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3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09:45
長寧帝軍 第四百一十六章 臣去領人


    乙子營的戰兵將軍黃然親至。

    坐在馬背上的黃然眯著眼睛看了看那縣令,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他的馬鞭,縣令和縣丞說什麼都沒有想到連戰兵將軍都到了,連忙過來行禮。

    「將軍,這只是一件小事,何勞您也親至。」

    「小事?」

    黃然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嘴角的寒意越來越重:「原來在縣令大人看來,這都是小事?」

    縣令自知說錯了話,連忙垂首道:「下官言辭不當還請將軍恕罪,下官將會把此事處理好,請將軍放心,觸犯大寧律法者,下官絕不輕恕。」

    「現在不是你怎麼處理這些的事,而是我覺得你也該被處理一下了。」

    黃然用馬鞭指了指那些廂兵:「把他們的兵械給我下了。」

    戰兵向前一動,廂兵隨即後退,有人直接把兵器扔了。

    縣丞撲通一聲跪下來:「將軍且慢,這件事下官確實有錯,約束廂兵不力,照看軍戶不周,將軍請給下官一個機會,下官和縣令大人定會給將軍夫人一個交代。」

    「就不勞你們了。」

    黃然看向宋東遠:「你是沈冷的兵?」

    「是!」

    「你們還記得沈冷嗎?」

    黃然看向那些戰兵:「差不多有兩年前,有大概一百多名廂兵被水匪襲殺,是誰給他們報仇的?」

    廂兵們低頭,默然不語。

    「別不把自己當兵看,廂兵也是兵,如果大寧有事,第一批沖上戰場和敵人廝殺的是我們,如果我們打沒了,第二批上去的就是你們,想想吧,如果是你們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你們的母親,你們的妻子被人欺負了,你們會不會拔刀殺人。」

    黃然嘆道:「我是乙子營的戰兵將軍,本無權過問地方民事,更無權處置地方官吏,可今日我就跋扈一回......扒了這兩個地方官的官服,下了這些廂兵的兵器。」

    黃然從戰馬上跳下來,大步走到王根棟家門口。

    王夫人聽到外面站馬嘶鳴,聽到有人喊將軍,知道是戰兵到了,心中有了幾分底氣,拉開門往外看的時候,正看到黃然走到門口,陽光下,那一身將軍甲烈烈生輝。

    「我給嫂子道個歉。」

    黃然肅立,行禮:「讓你受委屈了。」

    王夫人楞了一下,然後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誰也沒想到,這件事會鬧的很大。

    大到,非但把黃然牽扯了進來,連沈冷也被牽扯了進來。

    為了這事,吏部和兵部吵得不可開交,刑部被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

    大寧有律法,各道駐守的戰兵將軍無權過問地方民事,所以黃然直接扒了地方縣令和縣丞的官服,那就是違背了大寧的律法,而兵部這邊則咬緊了另一條律法,大寧戰兵的親眷被侵犯,按照大寧的律法就該把犯了罪的人砍頭,絕不寬恕,縣令縣丞有錯在先,扒了官服又怎麼了。

    而此時此刻,皇帝已經在去東疆的半路了。

    「下邊的人都在說什麼?」

    皇帝看了一眼沐昭桐,大學士隨皇帝東巡終究是躲不過,而這件事鬧到內閣鬧到皇帝面前不可避免,文官這邊必須守住了這陣地,如果以後再出了類似的事,軍方的人還這麼跋扈那還得了?武將這邊則更剛硬,在他們看來,守在家裡的女人被欺負了,別說砍兩顆人頭了,砍二十顆也不為過。

    「御史台參奏沈冷治下不嚴。」

    沐昭桐垂首:「沈冷是水師的將軍,他的兵卻跑到了江南道來,違反的大寧律法有三......第一,戰兵不可輕易離開軍營,宋東遠等人雖然有沈冷軍令,但這軍令本來就有錯,第二,縱然那幾個村民有罪在先,可這件事應該交給刑部處置,也可交給廷尉府處置,而不是他們直接就把人砍了,第三,沈冷在大戰期間調兵謀私。」

    皇帝微微皺眉:「還有呢?」

    「御史台參奏乙子營戰兵將軍黃然,不尊國法,不守軍規。」

    「還有呢?」

    「御史台參奏水師提督莊雍御下不嚴。」

    「還有嗎?」

    「吏部侍郎霍寨城參奏水師提督莊雍御下不嚴領兵不利,請陛下格去其職務,參奏沈冷飛揚跋扈縱兵行兇,請陛下嚴懲。」

    「霍寨城是新補上來的吏部侍郎吧。」

    「回陛下,是。」

    「也是閣老門生?」

    「回陛下,是......」

    皇帝吩咐了一聲御輦停下,從輦車上下來活動了一下雙臂,看著遠山美景深呼吸了幾次:「閣老認為,此事當如何處置?」

    沐昭桐垂首:「此事與莊雍將軍自然無關,吏部侍郎霍寨城這是有些過了。」

    皇帝道:「朕是問閣老,關於宋東遠如何處置,沈冷如何處置,黃然又該如何處置?」

    沐昭桐垂首:「宋東遠是奉沈冷軍令行事,這是其一,他雖然當街殺人,屬過激之舉,但情有可原,所以臣以為,可將其逐出戰兵發回原籍。」

    「唔。」

    皇帝嘴角微微一揚,卻不是笑意。

    「繼續。」

    沐昭桐道:「黃然有錯,不過錯處不大,陛下斥責幾句即可,至於沈冷將軍......臣實不知該如何處置,他還在南疆為大寧廝殺,兵部剛剛報上來的軍功多到一頁紙都寫不完,縱橫求立數千里,殺求立親王兩人,燒燬糧倉數座,殺敵萬餘,攻破縣城數座,這樣的一位將軍如果此時受罰,臣覺得不公。」

    皇帝倒是沒有想到沐昭桐居然能說出來這番話,不過想想也就釋然,這件事能把沈冷怎麼樣?最多不過是個治軍不嚴,大不了是個罰俸而已,他沒必要揪著這件事不放,索性還不如順著皇帝的心意,最起碼不惹一身腥。

    皇帝嗯了一聲:「閣老想的細緻。」

    然後他看向沐昭桐:「那兩個地方官呢?怎麼沒有一人說他們兩個該如何處置?」

    沐昭桐一怔,心說這事要不好。

    「人心要端正。」

    皇帝沉默片刻:「乙子營戰兵將軍黃然干涉地方民事,罰俸一年。」

    「是。」

    沐昭桐垂首。

    「賞東珠兩顆,錦緞十匹,金五十兩。」

    沐昭桐楞了一下:「因何而賞?」

    「朕想賞就賞,可讓御史台罵朕昏君。」

    皇帝已經懶得解釋什麼,懶得給個藉口,就正如當年滅南越的時候懶得拿南越組織聯盟對抗大寧的事當理由,但又不一樣,那時候大寧不以聯盟之事為由出兵,是給其他諸國面子,讓他們自己心裡想去吧,也算是安他們的心。

    如今皇帝越發隨性,是因為他對這個大寧的掌控越發牢固。

    「沈冷的軍功你們算出來應該怎麼賞了嗎?」

    皇帝問。

    沐昭桐垂首:「多了些,還在算。」

    「不用算了,下旨......沈冷勳十轉上護軍,領正三品俸祿,爵三等候,賞食邑二百戶,軍職提一級就從三品好了,依然為巡海水師將軍,自南疆武庫選三千新兵給他補充兵力,讓他自己去練兵吧,唔......也有錯,那就罰俸一年。」

    沐昭桐心裡冷笑,也淒涼。

    這就從三品了?

    大寧立國數百年,哪裡能有人和這個叫沈冷的傢伙相比?這才多久,短短三年不到的時間,從一個尋常新兵已經一躍成為從三品獨領一軍的將軍,幾乎與大寧二十衛戰兵將軍平級!

    這公平嗎?

    「陛下,沈冷陞遷太快,怕是會引起非議。」

    「非議?」

    皇帝笑了笑:「誰都有嘴巴,誰都能說話,誰非議就讓誰去南疆領兵在求立國內縱橫數千里,也去殺兩個親王,也去以兩千兵十艘船屠敵上萬,誰做到了,朕也給誰陞遷快,別忘了,他在此之前還和唐寶寶兩人一舉擊潰了求立北海水師,殺敵六萬餘。」

    皇帝看向遠處:「知道六萬人有多少嗎?手拉著手最少也能拉出去二百里。」

    沐昭桐道:「臣這就去擬旨。」

    然後他問:「那兩個地方官?」

    「也罰俸一年吧,留職察看。」

    皇帝道:「朕聽聞他們剛剛給王根棟家裡造了新房?朕不會揪著一個人的錯處不放,不管是武將還是文官,地方官事情太雜太多太操心,總是不能盯著一家人看,所以有疏漏朕可以忍,別再犯錯就好。」

    皇帝甩了甩胳膊上車:「宋東遠責令回巡海水師,讓沈冷好好管教管教他!」

    「臣,遵旨。」

    皇帝道:「讓御史台都御史賴成來見朕。」

    代放舟連忙去傳旨,又看了一眼幾乎鬚髮皆白的大學士,心裡不由得一聲長嘆。

    不多時,都御史賴成到了輦車外邊,皇帝讓他進來說話,賴成提著衣服上來,然後俯身拜倒:「臣拜見陛下,陛下萬......」

    「夠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賴成後邊的萬歲都沒能說完。

    皇帝一俯身盯著賴成的眼睛:「朕讓你在御史台做事,是因為朕知道你有分寸,你是不是最近罵朕罵的上了癮?覺得好玩了?真當朕沒脾氣?」

    賴成往外看了看,確定外邊的人看不到,於是委屈起來:「是陛下讓臣這麼幹的,臣......委屈。」

    「你委屈個屁。」

    皇帝哼了一聲:「朕當年在雁塔書院求學的時候,和你關係最好,那時候人人不知朕是皇子,朕只告訴你一人,足見朕對你的信任,你現在倒好,你這都御史就是用來罵朕的?」

    「是啊。」

    賴成特別認真的點了點頭:「陛下當初不就是這麼告訴臣的嗎?」

    「滾出去。」

    「是。」

    「滾回來!」

    皇帝哼了一聲:「你還真往外滾?」

    賴成更委屈:「陛下,到底要怎樣啊?」

    皇帝:「你有沒有分寸了?」

    「有啊。」

    賴成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陛下難道沒發現,自從臣做了都御史之後,文武百官,除了正事之外就幾乎沒人參奏這個參奏哪個了?因為臣把該罵的人都罵了,他們覺得再罵不合適,臣縱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吧,臣為都御史多年,除了老院長沒參奏過,哪個臣放過了?先生就罷了,臣不敢罵。」

    皇帝:「朕就比老院長慫?」

    賴成連忙垂首:「臣兢兢業業啊。」

    皇帝嘆道:「滾那邊去坐著,看著你就來氣......吏部侍郎霍寨城朕給你了,就降職為正五品,既然那麼喜歡播弄是非,就到御史台去吧,給你當槍了。」

    賴成:「能不要嗎?」

    皇帝:「不能。」

    賴成:「臣俸祿不高,最近交際應酬又多,沒錢買茶喝了......」

    皇帝抓起來一罐茶葉扔在賴成懷裡:「還要什麼?」

    「陛下不打算給臣提俸嗎?」

    「你覺得呢?」

    「一罐啊,半個月就喝完了。」

    「朕讓人一會兒給你送一箱!」

    「謝主隆恩。」

    賴成笑著說道:「那臣一會兒去領人?」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09:45
長寧帝軍 第四百一十七章 親手送給你的機會

    接下來的兩天代放舟說陛下身體略有不適,不見朝臣,再加上御史台都御史賴成站在御輦外邊不住的哭嚎呼喊說陛下用人無度是昏君,本來還有別的朝臣覺得沈冷陞遷太快打算過來和陛下理論,結果就沒好意思過來,賴成一個人就把該罵的該說的都說完了,他們覺得自己再說什麼都是多餘,再說他們也不敢那麼罵啊。

    賴成是真能喊,侍衛都趕不走,跪在那嘶吼的聲音把朝臣們都嚇著了,那是一種陛下你這個昏君你要是不聽我勸的話大寧就要滅國了的撕心裂肺。

    到了晚上,賴成終於被陛下召見進了御輦,上車之後就一屁股坐下來不動了:「累死臣了,一箱茶葉真不是好賺的。」

    皇帝瞪了他一眼:「就你戲足。」

    賴成嘆道:「當初陛下讓我到御史台的時候說,不是隨隨便便誰就能幹好這差事的,臣還不信,覺得以臣之才,做個都御史著實浪費了,臣那時候可覺得自己可以入駐內閣兼治天下。」

    「現在呢?」

    「現在?」

    賴成唉了一聲:「臣覺得,能做個都御史已經盡力了。」

    「哈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指了指桌子上的點心:「嚎了一天也累了吧,吃口東西,明天繼續嚎。」

    賴成道:「明天還要嚎一天?」

    「嗯。」

    賴成:「臣覺得此處應該有賞。」

    皇帝嘆道:「怎麼朕親信的人一個個都這麼小家子氣。」

    賴成:「上樑不......」

    看了看皇帝臉色,後邊的幾個字硬是沒敢說出口,皇帝的眼神在他臉上飄了飄,賴成抬起手把自己嘴巴摀住:「臣知罪,大罪。」

    「朕哪一天要是忍不了你這張臭嘴,朕就找個繡工給你縫上。」

    賴成:「那得找個手藝好的,縫的時候不要走平針,可以繡出來一些花紋,看著就沒那麼單調......呃,臣知罪。」

    皇帝無奈的搖了搖頭:「朕問你一些正經事......你先別只顧著吃,朕問你,滿朝文武都在擔心朕去東疆不穩妥,都覺得裴亭山或許會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你如何看?」

    賴成:「陛下要是信那些話,還會去?」

    他盯著桌子上的點心,沒忍住還是捏了一塊塞進嘴裡,畢竟已經在御輦外邊哭嚎跪喊了將近一天,連口水都沒有喝過,肚子裡早就開始咕咕叫了......塞了一嘴的點心,又連忙端起茶杯沖了一口,噎住了,連著打了好幾個嗝兒,那樣子哪裡像是最應該肅穆中正的都御史。

    「裴亭山就是裴亭山,四疆大將軍就是四疆大將軍,陛下若是連這四個人都不能深信不疑,那還有誰是值得信任的?所以那些張嘴閉嘴都在說擔心陛下去東疆不穩妥的傢伙,多半都沒安好心,他們或許盼著陛下對裴亭山起疑心,陛下若是一不小心沒忍住把裴亭山廢了,他們才會開心。」

    皇帝嗯了一聲:「中肯。」

    賴成:「此處應該有賞。」

    皇帝又瞪了他一眼:「那朕再問你,那麼多人覺得裴亭山一定會出問題,所以會不會有人在東疆在播弄是非?朕對裴亭山深信不疑,那裴亭山可會對朕亦如是?」

    賴成:「陛下......何必如此難為臣呢?」

    皇帝:「你若是今日說錯了,他日朕就好以這為藉口辦了你。」

    賴成:「臣還是去外邊繼續哭嚎吧。」

    皇帝笑:「你覺得沈冷如何?」

    賴成心說這才算問道了正題,如今滿朝文武都在議論著那個傻小子,得皇帝獨寵一般的少年將軍真是平步青雲,三年不到,從一個新兵一躍成為從三品的將軍,獨領一軍啊,絕大部分人從軍一輩子都觸碰不到將軍這個門檻,而這個傻小子已經早早邁了過去。

    古往今來,也就是當初楚攻破草原的時候那兩個少年奇才或許可與沈冷相提並論......不對,那兩個人比沈冷年紀可是大了好幾歲。

    「臣是都御史。」

    賴成垂首:「臣的職責就是說壞話的,陛下真的要聽臣說嗎?」

    「但說無妨。」

    「臣無話可說。」

    皇帝一怔:「為何?」

    賴成道:「陛下可以給他那麼大的聖眷,難道是因為陛下真的是昏君?自然不是,陛下非但不是昏君,還是有史以來都難得一見的聖明君主,陛下敢給沈冷的,也就都是沈冷應得的,所以臣若是硬說出什麼不對的地方,那就真的是故意針對有失偏頗,臣雖然以往罵了陛下好多次昏君,可臣那都是做戲,如果臣此時此刻說沈冷不配賞賜恩典,那才是真的罵陛下。」

    這話說的,高明。

    皇帝果然開心起來:「你這馬屁拍的。」

    賴成:「不漏痕跡。」

    「朕打算給你換個差事。」

    「啊?」

    賴成都懵了:「陛下不是剛剛給了臣一個新人嗎?臣以為在都御史這位子上還有個幾十年好坐呢,臣可是知道的,以往的都御史都是老頭兒,臣是三十幾歲正當年就被陛下按在這位子上的,沒有個七老八十的下不去,陛下不要唬臣。」

    皇帝笑了笑:「老院長終究是要退下去的,你在都御史的位子上再做個三兩年,物色出一個可以接班的人,朕也提前看看,然後你就去書院吧......接替老院長的位子。」

    賴成長嘆一聲:「陛下是把老頭兒才幹的差事都讓臣走一遍流程嗎?都御史,書院院長......」

    「書院院長,將來也要掛個太子少師。」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

    賴成忽然間反應過來:「陛下......」

    「給你三年時間吧,三年之內把都御史的位子騰出來給別人,老院長把位子騰出來給你,你好好物色人,別選一個真的敢指著朕鼻子罵的都御史......如果選的人不對路,朕就抄你家。」

    賴成:「......」

    「朕已經替你都想好了。」

    皇帝喝了一口茶:「去雁塔書院之前,朕會下旨讓你進內閣為群輔,沐昭桐......不出意外的話,沐昭桐這次東疆執行後就要退了,他若是想要個體面的走法,朕就給,他兢兢業業為大寧幾十年,滿朝文武,實無一人可出其右,他想體面,朕給他體面,次輔元東芝能力有限但為人本分,朕給他五年首輔的榮耀,元東芝為首輔,朕會提你為次輔,三年後,你接手書院院長,那時你本就是次輔,再兩年以書院院長的身份入駐內閣,別人也就不會說你資歷不夠,書院的院長和內閣身份,不衝突。」

    賴成:「三年啊......那豈不是說,臣只有三年可以為所欲為罵陛下的時間了?要好好珍惜......」

    皇帝:「呵呵。」

    賴成:「臣有些惶恐。」

    皇帝:「剛才是誰自己說的,有兼治天下之才?」

    賴成:「誰還不吹幾句牛......」

    皇帝:「總之就這樣定了,等南疆穩了之後,朕把葉開泰給你調回來做幫手,你為首輔他為次輔,內閣朕便無憂,三年之後你們輔佐太子坐鎮長安,朕可是要放心大膽的去和黑武人打架的。」

    賴成:「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

    「所以......」

    賴成臉色微微一變:「陛下這次去東疆,其實是要動裴亭山的?」

    裴亭山啊,那個傢伙自然是服陛下的,服到骨子裡,可他又怎麼能會服氣太子?太子初掌朝權,以裴亭山那種性子,太子若有事交代,他多半都會甩臉子。

    皇帝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長安城。

    老院長坐在內閣這間不大的屋子裡,看著那些熟悉但又陌生的內閣輔臣,覺得自己坐在這怎麼都不自在,他一直都不覺得自己適合做內閣首輔大學士,在這一點上他服沐昭桐,他太率性隨意,把他按在這內閣裡十天八天不回家,他得瘋。

    陛下最初本打算帶著他去東疆,後來臨時變了主意讓他留守內閣把沐昭桐帶走了,得到旨意的那一刻,老院長就知道陛下是要給沐昭桐一個體面,如果沐昭桐還不懂聖意,也許這最後的體面也守不住。

    陛下把沐昭桐帶走的第二個原因是要歷練一下太子,太子主理朝政,若可為,陛下將來自然安心北征,若不可為,那就得選更多更合適的人來幫太子。

    「院長大人,你看是不是該做事了?」

    內閣次輔元東芝陪著笑臉,也是已經兩鬢斑白的人了,做了快二十年的次輔,有沐昭桐壓著,他習慣了事事請示,擺正自己的位置,此時此刻坐在首輔位置上的是老院長,他當然也要問。

    「幹活吧。」

    老院長往椅子裡縮了縮,拉過來毯子蓋上:「你代理首輔之權,諸事你來做主就是了。」

    「可陛下交代,內閣諸事得請示你啊老院長。」

    「元東芝,你可知道陛下為什麼要帶大學士去東巡?為什麼讓你代首輔之權?」

    老院長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有幾年可為,別讓陛下覺得你不行。

    元東芝的眼神驟然一亮:「我明白了。」

    他轉身回去坐下來,腰板拔的筆直:「做事!」

    東宮,皇帝不在長安,說主理朝政是太子,可實際上重要的奏摺還都是要送到陛下那邊的,留給太子處理的事都不算太重要,只是為了讓他熟悉這些。

    所以他當然只能在東宮,還沒資格去保極殿東暖閣。

    皇后看了一眼壓抑不住興奮的太子,冷哼一聲:「他甩給你幾分好臉色,你就高興成這樣?」

    太子連忙垂首:「母后,這不正是父皇對兒臣的信任嗎?」

    「你太天真了。」

    皇后冷冷的說道:「這裡終究是東宮,什麼時候你能端端正正坐在東暖閣裡,或是坐在肆茅齋裡處理朝政,那才是坐穩了......我對你說的事,你有沒有想過?」

    太子的臉色驟然一變:「兒臣做不到。」

    「我知道你做不到,你狠不下心,所以事我幫你做。」

    皇后看了太子一眼:「若你父皇在東疆出了事,那你自然名正言順的即位,可你不能就真的什麼都不做......若東疆有消息來,你親自下旨把路從吾殺了。」

    「啊?」

    太子臉色更加發白:「老院長?」

    皇后看著太子的眼睛:「你不敢?」

    太子的手都在顫抖,咬著牙讓自己穩下來:「若......若父皇真的在東疆出了什麼意外,兒臣,兒臣自然要做些立威之事。」

    「嗯。」

    皇后終於露出幾分笑意:「等消息吧,這是你父皇親手送給你的機會。」

    她看向窗外:「總不能連這樣的機會都抓不住。」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09:45
長寧帝軍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觸即發


    如今在求立掌權的,其實很大一部分都是當初從中原逃難到此處的楚人,甚至連南越當初也是楚地,之所以大寧沒有直接征服,不是大寧武功不如楚,而是大寧覺得麻煩,留著南越等小國年年如數送來敬供多好,不用養民,收入也不錯。

    直到大寧水師初立,已有海外一戰之力,南越這地方其實留不留已經意義不大。

    逃至求立的楚人建立了國家,所謂求立皇族歸根結底也是楚人,當年楚敗將張遵率領七千敗兵第一批到了南越這片地方,投靠在求立一位藩王手下,那藩王姓阮,後來張遵覺得這些當地土人連文字都沒有,音律也不全,禮儀更是令人恥笑,完全就是一群未開化野蠻人,如此荒蠻之地何不據為己有?

    當時張遵已經拜那位求立藩王為義父,也改姓阮,後來征戰,為了更容易被當地土人認可,所以阮這個姓就一直沒有改回去。

    時至今日,其實求立人還保留著很多楚時候的習俗,都是張遵那批人帶過去的。

    比如封壇埋酒。

    這一風俗,大寧南部依然也有。

    家裡若有小孩降生,如是女兒,便封住幾罈酒深埋地下,待女兒出嫁之日取出與眾親朋好友同飲,名為女兒紅。

    求立人也有這習慣,不過他們對罈子這種東西更痴迷,楚人一般用來養酒,而求立人罈子的用處就多了,求立人願火葬,認為火能淨化人的靈魂,火葬之後也封壇埋在地下。

    所以此時此刻,杜威名和王闊海看著船港後邊封著的那些罈子猶豫不決。

    「開不開?」

    「開吧,若是酒,應該都是陳年老酒了,想想那滋味就讓人流口水。」

    「運氣好了開出來酒,運氣不好開出來求立人一個老祖宗。」

    「我來吧。」

    王闊海蹲下來,大手一拍,啪的一聲封土被拍碎,酒香四溢。

    「運氣不錯啊。」

    王闊海咧開嘴笑:「總不能求立人把酒罈子和老祖宗罈子放在一塊吧,這些可能都是酒了。」

    他又連著拍開三五壇,都是陳年老酒,幾個人頓時樂開了花,這酒封壇的時候是滿的,如今還已經有一巴掌還多那麼寬的一截空了,說明這酒封存的年頭至少超過三十年。

    「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杜威名一捂臉:「三四十年的陳釀,姑娘這是沒嫁出去啊。」

    「又不是所有封酒都是女兒紅。」

    王闊海瞪了他一眼:「往好處想,萬一是封了酒就忘了呢。」

    「那更悲傷......」

    兩個人舀一口酒嘗了嘗,那味道真是沒法形容,幾十年的老酒了,回味無窮。

    沈冷從遠處走過來,離著好遠就聞到酒香:「你們把誰老祖宗挖出來了。」

    杜威名:「......」

    王闊海:「突然不想喝了。」

    沈冷笑起來,看著那酒道:「求立人釀酒用的還是楚人的方式,古老的很。」

    「古法釀酒更好喝?」

    「當然不是。」

    沈冷道:「這麼說可能會賣的更貴一點。」

    他也舀了一口嘗嘗:「當年楚人北征草原的時候,那位楚國少年將軍灑酒於河水中,本是楚皇御賜的美酒他不願獨飲,於是想到這個法子,士兵們喝了河水,便相當於與他同飲。」

    王闊海嚇得抱著酒罈子往後一退:「這裡只有海,將軍你要是灑酒於海?」

    沈冷嘆道:「回頭真的得把你送到小學堂裡從頭唸書了......都灑在海水裡了,我們還沒喝,都被魚喝了,你當我傻?」

    王闊海想了想:「也對。」

    杜威名:「對個屁哦......將軍也就逗逗你,海水能喝嗎?」

    沈冷哈哈大笑:「收拾一下,看看酒能不能分給大家每人一碗,是時候去找阮青鋒做個了斷了,如今求立北部海域還能打的就一個阮青鋒,兩三萬人,幾百條船,再把阮青鋒擺平了,這廣闊海域便任由我大寧百姓駕船遨遊,大寧的戰兵也能從求立北疆一口氣殺到求立都城去。」

    王闊海和杜威名立刻精神起來:「將軍想好怎麼打了?」

    「嗯。」

    沈冷道:「不過有句話說在前邊,我怎麼吩咐你們做,你們就怎麼做,不許爭執不許違令。」

    「將軍你說。」

    「你們都留下。」

    沈冷看向這兩個得力手下:「每一艘伏波要想順暢操控,不少於三十人,算上輪換,必須得五十人......十艘伏波,我帶五百人出海,除了這五百人之外,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左右留在船港,我把所有的蜈蚣快船都留給你們。」

    王闊海立刻就急了:「將軍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自然有打算,說了你們不許爭執。」

    「王將軍留下,我們兩個陪將軍你出海。」

    杜威名道:「雖然不知道將軍如何安排準備,可將軍身邊一個得力的人都不帶,我不答應,王將軍帶人留在這就足夠了,我們兩個說什麼也不會留下的。」

    「還有我!」

    楊七寶從遠處小跑著過來:「我也不留下,將軍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把你們留下,你們以為是讓你們睡覺過家家?」

    沈冷把三個人湊在一起交代了幾句,三個人聽了之後都一臉驚詫,實在沒有想到沈冷的打算竟是如此的膽大包天,可仔細一想,似乎也就只有這樣做才能保證勝算。

    「我不管,他們兩個留下,我跟著將軍。」

    「我也不管,他們兩個留下。」

    「我也......」

    「都閉嘴。」

    沈冷哼了一聲:「不尊將令?」

    三個人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可都不服氣。

    「茶爺好看不好看?」

    沈冷問。

    「好看啊。」

    「當然好看啊。」

    沈冷笑了笑:「那不就得了,你們當我捨得茶爺自己一個人去送死?都給我留在這,快則三五天,慢則七八天我就會回來。」

    與此同時,大海上。

    阮青鋒帶著他的船隊返回求立,在半路上遇到了一支殘兵,大概十幾艘船被他攔住,仔細詢問之下才知道居然又是那個沈冷,以區區兩千兵力直接攻破了阮曄的船港,幾乎全滅了阮曄的水師,那可是兩百多條船,足足兩萬軍隊,被人家以十分之一的兵力二十分之一的船打的落花流水。

    「以沈冷的那種性格,他是斷然不會收手的。」

    阮青鋒站在船頭:「往船港那邊進發!」

    戰船調整了航向,船港方向加速前行。

    兩天後,沈冷帶著十條伏波戰船和阮青鋒的水師在大海上相遇,沈冷站在船頭看著對面出現的密密麻麻的桅杆就忍不住笑起來,能在這茫茫大海上相遇真的只是運氣?

    自然不是,這一切,都是沈冷腦海裡演練過的,一次一次,阮青鋒覺得他瞭解沈冷,可他哪裡能想到,沈冷這段時間來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研究阮青鋒的性格,作風,還有習慣。

    「走。」

    沈冷下令。

    十艘伏波開始調轉船頭加速撤離,數百條求立戰船在其後緊追不捨。

    求立一位副將憂心忡忡,看著遠處寧人的戰船逃走忍不住勸了一句:「大將軍,會不會有陷阱?」

    「你覺得會是什麼陷阱?」

    阮青鋒看了手下一眼:「他一共只有十一條船,現在在我面前的有十條船,你的意思是,沈冷埋伏起來一條船用十條船做誘餌,等我們衝過去的時候,那埋伏起來的一條船半路殺出,將我們殺的全軍覆沒?」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消息不會有假,沈冷只有十一條船,如今出現了十條船,難道沈冷真的會以一條船做埋伏?

    「沈冷是在追殺我們的人。」

    阮青鋒用彎刀指了指前邊:「我說過,沈冷不會就此罷手的,他太貪......雖然我與他沒有太多正面交手,但我還算瞭解這個人,他年輕氣盛,覺得自己是戰無不勝的戰神,越是這樣的年輕人越貪,貪軍功。」

    阮青鋒道:「不過......倒也不能不防。」

    他看向左邊的手下:「李延年,你帶五十條船加速去追,其他船隻跟在我旗艦左右,若有什麼變故,也好應付。」

    憋著一股勁想報仇的李延年立刻答應了一聲,離開旗艦回到他的戰船上,帶著五十條船分出去揚帆加速,瞧著沈冷是往求立方向撤而不是大寧那邊,他們的擔憂也就更輕了些。

    「加速!」

    李延年咆哮:「給我追上去,好不容易逮著的機會絕不能輕易放過,追上去,把那些寧人剁碎了餵魚!」

    「殺!」

    「殺!」

    終於抓到一次報仇機會的求立人幾乎都瘋了,對面只有十條船兩千人,還能怎麼樣?

    「他們已經到近海了,是要登陸。」

    「他們要去船港。」

    阮青鋒放下千里眼:「沈冷的戰船太少,他知道自己在海上打不贏,唯一的機會就是回到陸地上,船港雖然殘缺,但可防守,他是想在那與我做最後一戰......很聰明,但也實屬無奈之舉,他沒地方去了。」

    戰船浩蕩向前,幾百條船追著前邊十條船,就好像數百隻巨大的章魚在追殺十條巨鯊。

    正如阮青鋒猜測,船港雖然殘破,可有地利可用,沈冷那點人唯有守住這才能一戰,那十艘船直接駛入船港然後把戰船停靠,竟然放棄了戰船,寧人士兵紛紛登上水寨木牆。

    「殺進去。」

    阮青鋒舉起千里眼往四周看了看,大海茫茫看不到別的船。

    他把手往前指了指:「在我們的土地上,把那些寧人碎屍萬段。」

    一艘一艘的求立巨艦朝著船港逼近,沈冷登上木牆,回頭看了一眼那幾架修好了的拋石車:「生死成敗,只等這一戰,打贏了,我們回平越道大口吃肉去。」

    戰刀上寒光閃爍,大戰一觸即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09:45
長寧帝軍 第四百一十九章 背水一戰


    沈冷的十艘伏波就丟在船港門口,幾乎擋住了進入船港的水路,李延年一聲令下,幾艘衝撞船在前邊狠狠的撞了過去,隨著幾聲巨響,沈冷的伏波被撞開了兩艘,水路變的寬闊起來,求立的戰船便一艘一艘的駛入船港中。

    李延年的五十艘船上有數千水軍,第一批衝進船港,絲毫也沒有猶豫,是立功心切也是報仇心切。

    那個叫沈冷的傢伙對於求立人來說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自從求立立國以來還沒有被人如此羞辱過,兩千餘人的隊伍輾轉數千里殺人無數,屠城掠地如入無人之境,偏偏還就抓不到打不過,求立舉國上下的臉都被沈冷一個人打了好幾次,每次還都是掄圓了打。

    求立皇帝阮騰淵說他臉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哪個不是?

    可臉上最疼的還是求立水師的這些人,曾幾何時,求立水師在大洋中橫行無忌,南越國的那些戰船在他們面前猶如土雞瓦狗一樣,如今他們的對手從南越換成了大寧,而他們自己變成了土雞瓦狗。

    「將軍!」

    親兵跑過來朝著沈冷喊了一聲:「追在最前的五十艘敵軍戰船都進了船港。」

    「點火吧。」

    沈冷將硬弓取過來,箭簇上綁了油布,點上火,一箭射了出去。

    那箭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在一艘伏波戰船上,這一箭後邊,幾百支火箭猶如追逐著前邊那流星而來的流星雨,密密麻麻落下,伏波上忽然間就起了大火。

    沈冷帶著戰船回來之後就灑了很多火油火藥,這十條造價不菲的伏波他就沒打算要,正因為戰船太好還太新,求立人萬萬想不到沈冷居然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毀船。

    火箭落下,伏波火起,船港的入口被大火一下子就留封住,剛剛衝進船港的那五十條求立戰船就被關了進去,彷彿地獄妖獸張開了嘴一口把他們吞下。

    「砸!」

    此時此刻,留守在船港的竇懷楠站在高處看著沈冷那般不留餘地的打法也有些心潮澎湃,這一戰誰都不會有後路了,輸贏便是生死。

    他身邊只有一百多人,操控那幾架才剛剛修好沒多久的拋石車。

    沈冷帶著隊伍夜襲船港的時候,這幾架拋石車連用處都沒有發揮出來就被推倒,此時此刻,求立國的拋石車沒能在寧軍進攻的時候發揮威力,卻在求立人進攻的時候開始收割生命。

    「瞄準了打,求立人的船都在船港裡擠著。」

    竇懷楠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他這不是第一次跟著沈冷打仗,可他卻看得很清楚這是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求立人數百艘戰船數萬水軍,而沈冷他們這邊加起來才不過六百多人,其他人能不能趕得及,要看運氣。

    拋石車將巨石拋上高空,巨石上也包著油布灑了火油點燃,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砸在一艘求立船上,直接砸的木屑紛飛......船港裡本就那麼大,戰船進出若按順序不顯得擁擠,可五十條船一股腦衝進來,船與船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第二顆巨大的火球飛來,砰地一聲落進水中,砸起來的水柱足有四五米高。

    啪!

    大寧戰兵的團率給了自己手下一個暴栗:「打偏了比打中了難,很不容易啊。」

    那負責校準的士兵臉頓時就紅了。

    火球砸在戰船上,就如同砸在李延年的心上。

    他知道沈冷凶狠,可沒有想到會如此凶狠,那可是十條新船啊,連他都不得不承認寧國後來造的戰船更先進更強大,戰船對於水師的人來說那就是命,沈冷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沈冷莫非就沒想過,打到最後,沒有船,他往哪兒跑?怎麼跑?

    沈冷就沒想過要跑,有跑的時候,現在顯然不是。

    「箭!」

    沈冷一聲令下。

    船港裡能修復的重弩都用上了,十幾支足有小腿粗的重弩轟出去,四百多支羽箭射出去,場面有些震撼。

    沈冷站在高處將他的三石鐵胎弓拉開,瞄準那個站在船頭嘶吼著指揮的求立將軍,隨著手指離開弓弦,嗡的一聲之後羽箭激射出去,羽箭飛過了滾滾的黑煙突然落下,噗的一聲戳在那李延年的肩膀上,環境太複雜,這一箭終究還是偏了些,再說人又不是不會動。

    可沈冷覺得有些遺憾。

    李延年捂著肩膀倒了下去,身邊的親兵衝過來手忙腳亂的把他往後拉扯尋找掩護。

    「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射我一箭,我把他射成刺蝟!」

    李延年怒罵了一句,躺在甲板上等著手下人給他清理傷口,就在這時候眼睜睜看著一個黑點從高空落下,他猛的一拉身邊親兵借力翻身避開,他旁邊的親兵卻不知道怎麼了,還沒有反應過來,羽箭從他眼窩裡射了進去,人往後一仰,腦袋又重重撞在甲板上。

    沈冷第二箭又沒射死那個求立人將軍,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取出第三支箭。

    再看時,那求裡將軍已經縮在人群後邊,蹲在那哪裡還敢露頭。

    拋石車,床子弩,這些求立人打造出來的大殺器讓求立人自己體會到了什麼叫絕望,五十條船靠不到棧橋那邊去,勉強靠過去的就成了寧軍集中攻擊的目標,損失慘重,後邊的船想撤出去,調轉船頭哪兒是那麼容易的,船與船之間的距離太近,後邊水路又被大火封死,這船港就變成了人間地獄。

    船港外,求立水師的旗艦停下來,這艘長達百米的巨艦就如同海上的凶獸霸主一樣,可實際上這並不是阮青鋒真真正正的旗艦,他的旗艦在上次與寧人激戰的時候,被沈冷搞廢了。

    看著面前火牆封路,阮青鋒的臉色就一陣陣發白。

    沈冷的打法總是那麼出人意料,那個年輕人永遠不會墨守成規,你認為他會在海上和你拚命的時候,他轉身就走,你認為他會捨不得那些船,他一把火就給燒了。

    「在附近靠岸登陸。」

    阮青鋒看了看四周環境,這船港並不是只有一條水路可進,不然的話沈冷也不會夜襲成功。

    「阮點,你帶三千人從船港左側登陸,帶人迂迴到船港高處,將那些拋石車給我敲掉。」

    「是!」

    「張會。」

    「卑職在。」

    「你帶三千人從右側登陸,右側有山勢,以高處箭陣壓制寧人的弓箭手。」

    「是!」

    兩個求立將軍分別帶著人出去,不多時,兩批船分別在船港左右靠岸登陸,從遠處看,求立士兵從船上下來黑壓壓的很快就把沙灘鋪滿。

    船港中,沈冷放棄了繼續瞄準那個求立將軍,那傢伙已經變成了縮頭烏龜根本不敢路面。

    他往高處看:「求立人分開了沒有?」

    上邊的瞭望手大喊:「已經分兵,兩批戰船分開左右,各有數千人左右在兩翼登陸。」

    沈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能做的都已經計算的清清楚楚,求立人能做的,他也大概都想到了,這一戰能不能將求立最後一批北海水師打掉,其實到後來拼的就不僅僅是士兵們的勇氣和毅力,還有運氣。

    「發信號!」

    沈冷指了指高空。

    最高處的人隨即將早就準備的煙花點燃,在滾滾黑煙之中煙花飛上高處,白天啊,煙花就不那麼清楚,而若是自己人看到黑煙就衝過來,可能會來的早了。

    距離船港二十里外,王根棟他們早就等急了,為了不被阮青鋒發現,他們根本就不敢在海上出現,而是停靠在海岸附近,借助蜿蜒不平的海岸線遮擋住了阮青鋒的眼睛。

    「殺過去!」

    看到黑煙起,王根棟就已經沒辦法沉得住氣了。

    沉穩如他,心裡卻翻江倒海。

    「再等等!」

    杜威名一把拉住王根棟的手,看向高處。

    桅杆上的楊七寶舉著千里眼死死盯著那邊,一刻都不敢鬆懈。

    等了一會兒之後楊七寶嘶啞著喊了一聲:「看到了!我看到了!」

    「殺!」

    王根棟紅著眼睛喊出來。

    隨著一聲令下,大概百餘艘他們攻擊船港俘虜的求立戰船開始起航,而操控這些戰船的,都是他們俘虜的求立士兵,有寧軍的戰船上都掛著蜈蚣快船,而那些沒有寧軍的戰船則被夾在其中。

    「加速!」

    王根棟嗓子都啞了:「將軍還在死守等我們,加速!」

    一百多艘戰船朝著船港那邊急速衝過來,根本就沒有減速的打算,求立人俘虜都被關在船艙裡操船,每個人都被蒙了眼睛,只管拼了命的讓戰船更快些,他們看不到外邊,他們只是覺得自己脖子後邊就是寧人的橫刀。

    「有戰船來!」

    阮青鋒這邊的瞭望手很快就發現了船隊衝過來,連忙吹角示警,阮青鋒跑到戰船一側舉起千里眼看,遠處衝過來的戰船上懸掛的都是求立戰旗,而戰船也確實是都求立的船,這讓他心裡稍稍放鬆了些。

    可就在那些戰船快要衝過來的時候,阮青鋒驟然發現其中有些戰船上掛著寧人獨有的蜈蚣快船!

    而且,那些戰船就沒有一絲一毫減速的意圖。

    「擋住他們!」

    阮青鋒一聲嘶吼,想分兵出去用船擋住船。

    可人都怕死,誰會在這時候主動沖上去為別人擋住撞擊?

    王根棟他們帶著人登上蜈蚣快船,在這樣高速航行的時候把小船放下去也極危險,可再危險也比不上直接撞過去。

    阮青鋒看著那些本國的戰船若海獸一般,一艘一艘,迎面而來。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09:46
長寧帝軍 第四百二十章 戰旗可令江山變


    一艘一艘戰船撞在一起,在這靠近船港的地方仿若崩塌了一座一座冰山,船一艘一艘的沉下去,每個人似乎都聽到戰船不甘的悲鳴,水面上每一個翻滾著的波浪裡吞進去的不僅僅是人命,還有仇恨。

    大寧與求立之間的仇恨,無法化解。

    求立侵略屠戮南越海疆的時候也就罷了,畢竟那時候還不是寧地,之後的一次一次,大寧忍了多少年?一直忍到大寧的水師初具規模,忍到可以與之一戰,即便是那個時候,大寧的皇帝陛下內心之中也依然忐忑不安,陸戰無敵的寧軍第一次接受海戰的洗禮,所幸的是,大寧的那些熱血兒郎沒有讓他失望,也沒有讓百姓們失望。

    一開始的時候求立人心中無恨,因為他們是欺負人的那個,自然不會有什麼恨意。

    直到沈冷殺了阮青鋒的姐姐,直到大寧的軍隊攻入求立國內,他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戰爭帶來的痛苦,感受到了什麼叫家破人亡,什麼叫國之不存,那時候仇恨便是雙方的。

    分兵出去的阮青鋒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百多艘他們自己的戰船蠻不講理的衝過來,看著外圍的戰船一艘一艘的被撞沉,那一刻,阮青鋒發現自己的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若沈冷真的引頸待戮,他反而覺得不正常。

    那個傢伙叫沈冷啊,一個戰爭瘋子。

    阮青鋒伸手指了指岸邊:「靠過去。」

    手下人有些不解。

    「總得有個了斷。」

    阮青鋒將他的彎刀扛在肩膀上,臉色平靜的看向船港那邊,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火牆穿透了滾滾黑煙,看到了那個站在高處的寧國年輕人。

    「不止寧人有驕傲。」

    阮青鋒等著戰船靠近一躍而下:「縱然死了,也要讓寧人知道,求立不會妥協。」

    不再去理會海面上的戰船,他的目光只有陸地上的沈冷,縱然海船沉沒的再多也沒什麼了,他有數萬人,縱然沉船死去三分之一又如何?他登岸的那一刻,已經至少有近兩萬人登岸,這地方也是求立的土地,身邊只有那麼一點兒的沈冷如果在求立的土地上還能上演奇蹟,那只能說是天欲滅求立。

    阮青鋒不服。

    左右兩翼的求立軍隊迅速的攻了進去,沈冷的幾百人根本不可能守的密不透風。

    很快,弓箭手之間的較量就宣告結束,瘋了一樣的求立人湧進船港爬上木牆,他們要尋找每一個寧人把對方送進地獄。

    然而木牆沒有,水寨裡也沒有。

    當沈冷看到自己的手下帶著戰船撞過去的時候,他就知道水寨守不住了,阮青鋒會瘋。

    水寨後邊是一片空地,沈冷帶著六百多名戰兵已經嚴陣以待,他沒有選擇在有木牆可以依託的水寨裡決戰,而是將最後一戰交給廣闊的大地,不管是海內還是海外,但凡有陸地的地方,大地不曾負寧軍。

    六百多人組成的戰陣等待著發了瘋的求立人,四周的高處都已經被沈冷下令點燃,包括那幾架拋石車的所在,當大隊的求立軍隊攻上岸的時候,拋石車其實已經沒有多大意義。

    所有能以羽箭覆蓋射擊過來的高處都被火焰吞噬,沈冷便不擔心敵人仗著人多勢眾以箭陣來消耗他的士兵。

    「我第一天穿上水師戰兵軍服的時候就在想,我們水師的目標只是清理匪患?如果那樣的話,我們不會成為傳奇。」

    沈冷看著手下戰兵,然後轉身面對洶湧而來的求立人,他站在最前排。

    「不,水師存在的目的,是為了讓大海之外的人也知道我們大寧的戰兵無敵,如果他們質疑,他們不信,他們嘲笑,他們挑釁,那麼就讓他們體會一下,我們為什麼無敵。」

    沈冷將戰刀在胸甲上敲了敲,士兵們整齊的發出一聲呼喊。

    「呼!」

    羽箭還是會來,鋪天蓋地而來,離著還有六七十步的距離求立人的弓箭手開始拋射,他們一邊奔跑一邊放箭,羽箭飛上半空然後落下來,暴雨一樣。

    「盾!」

    沈冷一聲暴喝。

    其實哪裡有什麼正經的盾,為了打這最後一戰沈冷準備了很多,士兵們手裡的盾是以船港之中的木板做成,擋不住重弩,卻可以擋住拋射的羽箭。

    戰兵們將木板舉起來,他們就變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堡壘。

    呼的一聲,羽箭落下,木盾上就密密麻麻長了一層白羽。

    第一輪拋射,第二輪平射,第三輪攢射,這個距離,最優秀的弓箭手也就是能發三箭而已,三箭之後求立人最前邊的人就會衝擊戰陣,他們的弓箭手就不敢再發箭。

    一個看起來有些簡陋的大木盒擋住了所有的羽箭,最近的求立人已經衝到面前不足三米。

    「標!」

    沈冷將面前的木盾推開,將手裡的鐵標擲了出去,衝在最前邊的求立士兵被當胸貫穿,巨大的力度之下帶著屍體向後飛出去一米多遠。

    一排鐵標將最前邊的求立人放翻了一層,就好像一把鐮刀平掃出去,最外邊的麥子被整齊割倒了一樣。

    「弩!」

    標槍將距離最近的求立人戳翻,連弩開始發威,三十步距離之內,連弩的殺傷力能讓人絕望,每個人都將連弩射空,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去吝嗇弩箭。

    兩輪之後,求立人倒在戰陣前邊的屍體已經鋪了一層。

    「戰!」

    沈冷做好了衝擊的準備,伸手把地上擺著的木槍撿起來,這些木槍沒有鐵頭,只是一根一根長達三米左右的木棍,前端削尖了,能在船港迎接這一戰的所有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在沈冷帶著戰兵退到這片空地之前,木槍就已經擺在這。

    前邊兩排戰兵將木槍伸出去,身子半蹲,木槍的一頭頂著地面,槍尖上揚對著人胸口的位置。

    猶如洪水撞在堤壩上一樣,求立人在衝擊的時候也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哀嚎,最前邊的人根本停不下來,如果他們停下來,後隊會他們撞翻踩死,況且督戰隊就在他們身後,前後都是死,那就只能往前衝去和寧人同歸於盡。

    誰給他們同歸於盡的機會?

    噗噗噗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個一個的求立士兵被長達三米的木槍刺死,沈冷將時間掌控的極完美,求立人衝到身前十米的時候木槍還在地上,三米左右的時候,木牆已經成陣,三米的距離,求立人想收住腳都難。

    絕望就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衝向死亡。

    戰陣被衝擊,陣型幾乎整體向後移動了一兩尺,那是被求立人撞在木槍上推出去的。

    屍體被貫穿,木槍上的血流了一地。

    「殺上去!」

    阮青鋒拎著刀子大步而來,隨著他往前一指,洶湧的求立軍隊迅速的包圍了過去,他們往兩翼延伸,很快就把六百人組成的方陣圍了起來,衝擊不是從一面發起,求立人有著絕對的兵力優勢,他們可以死死的圍住然後瘋狂的擠壓。

    方陣就好像一塊大海浪潮之中就是不肯被拍碎的礁石,任憑海浪凶狠,礁石依然頑強的挺立在那。

    屍體一具一具的倒下去,血流的太多,以至於戰兵腳下踩著的泥土都被泡透了,變成了散發著血腥味的沼澤一樣,腳踩在上邊發出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沈冷!」

    阮青鋒在求立人隊伍裡嘶吼了一聲。

    「今天!我們做個了斷!」

    他啊的吼了一聲,眼睛紅的好像一頭野獸。

    王根棟的人從一側登陸想要支援過來,可是求立人的隊伍足夠分兵出去把他們擋住,就算是分出去一萬人,還有七八千人對六百人形成圍攻。

    似乎,抵抗並沒有什麼意義。

    驍勇善戰的大寧戰兵一個一個倒下去,每一個倒下去的戰兵殺死的求立人都不止一個,他們的刀子比死神的鐮刀還要可怕。

    「你撐不住的!」

    阮青鋒嘶吼著,他的人一層一層的倒下去可一層一層的湧上來,方陣的規模也在逐漸被磨的越來越小。

    沈冷的刀下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求立人,可這把沉重的黑線刀似乎還沒有飽飲,上來一個被砍翻一個,若換做尋常男人這把四十幾斤沉重的黑線刀早已經揮不起來,而沈冷的身體裡彷彿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他的刀快且凶狠,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將刀揚起來。

    殺,殺,殺!

    只有殺,沈冷身前倒下去的屍體已經堆積起來,後面衝上來的求立人不得不踩著他們同袍的屍體往前衝,然後他們讓這屍體堆變得更高。

    沒有親眼見過戰爭的人永遠不能體會到戰爭的殘酷,寧人的驕傲和求立人的驕傲都不允許他們在這一戰後退,似乎這一戰關乎兩國命運一樣,後退者非但死而且輸。

    輸得起的是命,輸不起的是家國。

    沈冷說,其實戰爭打到這個地步拼的就不僅僅是勇氣和毅力,大寧的戰兵從來都不缺乏勇氣也不缺乏毅力,他們在戰場上就沒有慫過。

    他們也不缺乏運氣。

    而所謂的運氣,其實都是提前做好的準備。

    嗚!

    嗚!

    遠處傳來一聲聲熟悉的號角聲,一艘一艘的大寧水師戰船靠岸,衣甲鮮明的戰兵從戰船上衝下來,如果說之前求立人的進攻是浪潮,那麼大寧戰兵席地而來就是風暴!

    紅了眼睛的陳冉衝在最前邊,腦子裡都是沈冷在他離開之前對他說的那句話。

    你得快一點。

    「冷子,等我!」

    這一刻的小胖子,狀若瘋虎。

    大寧的烈紅色戰旗下,虎狼可令江山變。

    ......

    ......

    【我們最終要變成最強大的人,是因為如果我們不願打仗的時候,便是世界和平。】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09:46
長寧帝軍 第四百二十一章 豁達


    殺上海岸的大寧戰兵迅猛如奔雷卷地而來,求立水師的後隊與大寧戰兵才一接觸隨即露出敗勢,若海戰的話他們還有幾分膽色,陸戰,他們真的是怕了,從骨子裡怕。

    這是一種難以解釋的現象,似乎誰在陸地上和寧軍開戰都沒有幾分自信,哪怕是黑武人。

    而寧人只要雙腳站在陸地上,那種自信立刻就釋放出來,渾然天成,勝勢如狂風捲地,敗勢......不存在的,有也只是劣勢,劣勢下堅若磐石。

    另外一邊,沈冷還在死守。

    他的方陣已經縮小了很多,寧人的戰士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大軍趕來爭取時間,同樣是面對生死,戰兵皆有一種雖死猶榮的壯烈,而除了寧人之外,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國家的軍人都只能在勝勢中見雄壯,在敗勢中哪有什麼鬥志可言。

    沈冷一刀將面前的求立士兵人頭切開,刀子稍稍回來一點,然後從劈開的人頭中間刺過去穿進後邊一個求立士兵的眼窩,黑線刀往旁邊一撇,刀子切出腦殼,屍體隨即撲倒下去。

    「你該死!」

    一把彎刀從半空之中落下,高高躍起的阮青鋒帶著他自己的憤怒甚至是整個求立國的憤怒一刀斬落,也許他自己都不曾去想過,這一刀劈出來的,是求立最後那不甘衰落的國運。

    沈冷的黑線刀舉起來將這一刀架住,巨力之下,沈冷的雙腳竟然往後滑出去一些。

    阮青鋒雙目赤紅,他當然看到了身後的大寧戰兵鋪天蓋地而來,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這個叫沈冷的年輕人算計了,然而此時此刻,除了一決生死之外他已經再無任何想法。

    寧軍雖然強悍凶狠,可要殺到這片空地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最起碼這片空地上他的人佔據著絕對的優勢,沈冷那點人已經扛不住多久。

    「這片土地,不收你的屍骨。」

    阮青鋒一刀一刀砍下去,刀刀狠厲。

    「殺了你,挫骨揚灰。」

    他的刀很快,能縱橫海域十幾年,阮青鋒的武藝自然不用多說,再加上決死一戰必殺沈冷的信念,他的刀就變得更殘暴。

    沈冷被彎刀逼退數步,可臉色卻平靜之極。

    阮青鋒已經知道自己必敗,這刀上的絕望化作力量,沈冷如何感覺不出來?

    「這片土地自然不會有我的屍骨,將遍野都是求立人的屍骨,多年之後你們屍骨做養分開出來的花兒,會為大寧歌功頌德。」

    沈冷一刀橫掃,刀鋒劃出如同一道閃電,刀光竟是如此璀璨。

    彎刀將黑線刀盪開的同時阮青鋒大步向前,一腳踹向沈冷的胸口:「你們寧人就算再強橫,求立人也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不屈,這不屈會讓你們陷入泥潭,哪怕開始的時候你們飛揚跋扈,最終你們的戰兵將會被舉國上下都心懷仇恨的求立人送進地獄。」

    沈冷側身避開那一腳,一刀將阮青鋒逼退:「你以為,你們現在所承受的,不是仇恨?」

    兩個人的刀在不斷的接觸,刀與刀碰撞之中火星四濺。

    「別太自信了。」

    阮青鋒再次衝上來:「憑什麼只能是你們寧人贏。」

    「幼稚。」

    沈冷一低頭躲過阮青鋒橫掃過來的彎刀,身子往前一沖,肩膀重重撞在阮青鋒的胸口,阮青鋒的雙腳離地人朝著後邊飛出去,才剛剛飛起的時候,沈冷的腳也到了,一腳正中小腹,阮青鋒向後飛出去的速度驟然增加,若炮彈一樣砸在地上,塵煙炸起。

    「戰場上分勝負,你問憑什麼?」

    沈冷跨步向前。

    阮青鋒落地之後迅速翻身滾出去,才剛剛挪開,黑線刀噗的一聲剁在他剛剛倒下的位置,刀子劈開土地猶如劈開浪潮,土往兩邊翻捲。

    沈冷一刀切空,雙手趁勢在地面撐了一下,膝蓋收迥然後猛的彈出去,雙腳重重的踹在阮青鋒的後背上,阮青鋒撲倒在地,臉在地上搓出去至少兩三米遠,砂礫摩擦之下,臉上肉皮都快給磨掉了。

    阮青鋒沒有站起來,趴在地上的時候忽然側身把彎刀甩了出去,彎刀急速旋轉著,就好像有一個月亮飛向了沈冷。

    距離太近,避無可避。

    噗的一聲,彎刀砍在沈冷的胸口,這一刀的力量居然切開護心鏡,刀子卡在那,沈冷低頭看了看,血從傷口裡往下流出。

    他抬起手將彎刀拔下來,血便流的更凶。

    彎刀被他隨手扔在地上,一步一步朝著阮青鋒走過去。

    四周的求立人潮水一般湧上來,沈冷的刀便再一次潑灑出去一片血光。

    海邊的陽光總是那麼好,天空總是那麼藍,所以血也顯得那麼鮮紅。

    沈冷腳下踩著血浸泡成沼澤的大地往前走,泥土從鞋底擠向四周,那裡邊有已經流逝的生命。

    沈冷的肩膀上被一刀砍中,皮甲的厚度不足以將彎刀上的力量都抵消,刀子切開皮甲砍進了肩膀裡,而沈冷的黑線刀則將那求立將軍的人頭掃上半空。

    阮青鋒掙紮著站起來,血流滿面的求立水師大將軍看起來像一個妖魔,披頭撒發,鐵盔已經不知道飛到了什麼地方,長發被血液粘在臉上,看著如此猙獰。

    他一把將身邊親兵的佩刀搶過來,嘶吼一聲再次衝向沈冷。

    求立士兵也似乎看到了殺死沈冷的希望,沈冷身邊擁擠到人臉都變得扭曲。

    黑線刀在扭曲的人群中上下翻飛,血液在黑線刀後邊追隨,人一個一個倒下去,沈冷身上也增加了一道一道傷口,皮甲上的刀口太密集,然後皮甲破碎,一條一條掛在沈冷身上。

    阮青鋒一刀刺向沈冷,沈冷側身避開的時候稍稍慢了些,體力消耗太大,身體反應已經跟不上思維,刀子在他胸口上橫著切出來一刀傷口,而與此同時,沈冷的黑線刀也砍在阮青鋒的肩膀上,差一點就是砍中了脖子,兩個人同時跌倒在地,血糊糊的兩個人啊,看起來竟是分不出誰是誰。

    求立人蜂擁而至,刀子落下。

    鐵標飛來,密密麻麻,求立人隨即如被放倒的麥子一樣一層一層的倒下去。

    距離沈冷最近的那個求立人刀子已經往下劈砍,鐵標從他的胸口貫穿過來,標槍上的力度將他撞的往前撲倒,刀子擦著沈冷的耳邊落在他身後。

    寧軍到了。

    殺出了怒火的大寧戰兵一刀一刀的將求立人砍翻,還在反抗的,倒地沒死的,刀子無情的在他們的心臟咽喉頭顱上掠過。

    陳冉像是一頭髮了狠的獵豹,眼睛血紅血紅的衝過來,看到沈冷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炸了一樣。

    「冷子!」

    陳冉衝過去將沈冷扶起來,阮青鋒的刀離開了沈冷的身體,沈冷的刀也離開了對方的肩膀。

    跌坐在地的阮青鋒似乎已經沒幾分力氣,艱難的抬起刀又落下,明明已經不可能再砍到沈冷,卻還是在一下一下的抬手落下,彷彿這樣能把沈冷千刀萬剮。

    烈紅色的大寧戰旗席捲上岸,求立人兵敗如山倒,本就已經沒了膽氣,剩下的人除了逃之外已經沒有任何想法。

    陳冉扶著沈冷往後走了幾步,沈冷擺手示意還是讓自己坐一會兒,他朝著陳冉咧開嘴笑了笑,那血糊糊的臉上便沒了煞氣,笑的時候露出那麼白的牙齒。

    在地上坐下,沈冷看著對面的阮青鋒,而阮青鋒還在用刀子比劃著他。

    「你贏了。」

    阮青鋒吐出一口血水,想啐,可是已經沒那麼大力氣,張開嘴,血水便順著嘴角往下淌。

    「我恨不能親手殺了你,為我姐報仇。」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沈冷,這是唯一還能做到的。

    不屈服。

    「你我一樣都想親手殺了對方,不過你想親手殺了我的恨意來的還比我晚些,你姐死了之後你才開始想,我一直都在想,從我知道求立人的水師大將軍叫阮青鋒開始,我就想親手殺了你。」

    沈冷伸手從陳冉腰帶上把煙斗摘下來,那煙斗立刻就變得黏糊糊,陳冉連忙為沈冷塞上一些煙絲,然後點燃,沈冷嘬了一口後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血珠兒從嘴裡噴出去很遠。

    他長長的吸了口氣,低頭看了看傷,太多了,看不過來,想著這模樣可不能讓茶爺看到了,不然她會心疼死。

    「別說什麼仇恨。」

    阮青鋒狠狠的盯著沈冷:「就算是我們求立人沒有去你們那邊,以你們寧人的野心也早晚都會打過來。」

    「嗯,你說的對。」

    沈冷居然裂開嘴還在笑:「以我們寧人的野心,即便沒有你們到我家園之中的屠戮掠奪,我們早晚也是會打過來的......不過我想著,陛下應該不會說那句臣服之地皆寧地,臣服之人皆寧人,求立除外。」

    他看了阮青鋒一眼:「你應該明白,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招惹,大寧的屠刀不會這麼狠。」

    阮青鋒的表情怔了一下,一時無言。

    沈冷掙紮著站起來,右手拎著他的黑線刀走向阮青鋒,刀尖在地上劃過,聲音很輕,每個人卻都聽到了刀尖磨過砂礫的聲音。

    「那時候我剛剛見到沈先生,沈先生說,人生之中苦楚鬱悶太多,人又太複雜,有恩有怨,要想讓自己不那麼難過,不被俗事糾纏,便只能豁達。」

    沈冷走到阮青鋒面前:「我問先生,何為豁達?」

    「先生說,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無愧本心,不留遺憾......所以豁達。」

    黑線刀落下,人頭翻滾出去。

    沈冷拄著黑線刀沒有倒下去,看著那無頭屍體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好累。」

    他一屁股坐下來。

    「真他媽的疼。」

    ......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09:47
第四百二十二章 莊母雞


    這是沈冷第一次見到海沙,一個看起來乾乾淨淨沒有什麼侵略性的年輕男人,沈冷知道的海沙應該已經三十幾歲,可這個人眼睛裡依然有著十幾歲的少年才有的清澈單純,很少見。

    海沙看起來並不是有多年輕,這段時間在窕國征戰,率領水師風吹日曬,皮膚又怎麼可能白,可干淨和白並無關係。

    正因為那雙純淨的讓人覺得不染塵埃的眼睛,他就顯得很年輕。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沈冷,似乎已經看了很久。

    沈冷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而在海沙身後,陳冉杜威名王闊海楊七寶竇懷楠等人都在,見沈冷醒過來,所有人嘴角都不約而同的微微上揚。

    「躺著別動。」

    海沙說話的聲音也有些輕柔,絲毫也讓人無法和那個傳聞之中的殺神聯繫在一起。

    沈冷沒見過海沙,只是覺得這個人有些親近。

    「我叫海沙。」

    海沙介紹自己只用了四個字。

    也夠了。

    大寧這片江山這個天下,只要是當兵的人哪個沒聽說過海沙武新宇?如果說沈冷孟長安是這一代年輕人之中的傳奇,那麼海沙武新宇就是上一個傳奇。

    沈冷張開嘴想說話,嗓子裡疼的厲害,好像燒著一團火。

    陳冉連忙過來端給他一杯水喂了,沈冷慢慢喝完嗓子裡才恢復了一些。

    「海將軍。」

    海沙已經是正三品,比沈冷高一級。

    「幸好看到你醒過來了,莊將軍交代我,讓我看住你。」

    海沙笑了笑:「他說你不安分,說你派人去找他請求水師分船過來就一定沒憋著什麼好屁,料來你是要與阮青鋒做個了斷,所以讓我過來,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後悔過來,莊將軍說讓我看著你,結果第一眼的時候感覺你要死了,我回去沒法交代,你不死,我心甚慰。」

    沈冷心說這話說的也沒誰了。

    可是海沙這性格真心不錯。

    莊雍果然是瞭解自己的啊,他派人去窕國請求莊雍分兵的那一刻,若換做別人是水師提督怕是要罵娘,陛下確實說了要把水師分開,可沈冷你居然大咧咧的自己不來,隨便派個人過來就要分兵,那麼心急分權的嗎?

    然而莊雍知道沈冷不是那樣的人,他太瞭解傻冷子。

    沈冷要分兵,肯定有所圖。

    所以他不放心,這只遠在異國他鄉的老母雞隻好讓最能打的海沙過來看著沈冷。

    結果最能打的覺得自己來晚了,若是早到些的話沈冷就不至於打的如此慘烈,不過沈冷卻覺得海沙來的恰到好處,若是早了,求立人未必上當,晚了自己可能就真嗝屁。

    沈冷笑起來,一笑傷口就疼,可還是想笑。

    「也把我嚇了一跳。」

    聲音來自沈冷另外一邊,沈冷轉頭過去才看到唐寶寶那張可愛的臉。

    唐寶寶認真的說道:「某個傻小子說要跟我結拜兄弟,我把雞頭黃紙都準備好了,左等不回右等不回,於是用黃紙做引火點燃了一堆木柴,燉了一鍋雞頭,加了些辣子,味道還不錯,差一點就浪費了。」

    沈冷:「呸。」

    唐寶寶笑道:「呸你婆婆一臉尿。」

    沈冷:「莊重些......」

    唐寶寶:「莊重是個屁。」

    他哈哈大笑:「我兄弟沒死,哈哈哈哈哈!」

    沈冷:「你笑起來的時候,我依稀還能聞到干鍋雞頭的味道。」

    唐寶寶:「......」

    他瞪了沈冷一眼:「你大爺的,老子剛剛才煽情,被你一句干鍋雞頭噎了回去......不過確實挺好吃。」

    醫官進來給沈冷查看了傷勢,看著沈冷身上那一身縱橫交錯的傷口,忍不住嘆了一聲:「渾身上下,快沒一處好地方了。」

    沈冷一驚,拼盡全力的抬起手來拉開被子看了看,那玩意還在,於是鬆了口氣。

    「你可嚇死我了......這不是好好的嗎。」

    醫官聽了都想捂臉。

    若茶爺聽了應該想打人。

    十天後,沈冷傷勢稍稍好轉一些,便隨海沙乘坐大船往窕國去見莊雍。

    沈冷特意帶上了一把躺椅,天氣不錯的時候就請人幫忙把躺椅擺在甲板上曬太陽,海沙處理完軍務走過來挨著沈冷坐下,看著沈冷好一會兒:「我聽人說,你在殺阮青鋒之前說縱然沒有仇恨大寧也會滅了求立,只是不會這般凶狠?」

    沈冷點頭:「說過。」

    海沙笑起來:「問你個問題,大寧四處征戰,讓天下臣服,戰爭到底有什麼意義?」

    沈冷沉默片刻:「待大寧天下至強時,大寧不想打誰不動兵戈,便是天下太平。」

    海沙點了點頭:「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會這樣想......大寧說不許打,沒人敢打,大寧說要打,沒人敢攔,大寧說天下太平,於是天下太平。」

    他拍了拍沈冷的肩膀:「所以,我們任重而道遠。」

    沈冷也好奇一件事:「海將軍是什麼時候被陛下調到水師這邊來的?這事做的好隱秘,可能除了陛下之外,整個朝廷裡的大人們都不知道你在某地秘密訓練水師督造戰船。」

    「陛下說......」

    海沙有些無奈的看向大海:「你姓海啊,去水師吧。」

    「就這樣?」

    沈冷覺得確實草率了些。

    海沙:「你以為陛下會認真解釋一下?」

    他站起來:「陛下從不會選錯人,剛好我姓海而已。」

    沈冷笑起來:「大海可還好?」

    海沙點頭道:「大海很好,比陸地還遼闊,大有可為。」

    又半個月後,舟車輾轉,沈冷終於在窕國往北求立境內四百多里的地方見到了莊雍,其實從求立北疆沈冷與阮青鋒激戰之處向南直線走上兩千里就是莊雍所在,奈何那兩千里終究不好走,所以要繞過窕國。

    海沙帶去的隊伍暫時留給了唐寶寶,唐寶寶帶著那支隊伍正在從求立北疆往南猛攻,也許再用不了多久就會與莊雍會師於求立都城。

    中軍大帳。

    莊雍低著頭處理軍務,聽到外面有人說海沙將軍回來了求見,他也沒抬頭說了一聲進來吧,視線一直都在軍報和地圖上來回移動,求立人的抵抗很強烈,強烈的超乎想像,可對於他來說這並不是什麼煩惱。

    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異樣,莊雍抬起頭看了看就看到了被人抬進來的沈冷,於是眼神驟然一變。

    「這麼淒慘?」

    他壓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可是壓的並不完美,人都已經不由自主的站起來了,也就他自己沒察覺。

    沈冷笑起來:「幸好沒破相。」

    莊雍:「求立人的刀子都長了眼睛麼?把你全身都招呼成了這樣居然沒有一刀砍在你臉上......他們是不是很詳盡的調查過你,知道你臉上自帶厚甲,砍之不破。」

    沈冷:「將軍啊,正一品了......」

    「嗯?」

    「莊重些。」

    「滾。」

    「滾不動。」

    莊雍噗嗤一聲笑出來,強忍著過去抱抱這傻小子的衝動,畢竟大帳裡又不是只他一個,若是真的過去抱抱了,可能會被人笑話很久吧。

    「我確實應該莊重些。」

    莊雍走到沈冷身邊看著那密密麻麻的繃帶,故作嚴肅的說道:「陛下說讓你分走部分水師戰船,我是分呢還是不分?」

    沈冷:「別分了。」

    莊雍笑:「不敢抗旨不尊。」

    沈冷:「我的意思是將軍別分了,我自己挑,萬一將軍分的我還不滿意,傷和氣,傷和氣。」

    莊雍:「......」

    海沙在旁邊站著,看這兩個人就好像看到了一對父子在說話,雖然都刻意板著,然而那種流露還是讓他看出來沈冷對莊雍的尊敬,哪怕沈冷說話甚至還有幾分不恭,也能看出來莊雍對沈冷的親近,哪怕莊雍並沒有表達幾分關切。

    「人給你挑出來了,按照陛下吩咐,戰兵一萬兩千,輔兵兩萬四千。」

    戰兵主戰,輔兵控船。

    畢竟沈冷的船隊是以運輸為主,大部分都是運輸船。

    若是陸地戰兵,便不用這麼多輔兵,大概人數比例是一比一。

    海沙卻知道,這些兵都是莊雍精挑細選出來的,還沒見過那個將軍分兵給別人的時候故意把最好的都分出去,唯恐給的還不夠多,非但士兵挑選的是最好的,戰船也是。

    沈冷:「多了。」

    莊雍:「嫌多?」

    沈冷:「這邊還在激戰,我分走太多兵力不妥,戰兵我帶六千足矣,輔兵一萬兩千。」

    海沙站在一邊有些懵,一個多給一個不要?

    這兩個人,真有意思啊。

    莊雍:「那你去找陛下說啊。」

    沈冷:「一見沈小松誤終身,將軍被他帶壞了。」

    莊雍:「說到沈小松,他還欠了我不少銀子,當初在江南道安陽郡買房子的錢未曾還給我,依稀記得,是誰還跟我借了銀子的?」

    沈冷:「傷口突然疼了起來。」

    莊雍:「我記得我說不要了。」

    沈冷:「頓時不疼了。」

    莊雍:「現在反悔了。」

    沈冷:「那麼大個正一品......有意思嗎?」

    莊雍:「所以,你是還錢,還是帶我分給你的人走?」

    沈冷:「要不然我留下打幾仗還利息吧?」

    莊雍笑了笑:「陛下的旨意不容置疑,你責任重大,況且這邊兵力充足,求立人也扛不住多久了......對了,前陣子得了幾件小玩意,我留著也沒什麼用,就當是借給你的。」

    他從桌案上取了個木盒過來:「前些日子攻破山北城,殺求立一位郡王,也是領兵的主將,從他身上扒下來一件軟甲,據說是求立皇帝阮騰淵戰前賜給他的,東西是真的好,可他沒用上,被一箭射在太陽穴上射死了,我仔細看過,比我那件還好些。」

    沈冷看著那木盒,鼻子微微發酸,眼窩裡的淚水呼之慾出。

    「感動了?」

    莊雍問。

    沈冷:「不是,這不是一件嗎?將軍剛才說有幾件東西,還有什麼?」

    莊雍:「......」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8 07:07
長寧帝軍 第四百二十三章 請你照顧她們

    「求立這片地方,物產豐盛。」

    莊雍指了指桌子上那水果盤裡形狀怪異的東西:「看著都很奇怪,模樣千奇百怪,可是味道還都不錯,這裡的水果你可能還沒有嘗過,上次過求立走的急匆匆,估摸著也沒有好好感受一下這異域風情。」

    沈冷看了桌子上那些水果一眼,一個個長的確實都很奇怪。

    「這些都是直接可以吃的?」

    「嗯。」

    莊雍走到窗口把窗子推開,想給屋子裡透透氣,然後就聽到身後哎呦了一聲,連忙回頭,發現沈冷抱著一個榴蓮在啃,刺破了嘴唇。

    「呃......你剛才問我什麼?」

    「這些都是直接吃的麼......」

    「差不多都是,唯獨你現在啃的這個不是。」

    沈冷把榴蓮放下:「扎嘴。」

    莊雍:「咳咳......這個不是這麼吃的,所有的水果基本上都可以直接吃,大不了剝皮去殼,這個就複雜了,這個東西得烤著吃。」

    沈冷:「就像烤串那樣烤?」

    「對。」

    莊雍吩咐一聲:「給沈將軍上個爐子,我先去前邊看看有沒有什麼軍務事,一會兒回來陪你。」

    半個時辰之後,莊雍回來就看到沈冷坐在院子裡看著天空在發呆,見莊雍回來,沈冷都哭了。

    「別的也不想知道了,你帶我去看看是什麼樹上結屎。」

    無法想像,烤爆了裂開時候噴出來那一刻有多恐怖,令人想死。

    莊雍噗嗤一聲就笑了,頓時得意起來。

    「怎麼不在屋子裡休息?」

    「不敢,我怕醫官進來給我換藥的時候懷疑我偷屎吃,還加熱了。」

    沈冷瞪了莊雍一眼:「我記得初見將軍的時候,覺得將軍莊重沉穩,是那種去甲飽學若鴻儒,戴甲揮軍破穹廬的正經人,現在我才知道,每個人心裡都住著一個魔鬼......」

    莊雍在沈冷身邊坐下來:「我還沒說你毀了我房子,那味道估計幾天幾夜都散不掉。」

    沈冷:「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將軍你也是夠狠。」

    莊雍招手:「再取個榴蓮過來,還有山竹。」

    手下人連忙又取了一個榴蓮一些山竹過來,沈冷看都沒看榴蓮一眼,覺得這山竹紅彤彤的看著好像小燈籠,瞧著就美味,捏起一個要吃,忽然間反應過來莊雍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莊雍了,說不得還有坑,於是塞到嘴邊的山竹又拿回來:「這個也不是直接吃的對吧。」

    莊雍點頭:「不是,去殼。」

    本來想看沈冷啃兩口再告訴他,奈何沈冷學聰明了。

    沈冷捏開一個山竹頓時就笑了:「呵呵呵呵......你以為我沒見過帶殼的大蒜?我確實沒見過,但我認得出來那是蒜啊,幸好我沒吃。」

    莊雍哈哈大笑起來,沈冷覺得自己可能又被坑了。

    「陛下看重的其實不是求立,從陛下旨意你也能看出來,對求立,陛下就沒打算養民養地,這些都在明面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可為什麼陛下要用求立南理這些地方的糧食來供給北疆之戰?勞師動眾,消耗太大,從南疆到北疆船隊要走三個月,這還是大寧水路發達,若沒有大運河的話就要走上半年。」

    莊雍看向沈冷:「如此傷財,為何?」

    「因為陛下在擔心。」

    沈冷沉默片刻,塞進嘴裡幾顆山竹,覺得酸甜美味之極。

    「對北疆一戰,不是打打求立打打南越可比的,大寧滅南越不足一個月,滅求立最多半年,至於滅南理那樣的小國,七天足以......可是對北疆黑武人,打起來就是天長日久,大寧根基再穩固,國庫再豐盈,不超過一年半就會被那場仗拖空,一旦到了那個地步,就會有人作妖了。」

    沈冷道:「傷財不可怕,可怕的是勞民。」

    他看了莊雍一眼:「如果大寧百姓怨聲載道,那大寧數百年來強國的底蘊就沒了,陛下不會因為出一口氣圖一個虛名而把大寧拖進沼澤裡,所以寧可背著一個暴君的罵名也要從求立南理搜刮。」

    莊雍點了點頭:「還有嗎?」

    「還有?」

    沈冷皺眉:「沒想到什麼。」

    莊雍擺手示意親兵都退出去,這小院子裡就只剩下他和沈冷。

    「把北征之戰的大部分物資補給運輸交給水師,是因為陛下信得過水師,陸路運輸,如果有人從中作梗,對北疆之戰數十萬大軍的補給糧草若是斷了,你想過後果嗎?」

    沈冷聽到這句話只覺得背脊一涼。

    皇后?

    他在心中想到那個女人。

    「我聽聞陛下東巡帶著沐昭桐?」

    莊雍問。

    沈冷點頭:「是帶上了。」

    「朝廷裡的人能看透表面的人很多,大部分人都會以為陛下要給大學士一個體面了,不出半年,沐昭桐必然會退出內閣,只看是怎麼退,可沒幾個人能看破陛下的第二層意思,若北征,誰能斷大軍糧草補給?」

    沈冷心裡又寒了幾分,這些確實他都沒有思考過。

    「沐昭桐若還是大學士,宮裡那位若指使他做什麼,他怕是不會拒絕,只需要將大軍糧草延遲送達一個月,甚至半個月,大軍必敗無疑,兵亂之中陛下若出了什麼意外,那自然有人開心。」

    莊雍壓低聲音說道:「陛下信任水師超過任何一支戰兵,所以把後勤補給交給水師陛下也安心,哪怕更費力些,但穩妥,所以你更應該清楚陛下對你的厚愛,他是把自己的命交給你手裡了,現在你明白了沒有為什麼陛下非要你去東疆見見裴亭山?」

    沈冷點頭:「明白了。」

    「陛下暫時是不會動裴亭山的,哪怕很多人都那樣想。」

    莊雍道:「東疆若沒了裴亭山最少動盪三年,況且時至今日,還沒有一個人能接得了東疆大將軍的兵權,所以裴亭山不能動,北疆一戰,東疆刀兵就是陛下的後盾,一旦戰況不利,東疆刀兵必然北上,這種情況下,陛下怎麼可能先把裴亭山拿掉?陛下讓你去東疆見裴亭山,就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訴裴亭山,陛下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你這個小傢伙了,裴亭山動你,就是對陛下圖謀不軌,就是要殺陛下。」

    莊雍笑了笑:「裴亭山不是傻子,他會明白的。」

    沈冷點頭:「我沒有想到這裡面會有這麼多事。」

    「陛下謀略,謀在未來。」

    莊雍笑道:「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時代就要到了,北疆一戰後,估摸著就會有年輕人起來,我現在能看到的是北疆武新宇接替鐵流黎,雖然你那個兄弟孟長安似乎更凶更猛更耀眼奪目,可他不是陛下心中接替北疆大將軍的人選,最起碼不可能是北疆。」

    沈冷垂頭:「這樣麼......」

    「我剛才說過了,陛下謀在未來,幾年前就開始著手現在的事,比如海沙。」

    莊雍靠在椅子上長長吐出一口氣:「陛下給我莫大榮耀,總督窕國求立南理三地軍政,大寧立國以來都沒有過權限這麼大的地方官,我的官道已至極致,說位極人臣不為過,所以若陛下把水師交給海沙,我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牴觸......冷子,你覺得我會在這地方多久?」

    莊雍有些傷感,雖然刻意掩飾,可眼神裡還是流露出幾分悲意。

    「我已經開始習慣這裡的食物,習慣這裡的氣候,習慣這裡人的土語,逼著自己去習慣,比如那臭烘烘的榴蓮,我實在不覺得好吃,然而卻還是在吃了,是因為我知道,我可能要老死此處......這三地,得有一個人鎮著啊。」

    莊雍笑了笑,幾分無奈。

    沈冷低著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我聽說你和唐寶寶結拜為兄弟?」

    「是。」

    「好事。」

    莊雍道:「大寧西北的屏障是唐家,雖然唐家的人一直低調,可誰也不能忽略了,只要唐家還在西北,西北就穩固如山,北疆之戰,如不出意外,會有很多唐家的男兒隨陛下出征,你與唐寶寶結拜,對你以後有好處。」

    莊雍看了沈冷一眼:「沈先生讓人輾轉給我送過來一封信。」

    沈冷抬頭:「說什麼了?」

    「沒什麼。」

    莊雍只是一笑,沒有再多說,沈先生的信裡說了些什麼,暫時不會讓沈冷知道。

    沈冷自然不會明白,莊雍在剛才說出他可能要在求立這個地方一直到老了,因為他不久之前剛剛上了一份奏摺,請陛下恩准他留在此地,開化百姓,教導萬民,將荒蠻之地變成大寧順土,讓這土地肥沃富饒的海外三地,成為大寧的錢庫大寧的糧倉。

    如不出意外,陛下必然准奏。

    多年之後,若太子即位對冷子不利的話,最不濟,冷子還有地方去。

    莊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拍了拍冷子肩膀:「好好活著,好好努力,好好領兵,陛下對你的信任超過對任何一個與你同齡之人的信任,你莫要讓陛下失望。」

    沈冷點頭:「我記住了。」

    「走吧。」

    莊雍看著沈冷的眼睛:「你還得趕緊回去,帶著巡海水師往北去東疆,陛下讓你帶著船隊過去也是在給東疆所有人看,水師運送物資的能力毋庸置疑,北疆一戰便沒有後顧之憂,刀兵之中那些桀驁不馴的傢伙也就更有信心,陛下用人之道,以後你慢慢體會吧。」

    莊雍起身:「我就不留你了,日後......若有機會,就來這裡看我,順便求你一件事,你伯母和容兒若是想留居長安城或是別的什麼地方,你,你多照顧幾分,若是她們要來找我,你派人護送。」

    說完這句話莊雍大步而出,背影有些蕭條。

    沈冷看得出來,莊雍肩膀微顫。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8 07:07
長寧帝軍 第四百二十四章 逃

    平越道。

    韓喚枝到闊海縣的時候,南邊大戰結束的消息剛剛傳過來,沈冷帶人全滅阮青鋒水師餘部,如今沈冷在何處卻不得而知,不過韓喚枝倒是放心下來,沈冷不在這,自己都找不到,想殺他的人自然也找不到。

    沒多久從北邊有葉開泰的親筆信送來,提及在福田縣的那些殺手刺客多已被誅,韓喚枝仔細看了看信,然後心裡忍不住有些不服氣,心說你這也叫什麼妙計?

    葉開泰調集十一縣廂兵五千餘人,戰兵一千二百把福田縣翻了一遍。

    那些訓練有素的死士怎麼都沒有想到,最終他們都沒有一戰的選擇,被數千人圍住,光是羽箭就射了一萬三千多支。

    韓喚枝把葉開泰的親筆信放下,雖然覺得葉開泰這法子確實算不得什麼法子,可確實沒什麼法子比這更直接更有效,福田縣的事了,接下來就是那個抱刀的人。

    不日葉開泰也將南下,而他在闊海縣要做的就是把如今還藏著的那些人翻出來。

    他住在闊海縣縣衙,站在院子裡那棵芭蕉樹旁邊沉思,其實到現在為止這次的死士是誰派來的已經不難推測出來,畢竟那位大學士仕途已經快走到頭了,在退下去之前,他若是再不想辦法報了仇,怕是以後也沒什麼機會。

    東疆之行,大學士沐昭桐要麼走要麼死,沒有第三條路。

    死士?

    死。

    一隻飛鴿在院子上空盤旋片刻落下來,就落在芭蕉樹上,韓喚枝一伸手,飛鴿飛起來落在他手臂上,從鴿子腿上取下來密信展開看了看,韓喚枝心中的推測一一得到印證。

    據廷尉府查證,這些死士極有可能都是大學士夫人所養,那位老夫人性格沉穩心思縝密謀略過人,韓喚枝早就有所耳聞,當初在大學士府裡見了一面後,對那位老夫人更是多了幾分瞭解。

    「陛下那邊也需要一些籌碼。」

    韓喚枝看向古樂和耿珊,兩個重傷的千辦坐在一邊,身子卻依然拔的筆直。

    另外一位千辦岳萬籌垂首道:「大人的意思是,把消息給陛下送過去?」

    「消息已經送過去了,但光是消息可不行,沒真憑實據陛下不好開口。」

    韓喚枝道:「給長安城那邊送信,人證物證都要有才能去把人釘死了,大學士會不會低頭,在咱們。」

    說完這句話之後韓喚枝問古樂:「傷了你的人,你能說出來多少?」

    古樂垂首:「說不出來,所有看到的,都是假的。」

    韓喚枝嗯了一聲。

    耿珊剛要詳細說一下那人相貌行事,可古樂卻說都是假的,本來還詫異,仔細一想才反應過來,人家讓他們看到的,只是讓他們看到的。

    「剛查出來大學士夫人不是寧人。」

    韓喚枝淡淡道:「滿朝文武自然沒人知道,不是寧人,所以想查起來也就不難了。」

    長安城。

    雁塔書院之中有一個叫做四海閣的地方,在這裡求學的都是大寧之外的人,來自各國,有西域人,東海之外的人,還有金發碧眼的至今也不知道他說的國家在什麼地方的人,唯獨是不可能有黑武人。

    四海閣中不管來自何處在這裡身份相同,都算是雁塔書院弟子,可其中有一個最為特殊,縱然是他自己謙遜有禮,可身份畢竟不一般。

    東海之外桑國的皇子英條柳岸,是個永遠和和氣氣,見到人離著很遠就開始彎腰行禮的謙遜之人,據他自己說桑國禮數比大寧還要繁瑣,也總說他們本國的文化藝術乃至於兵法都極有成就,但對大寧的一切都服氣,他已經在四海閣求學數年,四海閣中的學子來來往往,只有他始終沒有離開,問及難道就不想念家鄉,他總是一聲長嘆,也不願多回答。

    英條柳岸在四海閣中人緣不錯,不缺錢出手也闊綽,所以結交了很多朋友,因為畢竟皇子身份,所以在戶部尚賓閣那邊也給他安排了居所,而他當初帶來的親信護衛大概百餘人,都住在尚賓閣中,平日裡隨他在四海閣裡求學的只有貼身護衛,一個很冷傲也很孤寂的中年男人,臉上有一道長疤,那是刀傷,從眉間斜著到側臉,這一刀居然沒有傷到眼睛沒有傷到鼻子,只是看起來難免會顯得猙獰,他叫矢志彌恆。

    英條柳岸學習的時候,矢志彌恆就一個人盤膝坐在四海閣外面的石台上,一坐就是半日。

    四海閣中授課只有半日,到了午後,矢志彌恆就會與英條柳岸一同返回戶部尚賓閣。

    戶部尚賓閣裡那麼多人一住就是三五年,自然也不會一直白管飯吃,每個月收他們的銀子也不少,這位皇子出手倒是從不吝嗇,所以在尚賓閣裡人際關係也還不錯。

    「姑母派人給我送了一封信。」

    從書院走路回尚賓閣的路上,英條柳岸有些感慨:「姑母說,大學士應該是撐不住了。」

    落後他半步如影隨形的矢志彌恆微微一怔,垂首:「殿下該回桑國了。」

    「是啊,該回去了。」

    英條柳岸有些遺憾:「可是要在大寧學習的東西太多了,時至今日,我從不敢懈怠也不敢放肆,能學到的東西都拼了命的去記住,唯獨是大寧戰兵的練兵之法,我也只是學到了皮毛,秘密交給姑母以戰兵訓練方式培養出來的人,這次回去都要帶上,他們就是未來我們掃平桑國一統江山的希望。」

    矢志彌恆道:「桑國戰亂多年,王把殿下送到大寧來一是為了保護殿下的安全遠離戰禍,二是為了學習大寧的文化和兵法,已經快五年了,王也在等著殿下回去,以殿下所學,不出五年,桑國必然一統。」

    「但願吧。」

    英條柳岸點了點頭:「只是總有一種不詳的感覺,姑母會不會出什麼事?」

    「應該不會。」

    矢志彌恆剛要說些什麼,從對面來了一隊身穿黑色錦衣的廷尉府廷尉,看到這些人,矢志彌恆的眼神驟然一凜。

    「請問可是桑國皇子英條柳岸?」

    為首的百辦抱拳問了一句。

    矢志彌恆跨前一步攔在英條柳岸身前:「你們要做什麼?」

    「奉命請皇子回廷尉府問幾句話。」

    「我們是大寧的貴客,殿下身份尊貴,你們隨隨便便就想把人帶到廷尉府去?」

    「不是在和你商量。」

    百辦微微昂著下頜:「貴客兩個字也不該從你們自己嘴裡說出來,若敬我大寧,你們自然是貴客,和皇子身份無關,敬我大寧者,平民百姓遠來也是貴客,若不敬大寧,不尊大寧律法,桑國的皇子也好,平民百姓也罷,沒有特權。」

    「你們到底要問什麼,就在此處問。」

    矢志彌恆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可在大寧不許佩刀,他的刀在禮部封著。

    「自重。」

    百辦看了一眼矢志彌恆:「莫要沒了體面。」

    「我和你們去。」

    英條柳岸拍了拍矢志彌恆的肩膀,眼神往外飄了飄:「去尚賓閣等我回來,我相信廷尉府請我過去也會依照大寧的律法辦事,我又沒有做出過有違大寧律法之事,你不用擔心。」

    矢志彌恆隨即明白過來,站直了身子:「那屬下回尚賓閣。」

    「你也得去。」

    百辦笑了笑:「就不勞回尚賓閣等了,皇子殿下的屬臣也都已經請到了廷尉府。」

    矢志彌恆眼神一寒,往四周掃了一眼,可見弓弩。

    往東疆的半路上,皇帝從農戶的田裡出來,看著那一片翠綠秧苗心裡也舒泰,大內侍衛統領衛藍跑到皇帝身邊扶了一把,壓低聲音說道:「查出來了,大學士夫人的身份是假的,多年前她從東海之外的桑國來,花重金買通了魏家,魏家對外宣稱她是遠親孤苦前來投靠,之後嫁給了大學士。」

    「桑國。」

    皇帝嗯了一聲:「四海閣裡有一位桑國皇子。」

    「是。」

    衛藍道:「說是皇子,不過桑國戰亂,大大小小的王有幾十個,他只是其中一個王的兒子。」

    皇帝道:「傳旨下去查吧,請大學士過來說話。」

    衛藍垂首:「尚賓閣裡的那些人?」

    「押著吧,學了大寧的東西,帶回去跟大寧作對的事不能發生。」

    衛藍退後:「臣這就給長安城回信。」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矢志彌恆居然那麼強,英條柳岸等人被廷尉府請去的第二天矢志彌恆就逃了,廷尉府的人搜遍長安城,竟是一無所獲。

    長安城外的野地裡,矢志彌恆躺在草叢中看著天空,耳邊有鐵騎掠過之聲,官道上塵土飛揚。

    他躲過了又一次搜捕,眼神裡都是恨意,恨大寧,也恨大學士夫人。

    殿下說,他是逃不出去的,大寧不會放他走了,可是你能,你逃出去,這些年我所學的東西也都教給你了,你的感悟比我還要深還要透徹,回桑國去,協助父王一統桑國,好好練兵強大起來,大寧今日予我之羞辱,他日你率領桑國大軍為我討要,大寧真的好大,真的美好,若能擁有大寧之地,桑國算得了什麼?

    這些話,矢志彌恆都記在心裡。

    大寧,大的太霸道,說扣人就扣人。

    看你霸道幾時!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8 07:07
長寧帝軍 第四百二十五章 養殺氣

    平越道,闊海縣。

    第一批分給沈冷的戰船和士兵已經從求立戰場撤離回來,在這裡休整等待他們的將軍歸來,這支名為巡海水師的隊伍再過不久將揮師北上,接受大寧皇帝陛下的檢閱。

    船港內外,戰船浩蕩。

    距離闊海縣城不到十五里有個小村子名為積善莊,村子大概有四五百戶兩千餘人,按照村子的規模來說已經算是大村,當初大寧攻滅南越的戰火很少波及南疆,這一年來海域又太平,所以村子裡的人口增加的很快,原本逃難走了的村民陸續回來,似乎一片欣欣向榮。

    不過還是有一些殘破房屋沒有人居住,當初求立人上岸掃蕩這村子遭過殃,很多人家都是整戶整戶的被屠殺。

    在村子最南邊的一排房子受損最嚴重,求立人殺人放火不留餘地,這一排房子基本上都被焚燒,只餘下兩三間勉強還看得過去,平日裡這些廢棄的房子無人進來,村民們都害怕見到冤魂。

    華紫氣抱著刀盤膝坐在一間破舊不堪的屋子裡,身邊放著一些干糧和水,四五個手下在周圍戒備,他們已經在這村子裡藏了將近二十天,即便是白天需要出門打探消息,也選擇天不亮就離開,入夜方回。

    「沈冷回來了嗎?」

    華紫氣看了一眼剛剛返回的手下,手下人穿著一身典型的南越百姓服飾,皮膚也被曬的黝黑,若不開口說話誰也不會輕易分辨出來。

    「還沒有,有消息說快了。」

    手下人垂首道:「不過倒是打聽到一些別的消息,據說沈冷身負重傷,下手應該更容易。」

    「還打探到別的消息沒有?比如沈冷歸來後住在什麼地方,會去見什麼人,大概在什麼時候離開?」

    華紫氣問,手下人怔了怔:「沒打聽到。」

    「是沒打聽到還是沒打聽?」

    華紫氣冷哼了一聲:「每個人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你們做事的好與壞就是價值的體現,我交代一件事你們就去做一件事,多一絲都不會去做不會去想,我要你們何用?」

    幾個人心裡不服,可卻沒有人敢表現出來。

    這個華紫氣自從去了一趟桑國,歸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行事孤僻陰狠,而且沒有什麼同袍手足的觀念。

    「你們留在這。」

    華紫氣看了看外面天色,今日手下歸來的比較早,天色才剛剛發暗,十五里路,他趕到闊海縣的話城門應該還沒有關閉,最近水師在船港整頓,闊海縣的城門關閉比正常時候要推遲一個時辰。

    他換了一身衣服,用布將長刀包住背在身後,走到門口往四周看了看,確定無人,於是一閃身衝了出去。

    幾個手下人回到屋子裡竊竊私語,都忍不住咒罵。

    「在我們桑國學習的本領,跑回來卻對我們指手畫腳。」

    其中一個刺客不屑的說道:「若非殿下還可能要用他,真想一刀宰了他。」

    「這傢伙,裝的好像自己是隊伍的領袖一樣。」

    就在這時候殘破的院門似乎被人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屋子裡的人都楞了一下,心說華紫氣怎麼回來的這麼快?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閉嘴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華紫氣的刀術確實不好惹。

    村子外圍還有他們的人暗中戒備,若是外人靠近的話早就有示警,尋常人也不可能躲得過暗哨的刀子,他們這些桑國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刺殺偷襲。

    院門響了,然後是屋門,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男人緩步走進來,屋子裡的所有桑國刺客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全都愣住了,如同看到了妖魔鬼怪。

    「須彌彥......須彌彥大人!」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四五個桑國人連忙過來,眼神裡都是震撼。

    「他果然還是把自己當成了桑國人,選擇手下的時候也會選擇你們。」

    死去的須彌彥並不是真正的須彌彥,那是他一個得力手下。

    須彌彥看起來三十幾歲年紀,面容並不冷傲,可就是給人一種很難親近的感覺,他像是一個這世界之外的人,看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感情,與他無關。

    「須彌彥大人,你在說什麼?」

    一個桑國刺客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東主應該是希望你們都回到桑國去的。」

    須彌彥像是自言自語,並不是在回答那些人的問題,他眼神有些飄忽,似乎這些人也根本不在他眼裡。

    「是的須彌彥大人,東主的意思是我們學習了大寧的戰兵訓練之法,回到桑國之後發揚光大,協助王一統桑國。」

    「王會感激須彌彥大人你往日對我們的培養。」

    須彌彥沉默了一會兒:「可我並不希望你們回去。」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卻很有穿透力。

    「戰爭的痛苦你們比我瞭解的更深,據說你們桑國連年戰亂,大大小小的王就有幾十個,每一個都渴望著一同桑國成為唯一的王,所以每一天都在廝殺,據說十三四歲的孩子就要拿起刀上戰場,雖然桑國並不強大,不管是地域,人口,文化,經濟,軍事......都沒有辦法和大寧相提並論,可是,若你們帶著大寧的東西回去了,以後會不會把刀子指向大寧?」

    須彌彥的視線從遠空收回來,似乎終於正經的看了那些人一眼。

    「須彌彥大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人,你是不想讓我們回去嗎?可我們終究是要回去的,桑國需要我們回去。」

    須彌彥伸出左手,他的手白淨修長,完全不像是一個習武之人的手,甚至比決大部分姑娘的手還要好看,手上還有些水珠,似乎才剛剛洗過,他不算是一個多英俊的男人,氣質冷淡也不討喜,可是就因為這雙手,可能會讓很多女孩子覺得親近。

    「寧人的東西,你們還是留下吧。」

    須彌彥語氣平淡的說道:「戰爭的痛苦,最好還是距離寧人遠一些。」

    他的身子忽然消失不見了,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突然間吸走了似的,可他又不是神仙鬼魅,只是因為他太強速度太快,下一息他出現在最遠處的那個桑國刺客身前,當出現的時候身子已經和那個桑國刺客貼在一起,他的臉就在對方的肩膀上,在對方耳邊輕聲說道:「東主也是桑國人,非我族類,我在你們的眼睛裡看到了野心,對大寧錦繡江山的貪婪慾望。」

    噗!

    那隻原本乾淨漂亮的左手從桑國刺客的前胸貫入從後背直接穿透過來,手裡握著一顆還在微弱跳動著的心臟。

    手一發力,五指收攏,那顆心臟隨即爆裂,碎肉和血跡向四周激射出去,場面恐怖的令人窒息。

    「須彌彥,你要反叛?!」

    「須彌彥,東主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須彌彥的手從桑國刺客的身體裡抽出來,慢慢轉身:「反叛?東主已經是一個即將成為歷史的人,她的野心不僅僅是做大寧首輔的夫人,你們應該比我更瞭解的才對,我很感激她的培養,是她讓我從一個本應該平平常常的孩子變成現在這樣吧。」

    須彌彥低著頭:「直到不久之前我才明白,她心裡一直都是恨大寧的,無緣無故的恨,非要找到緣故,可能是因為她覺得大寧遠比她的國家要強大。」

    他抬頭,人已經在另外兩個站在一起的桑國刺客身前,左手成爪掃過第一個刺客的咽喉,直接把脖子抓掉了一半,手裡還抓著喉管和碎骨就已經轟在另外一個桑國刺客的太陽穴上,這一拳重擊之下,被擊中的桑國刺客太陽穴驟然坍塌了下去,另外一邊卻猛的鼓了起來,似乎下一息腦漿子就會爆出來。

    他轉身,看向剩下的兩個桑國刺客。

    「沈冷今日就會到闊海縣,華紫氣不會回來找你們了,如果他僥倖殺了沈冷的話,我也會送他和你們相聚,畢竟在他看來,和你們更像是一類人。」

    剩下的兩個桑國刺客轉身就跑,連反抗都不敢,這麼多年來在一起生活一起訓練一起殺人,他們太瞭解須彌彥的實力,當初聽到須彌彥被殺的時候還覺得震撼,那是他們縱然拼盡全力也不可能擊敗的人。

    噗!

    又是一聲悶響,一根木樁帶著勁風一閃而過,直接從其中一個桑國刺客的後腰撞進去,足有大腿粗的木樁幾乎將人打成兩截,木樁在肚子裡擠出來,內臟黏糊糊的落了一地。

    另外一個桑國刺客還沒有跑出房門,須彌彥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脊椎骨,左手五指抓進了血肉之中猛的往外一拉,兩塊脊椎骨被硬生生的拽了出來,那人便撲倒在地。

    須彌彥蹲下來看著那張因為恐懼和疼痛而發白的臉:「東主給你們的使命是殺了沈冷,我會替你們完成,就算是報答她讓我成為現在這樣的人,我很感激,並不是虛言,雖然也也會恨她......如果沒有她的話我可能會是一個農夫。」

    他一拳砸在那桑國刺客的腦袋上,砰地一聲,刺客的頭顱一般陷入地面中,一半被擊碎。

    須彌彥起身,環顧四周。

    「若做一個農夫,耕地種田,腳上是泥土,手上也是,背後是烈日......等到年紀差不多的時候尋一戶老實人家的閨女娶來,然後生孩子,再把孩子培養成一個農夫。」

    他自言自語:「應該是很無趣的吧。」

    院子裡有一口水井,須彌彥打了水洗手,血液還沒有變得粘稠凝固所以沖洗很容易,沒多久他的那隻手就又變得白淨漂亮起來,帶著水珠。

    自始至終,他只用了左手。

    因為在他看來,殺這些桑國刺客真的不值得他用右手啊。

    夜幕之中,他朝著闊海縣城的方向走去。

    之所以用如此暴戾的方式殺了這些桑國人,是因為他要養殺氣,為另外一個人養殺氣。

    ......

    ......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