亦未可知。」

    「謝陛下。」

    「不客氣,從你國師俸祿裡扣就是了。」

    「......」

    皇帝看了小道人一眼:「朕,剛剛接到龍虎山道觀派人送來的消息,你師父他......去世了。」

    本還笑著的小道人臉色變了,瞬間有些發白,慘白,然後是白中帶青。

    然後他又笑起來,笑容令人心疼,眼睛濕潤的說了一句:「師父他總算是算準了一次。」

    然後他才醒悟過來自己有多笨,一國之內,總不能有兩個國師,若師父還在的話陛下的冊封就不會下來,他竟是如此後知後覺。

    「你就暫時不要回龍虎山去了。」

    皇帝看他那樣子就覺得心疼,微微嘆息:「朕也讓御醫做了些準備,稍後會有太醫院的人去找你,幫你想想辦法看看怎麼能暫時讓你看得清楚些,眼睛治好,你才能幫朕看到更多東西。」

    「臣遵旨。」

    「朕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已經很多年了。」

    皇帝看向小道人:「朕聽聞,你師父常年遊歷天下,在十幾年前曾經到過江南道安陽郡一個叫魚鱗鎮的小村子,你可聽他提起過?」

    小道人的臉色足夠白,所以這一次沒有更多變化,已經不可能更白了,所以他暗自慶幸。

    「聽師父提起過。」

    「他可是說了些什麼?」

    「師父說,嚇了好大一跳,魚鱗鎮裡,竟是藏了那麼大一顆將星。」

    「說的是誰你可知道?」

    「孟長安。」

    小道人垂首:「師父見過孟長安便把他帶走,託人送到長安城雁塔書院,但師父卻沒來長安,這事老院長應該也知道的。」

    皇帝嗯了一聲:「他自然知道,多年之前也對朕說過,不過朕忘了。」

    皇帝又問:「你師父可曾說看過別人面相?」

    小道人搖頭:「沒說過。」

    皇帝:「不許說謊。」

    小道人頭低的更多了些:「臣真的沒有聽師父說過。」

    他腦子裡亂哄哄的,不由自主的想到師父那時回到龍虎山的時候說過,魚鱗鎮那小地方竟是藏著一顆將星,真的把他嚇了一跳,然而嚇不死人,另外一個孩子才算是能嚇死人的面相......然而這事太大,大到可能會為龍虎山帶來滅門之災。

    想想吧,大寧如此穩固強盛,李家皇朝如此的強勢,而且看起來國運昌隆絕不會出現什麼大亂子,所以皇族當然不會輕易更迭,那麼李家皇族就一直是李家皇族,於是在一個孤兒面相上看出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當然不敢亂說,說了,就是謀逆大罪,說對了是罪說錯了還是罪,何必亂說。

    所以他師父一直都說應該是看錯了,人相不可奪國運,所以只能是看錯了,必須是看錯了。

    皇帝沉默了很久,然後輕輕嘆了口氣:「你回去休息吧,等什麼時候你的眼睛治好了,你也去遊歷天下,第一要去的你可知道是什麼地方?」

    「水師?」

    小道人試探著問了一句。

    皇帝點了點頭,卻沒回答是與不是。

    點頭就夠了。

    小道人退出東暖閣,出門看了看太陽,真刺眼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6
長寧帝軍 第四百章 當然值得

    長安城。

    一家看起來生意冷淡到讓人心疼的茶樓裡,只有二樓靠窗位置坐著兩個漂亮女人,僅僅用漂亮兩個字來形容的話稍顯單薄了些,可很多修飾詞若是都攢在一起用,反而就又覺得累贅過猶不及,覺得還不如只用漂亮這二字。

    林落雨坐在那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似乎已經忘記了對面坐著的那個年輕女人應該很可怕才對,畢竟是江湖上最新崛起的殺手,因為習慣穿一身紫色衣服所以被稱之為顏紫衣。

    「你請我坐下喝茶,就什麼都不打算說?」

    顏笑笑抬起頭看了林落雨一眼,眼神裡有些疑惑,有些戒備。

    「你覺得這世上有美好嗎?」

    林落雨問了一句,不等顏笑笑回答,林落雨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覺得這樣問有些矯情?女孩子在二十歲之前儘量不要矯情,那樣會失去很多東西,凡事不如灑脫,但過了三十歲還是儘量矯情一些,尤其是在自己在乎的東西上,如果這個年紀了還不矯情的話,失去了之後便再難找回來。」

    「你想說什麼?」

    顏笑笑問。

    林落雨轉過頭看向顏笑笑:「我已經三十幾歲了,雖然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承認,可年月從不曾饒過誰,該面對的就要面對,比如你......如你這樣的年紀,失去了什麼將來還會遇到更好的,在乎的也可以不在乎,如我這個年紀已經閱盡千帆,最好的已經遇到,若失去了便再也不會遇到。」

    顏笑笑:「我還是不懂你在說什麼。」

    「說決心。」

    林落雨淡淡的說道:「你若動他,我殺你全家,滅你滿門,九族之內,雞犬不留。」

    顏笑笑眼神一凜:「你以為我怕你?」

    「你應該怕。」

    林落雨招了招手,那個看起來很可愛的小姑娘甩著馬尾辮從稍遠些的地方過來,她有個比她氣質還不靠譜的名字叫高小樣,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忍了這個名字十幾年的。

    高小樣遞給林落雨一個卷宗,林落雨接過來之後放在顏笑笑面前。

    顏笑笑眼神疑惑的把卷宗打開看了看,臉色驟然一變:「你怎麼能查到這些!」

    「並不是什麼難事。」

    林落雨看著那卷宗說道:「和你有關係的人名字都在上邊,可能不齊全,畢竟我著手還沒有多久,不過沒關係,大概十天之後,有關你的一切都會擺在我面前,所以我才說你應該怕。」

    顏笑笑臉色越發寒冷起來,看著林落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若你敢動他們,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就是我現在的心情。」

    林落雨依然平靜,甚至有些淡漠。

    「你在乎的怕失去,我在乎的也一樣。」

    她站起來:「幸好你在猶豫不決,若你隨他一塊離開長安城,你已經死了,你身邊那些人也會死。」

    顏笑笑好像被人刺破了自己強撐著的氣場,刺破了那看似堅固的偽裝,也刺破了她那一身驕傲,一瞬間她就頹然下來,這時候看起來才像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無助的有些可憐。

    「路怎麼走,是人自己選的。」

    林落雨轉身離開:「我雖然還不明白為什麼你會留在長安城,但我知道你時不時去那條巷子裡找那老兩口聚聚,和他們一起做飯一起聊天,說明你心中沒有被陰暗完全侵蝕,你還存善念。」

    顏笑笑苦笑:「善念?善念可以讓人生存嗎?」

    「能。」

    林落雨腳步一停,回頭看了顏笑笑一眼:「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沈冷會過的那麼好?」

    顏笑笑怔住,低頭看著卷宗默然不語。

    她沒有離開長安城,是因為她越發不確定自己已經接了的這生意該不該做完,她在長安城一直都打聽著關於沈冷的一切,越是打聽的多了,心裡的搖擺就越劇烈,因為她已經可以確定沈冷不是一個該死的人。

    「你能幫我嗎?」

    她忽然站起來朝著已經下樓的林落雨喊了一聲,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發現有一塊木板飄到自己面前不遠處。

    已經到了樓下的林落雨沒回頭,可嘴角已經微微上揚,她知道,顏笑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改變,她喜歡看到人從錯誤的路上走回來,包括她自己。

    「有件事剛才沒有告訴你。」

    林落雨淡淡道:「我個人拿了一部分錢出來送到你要供養的那些人手裡,每個人都有份,幸好我比你有錢的多,所以可以保證他們每個人這一輩子都過的很好,當然,被人如豬一樣養著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派人安排了他們的生活,比如去學什麼手藝,小孩子就該去讀書,男人就該去做工,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你無條件的養著他們,我只能說你很蠢。」

    顏笑笑:「那你剛才還說,你會殺了他們。」

    「我說的依然算數。」

    林落雨道:「你動他,那些人都會死。」

    顏笑笑沉默了一會兒,俯身一拜:「謝謝,畢竟那不是你們寧人。」

    「那已經是寧人了。」

    林落雨道:「不要以為寧人的身份那麼好來的,你可以去看看,將來求立國被滅,那些求立人會不會得到寧人的身份。」

    她看向高小樣:「給顏姑娘換一壺茶。」

    高小樣笑著去端了一壺新茶上樓,在顏笑笑對面坐下來:「我家小姐是個菩薩心,大部分時候都慈眉善目,可是一旦惹了她,天知道她會造多大殺孽......顏姑娘,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不如留在小姐身邊做事,小姐可大方了,她的錢比你去殺人好賺,用你殺人的本事去做幫助人或是保護人的事,而且賺錢還更輕鬆,你為什麼不好好的思考周全?」

    顏笑笑沉默好久,始終沒有回答。

    高小樣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我猜著,你決定接那單殺人生意的時候可沒猶豫這麼久,你懂我的意思。」

    說完之後也起身離開。

    顏笑笑一直一個人坐在那,閉上眼睛,腦海裡竟是不由自主的出現了那個叫沈茶顏的少女,那個女孩子如果失去了丈夫,是上天不公。

    那樣的女孩子,就該一輩子幸福快樂。

    她深吸一口氣,朝著樓下喊了一聲:「工錢高不高?」

    高小樣看向林落雨,安靜看書的林落雨微笑著回答:「沒你殺人高。」

    顏笑笑:「唔......這樣啊,那管飯不管?」

    「吃住都管。」

    「好。」

    顏笑笑從二樓走下去:「最好每個月再發些胭脂水粉。」

    高小樣眼神亮了:「我和你現在去買怎麼樣?我本來就要去的,小姐又不陪我,你陪我去,你想買什麼,我送你啊。」

    顏笑笑:「當然你送,我沒錢。」

    林落雨取了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先拿去用。」

    高小樣道:「我家小姐可大方,你儘管拿去用,她肯定不會從你以後的工錢裡扣的。」

    林落雨點頭:「自然不會扣她的。」

    她看向高小樣:「我是從你這個月工錢裡取的銀票。」

    高小樣:「......」

    與此同時,雁塔書院。

    老院長看起來精神不錯,雖然一如既往的蜷縮在椅子上,身上一如既往的蓋著厚厚的毯子,可是卻沒有一點萎靡不振之象,他只是貪戀溫暖,當然也是真的不愛動。

    沈先生坐在老院長面前,規規矩矩的像個學生。

    「聽陛下說,你拒絕了接任雁塔書院院長?」

    「是。」

    「理由呢?」

    「我又幹不過老院長,何必呢?」

    老院長哼了一聲:「就打算以後做個閒散人?」

    「陛下希望我做個閒散人。」

    老院長看了看窗外:「可你閒散得住?」

    「總不能違了陛下的意思。」

    「何必要說謊。」

    老院長輕輕嘆了口氣:「你心中那桿秤已經在偏移了,不是嗎?」

    沈先生笑:「老院長應該知道,我偏移的再多,也是站在陛下那邊的,說的更大些,我是站在大寧這邊的。」

    「誰不是?」

    老院長眼睛微微眯起來:「只要別做的太過分,我便不會說什麼,韓喚枝也不會說什麼,只是你應該明白,有一條線不要輕易的邁過去,陛下容不得。」

    「我知道。」

    沈先生問:「下盤棋?」

    老院長:「你棋藝如何?」

    「當年陪陛下手談,沒輸過。」

    老院長一怔:「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麼你離開王府之後會過的那麼窮苦,何必呢?」

    沈先生噗嗤一聲笑了:「陛下現在輸了棋,還是要扣錢的嗎?」

    「你可去問問澹台袁術。」

    老院長指了指不遠處的桌子:「棋在那邊。」

    沈先生過去把棋取過來,在茶几上擺好:「要不然我與老院長也掛些綵頭如何?不然的話也沒有幾分勝負心,若不賭些什麼,也會覺得滋味不足。」

    「你想賭什麼?」

    老院長問。

    沈先生捏了一顆棋子:「讓我先手?」

    「為什麼?你不覺得應該讓老人先手才對?」

    「我年輕,難道不應該是長輩讓著晚輩?」

    老院長點頭:「讓你就是。」

    沈先生笑起來:「就賭......如果將來我輸了,老院長能不能保冷子和茶兒的命。」

    他說的我輸了,當然指的不是這一局棋,這一局棋他必須要贏。

    「若是你輸的是這局棋呢?」

    老院長看著沈先生的眼睛問。

    沈先生搖頭:「不會輸。」

    這一盤棋足足下了一個時辰還沒有完,越是到後來兩個人落子都越是慢下來,有時候一步棋要思考很久放才落下,舉棋不定,可心定如磐石。

    老院長棋力更強,沈先生已經落了下風,他緊皺雙眉盯著棋局,幾息之後忽然吐了一口血出來,噴的棋盤上都是血跡,然後他卻笑起來,落子在棋盤上。

    老院長臉色微微難看起來:「何必?」

    「不能輸。」

    「你贏了。」

    老院長投子:「應了你就是。」

    沈先生嘿嘿笑起來:「可不許反悔。」

    「自然不會。」

    沈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好疼。」

    「好疼?」

    「咬破了舌尖,不然怎麼騙院長。」

    「你無恥。」

    「我無恥,你也不許反悔。」

    老院長沉默良久,看向沈先生:「他值得?」

    沈先生傲然起來:「當然,我養大的。」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6
長寧帝軍 第四百零一章 臨戰之前


    闊海縣,船港水寨。

    王闊海的將軍甲一時半會兒做不好,其他各款的五品將軍服也沒那麼快就發下來,還需要上報兵部,等兵部勘核之後才會正式下來任命,不過既然說提升了那就是提升了。

    沈冷還沒有單獨出去領一軍兵馬,現在來說他就還是水師的人,王闊海自然也就是水師的人,所以唐寶寶提拔他誰也不能隨便說出什麼,雖然還是稍稍有些不合規制,然而這般大的軍功,兵部是萬萬不會駁回的,水師之內的人又有哪個會說不妥當。

    杜威名上來拍了拍王闊海的肩膀:「恭喜恭喜,老王,真的了不起。」

    陳冉也笑:「果然人還是得逼自己一把,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步,就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杜威名道:「也不一定,並不是逼急了什麼都能做到。」

    「比如呢?」

    「我逼死你,你給我把欽天監那邊做的算題解一下。」

    「算術啊......那就算了吧。」

    幾個人約好了到水寨外邊走走,一邊走一邊閒聊,出了水寨之後就看到水寨外邊有大概二三十個姑娘站在水寨門口往裡邊張望,大的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小的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王闊海覺得可疑,上前問了一句:「你們在幹什麼?」

    「那個......」

    其中一個小姑娘怯生生的問:「你們認識沈冷沈將軍嗎?」

    陳冉他們哈哈大笑起來,沈將軍的名字算是傳遍大江南北了,這些小姑娘正是仰慕英雄的年紀,前不久剛剛有消息傳來,沈冷在諸軍大比之中得了第一,陛下提他為正四品將軍,才不到二十歲年紀,幾天前又剛剛大破求立水軍,多少姑娘覺得這般英雄少年才是自己最合適的終生伴侶。

    「認識倒是認識。」

    陳冉笑呵呵的過去:「不過你們沒機會了,沈將軍已經成了親,並且也不打算納妾。」

    「為什麼!」

    一個小姑娘有些不樂意:「你難道能代表沈將軍?」

    「那是沈將軍自己說的。」

    王闊海甕聲甕氣的說道:「將軍與夫人恩愛之極。」

    之前說話的那小姑娘一聲長嘆:「唉......英年早婚啊。」

    這四個字把王闊海他們都說懵了,仔細想了想這四個字似乎也沒什麼不對的。

    「回吧回吧,沈將軍還有重要軍務要辦,特別重要的那種,怕是今天你們等也等不到他了。」

    王闊海善意的勸了一句:「你們不知道,沈將軍忙起軍務事來,連飯都沒時間吃,哪裡有時間到水寨外面來晃蕩。」

    「這樣啊。」

    一個小姑娘一臉心疼的說道:「哪能不吃飯呢,我回去做一些送來。」

    說完轉身跑了,其他小姑娘也轉身跟著跑:「我們也回去做一些好吃的來。」

    王闊海一捂臉:「也就是夫人不在。」

    陳冉:「你以為夫人在她會生氣?夫人在的話會樂呵呵的跟她們一起去做飯,然後樂呵呵的帶回來給咱們將軍吃,咱們夫人那是多大氣的人。」

    「也對。」

    幾個人說著話往前走,忽然看到遠處走過來幾個人,看著有些眼熟,等到近處才認出來竟是莊雍將軍的愛女莊若容,幾個人連忙垂首抱拳:「小姐。」

    莊若容戴著一個有面紗的帽子,所以他們也是到跟前才認出來,她微微拜了拜回禮:「請問沈將軍在水寨嗎?」

    「在的在的。」

    陳冉連忙回答:「在水寨之中處理軍務事。」

    「那我過去尋他就是。」

    莊若容往前走,身邊兩個丫鬟手裡都提著食盒,陳冉和王闊海他們幾個對視了一眼,心說這下可糟了,那些小姑娘他們可以擋回去,莊小姐可是擋不回去的,如今夫人不在將軍身邊,莊小姐又是如此端莊秀美的一個女孩子,萬一將軍把持不住......

    在那麼一個瞬間,陳冉甚至把沈冷被茶兒姑娘打的鼻青臉腫的畫面都想像出來了,又腦補出陛下大怒,下旨把沈冷閹了......咦,為什麼是閹了?

    「那個,小姐,將軍正在處理很要緊的軍務事,怕是不太方便立刻出來見你。」

    「我也無事,在水寨裡走走,等將軍忙完就是。」

    莊若容再次施禮致謝,然後帶著丫鬟亭亭款款的往水寨那邊過去,陳冉看著那幾個人的背影一臉擔憂:「這可怎麼辦?」

    王闊海道:「你想這些有什麼用,難道你還不信將軍人品?」

    杜威名楞了一下:「為什麼我們都覺得將軍不納妾是天經地義的事?可難道不應該是將軍納妾才天經地義嗎?」

    陳冉想了想:「別的將軍納妾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們將軍納妾那就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應該是天理不容。」

    王闊海:「要不然我們回去瞧瞧?幫夫人盯著將軍。」

    陳冉:「這麼狗腿子的事我做不出來......得悄悄的才行。」

    幾個人一起點頭:「得悄悄的才行。」

    與此同時,在距離船港數百里之外有一座海島,因為海島四周暗流洶湧所以沒有多少船隻敢靠近,要想進入海島也不是有什麼固定的水路可走,暗流會移動,不是哪條航線就一直安全,而是必須算好了暗流的規律,熟悉這暗流規律的人並不多。

    阮青鋒帶著大概百十條戰船在海島外幾十里就停下來,站在甲板上遙遙看著海島那邊沉默了很久,他是求立國的水師大將軍,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要去求海島上那人,他心裡這關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過去的,那島上的人都是海盜,不管多強大多善戰,那也是海盜,就算海水再多也洗不掉那些海盜身上該死的血腥味。

    曾經有數不清的求立人死在這些海盜手裡,他的職責本應是將這些海盜全都殺了才對,水師與海盜不共戴天,可如今呢?

    為了所謂的最後的尊嚴,他不得不將希望寄託在這些海盜身上。

    這個島名為開門島,傳聞只有找到這座海島才能找到水匪海浮屠的真正藏匿之處,開門島就是海浮屠的前哨,還有傳聞說,沒有開門島上那些熟悉附近海域的海盜帶路的話,一輩子也別想找到那座名為仙山的海島。

    阮青鋒派去的人駕乘小船在開門島外邊已經轉了至少兩個時辰,又不敢靠的太近唯恐被暗流捲進去,只好遠遠的搖旗喊話,始終沒有人回應,可他確定開門島上一定有海浮屠的人,那些傢伙只是不願意出來。

    如今他的水師已經被打散了,就算是逃出來的人也有半數以上聯絡不到,那一戰被寧人打的再也沒了膽氣,不知道多少人不願意回到水師裡來。

    可是阮青鋒知道海浮屠有多強大,在海上,沒有人比海浮屠更能殺戮。

    就在這時候有幾條小船從開門島那邊過來,小船上黑色的旗幟頓時讓阮青鋒有些激動,那是海浮屠獨有的旗幟,這就說明他找對地方了,而且既然派了人出來,談合作就不是沒有可能。

    就在這個時候,大寧船港水寨之中,沈冷和唐寶寶兩個人站在海域圖前,兩個人都是眉頭緊鎖。

    「依我看,還是等著提督大人分撥的戰船回來,最多不過十餘日,必到。」

    唐寶寶看向沈冷:「縱然求立水師已經被打散了,可若是聚集起來依然還有數萬之眾,戰船不下數百,我們的船港裡能用的戰船也不過一百三四十艘而已,真的在海上相遇,我們未必有勝算。」

    「求立人沒那麼容易聚集起來。」

    沈冷道:「況且我就是不想讓阮青鋒那麼輕易的把打散了的求立水軍重新聚集起來,若是給他們十天時間,那數萬求立水軍就又能形成威脅。」

    唐寶寶:「我們現在只有六千兵力,還要留下至少半數守護船港,你只帶幾千人的話,太凶險。」

    「戰場上的事,哪有不凶險的。」

    沈冷道:「我帶兩旗戰兵,二十條船,剩下的留在船港,將軍放心,若是遇到凶險我們掉頭就走,求立人的船現在對我們可沒什麼優勢,我們想走的話他們也未必攔得住,若是遇到零散的求立水軍,我們便直接剿滅,只要打通這條水路,大寧的戰兵就能從求立北岸登陸,到時候與窕國向北進攻的戰兵就可遙相呼應。」

    唐寶寶嘆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做事真的沒有絲毫懼意啊......一個是你,一個是敢在北疆九進九出黑武的孟長安,你們兩個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我們不是初生牛犢,我們是虎。」

    沈冷看起來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這麼說是不是有點不要臉?」

    唐寶寶:「你在乎嗎?」

    沈冷:「......」

    唐寶寶嘆道:「我知道勸也勸不住你,你多帶些人去,水師船港這邊給我留兩千人即可,求立人應是不會再來騷擾。」

    沈冷:「兩旗,二十條船,不能再多了,多了反而不好。」

    他看向唐寶寶認真的說道:「不過我手下已經不足一旗人馬,將軍調撥過來的,需要與他們說明,我軍令嚴苛......」

    唐寶寶:「你這是看不起誰?」

    沈冷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唐寶寶回頭看向自己的親兵隊正:「你跟著沈冷,若咱們的人不尊將令,你替我砍了他們的腦袋,沈將軍的話便是我的話,記住了嗎?」

    親兵隊正肅立:「是!」

    唐寶寶看向沈冷:「你我還未結拜,你回來的時候,我設香堂等你。」

    就在這時候有人說莊若容來找沈冷,沈冷看了看唐寶寶,唐寶寶舉頭望天:「你看我做什麼。」

    沈冷笑著搖頭,轉身出了門。

    門外,莊若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輕輕拉起面紗,那張清秀容顏就展現在沈冷面前,沈冷看的一時呆了,莊若容臉一紅:「將軍在看什麼?」

    沈冷:「小姐你這帽子真好看,哪兒買的?我給茶兒也去買一個。」

    莊若容心裡一緊,想著原來他看的是帽子。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6
長寧帝軍 第四百零二章 包圍了

    「世上可有兩全法?」

    莊若容看著水面波光粼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她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並不是說給別人聽只是說給自己,也或許是說給海上經過的風,風無定也無情,風走了也就走了。

    風聽到了,不會帶給誰,而是隨風而去。

    可她不會走,她自己也聽到了,所以低眉。

    沈冷也聽到了,但沈冷並沒有什麼心情上的波動,風無定而心長定,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對女孩子有吸引力的人,他倒是更相信孟長安那樣的傢伙會讓女孩子為之傾倒,他還覺得茶爺這般天仙一樣的女孩子嫁給自己,那可能是自己上輩子救了整個世界。

    有些時候還忍不住偷偷想,還沒準是因為茶爺傻呢?

    傻子和傻子的愛情,總是會純粹一些。

    世上自然有兩全法,比如你去我也去,只是朝著不同方向走。

    沈冷站在棧橋上一直都沒有說話,從莊若容手裡接過來那食盒之後他便一直都在吃,莊若容親手做的點心飯菜都很可口,不違心的說比茶爺做的確實好吃些,是好吃很多,可是沈冷只是禮貌性的在吃。

    莊若容的視線從海面上回到沈冷身上,看到沈冷嘴角上沾著的點心忍不住笑了笑,那一笑如春風化積雪,如夏花灑朝露,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能在沈冷面前露出的這種笑在別人面前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她只是下意識的取出手帕想給沈冷擦擦嘴角,然而手到了半路的時候卻停住,忽然間反應過來,自己若是真的去擦或許便輸了。

    喜歡是喜歡,得到是得到。

    記得小時候母親教導她的時候經常說,人有私慾是正常,但不能因為私慾而去破壞,比如路邊的花兒你看著極美,於是你便想采下來,縱然采回來的花兒你放在水瓶裡養著也活不了幾日,而若是不採,花兒明年還會開,若你只是覺得花兒美好,何必非要采到自己手裡?年年看著,豈不是美好就長久起來。

    那時候莊若容並不能理解母親的話,只覺得花兒采在自己手裡那當然就是自己的了。

    現在她明白,哪有那麼容易。

    「擦擦。」

    她最終只是把手帕遞給沈冷,沈冷卻沒接。

    那傻小子憨憨笑了笑:「小姐你的手帕太乾淨,給我用了就是糟蹋。」

    他抬起胳膊用袖口抹了抹嘴角,似乎在告訴莊若容我就是個粗人。

    「將軍是又要出徵了吧?」

    「是。」

    「我......」

    莊若容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取出來一個小小的荷包遞給沈冷:「沒有別的什麼意思,這是我昨天去常寧寺求來的護身符,平越道這邊的百姓多信禪宗,我知道這些事情只是心理上的一種期盼,反正也沒壞處,就也替茶兒給你求了一個,主要是常寧寺這名字寓意好,心裡就覺得舒服。」

    她將荷包遞給沈冷,著重強調了一句是替茶兒給你求的。

    這荷包裡有一塊鐵禪牌,正面是一個禪字,背面是傳說之中禪宗專門負責保護安寧的大光明僧像。

    沈冷將禪牌接過來放好:「謝謝小姐。」

    莊若容又沉默下來,她本就不是一個擅長和異性言談的人,而沈冷也不是,她只有在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思維才會活躍,而他只有在茶爺面前的時候才會嘴貧,於是兩個人站在棧橋上就顯得有些氣氛不對。

    「將軍去忙。」

    莊若容微微俯身拜了拜:「我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

    沈冷連忙回了一句,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不用的,我和歡兒她們幾個走路回去就好,順便看看沿路景色。」

    莊若容看向食盒,沈冷反應過來,將食盒遞給莊若容,莊若容忽然問了一句:「吃的是不是不順口?」

    沈冷搖頭:「好吃。」

    「好吃,可一定是不順口。」

    莊若容輕輕一嘆,接過食盒走了。

    「將軍像一朵花兒。」

    她忽然回頭又說了一句,說的沈冷一臉茫然,我是一朵花兒?

    看著莊若容遠去的背影,沈冷覺得和女孩子聊天果然是很累很辛苦的一件事,和茶爺當然不一樣,茶爺又不是單純的女孩子,是奶媽,是大哥,是師姐,是老母雞,是全部。

    沈冷想著剛才莊若容說的那句話,實在不理解說他像一朵花兒是什麼意思,可是卻轉而想到自己好久沒有給茶爺買過簪子了,那種大花兒的,特別大。

    莊若容才走沒多久,陳冉他們幾個鬼鬼祟祟的從遠處冒出頭,一個個好像賊一樣。

    沈冷哼了一聲,說了一句滾過來,那幾個人屁顛屁顛的跑來,臉上都有些尷尬。

    「將軍和莊小姐說什麼了?」

    陳冉賊兮兮的問了一句,問過了之後又覺得自己問的不合適,臉色就更加尷尬起來。

    「我是個粗人。」

    沈冷嘆道。

    大概意思是,莊小姐那般精緻淡雅的一個人,和粗人自然不般配,沈冷縱然在這方面再傻,也察覺的出來莊若容對他應該是有些喜歡,所以他有些惶恐不安,覺得自己對不起莊雍。

    「籲!」

    幾個粗糙漢子同時往前挺了挺肚子:「誰不是一根粗人!」

    沈冷忽然反應過來粗人兩個字在這幾個王八蛋嘴裡說出來是什麼意思,自然不是什麼好意思,於是瞪了他們幾眼,想了想,忽然又得意起來:「我真的是個粗人。」

    「都給我滾去準備,明天一早出海打獵。」

    沈冷一擺手:「麻利兒的。」

    「是!」

    幾個漢子轉身跑出去,明明才經歷過一場廝殺,此時聽聞又要出去打仗了,非但沒有什麼懼意,反而歡脫的像是脫了韁的野狗......

    闊海縣城。

    莊夫人看了一眼女兒的臉色就知道她遇到了什麼,夫人這般年紀什麼沒有經歷過?知女莫若母,她當然看得出來女兒眼睛裡的淡淡悲傷和失落。

    「我們回長安?」

    莊夫人看著女兒的眼睛笑著說道:「此時往回走,走到長安城的時候,恰好百花兒開。」

    莊若容抬起頭看向母親,笑了笑:「也不知道雁塔書院裡收不收女弟子,我想去那裡讀書,唯有讀書能心靜,百花兒開,敵不過我花開後百花殺。」

    莊夫人點了點頭:「我去找老院長。」

    莊若容嗯了一聲,笑得更釋然起來:「娘,能不能教我編鏈甲?」

    莊夫人心裡微微一震,卻還是應了一聲:「好。」

    下午的時候,留在她們母女身邊的親兵就把東西都收拾出來,然後分派人去給莊雍送信,告訴莊雍說她們兩個想念長安,回去看看,大概一年才能回來,然後又去見了唐寶寶,唐寶寶雖然意外,可當然也不會阻攔,畢竟還是長安城安全,於是又分派了三百精銳保護。

    定下來第二天一早出發,說走就走,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第二天一早,二十艘戰船離開了船港,闊海縣的城牆上,莊若容遠遠的看著戰艦駛入大海,抬起手揮了揮,在心裡說了一聲再見,然後轉身下了城牆,馬車已經在城下等著,一朝南北,世上兩全法,你去我也去,如何破相思?唯有更別離。

    五天後。

    沈冷擦了擦臉上的血,從殘缺不全的求立戰船上跳回大寧的萬鈞戰艦,被他們追了幾天的一夥求立殘兵終於剿滅的乾乾淨淨,這支差不多六七百人的求立人殘兵不出意外將會成為新的海盜,他們是逃兵,所以不敢輕易回求立,他們有兵甲有戰船,做海盜對他們來說是唯一的選擇。

    求立人戰船上的糧食淡水等補給被沈冷他們搜刮一空,一把火將幾艘殘船燒了,大寧的艦隊朝著大海更深處航行,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地方比大海更廣闊,所以也沒什麼地方比大海更充滿未知。

    沈冷讓陳冉把兄弟們的軍功都記下來,靠在船舷一側抬起手遮擋住刺眼的陽光,已經在大海上航行了五天,依然沒有遇到求立人的大隊人馬,這些四散的小規模殘兵對他來說毫無挑戰,他只想盡快找到阮青鋒,只有殺了阮青鋒,求立人的水師才會真的崩潰。

    「前面有海戰!」

    桅杆上的瞭望手忽然間高呼了一聲,沈冷精神一振,迅速的爬上桅杆,舉起千里眼往前看。

    前面有大概十來條船正在廝殺,能分辨出其中大部分戰船上懸掛的是求立人的戰旗,而另外的三四條船上的旗子沒有見過,從船的規模和構造來看,也不是什麼正經的水師隊伍。

    「那是誰在和求立人廝殺。」

    沈冷微微皺眉。

    「像是海盜。」

    瞭望手道:「衣服亂七八糟的。」

    海盜在和求立人廝殺?

    沈冷覺得那倒是應該好好看著才對,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下令船隊降速,站在瞭望塔上舉著千里眼看,越看越心驚。

    那三四條海盜船簡直像是魔鬼船,求立人的船多,更大更堅固,求立人的水師自然也更訓練有素,可是那幾條海盜船卻好像泥鰍一樣在大船之中穿梭,求立人的船隊竟是沒辦法穩定陣型,被衝擊的七零八落,大概一炷香之後,竟是看到一艘求立大船緩緩的沉了下去,也不知道那些海盜是怎麼做到的。

    一艘海盜船上,穿著大紅色長裙的美豔少婦一腳把身邊的海盜踹翻:「讓你們小心些小心些,那可是老娘的船了,千叮嚀萬囑咐還是給老娘搞翻了!」

    被踹倒的那個漢子爬起來揉著屁股:「哪個能把老大你搞翻,我倒是想呢,夢寐以求。」

    砰。

    又一腳。

    「佔老娘的便宜?」

    紅衣美豔少婦哼了一聲:「找個旮旯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滾滾滾,老娘可不喜歡你們這種小屁孩,小的就不行,各方面小的都不行,都給老娘聽著!再他娘的弄翻一條船,老娘把你們都閹了。」

    她手抬起來遮住陽光看了看:「這些求立猴子已經被包圍了,放跑了一個,你們都給老娘滾去海裡餵魚。」

    三四條船......

    包圍了?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7
長寧帝軍 第四百零三章 你以後會求我


    海盜船不過三四艘,而且普遍都比求立人的戰船要小,可或許正因為如此,海盜船要比求立戰船靈活的多,沈冷一直都在死死的盯著那些海盜如何對戰,腦子裡不住的計算著若是此時與海盜交戰的是他該如何去做。

    他壓著想上去幫忙的衝動,下令在戰船降速,只是遠遠的看著。

    海盜就是海盜,求立猴子就是求立猴子,那兩撥人打去吧。

    大概半個時辰那邊戰事結束,大概有四五艘求立戰船脫離出去,似乎是被打怕了。

    有四艘求立戰船被海盜搶走,透過千里眼,沈冷遠遠的就看到海盜們將一具一具的求立人屍體往海裡拋,血腥味在海水中蔓延出去,不多時竟是出現了一條一條鯊魚的背鰭。

    海盜船竟是不忌憚大寧的戰艦,帶著俘虜的求立戰船朝著這邊過來。

    沈冷看到在一艘戰船的船頭有一紅裙女子,一隻腳抬高踩著喘息,仰頭喝酒,那一條裙內露出的白晃晃的長腿,如此的醒目。

    她竟是一口氣將一壺酒喝完,隨手把酒壺扔在一邊,似乎是這才注意到大寧的戰艦,然後回頭說了幾句什麼,於是沈冷就看到對方的瞭望塔上,海盜竟然打了旗語。

    讓一讓?

    沈冷都快給氣樂了。

    這般明目張膽。

    沈冷從桅杆上下來,走到船頭站住,戰船停下來,自然是不會讓的。

    那紅裙女子的戰船似乎是故意挑釁,她的戰船幾乎是擦著沈冷的旗艦萬鈞過去,在兩船交錯而過的那一刻沈冷也看清楚了女子的長相,沈冷見過很多漂亮的女人,各有不同氣質,茶爺自然是獨一無二,林落雨成熟,莊若容知性,而這個紅裙女子則是美豔,超乎尋常的美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狂野又嫵媚的氣息。

    她紅裙及地,抬起一條腿踩著船舷,便露出很長一段雪白雪白的腿,而紅裙又做的極合身,腰部的纖細就勾勒的淋漓盡致,紅裙白腿,海上居然多了幾分風塵味。

    紅裙女子似乎是喝的有些醉了,臉色帶著淡淡酡紅,看到沈冷在看她,於是抬起右手朝著沈冷比了比,只有小拇指伸出來。

    沈冷只是站在那看著她,一言不發,也沒有任何舉動。

    若是別的海盜哪怕剛剛殺了不少求立人沈冷自然也不會放過,可沈冷知道,這南海上只有一夥海盜是女人做首領的,那就是專殺海盜的海盜......紅十一娘。

    關於紅十一娘有很多傳說,沿海的漁民說,紅十一娘是個孤兒,是被一個海盜撿了去的,還有人說其實是那個海盜殺光了商船上的人,覺得這女嬰實在生的可愛漂亮,於是留下來自己養大,更有人說紅十一娘其實是海浮屠的姘頭,不然的話海浮屠為什麼不動她?

    更多的傳聞則是關於紅十一娘的凶悍,除了海浮屠外,整個南海上的海盜沒有不怕她的,據說見到紅十一娘的戰旗就會遠遠的逃走,偏偏還逃不走。

    紅十一娘殺海盜從來不留活口,她說海盜沒有一個不該死的,就好像她自己不是海盜似的。

    兩艘船交錯而過,紅十一娘比了個小拇指,然而她卻發現那個年輕的寧人將軍不為所動,似乎完全就沒把她放在眼裡,於是她有些惱火,隨手抓過來一個酒壺朝著沈冷砸過來,沈冷等那酒壺飛到身前時才抬手,恰到好處的接住,手穩若鐵閘。

    攥著那酒壺,沈冷稍稍一發力,咔嚓一聲酒壺碎裂,酒灑入大海。

    沈冷鬆開手,碎渣也掉了下去。

    紅十一娘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花枝招展,還故意扭動了幾下身子,像個正在迷惑人的狐狸精。

    那邊海盜船上的一群粗糙漢子隨即嗷嗷的叫了起來,還有人打著口哨。

    「寧人!」

    紅十一娘喊了一聲:「老娘瞧得起你。」

    沈冷只覺得無趣,在他眼裡,除了茶爺之外絕大部分女人都無趣,各有各的無趣,所以轉身指向前方:「把前邊逃走的求立人屠了。」

    於是戰船加速,乘風破浪。

    紅十一娘卻下令戰船降速,似乎也很好奇大寧的水師是如何打仗的,所有的海盜船都緩緩的停下來,甚至還有船橫轉,一群人看著寧軍追擊求立人,像是野獸似的嚎叫著,似乎很興奮。

    沈冷的船都是大寧安陽船塢改進的最新型海船,速度比求立人的更快,借鑑於求立人的海船,卻超越了求立人的海船,大概兩炷香之後求立人還是沒能逃得掉,被沈冷的水師從後攆上,求立人與海盜還有一戰之心,可與寧軍連碰面的勇氣都沒有,竟是有兩艘船直接打了白旗。

    紅十一娘舉著千里眼看著,然後哼了一聲,似乎是對寧軍水師不服氣。

    「都說求立人是海上的魔鬼,這才多久,就被寧人打成了這副貪生怕死的鬼樣。」

    她舉起酒壺喝了一口,似乎變得失去興致。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事,嘴角都不由自主的勾了起來。

    「不接受?」

    寧軍,不接受投降。

    紅十一娘忽然就放聲大笑起來,花枝招展的樣子帶著幾分可愛:「哈哈哈哈......老娘喜歡這個寧人將軍的作風,他不接受求立人投降,哈哈哈哈,看著爽!」

    大寧水師這邊,安裝在戰艦上的重弩開始發威,求立人本來就怕,氣勢上未戰先輸,大寧戰艦的武器配置上也更強悍,士兵們一個個憋著一股勁兒,這一戰也就根本沒有什麼不確定勝負之說,可是求立人卻沒那麼輕鬆被屠,沈冷不接受投降的那一刻,求立人就知道唯有死戰到底。

    廝殺有半個多時辰,寧軍在優勢兵力下怎麼可能會輸,幾條求立船上,寧軍戰兵拎著刀來回尋找,看到還沒有死透的求立人就補一刀,對於這些求立人,寧軍沒有絲毫憐憫可言。

    戰場上,對敵人的憐憫,往往就是對自己殘忍。

    「把船都沉了。」

    沈冷下令,然後跳回他的旗艦萬鈞上,士兵們開始在穿上潑灑火油。

    「等下!」

    就在這時候,那個身穿紅色長裙的女人駕著一條小船過來,身邊只帶了三五個撐船的漢子,她似乎也不害怕,大寧戰船上黑甲如林,偏偏她是那一抹紅。

    沈冷站在萬鈞上往下看,紅十一娘嫵媚一笑:「寧人,我能不能和你談個條件。」

    沈冷皺眉:「我與海盜無事可談。」

    紅十一娘抬起手一甩,袖口裡一條長鞭飛上來直奔沈冷,沈冷側頭避開,長鞭在背後啪的響了一下,然後擦著耳邊飛回去,沈冷一把抓住長鞭,紅十一娘說了一聲謝謝,猛地一拉長鞭竟是飛身而起,輕飄飄落在戰船上。

    沈冷鬆開手,看著紅十一娘眼神冰冷,雖然對方這這一鞭沒有殺人意圖,可若是躲閃的慢了,臉上絕對會被打出來一條血痕,甚至破相。

    「我知道你躲得開。」

    紅十一娘施施然走到沈冷面前:「別用那麼凶的眼神看著我,我這個人欺硬怕軟,越凶的人我就偏偏不怕,你若是願意喊聲姐姐給我聽,我沒準就怕了。」

    她靠在船舷上,看起來喝了不少酒,靠在那醉醺醺的樣子更多了幾分嫵媚。

    「你想說什麼。」

    「和你談個條件啊。」

    紅十一娘從腰上摘下來一壺酒,一口灌進去大半壺:「求立那幾條船你就別沉了,若你送給我,我就和你交換一個消息。」

    沈冷回頭:「沉船。」

    「是!」

    戰兵們答應了一聲,火油潑灑在求立人的戰船上,然後撤回到寧軍戰船,幾支火箭射過去,求立人的戰船立刻就冒起來火焰,沒多久就燒的火焰衝天。

    紅十一娘就那麼看著沈冷,好像在看著一個怪物。

    「都說你們寧人又臭又硬,果然如此。」

    紅十一娘遺憾的搖了搖頭,似乎心疼那幾條戰船,求立人的造船術極好,這些船雖然不夠新,但足夠大,和海盜的那些船相比自然就顯得好很多,海盜的操船本事比求立人還要強,之前打贏了靠的就是這個,若再給他們一些好船,怕是他們能得意的飛起來。

    她上上下下打量著沈冷,看了好一會兒後忽然噗嗤一聲又笑了:「你把求立人的船燒了,要不然你給我一艘你的船?你的船更好,一艘就足夠跟我換消息了,咦?我這麼說你會不會把自己船燒了?」

    沈冷依然沒有理會她,伸手往前一指。

    大寧戰船上的重弩隨即調轉過來,瞄準了那艘在不遠處的小船。

    紅十一娘臉色一變:「你敢?!」

    沈冷伸手拿過來一支三石弓,抬起頭感受了一下海風的方向和風力,然後拉弓如滿月一箭放了出去,那箭看起來飛到高處便有些偏移,卻兜了一個弧線啪的一聲戳在海盜戰船的桅杆上,正好切開繩子,紅十一娘那面海盜旗就抖動著掉了下去。

    紅十一娘嗯了一聲:「好,很好。」

    說完之後手扶著船舷掠了下去,落在小船上下令回去,她站在船頭也不扶著,海浪之上居然站的那麼穩,哪裡有什麼喝醉的樣子。

    「寧人,你記住,你得罪我了。」

    沈冷轉身,看都沒有多看一眼:「不殺你,只是因為你名聲不差。」

    這是他對紅十一娘說的第二句話。

    「你以後會有求我的時候。」

    紅十一娘似乎不生氣了,抬起頭將剩下的半壺酒喝盡:「那時候,我就不只要你一艘戰船。」

    回到大船上,一個海盜頭目笑呵呵過來:「親娘,那寧人將軍硬不硬?」

    紅十一娘一腳把他踹翻:「硬個屁!老娘比他媽的大將軍還大將軍!」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7
長寧帝軍 第四百零四章 紅十一娘


    在大海上巡遊的第九天,沈冷帶著兩旗戰兵二十條戰船已經清剿了四五撥求立人的殘兵,而那支海盜的船隊似乎對大寧的水師很感興趣,一直遠遠的在後邊跟著,保持的距離恰到好處,絕對不會讓大寧水師這邊感覺到威脅,可就是不離開,如影隨形。

    他們似乎是在學習大寧水師的作戰方式,沈冷對這些海盜的忍耐也已經快到極限。

    到了第十天,紅十一娘再次乘坐一條小船靠過來,一如既往的那副醉醺醺的樣子,似乎她無時無刻都在喝酒,只要是清醒的時候都在喝,喝多了就會不清醒,所以也不知道她一天到底有多少時間是清醒的還是長醉不醒,之前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只微醉,這次見到卻是實打實醉的連站都站不穩了。

    「寧人。」

    紅十一娘似乎對大寧水師戰船上瞄準了她的弓箭手並不在意,靠近沈冷的旗艦萬鈞之後伸手想去扶船,確實喝的太多了些,手掌沒有觸碰到船的時候身子已經傾斜出去,她身邊一個海盜連忙伸手抱住了她的腰,紅十一娘一腳把那海盜踹開:「又想佔老娘便宜?」

    她仰起頭朝著大船上喊:「給老娘個梯子!」

    沈冷在看到她一腳踹開海盜的時候,忽然覺得她有些可憐。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想法,突然之間就冒了出來,而且還揮之不去。

    一架軟梯放下來,紅十一娘順著梯子上去,離著還有差不多一米高就一腳邁上來,那條長腿在陽光下白晃晃的刺了好多人的眼睛。

    沈冷讓人在甲板上擺了兩把椅子,紅十一娘搖搖晃晃的走到沈冷身前,伸手想去搭沈冷的肩膀,沈冷側身讓開,紅十一娘踉蹌著幾乎摔倒,幽怨的瞪了他一眼:「一點兒都不斯文。」

    她扶著椅子坐下來:「你這裡有沒有酒?我聽聞寧人的酒極好,我來拜訪,你總是要招待下的才對。」

    「你喝了多少?」

    「誰記得那些。」

    紅十一娘坐在椅子上都搖搖晃晃:「先拿酒來,我再和你說交易的事。」

    「我沒有任何交易想和你談。」

    沈冷:「我這裡也沒有酒招待你。」

    紅十一娘卻莫名其妙的開心起來,笑的前仰後合,笑的多了便會有淚,然後她就趴在自己膝蓋上嚎啕大哭,哭的聲音都沙啞起來,沈冷站在一邊就有些不知所措,這哭來的毫無徵兆也毫無道理,想著女人的眼淚果然是比天氣還無定數的東西,還是我家茶爺好。

    紅十一娘哭了好一會兒,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抬起手用袖口蹭了蹭眼淚,起身離開,身法輕盈的跳下戰船,走的時候沒和沈冷說一句話。

    第二天亦復如是,她又喝的酩酊大醉而來,然後爬上沈冷的船說是要和沈冷談交易,一開始說讓沈冷拿兩艘戰船來換,後來又說必須得是一壺好酒,從兩艘戰船到一壺酒的差價讓沈冷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然而沈冷還是沒有給她船也不會給她酒,她就極委屈的在沈冷船上又哭了好一會兒,哭過之後隨即清醒,然後跳船離開。

    第三天,依然如故。

    第四天的時候她像是沒有喝酒,正常的讓沈冷不適應。

    「我前幾天來的時候是不是有些失態?」

    紅十一娘問了沈冷一句。

    沈冷沒回答,也沒表示。

    「談交易吧。」

    紅十一娘坐下來,看起來冷傲的像是另外一個人,沈冷對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堅決不信,不然的話說不定以為她被什麼東西附體了,又或者前幾天來的根本不是一個人。

    陳冉覺得好奇,也覺得那些海盜與以往見過的不同,於是跳到小船上和那些隨紅十一娘來的人聊了幾句,聊過之後心裡便堵的厲害,覺得自己不該下來,若不問,或是那幾個海盜若不說,自己又怎麼會這麼難受。

    「老大挺難的。」

    一個海盜嘴裡叼著煙斗,吧嗒吧嗒的抽了兩口:「你想想就能知道,一個那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能讓一群我們這樣的糙老爺們服氣,會容易?其實這也就罷了,最難的還是她自己心裡那關過不去。」

    老海盜把煙斗遞給陳冉,陳冉搖頭不要,取了自己的點上,一老一少,一兵一匪就並排著坐在小船的船舷上抽菸,你一口我一口,煙霧繚繞。

    「大當家是大當家撿回來的。」

    老海盜往上看了看:「兩天前是大當家的忌日,大當家每年都會醉幾日,醉的一塌糊塗,可憐的是大當家的爹娘,其實是大當家殺的。」

    陳冉心裡一緊,他聽懂了,所以心裡堵的難受:「怪不得會哭成那樣。」

    「哭?」

    老海盜笑起來:「大當家的那種性子,比爺們兒還爺們兒,怎麼可能會哭......等等,你剛才說的是大當家在你們船上哭了?」

    「哭了三天。」

    老海盜垂頭:「是啊,也對......她在我們面前自然是不會哭的,而在這茫茫大海上,除了我們這些人之外就是其他海盜,不管是哪一夥人都恨不得弄死我們,大當家又怎麼會在那些敵人面前哭,在你們這些陌生的而又不是敵人的人面前,她怕是忍了這麼多年終於忍不住了。」

    陳冉忍不住問:「你們大當家,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她要做大將軍,女大將軍。」

    老海盜抬起頭看向天空:「從小時候就想,從她親生爹娘被大當家殺了之後就想。」

    萬鈞戰艦上,紅十一娘一臉冷漠:「我給你一個消息最起碼價值幾艘戰船,有關求立人,你在海上飄蕩不就是想找到求立人的主力艦隊嗎?我知道他們在哪兒。」

    沈冷:「在哪兒?」

    「船。」

    紅十一娘伸出手:「就你這的這艘旗艦,你給我,我告訴你。」

    沈冷:「那我說說我的條件,你告訴我求立人在什麼地方,我以後不剿了你。」

    紅十一娘眼神一凜:「你以為你行?」

    沈冷:「我以為我行。」

    紅十一娘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也好,你若是你能贏了我,消息我告訴你,我的人以後也不再靠近大寧海域。」

    沈冷也起身:「請。」

    紅十一娘紅裙一擺,人已經在沈冷面前,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向沈冷的脖子,沈冷向後仰頭,膝蓋頂向紅十一娘的小腹,紅十一娘的左手在沈冷膝蓋上摁了一下身子飄起來,屈膝的同時,長裙飛起,雪白的腿上綁著一把短刀,她的動作行雲流水一般,抽出短刀往前一刺,沈冷右手抬起來往旁邊一撥將握刀的手撥到一邊,手往一邊擺的同時曲臂,手肘在前撞向紅十一娘的咽喉。

    紅十一娘側頭避開沈冷的手肘,然後一口咬在沈冷的胳膊上。

    「啊!」

    沈冷叫了一聲,怎麼都沒有想到這看起來凶悍如女妖的紅十一娘居然會咬人。

    沈冷愣了一下的這片刻,紅十一娘借力躍起來,兩條長腿盤著沈冷的脖子,有力的腰肢一扭,沈冷就不由自主的往一邊倒了下去,他躺在地上,紅十一娘則翻了個身坐在他胸口,那兩條白腿就在沈冷臉兩邊,她坐在那,握刀的手在沈冷臉旁邊砰砰砰連戳了三刀,刀刀距離沈冷的臉都不足一釐米。

    三刀戳在甲板上,紅十一娘起身,伸手拉了一下紅裙,藏起來一片白膩。

    沈冷躺在那看著天空,臉色有些不對勁。

    被女人騎了......

    他坐起來看向紅十一娘:「你咬人?」

    紅十一娘認真的回答:「拳頭是人的武器,腿是,腳是,那麼牙齒為什麼不是?」

    沈冷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

    「不過我不算贏你。」

    紅十一娘低頭看了看,自己心口位置有些隱隱作痛,在她咬住沈冷的一瞬間,沈冷的拳頭也到了她胸口,一觸即回,若是真的發力,這一拳能把她打吐血,最起碼是吐血。

    她後撤兩步:「算是平手。」

    沈冷無奈的搖頭:「你為什麼偏要找我?」

    「你是寧人。」

    紅十一娘靠在船舷上,伸手:「有沒有酒?」

    沈冷搖頭:「有也不給。」

    紅十一娘看了沈冷一眼:「你是我見過的最摳門的男人。」

    沈冷:「船可以給你,但方式得換換。」

    紅十一娘搖頭:「沒有酒喝,沒得談。」

    沈冷無奈,轉身讓人去拿了一壺酒來遞給紅十一娘,紅十一娘扭開塞子仰頭灌了一口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胸口上下起伏,噴出來的酒把胸口的衣服都打濕了。

    「什麼酒?」

    「一杯封喉。」

    沈冷看了她一眼:「你喝的那酒,算不得酒。」

    紅十一娘哼了一聲:「瞧不起誰?」

    她舉起酒壺一仰脖咕嘟咕嘟的往嘴裡灌,竟是強忍著沒有再咳嗽,一口氣把一壺一杯封喉喝乾淨,她微微昂著下頜看向沈冷:「這就是所謂的一杯封喉?不過如此。」

    沈冷聳了聳肩膀,沒有發表意見。

    紅十一娘臉色發紅:「現在可以談條件了吧,你說換一個方式,你想怎麼換?」

    「你以後別做海盜了。」

    沈冷指了指腳下:「你想用我大寧的戰船,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和你的人成為大寧的兵。」

    紅十一娘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當我喝大了想唬我?你這一杯封喉還醉不了我,我也就不會說胡話應承你,異想天開,我們是海盜!你知道什麼是海盜?我說你的酒不過如此,你也不過如此。」

    說完之後轉身就走,一步,兩步,三步,然後臉朝下摔了下去,沈冷居然沒去扶,眼睜睜看著紅十一娘那張漂亮的臉拍在甲板上,還往上彈了一下。

    沈冷想著,那應該挺疼的吧。

    活該。

    杜威名站在遠處小聲對身邊的王闊海說道:「將軍連扶都不扶一下,按理說應該單身才對。」

    「嗯,活該單身一輩子的那種。」

    杜威名嘆道:「所以說有些時候,也沒個天理。」

    他看向紅十一娘:「摔的可真狠,不過我還是覺得摔下去的時候挺好看的。」

    王闊海:「嗯嗯嗯,是挺好看的,啪啪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總覺得剛才有句活該一輩子單身不該說。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18:27
長寧帝軍 第四百零五章 海浮屠


    若我有十萬兵,我便不是海盜,而是肅平海疆的大將軍。

    這是紅十一娘的一句醉話,沈冷聽的真切,醉話,有時候就是真心話。

    一個想做大將軍的女海盜首領,若是被別人聽了這醉話去怕是要笑掉大牙,可沈冷沒有,看著這個醉倒不起的女人他生出幾分敬意,而這也正是為什麼他始終沒動這伙海盜的原因,百姓們恨透了海盜,可唸著紅十一娘的好,這就是理由。

    傳說那年捕魚期才到,漁民們駕船出海,這便是一年難得的收穫時節,而對於海盜來說,這自然也是一年難得的收穫時節,大規模的海盜不僅僅是搶劫財物,還需要人,他們每逢這個時候就會出來,抓走大量的漁民去做苦力,而抓人最多的自然是海浮屠。

    海浮屠將一座名為仙山卻大部分人不知所在的海島建成了堡壘,一批一批的漁民被他抓來,累死的便累死了,累不死的也會被殺,海盜才不會以水米養人,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沿岸百姓被抓了去,便再也沒回來。

    就在漁民們撒網之際,遠處有海盜船來,漁民們連網都來不及收調轉船頭跑,奈何他們的漁船又怎麼可能跑得過海盜的戰船,就在此時另一批海盜從側面殺出來將漁民擋在後邊,也有漁民被攔住,自知怕是就命不久矣,多少人悲鳴,然而那個身穿紅裙一隻腳踩著船舷的美豔女子扛著一把大刀呼喝一聲:「你們看什麼看?惹得起我嗎?惹不起還不趕緊滾?」

    那幾艘海盜船橫在海面上,遠處的海盜便不敢靠近。

    漁民們都說,紅十一娘雙手染血,可那是菩薩。

    就算是海浮屠也不與紅十一娘起衝突,當初十幾股海盜聯合起來想要殺了紅十一娘,卻扔擔心實力不足,於是派人去開門島求見海浮屠,連續求了多日,海浮屠卻始終不見。

    於是便有了後來紅十一娘手刃十一大海盜的故事,時至今日,依然被人津津樂道。

    紅十一娘睡醒的時候已經過去兩個時辰,揉著太陽穴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張毯子,毯子上有些汗臭味,微微皺眉,想著自己這是懶了麼,為什麼被子味道如此大了也沒有換洗。

    然後才驚醒過來,這不是她的船艙不是她的船。

    海上淡水奇缺,自然不會浪費水來洗澡,所以出海多日的人身上必然不會香噴噴。

    沈冷也一樣。

    紅十一娘仔細看了看,這小小的船艙裡放了很多雜物,但擺放的卻很整齊,有個小小的書桌,桌子上放著一些牛皮紙,那是簡單勾勒出來的海圖,她好奇的過去看了看,海圖繪製的有模有樣,可海圖上標註的那些字真是醜的讓人有一種把牛皮紙吃下去的衝動。

    除了那幾張簡略的海圖之外,桌子上還有一摞寫滿了字的紙,她拿起來一張看了看於是嘴角微微勾起,那紙上翻來覆去便只六個字,寫的卻漂亮極了。

    「不害臊。」

    紅十一娘看著那六個字自言自語了一句,發現在邊角處還有兩行小字,也是醜的好像長殘了的仙人掌。

    仔細辨認,那兩行字大概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配上四周密密麻麻的沈茶顏我想你六個字,偏偏還就有些美感了。

    那會是一個多完美的女孩,才會讓這少年將軍如此唸唸不忘。

    從船艙裡出來,她覺得頭疼的有些難忍,回憶起來自己一口氣喝光了那少年將軍給她的烈酒,然後就一醉不醒,那酒叫什麼名字來著?

    正往上走,看到船艙口蹲著一個穿甲冑的小胖子,嘴裡啃著什麼東西還嘟嘟囔囔的聊天,看到她出來連忙起身,或許是起的急了又或許是肚子裡壓了氣,站起來的時候便不由自主的放出去一個悠遠綿長的屁。

    站在那小胖子旁邊的是個足有兩米多的壯漢,抽了抽鼻子,然後一捂嘴:「你居然在屁裡下毒!」

    陳冉臉紅起來,畢竟是當著一個貌美女人的面,臉上稍稍有些掛不住。

    「你醒了啊,將軍在前邊。」

    說完之後轉身就跑,可是跑起來就崩出來一連串的屁,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王闊海捂著口鼻:「你是覺得我塊頭大毒死不容易,所以加大了劑量嗎?」

    陳冉朝著他豎了一根中指,躲在遠處不好意思露頭。

    紅十一娘笑起來,然後又使勁繃起來臉,畢竟她可是大海盜,可凶殘的那種。

    「屁裡下毒確實防不勝防。」

    她昂著下巴走過去,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王闊海道:「屁裡下毒倒還好,他在屎裡下毒才可恨是真的防不勝防。」

    紅十一娘楞了一下:「那你也吃?」

    王闊海臉頓時就紅了,比陳冉剛才還尷尬,低著頭走向陳冉那邊,兩個人看起來真是同命相連。

    甲板上,沈冷正帶著一群水師戰兵的漢子們光著膀子在打拳,那拳術看起來很簡單,但卻充滿了陽剛之氣,拳上之風,可破海風。

    紅十一娘看了一會兒覺得有意思,竟是忘了自己是要趕緊走的才對,說到尷尬,難道她就不尷尬了?醉倒在人家船上,多丟人。

    沈冷看到紅十一娘上來,咳嗽了一聲,那群漢子們也注意到她,連忙跑出去穿衣服,這群看似粗糙的漢子一個個窘迫起來的樣子居然有幾分可愛。

    沈冷把上衣穿好,那已經被曬成古銅色的腱子肉便被遮住,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起拳來就忘記了船上還有女人,失禮了。」

    紅十一娘常年在海上漂泊,她當然很清楚同樣常年漂泊海上的漢子們見到一個女人會起什麼心思,多齷齪的事都能做出來,而沈冷和他的兵居然只有不好意思,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敢,這讓她心裡竟是有些淡淡感動。

    將是什麼將,兵便是什麼兵。

    「你之前說知道求立人的主力船隊在哪兒,可以告訴我嗎?」

    沈冷抱拳後問了一句。

    「以你這二十條船怕也只不過是兩千餘人的兵力,還想打過去?求立人雖然被你們打散了,可阮青鋒手裡最少還有兩萬餘人,數百條船,你覺得你行?」

    她忘了,不久之前她對沈冷說過同樣的話......你覺得你行?

    沈冷當時的回答是,我覺得我行。

    「打過才知道行不行。」

    沈冷沉默片刻:「我之前也對你說過,若你肯帶你的人歸入大寧水師,想要什麼船都不是沒可能,況且大寧水師做的事,和你做的事又無區別。」

    「區別當然有。」

    紅十一娘傲然道:「我不為權貴殺人。」

    在她看來,穿上官軍的戰服,自然是為權貴殺人,只不過是有了官方理由,所以便不是罪反而是功。

    沈冷一時無言。

    「告訴你也無妨,你欠我一條這樣的船。」

    紅十一娘拍了拍這萬鈞戰艦的船舷:「若你真的行,記得以後把欠我的給了。」

    她朝著下船的地方走:「阮青鋒在開門島,那地方靠不過去,開門島裡有海浮屠的人,海浮屠有悍卒八千,戰船過百,而且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這片大海,你貿然過去,別說廝殺起來無勝算,暗流都能把你們送進海底餵魚。」

    八千人?

    沈冷本以為海浮屠的規模會更大,沒想到只有八千人。

    紅十一娘似乎是看出來沈冷眼神裡的含義,於是有些輕蔑的哼了一聲:「你們寧人號稱陸戰無敵,八千可破十倍之敵,海浮屠的人就如同你們在陸地上的戰兵,只要是在海上,十萬人也不敢去圍剿海浮屠的八千海盜,不然的話,你覺得阮青鋒何必去求他?仙山島沒那麼大,種不出糧食,你可曾聽過古往今來哪個海盜敢養八千兵?」

    「他求海浮屠能做什麼?」

    沈冷道:「攻上陸地?」

    「你以後會知道的。」

    紅十一娘跳下沈冷的萬鈞戰艦,輕飄飄落在她的那艘小船,穩穩站住,她回頭看向沈冷:「當你下一次得到海浮屠的消息,你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幼稚。」

    沈冷只是沒有想到,下次得到海浮屠的消息居然會這麼快,三天之後沈冷的船隊遇到了兩艘殘缺的大寧戰船,被打的千瘡百孔一樣,將戰船上的人接過來才知道,是海浮屠帶人襲擊了大寧的運輸船隊,從窕國往大寧運送的幾十條貨船上的糧食和兵械甲冑都被搶走,二十艘護航的戰艦被擊敗,敗的體無完膚。

    對於大寧水師來說這是絕對的恥辱,號稱海上霸主的求立人都被他們打的抬不起頭,卻被一夥海盜打成了那樣,顏面無存。

    沒有人知道阮青鋒怎麼說服了海浮屠,本決意不與寧人為敵的海浮屠居然這般明目張膽的半路攔截大寧船隊,那是要送到北疆去的糧食,用作對北疆黑武人之戰所需之軍糧。

    沈冷知道帶著船隊往出事海域趕過去,到了的時候海面上依然漂浮著很多碎片,有一面大寧的戰旗就飄在那,看到那破損的戰旗,每個人心裡都燒起來一股火,士兵們將戰旗打撈起來,捧在手裡。

    而此時,海浮屠的海盜船隊已經帶著劫掠而來的幾十條貨船返回開門島,站在甲板上的海浮屠低頭看了看手上還沒有洗乾淨的血,眼神有些恍惚。

    他又想起來阮青鋒對他說的那句話,於是便有些憤怒起來。

    「求立與你可相安無事,若寧國滅我求立,寧國可會與你相安無事?」

    海浮屠看向遠處,緩緩攥緊拳頭。

    視線逐漸轉移到側面,那邊是求立人的戰船,那些求立人似乎在放聲大笑,他便更多了些煩躁。

    他才不會與求立人真的合作下去,求立之敗不可阻逆,阮青鋒幫他搶奪大寧的運輸船,再多搶幾次,那就舍了仙山島又如何?大海之廣闊,鯤可遨遊。

    只是......如何放得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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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