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37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 21:37
長寧帝軍 第七百零七章 多一天都不帶

    沈冷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睜開眼睛看了看,屋子裡燈火亮著,稍顯昏暗了些,茶爺用手支著下巴坐在旁邊,不時會因為睏意來襲而晃一下,然後驚醒,便會看看沈冷的情況,她這樣已經堅持了一夜,這一路到南屏城本就辛苦,她還沒有正經休息過。

    沈冷依稀知道自己吐了,幾次不記得,沒有印象,可屋子裡並沒有什麼難聞的氣味,喝酒喝多過的人都知道酒後吐的那些東西有多噁心難聞,可是這屋子裡還有淡淡馨香,感覺應該是什麼香的味道,地上也乾乾淨淨,顯然每吐一次茶爺都會收拾一次。

    沈冷心疼的笑了笑:「我沒事了,快去躺好睡覺。」

    茶爺睜開眼睛,看到沈冷臉色已經恢復過來也笑:「一會兒洗個澡再去睡。」

    剛說完,外面傳來雞鳴聲。

    沈冷翻身坐起來,然後又躺了回去。

    居然光著。

    臉微微發紅。

    茶爺笑道:「你吐了一身一床,被子我都換過兩次了。」

    沈冷感覺身上也沒有黏-膩,茶爺應該是給他擦了身子。

    「我去給你燒熱水。」

    沈冷手腳麻利的把衣服穿好,茶爺笑著點了點頭,上床縮進沈冷的被窩:「那我先眯一會兒。」

    沈冷給茶爺把被子蓋好,出門活動了一下四肢,天已經微微發亮,遠處樹枝上一隻大公雞正在仰著脖子叫,很嘹喨,沈冷心說連大公雞都這麼勤勞,自己也不能因為喝多了一次酒就荒廢了練功,難道還不如一隻雞勤快?一念至此,於是把那隻大公雞抓了回來,燒水退毛燉上。

    大木桶裡注入溫水,沈冷試了試溫度正好,起身去叫茶爺,卻發現茶爺已經睡的很深,他悄悄退出去把房門關好,自己泡進大木桶裡,熱水帶來的感覺比任何手法按摩都要舒服,沈冷想到這的時候楞了一下,心說自己除了茶爺之外也不知道別人什麼手法......

    就在這時候莊雍出現在他門外,叫了一聲,沈冷連忙擦了身子穿好衣服迎出去。

    「感覺怎麼樣?」

    他問。

    沈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足足睡了半天一夜,好久都沒有一口氣睡這麼長時間,莫說酒氣解了,就是一路上來的疲乏也都解了。」

    莊雍道:「那就好。」

    沈冷問:「你昨日喝了酒沒有?」

    莊雍搖頭。

    他看了看沈冷:「對了,還有一件事問你,我昨日就睡在前邊院裡,雞鳴將我喚醒,你看到我養的那隻大公雞了嗎?」

    沈冷:「看......到了還是沒看到?」

    莊雍:「你在問誰?」

    沈冷:「大將軍有沒有聞到這院子裡飄著一股淡淡的肉香?」

    莊雍楞了一下,然後狠狠瞪了沈冷一眼:「你知道我那隻大公雞養了多久?我受傷之後閒來無事把它從小雞仔養到現在這麼大,一年多的感情你說燉就給我燉了?心裡有些難過......別放辣,味道重一些,肉燉的爛一些,中午我過來吃。」

    沈冷想捂臉。

    莊雍問:「練過功了?」

    沈冷搖頭:「還沒。」

    「一會兒再練,隨我出去走走。」

    沈冷嗯了一聲,看了看陳冉從廂房開門出來,交代了一聲看著燉鍋,陳冉嗯了一聲:「大清早就燉雞?」

    沈冷:「主要是雞起的早,趁新鮮。」

    莊雍:「......」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然後跟著莊雍走出小院,這莊園很大,莊雍的夫人和女兒沒有住在將軍府也住在這邊,昨天將軍府喝的一片狼藉,莊雍也沒在那邊住,來的時候還不忘帶上他養的大公雞叫早用。

    叫早是叫了,誰想到會被沈冷抓了,手段極其殘忍。

    林落雨到了求立之後住在這邊,莊若容平時也沒有什麼朋友往來,所以林落雨到了之後她更喜歡住在這邊也有個人多說說話,實際上哪怕已經到了求立近兩年的時間可她依然不適應這裡的生活,不管是飲食還是習慣,可她從沒有說過什麼,連對她母親都沒有說過。

    莊雍在前邊走,沈冷在稍稍靠後一些的位置跟著,莊雍看了一眼東邊將要升起的太陽,心中很多事的結解開了所以心情也還算不錯:「昨天晚上許久沒有睡著一直在想一件事,海沙昨日沒對你說,他已經上書朝廷請求去東疆,陛下應該會准。」

    沈冷一怔:「倒是有些對不起他,我一來他就走了。」

    莊雍道:「所以我打算把海沙現在著手的事和你說說,你剛剛回來,威望不足,若是能盡快滅幾處叛軍也能讓士兵們服氣,還能讓求立地方百姓也熟知你。」

    「大將軍你說。」

    「有三處地方最難打。」

    莊雍一邊走一邊說道:「東窯島,有賊寇一千多些,人數不多,但地形實在太複雜。」

    沈冷點了點頭:「東窯島的地形我看過,只有一條水路可以進去,大規模的戰船並不能展開進入,只能一艘一艘的進去,可是進去沒多久就在東窯島上拋石車的範圍之內,水路固定,他們的拋石車將大石砸下來,就不可能砸不中,再堅固的戰船也經不住三四下,之前海沙將軍部下杜將軍曾經率軍八千攻過三次,都沒成功。」

    莊雍點了點頭:「得不償失,上面只有殘兵千餘人,如果強攻的話怕是我們的損失大到令人心痛,後來杜將軍率軍圍困想餓死那些殘匪,然而東窯島附近魚群很多,就是光靠吃魚也餓不死他們,島上還有很多野果,聽聞空地上還種了糧食,足夠那些殘匪度日所需。」

    莊雍道:「我曾經與部下商議過對東窯島最好的進攻辦法。」

    他看了沈冷一眼:「依然會損失慘重。」

    沈冷:「我得到地方看看地形再說。」

    莊雍嗯了一聲:「除了東窯島之外便是他們所謂的聖徒城。」

    沈冷嘆道:「聖徒城難在人為,而不是地形。」

    「你都看過?」

    「地圖上看過,也打聽過一些。」

    沈冷道:「聖徒城上有一座禪宗聖廟,據說住在聖廟裡的是一位禪宗大士,不同於東窯島,聖徒城所在的悟馱島並不難登陸,可是自從大軍到了之後,便有數以十萬計的百姓聚集在島上,用他們的身體做城牆,禪宗在求立的影響依然巨大,若是不小心傷了那位大士,比殺了求立皇帝要嚴重的多。」

    莊雍道:「只要大軍一到,四周百姓就會匯聚在聖徒城下,密密麻麻,要想打過去就得碾壓出一條血路來,所以說起來這聖徒城比東窯島還要難打,一個是地形太惡劣,一個的民治不好處理。」

    莊雍停下來:「可這兩個地方還不是最難打的,最難打的是孔雀城。」

    沈冷當然也知道這地方。

    幾百年前禪宗發生過一件大事,因為內部矛盾導致禪宗分裂,一位女尼從西域遠渡重洋到了求立,傳經布道,用了三十年的時間修建孔雀王寺,時至今日,孔雀王寺已經成為禪宗三大聖地之一,與西域的大雷鳴寺齊名,孔雀王寺的影響力大到可能會導致整個禪宗都為其出面。

    當然,大寧對禪宗並無畏懼,擔心的是如果處理不好就會陷入長期紛爭之中,之前對西域三國的征討,也是盡力不破壞寺廟。

    莊雍嘆道:「如果承認禪宗地位倒也好辦,可是他們太過分了些,我派人去交涉,孔雀王寺那邊的態度是,他們要陛下親自下旨承認禪宗地位。」

    沈冷哼了一聲:「他們真不瞭解陛下。」

    莊雍道:「無論如何要處理好,相對來說東窯島還算好處理,不外乎刀兵,可聖徒城和孔雀王寺處理不好就會導致民變。」

    沈冷點頭:「給我兩天時間準備一下,陛下的意思是巡海水師還要繼續往北疆運糧,所以我身邊的人不多。」

    莊雍道:「我調兩萬戰兵給你。」

    「不用。」

    沈冷道:「我身邊有親兵營六百人,先去看看情況,看過情況之後才能制定如何作戰,到時候再調動四周兵馬不遲。」

    莊雍嗯了一聲:「也好。」

    他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那隻大公雞......」

    沈冷:「兩個雞腿給你。」

    莊雍笑起來:「雞心雞肝也要給我。」

    沈冷:「沒得談!」

    莊雍:「我送茶兒一塊上好玉珮。」

    沈冷:「雞心給你,雞肝寸步不讓。」

    莊雍:「也罷。」

    兩個人往回走,莊雍沉默了許久之後又問了一句:「半個呢?」

    沈冷:「......」

    吃過午飯沈冷給茶爺又燒了熱水,茶爺去泡澡,沈冷走到地圖前再次認真思考起來,從距離上來說東窯島最近,距離南屏城不到六百里,只帶親兵營過去的話,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從東窯島往西南走千餘里便能到聖徒城,從聖徒城再走二百里不到就是孔雀王寺。

    誠如莊雍所說,打後面這兩個地方難的不是不好打上去,而是處理與禪宗關係。

    陳冉從外邊進來:「船已經準備好了,明日就可出發。」

    沈冷嗯了一聲:「你去見大將軍,就說我需要從武庫裡選一些東西。」

    陳冉嘿嘿笑起來:「最喜歡從別人家武庫裡往外搬東西了。」

    沈冷笑了笑:「制式兵器咱們都有,你去把這些東西都配齊。」

    他地給陳冉一張紙,陳冉看了看,紙上列著清單,包括繩索,鐵爪,撓鉤,連弩弩匣之類的東西,他點了點頭:「還有什麼別的需要的嗎?」

    「咱們走到東窯島需要四天。」

    沈冷看了陳冉一眼:「只帶六天的糧食。」

    陳冉一怔:「六天?」

    沈冷點了點頭:「多一天都不帶。」

    陳冉:「是不是太少了。」

    沈冷道:「以此來讓士兵們知道我打東窯島的決心。」

    陳冉:「萬一不夠呢?」

    沈冷:「我跟大將軍說一聲,第七天務必把糧食送到......」

    陳冉:「你這決心真夠大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 21:37
長寧帝軍 第七百零八章 準備勝利的時候也在準備死亡

    沈冷帶著六百親兵離開南屏城,用了四天的時間到達東窯島,茶爺說什麼也不肯留在莊園,她要跟著,沈冷費盡心思也攔不住。

    地圖上看到的和真實的環境畢竟有所差距,當沈冷站在海邊遙望東窯島的時候心裡也生出一種淡淡的無力感,那地方怎麼看都不是一兩天能打下來的。

    陳冉用肩膀碰了碰沈冷:「真的請大將軍後天就把糧食送來了?」

    沈冷白了他一眼:「未戰先慫。」

    陳冉指著東窯島:「兩天,怎麼可能打的下來?且不說靠近東窯島的水路只這一條,戰船進去就會被東窯島上的求立人拋石車砸成碎片,就算進去了......」

    他看向登山的地方:「看看那條小路,根本就不叫路,坡太陡了,我聽說之前杜將軍率軍八千三次進攻不成,有兩次是衝到島上了的,可是山坡陡峭的根本不能展開陣型,小規模的隊伍上去,又完全暴露在求立人的弩箭下,就那個坡度,扔塊石頭也能把人砸的屁滾尿流。」

    沈冷問:「你剛才第一句說的是什麼?」

    陳冉回憶了一下:「兩天怎麼可能打的下來?」

    「一天。」

    沈冷道:「從咱們離開南屏城到現在已經第五天,今天我要看地形,明天進攻,只有一天時間,沒蓋子,有件事你記住,後天會有軍糧送到的消息絕不准告訴士兵們,他們只知道軍糧明天就沒了。」

    陳冉:「管用嗎?」

    沈冷:「也許管用,可就算是不管用後天糧食就到了。」

    陳冉想了想也是這麼回事:「那好,我保證不說出去。」

    沈冷嗯了一聲:「放下一條小船,我去看看地形。」

    伏波戰船上放下來一條蜈蚣快船,沈冷帶著陳冉和一個十人隊的親兵上了小船,茶爺本來也想上來,沈冷說什麼也不許,茶爺在士兵們面前自然不會沈冷爭執,只好留在岸邊看著。

    親兵劃動小船進入海域,這地方的地形真是詭異到了極致,不得不說一聲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讓人震撼,能進島只有一條大概二十丈寬左右的水路,而且寬度並不是一成不變水路又蜿蜒向前,兩側就是大大小小的礁石一直蔓延到東窯島下,大的礁石可以容四五個人站上去,小的礁石只是露出水面一點,可是太密,別說伏波戰船就算是蜈蚣快船也沒辦法從礁石之中穿過去。

    沿著水路向前快到東窯島的時候沈冷擺手示意船停下來,此處距離東窯島大概一里多些,再往前就到了拋石車的射成,一塊巨石飛過來,蜈蚣快船就能給拍成小碎片。

    他舉起千里眼往東窯島那邊看,可以登陸的地方有一小片沙灘還算平坦,看水的顏色大船根本靠不到近前,小船應該可以一直劃到沙灘上,可沙灘的面積小到只能容納百餘人,求立人從高處以羽箭往下覆蓋,登陸的人連遮擋都找不到就會被射成刺蝟。

    海沙手下的杜將軍連攻三次都能攻破此處,並不是他沒盡力。

    陳冉搖頭:「咱們的人就算乘坐小船一口氣衝到岸邊,那一小片沙灘就是敵人的靶場。」

    「減少蜈蚣快船的人數。」

    沈冷皺眉沉思:「每一艘蜈蚣快船最多可以運十六個人,以船的重量,低於八個人速度又起不來。」

    陳冉:「本來能靠近的快船就不會多,還要減少人數?」

    「最多九個人。」

    沈冷在腦子裡計算著,又看了看腳下的蜈蚣快船:「六個人划槳,三個人在這六個人之間,隔一人,三個人的職責就是舉盾,算上一人大盾的重量九個人已經是極限,滿員配置的話再加上盾牌的重量蜈蚣快船吃水太深,就算求立人的拋石車砸不中,水浪也容易導致翻船。」

    陳冉:「可是上去的人少根本沒用,假設十艘蜈蚣快船都可以靠岸,滿員上去也不過一百六十個人,島上的守軍至少有一千四百左右,也許更多,一百五十人強攻有什麼意義?如果再減少人員的話,十艘快船靠岸上去不過九十個人......」

    「那沙灘最多容納百人。」

    沈冷道:「算過人數,九十個人最合適。」

    陳冉不可思議的看著沈冷:「你不會是想只帶九十個人上去?」

    「帶八十九個,我算一個。」

    沈冷擺手:「回去吧。」

    陳冉問:「那現在幹嘛?」

    沈冷笑了笑:「把人召集起來,打一架。」

    「打一架?」

    「對,打一架。」

    東窯島上,這一支求立殘軍的首領叫阮宰西,原本是求立水師的一名四品將軍,後來求立水師主力被擊潰後,他帶著一支殘兵退守求立西海岸,在諸縣之間遊走,疲於奔命的周旋之下依然抵擋不住大寧戰兵的進攻,在夾縫裡求生存,後來連夾縫都沒了。

    另外一支求立殘兵大概三千餘人被擊潰,有四百餘人逃生跑到他這邊,他帶著千餘人的隊伍搶奪了一批漁船出海登上東窯島。

    仗著地勢易守難攻,他在東窯島已經盤踞近兩年,連大寧戰兵數次進攻都沒能把他奈何,阮宰西便越發的得意起來,不久之前自封求立三軍大都督,護國公,手下這一千多人的隊伍,二品將軍他封了好幾十個,三品四品就別說了,隨便一個士兵都有六品校尉軍銜。

    他甚至想過要自立為帝。

    站在礁石上,阮宰西舉起千里眼往對面海岸上看,早就注意到了又有寧軍到來,整個東窯島上的人全都戒備起來,縱然已經守住了三次,可他們依然不敢真的掉以輕心,在陸地上被大寧戰兵打怕了的這些求立人,也就勉強在這海島上還能找到些自尊。

    「這麼點人?」

    阮宰西放下千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陸地的岸邊一共只有五艘伏波戰船,算上伏波戰船上兩側懸掛的蜈蚣快船,這支隊伍的規模也小的讓人詫異,縱然滿員,五艘伏波戰船的配置不會高於一營兵馬,也就是一千二百人。

    之前的寧軍將軍帶著八千人圍攻多次都沒能把他的東窯島怎麼樣,如今這一千二百人想幹什麼?

    「大都督。」

    他手下二品大將軍孫光明指了指寧軍所在:「你看他們在幹嘛?」

    阮宰西舉起千里眼繼續看過去,然後也愣了。

    對岸的士兵居然在打鬧?

    又不像是打鬧,一對一的比試,打的還很激烈。

    「是來耀武揚威的?」

    孫光明一臉的迷茫:「看規模沙灘上打起來的那些人應該就是這支隊伍的全部兵力了,判斷絕對不足千人,屬下瞧著也就是六七百人的樣子。」

    「難道不是要來打我們的?」

    阮宰西實在搞不懂寧軍這是什麼意思,只帶著幾百人來了,來了也不進攻,先前有一艘小船曾試圖靠近東窯島,但是在一里半遠的地方就停下來,應該是在窺探東窯島地形,既然已經在窺探了那就說明是要來打的,然而為什麼他們自己人先打起來了?

    孫光明:「也許......他們是來玩的?」

    阮宰西:「駕著戰船全副武裝的到這玩?」

    孫光明道:「雖然搞不懂寧人要做什麼,可不能大意,大都督應該下令所有人都保持警惕戒備,分兵到島後去巡查,雖然後邊都是至少七八十丈的峭壁,除了這條水路之外又都是礁石根本無法靠近,但也不可不防。」

    「我知道。」

    阮宰西道:「下令調試拋石車對準水路,有人靠近立刻打沉,把隊伍分成三隊輪換當值。」

    「是。」

    孫光明應了一聲,又下意識的舉起千里眼往對岸看了看,那邊依然在打,所有寧軍士兵都扭打在一處,打法很粗野,也很亂。

    海岸這邊,沈冷坐在樹下抬起頭看了看陳冉,陳冉從樹上割了幾個椰子扔下來,椰子落在沙灘上砸出來個坑,沈冷伸手拿起來一個,用小獵刀的刀鞘刮了刮皮,換了匕首橫掃切掉一塊,陳冉從樹上下來,沈冷把削好的遞給陳冉,陳冉嘿嘿笑:「謝謝謝謝。」

    沈冷:「幫我給你大哥送過去。」

    陳冉:「......」

    茶爺在遠處幫忙分派物資,陳冉屁顛屁顛的端著個椰子過去給茶爺,回頭看了看,沈冷又削了一個放在旁邊,顯然是給的,又屁顛屁顛的跑回去,挨著沈冷坐下來抱著個椰子喝。

    「清清涼涼,不賴。」

    陳冉砸吧砸吧嘴:「為什麼讓大家打一架?」

    「選最後剩下的人跟我上去。」

    陳冉:「我呢?」

    「不帶你。」

    沈冷自己削了個椰子喝:「你留在這邊做支援。」

    陳冉瞪了眼珠子:「憑什麼!」

    沈冷:「你再瞪?」

    陳冉立刻軟下來:「我是你的親兵隊正,我怎麼能不上去。」

    「你幫我看著茶爺。」

    沈冷往茶爺那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如果我帶人上去出了什麼意外的話,茶爺會瘋......知道我為什麼急著和茶爺要孩子嗎?因為我很清楚,如果一旦我出了什麼事茶爺不會獨活,她的世界很小,只有先生和我,有了兩個孩子之後她就不會做傻事了,就算我死了,還有孩子陪著她。」

    陳冉:「你胡說八道什麼!」

    沈冷聳了聳肩膀:「我當然不想死,可得考慮......你留在這,如果我帶著的人沒能攻上去,你攔著她,她會瘋了的,別讓她去,你也別去,我死了之後不過就是一具死屍,死屍搶回來又有什麼用呢?你得把她送回長安。」

    沈冷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然後對著陳冉的臉擠出來一個屁。

    「你得活著,茶爺也得活著,再小的戰爭也是戰爭,每一戰我都做好了死的準備。」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兄弟,我還得靠你呢。」

    陳冉深呼吸。

    「真他媽的臭。」

    沈冷:「瞎說,椰子味的,清清涼涼,真不賴。」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 21:37
長寧帝軍 第七百零九章 殺出來!

    有些時候戰爭在到來的那一刻沒有那麼壯烈那麼激盪,甚至平靜的讓人覺得只是一次出遊,清晨的陽光從海平面上升起,給每一個人都鑲嵌上了一層金邊,享受著輕輕的溫柔的海風,看著搖蕩在水面上的陽光,似乎世界一直都會這樣安詳下去。

    海鳥在飛,風在唱歌。

    沈冷登上第一艘蜈蚣快船,船越小敵人的拋石車命中的概率也就越小。

    「戰前總是應該說些什麼才對,我不擅長鼓舞士氣,慷慨激昂的話我也沒辦法信手拈來,和你們每一次並肩戰鬥的時候我心裡甚至沒有去想過勝負,想著的總是大家儘量都活著回來,上去幹一架,打完了回來吃飯。」

    沈冷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他沒穿那身玄鐵黑甲,而是一身普通戰兵的皮甲。

    與士兵同。

    「說點什麼呢?」

    沈冷環顧四周。

    「我在你們前邊。」

    他在船上站好,指向東窯島。

    親兵劃動蜈蚣快船,像是箭一樣劃破水面。

    一艘一艘蜈蚣快船跟著沈冷的船衝進大海。

    東窯島上,阮宰西被人從夢中叫醒,他以為昨夜裡寧軍可能會突襲,所以盯了大半夜的時間,可寧軍居然沒有任何舉動,以至於清晨的這一刻島上的所有求立人都有些睏倦疲乏,雖然他下令隊伍分成三隊輪換當值,然而就算是不當值的人又怎麼可能輕鬆睡得著?

    都是和寧軍交戰過的人,上一次寧軍夜襲帶來的壓力他們還沒有忘記,哪怕那一次寧軍根本就沒能攻上島嶼。

    那一次寧軍選擇在夜晚突襲,一艘一艘的小船沿著那條狹窄的水路靠近東窯島,可是寧軍並不知道晚上和白天的時候海水情況並不一樣,晚上的時候那一小片可以登錄的沙灘會消失不見被海水吞沒,清晨的時候那片沙灘開始慢慢浮現出來,所以殺到了東窯島下的寧軍戰兵在漆黑之中冒險前行,拋石車讓船隊損失慘重,衝到了東窯島下的船又一頭撞在山上,沒有立足之地的士兵被求立人瘋狂射殺,敵人只需要瞄準那片地方而不需要精準去瞄每一個人,在夜裡他們也沒有如此能力,然而那地方太狹小,海水變成了屠場。

    那次大寧戰兵損失了數百人,卻根本沒辦法登上島嶼。

    沈冷特意問過,所以才會選擇在清晨進攻。

    阮宰西披上衣服跑出來,一口氣跑到懸崖一側舉起千里眼看,寧軍十艘蜈蚣快船速度奇快的朝著島嶼這邊過來。

    「只有十艘小船?」

    阮宰西楞了一下。

    「對,只有十艘小船,而且前後拉開的距離很大。」

    孫光明也是一頭霧水:「那是寧軍的蜈蚣快船,就算是滿載的話一艘船最多十六個人,十艘蜈蚣快船安然無恙的衝到島下也不過一百六十人,寧軍的領兵的想要幹嘛?難不成還以為靠著一百多人能把咱們東窯島打下來?」

    阮宰西舉起千里眼又看了看,確定一艘大船都沒有過來,真的只是十艘小船,十艘船之間的距離又那麼大,輕而易舉的就能數出來。

    「不管他,讓拋石車瞄準了打。」

    阮宰西一聲令下:「隊伍依然分做三隊,弓箭手佈置好,一旦他們登陸就給我可著勁的射,不要心疼羽箭,咱們帶過來的羽箭難不成還射不死幾十個人?」

    「是!」

    孫光明應了一聲,帶著自己的親兵衝了上去。

    求立人的喊聲在東窯島上響起來,號角聲撕裂了清晨。

    就在這時候孫光明又跑了回來:「大都督,你看那邊!」

    他伸手往海岸那邊指了指,阮宰西立刻舉起千里眼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只見在海岸一側,大概有幾十艘寧軍的戰船開了過來,除了伏波之外還有一艘萬鈞,這支隊伍的規模如果滿員的話保守估計也不下五千人,阮宰西將千里眼轉向那艘萬鈞的桅杆,上面掛著大寧的戰旗,戰旗一側懸掛著將軍旗。

    「杜偉志?」

    阮宰西臉色一變:「我就說沒有那麼簡單。」

    杜偉志是海沙手下將軍,就是他上次帶著八千戰兵圍攻東窯島卻久攻不破,前後損失了數百名戰兵卻連島嶼都沒能上去,不管是白天進攻還是夜晚進攻他都試過,最終還是選擇了撤離,因為這一千多的求立叛軍完全沒必要損失更多的大寧戰兵,但毫無疑問,杜偉志離開的時候充滿了怨念。

    對於一位領兵將軍來說,竟然拿不下來一座小島是何等的憋悶?阮宰西很瞭解那些心高氣傲的寧軍將領,在他們看來任何目標都可以被消滅,而東窯島讓杜偉志第一次嘗到了敗仗的滋味。

    如果可以的話,杜偉志恨不得將阮宰西大卸八塊才解恨。

    岸邊。

    水師的戰船依次停了下來,水師三品將軍杜偉志走到船頭舉起千里眼看了看,當他確定沈冷只帶著十艘蜈蚣快船上去的時候不由自主的皺眉:「這不是胡鬧嗎?」

    他手下副將嗯了一聲:「太輕狂了。」

    杜偉志一邊看一邊說道:「怎麼看著蜈蚣快船上的人還不滿員?」

    副將也仔細看了看:「確實不滿員,最多九個人。」

    杜偉志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他是不是覺得他可以靠著幾十個人就把東窯島打下來?」

    副將搖頭:「這怎麼可能?咱們數千人馬圍攻多日都不能破的東窯島,他想靠幾十個人打下來?我一直聽聞沈冷領兵有方,怎麼如此魯莽?」

    杜偉志當然認識沈冷,不久之前在莊雍的大將軍府裡才剛剛見過,那天他也喝了一整罈酒,對沈冷的為人也頗為欽佩,那天之後海沙所有部下全都回歸本部防區,他也回到了東窯島這邊,他沒有接到沈冷的通知說要來打東窯島,是昨日的時候才剛剛接到大將軍莊雍派人送來的消息才知道沈冷要對東窯島動手,莊雍讓他率軍前來支援,就算是莊雍的人也不知道沈冷會直接上去,因為沈冷來的時候和莊雍說的是先來勘察地形制定策略。

    杜偉志稍稍有些不滿,沈冷來了卻沒有提前派人告訴他,不滿歸不滿,既然沈冷來了他就要盡心盡力的策應支援,也會把東窯島的情況詳細和沈冷說明。

    誰想到那個魯莽的傢伙竟然直接就沖上去了?

    而且還只帶著幾十個人!

    「咱們要不要過去?」

    副將有些猶豫:「如果咱們去策應的話,應該能吸引對方拋石車,可是損失必然慘重。」

    杜偉志沉默片刻後搖頭:「咱們上去的時候也是用小船,大船上去就是靶子,先看看情況,你讓士兵們把所有蜈蚣快船全都放下去,讓張飛痕的那一營人時刻準備著上去接應沈冷將軍回來,這純粹是瞎胡鬧,怎麼可能打的下來?」

    副將立刻派人傳令,號角聲響起,一艘一艘的蜈蚣快船從伏波戰船的兩側放下去,士兵們也迅速的整理裝備。

    杜偉志再次舉起千里眼往海面上看,千里眼緩緩抬高,半空之中,一塊一塊的巨石砸了下來,求立人的拋石車開始封鎖水路,以求立人拋石車的射程來看,沈冷那十艘蜈蚣快船連東窯島一里半之內都靠不進去。

    沈冷站在蜈蚣快船上,抬頭看著那大石越來越近。

    「減速!」

    他大喊一聲,所有划槳的士兵立刻停下來,船速驟降。

    砰地一聲,一塊巨石落在快船前邊不到兩丈距離的水面上,掀起來一股浪湧。

    「加速!」

    沈冷又一聲高呼。

    拋石車每一次裝填石頭的時間他都算計好了,東窯島上的地形限制了敵人拋石車的數量,那坡度太陡峭,只有三個地方勉強可以安置,算計好了時間,躲開拋石車的阻攔並不是那麼艱難。

    昨夜裡制定計畫的時候沈冷就已經詳細說過,要想避開拋石車的打擊,就靠每一艘船上領隊之人的判斷力,小船轉彎提速降速都比較靈活不似大船那樣躲無可躲,只要對石頭落點判斷準確就沒問題。

    然而說起來容易,對於落石的判斷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一旦判斷失誤就有可能讓一船人全都被拍死,所以每一艘船上的領隊都很緊張。

    「大寧有天祐!」

    沈冷在第一艘船上高喊:「記住石頭落下的時間,我是第一艘船,你們都看準了!」

    他就是要用自己的這第一艘船來為後面的船提供判斷的依據。

    「將軍有天祐!」

    第二艘船上的隊正沙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後面的船每一個士兵都在呼喊:「將軍有天祐!」

    沈冷站在第一艘蜈蚣快船上抬著頭看向拋石車那邊,不斷的發號施令:「加速,加速,把石頭甩在身後!」

    岸邊。

    杜偉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這樣不行!」

    副將也是一臉的震驚:「為了躲避拋石車的阻攔,每一艘船之間的距離拉的太大了,第一艘船已經出去那麼遠了,最後一艘船才離開岸邊沒多久,就算是沈冷第一個帶人沖上沙灘又能怎麼樣?難道他還想靠著九個人為後續的隊伍把沙灘穩下來?九個人,求立人的弓箭手會壓的他們根本動不了,片刻之後都會死!」

    連續躲開了三塊巨石,沈冷的船已經過了拋石車的最小射程,不用再擔心石頭從天而降,沈冷將盾牌舉起來擋住身前身後划槳的士兵:「我們第一批上去,九個人,為後面的人把路殺出來!」

    「殺出來!」

    「殺出來!」

    「殺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 21:38
第七百一十章 箭開地獄門

    一艘蜈蚣快船猶快速靠近東窯島那片不大的沙灘,六對船槳同時劃動,讓船如同在水面上飛一樣,遠遠的看著那船底彷彿都離開了海水,不久之後,隨著一聲摩擦聲響蜈蚣快船直接沖上沙灘,在那一刻,求立人的箭暴雨一般襲來。

    「穩住!」

    沈冷喊了一聲,嗓音已經稍顯沙啞。

    他和另外兩名親兵舉著一人多長的大盾為其他六個人遮擋住羽箭,從高空覆蓋下來的箭打在盾牌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大盾厚重,尋常人根本舉不了多長時間,沈冷的親兵本就是精銳之中的精銳,擎盾者又是在這其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他們靠著那一面盾把死神隔絕在外。

    羽箭落下的聲音連綿不盡,半蹲著的沈冷往四周看了看,盾陣周圍的沙灘上很快就插了一層白羽,箭簇插進沙子裡的聲音和刀刃摩擦在骨骼上的聲音竟是如此的近似。

    羽箭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沈冷伸手往前指了指,九個人在三面大盾的掩護下開始往沙灘最裡邊靠近,崖壁近乎垂直,立於崖壁之下羽箭的威脅就會小很多。

    可是這樣站著顯然也沒有什麼意義。

    海岸那邊,杜偉志舉著千里眼,領兵多年的他都緊張的難以穩住雙手,握著千里眼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上去的是一位三品將軍,如果出事的話那將是大寧對求立戰爭以來損失的最高級別的將來,更主要的是那個年輕人是陛下在乎的人,一旦沈冷因為自己的莽撞而出事,陛下的怒火就是暴雨雷霆。

    一旦沈冷在東窯島這邊出了事的話,別說他,就算是莊雍可能都承受不住來自於陛下的壓力。

    「讓咱們的船上去。」

    杜偉志回頭朝著副將喊了一聲:「吹角,帶人上去。」

    號角聲嗚嗚的響了起來,從伏波戰船上放下去的蜈蚣快船開始朝著出海口方向聚集。

    杜偉志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如此緊張過,比他自己帶兵上去還要緊張。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猛的?」

    他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然後他才發現,剛剛看到的沈冷並不猛,接下來看到的沈冷才是真的猛。

    貼靠在崖壁下邊,羽箭不能覆蓋,沈冷將盾牌打開一條縫隙往外看了看,求立人的弓箭手防禦分成三個層次,靠左側的山坡坡度相對來說比較緩,從沙灘往左側衝擊,大概有八十步左右距離,如果是平地,對於大寧戰兵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尤其是沈冷手下的兵,每天加練,這八十步需要多久?可這八十步是在敵人羽箭覆蓋之下,況且很難攀爬。

    第二層次的防禦在之上大概同樣距離,右側陡坡上的求立人弓箭手可以支援左側,也就是說一旦沖上去的話身前身後都是羽箭。

    「我在前邊。」

    沈冷喊了一聲,然後朝著左側的陡坡衝了過去,他舉著大盾在前,其他人緊隨其後。

    山坡上的阮宰西看到那區區九個寧軍戰兵就想衝上來,感覺自己被侮辱了一樣。

    「攢射!」

    阮宰西一聲暴喝:「把他們給我射死!」

    羽箭密集到如同形成了一個拳頭,沈冷頂著盾牌向上,一步一步往上走,羽箭已經在盾牌表面形成了一叢密集的野草似的,每一步向前都頂著巨大的壓力。

    「推石頭下去!」

    守在第一層防禦工事後邊求立將軍孫光明喊了一聲,士兵們從旁邊將直徑能有兩尺多的石頭推過來,隨著他們一聲咆哮,石頭從山坡上滾落下來,這個坡度,石頭砸中人就必死無疑。

    眼看著石頭就要落下,沈冷深吸一口氣,雙臂上的肌肉驟然繃緊,那一瞬間,衣袖啪的一聲裂開。

    沈冷將盾牌往陡坡上砰地一聲戳下去,盾牌角度傾斜,石頭重重的砸在盾牌上,沈冷的雙腳猛的下沉,在撞擊的那一瞬間,沈冷的雙臂似乎又粗了一圈。

    石頭砸在盾牌上停頓了片刻又順著盾牌的角度往一邊滾出去,沈冷側頭從盾牌旁邊看了看,距離那層防禦工事還有差不多一半遠。

    「上了!」

    沈冷突然加快腳步,後邊的八名戰兵也同時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第二塊石頭滾落下來,沈冷再次用盾牌將石頭擋開,此時距離第一層防禦工事已經沒有幾步遠,頂著盾牌回頭看了看後邊跟著上來的士兵,有他開路還有兩面大盾擋著,後邊的八個人竟是一點傷都沒守。

    沈冷將大盾舉起來輪了半圈,守在上邊的求立士兵眼看著沈冷要把大盾扔過來一個個連忙爬伏在挖出來的壕溝裡,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的是扔過來的不是大盾,而是沈冷自己。

    黑武劍門的功法。

    黑武帝國劍門的人善用闊劍,劍寬足有一尺,極為沉重,尋常人無法舞動,劍門的劍法專門配合這種大劍使用,與人交手的時候,可以人力運劍,也可借助劍舞動所致的慣性帶動人,沈冷就是借用了黑武劍門的這種運力方法,看似是要把大盾砸過去,可是輪了半圈之後卻把自己扔了出去。

    等上面的求立人反應過來已經晚了,沈冷的黑線刀在手。

    刀若匹練。

    黑線刀落下,猶如炸開了一道黑色閃電,閃電一掃而過,最靠近沈冷的三個求立士兵同時被切掉了腦袋,血如瀑布一樣噴湧出來,沈冷在血雨之中穿過。

    一個求立士兵揮舞彎刀砍向沈冷,沈冷的黑線刀迎過去,先斷彎刀再斷人頭。

    連斬四五人之後,後邊的八個親兵也衝了上來,他們在沈冷側翼支援,九個人猶如一把鋒利的長刀狠狠的戳進敵人的小腹裡一樣,這一層防禦的求立士兵有近百人,可大部分都是弓箭手,扔掉弓箭再抽刀想抵抗哪裡還來得及,沈冷帶著九個人猶如風捲殘雲般向前,九個人,狀若九頭瘋虎。

    海岸那邊,杜偉志用千里眼看著那一幕,嘴巴不由自主的逐漸長大。

    「九個人?就這麼殺上去了?」

    他也曾帶人一次一次猛攻,可是敵人從山坡上滾落下來的石頭根本擋不住,此時看到沈冷只帶著八個人上去卻殺入求立防禦陣地,這種震撼讓杜偉志覺得自己眼睛一定出了問題,他甚至想著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然後才恍然。

    他下令猛攻的時候,隊伍依然保持著陣型向前,大寧的兵陣歷來都是致勝的絕招,可在那種地形下,保持兵陣向前根本就沒辦法躲開滾石,每一次衝鋒都至少聚集百人才能向上,那個展開面上,百人都顯得很密集了,而沈冷他們一共才九個人,敵人的滾石可以避開,而沈冷之所以選擇硬生生扛住石頭第一是為了保護身後的士兵第二是在給求立人施壓。

    杜偉志嚥了一口吐沫,眼睛依然死死的盯著山坡那邊。

    「壓下去!」

    阮宰西大聲喊著:「只有那麼幾個人,你們在幹什麼,給我把人壓下去!」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聲音竟是如此沙啞。

    沈冷一刀落下,迎面而來的求立人被劈開了腦殼,刀從頭頂砍落,劈開了頭盔,從側臉切開,小半個腦袋滑落下來,鮮紅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子混合在一塊,那小半個腦袋就先是一塊被泥石流從山頂衝下來的石頭似的,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然後被踩了一腳,眼睛被擠出了眼眶。

    「將軍!」

    沈冷的親兵喊了一聲:「第二艘船上來了。」

    「給弟兄們把路殺出來。」

    沈冷一刀將身前求立人脖子掃開,噴灑出來的血液依然溫熱,血霧呼在沈冷臉上身上,他哪裡還顧得上這些,一把刀在前猶如沸湯潑雪一般往前開路而行,壕溝裡的求立人一開始還敢反抗,後來乾脆就是跳出去往別的地方逃竄,從沈冷帶人殺上來到控制第一層防禦的時間短的令人震撼。

    「箭!」

    沈冷喊了一聲。

    跟著沈冷殺上來的八個人是沈冷親兵營之中的精銳,這八個人就算是放在整個大寧戰兵隊伍裡也可稱之為頂尖士兵,在沈冷一聲令下之後,他們迅速的轉用連弩清理壕溝裡殘餘的敵人。

    在沈冷喊出一聲箭字之後,他們卻沒有立刻朝著右側山坡上的求立人還擊,清理了壕溝裡的殘敵之後爬出壕溝繼續往山坡上衝,不斷拉開和右側求立人的距離。

    「夠了。」

    沈冷將背後掛著的硬弓摘下來,那是一張特製的鐵胎弓,尋常壯漢連這張弓都拉不開,除了沈冷之外,其他八個人背後掛著的也是至少兩石半的硬弓,身後求立人的羽箭落在不遠處,那已經是求立人弓箭射成的極限,而上來的這九個人是什麼力氣?

    沈冷在進攻之前就已經將地形觀察的極為仔細,甚至每一步的落腳點都經過推敲,杜偉志以為他是魯莽,可沈冷從軍至今的每一次廝殺都不是魯莽而為。

    此時此刻的這個落腳點是沈冷早就想到了的,站在這個位置,靠右的求立人羽箭射不到,上面的敵人又被凸起的岩石遮擋,也射不到。

    「讓他們嘗嘗滋味。」

    沈冷將硬弓拉開,羽箭搭在弓弦上。

    嗡的一聲,那可能是這一息最美妙的聲音。

    羽箭劃破長空,右側一名求立弓箭手應聲倒地,箭從他的眼窩裡射進去又從後腦穿出來,這一箭爆頭,讓求立人嚇得一片驚呼。

    九個人,九張弓。

    箭出如流星,開地獄之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 18:32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一十一章 見笑見笑

    九張弓,箭開山門。

    沈冷三箭連發,三支箭卻不在一個直線,射出的同時弓橫向移動,三支箭瞬息之後就到了對面求立人的陣地上,那邊不服氣的求立人還在拼盡全力的拉弓,羽箭連珠而來,噗噗噗三聲,三個求立士兵的額頭近乎同時被擊穿,那箭的力度大到連堅硬的頭骨都擋不住。

    因為射程的緣故,九個人就把對面陣地上的百餘名求立弓箭手壓制下去,求立人不敢露頭,只要一出現立刻就有羽箭招呼過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第二艘蜈蚣快船到了,後續上來的大寧戰兵幾乎沒有壓力,沈冷他們九個人把第二層防禦的求立人完全壓制,而第三層防禦的求立人距離遠了些,就算是有羽箭落下來也已經輕飄飄的沒了什麼力度。

    士兵們開始迅速登岸,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

    海岸邊上的杜偉志看的臉上一陣陣發熱:「居然十艘船全都靠岸了。」

    他手下副將也覺得難以置信:「可就算是他們全部都上去了也不過是九十個人而已,難不成九十個人還能攻破有一千多求立人固守的島嶼?」

    杜偉志搖頭:「我現在沒有什麼不敢相信的了。」

    他將千里眼遞給手下親兵:「讓隊伍上去支援,若此時不能拿下東窯島以後怕是也難以有機會了。」

    他大步向前,眼睛依然盯著遠處島嶼,心裡對沈冷的態度從之前的惱火甚至輕視變成了敬畏,他當然早就聽聞過沈冷的名字,也聽過關於沈冷的諸多戰績,然而不親眼所見還是體會不到那種感覺,有些人站在你身前你覺得是目標,有些人站在你身前你會覺得那是永遠達不到的遠方。

    明明都是男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杜偉志帶著至少千餘人的戰兵隊伍準備支援過去,而此時沈冷部下的親兵卻沒有動,那是沈冷的軍令,雖然沈冷已經拿下了第一層防禦,可高處的拋石車依然還在,沈冷部下已經沒有小船,他們的伏波戰船目標太大水路又狹窄,根本躲不開拋石。

    杜偉志這邊帶人上前,陳冉過來想問問能不能把蜈蚣快船分給他們一些,可過來的時候才知道杜偉志已經親自帶著人上去了。

    東窯島。

    沈冷的人全都登上左側山坡,第二艘船領隊的是杜威名,第三艘船領隊的是王闊海,兩個人一左一右蹲在沈冷旁邊:「將軍,怎麼打?」

    沈冷伸手往上指了指:「杜威名帶一個十人隊在這繼續壓制右側求立人的弓箭手,不要讓他們抬頭,至於上面的怎麼打......」

    他嘴角微微上揚:「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只一樣,不許吃虧。」

    王闊海嘿嘿一笑,將他那面特殊的巨盾舉起來:「跟我上去!」

    數十名大寧戰兵分成三隊,一隊跟著沈冷一隊跟著王闊海往上衝,杜威名則帶著一個十人隊的戰兵持續壓制對面求立弓箭手。

    杜偉志帶著上百艘蜈蚣快船往東窯島靠近過來,眼看著就要進入拋石車的射程之內,杜偉志回身大聲喊道:「都打起精神來!」

    士兵們整齊的答應了一聲,氣勢如虹,卻也難掩忐忑。

    每個人都盯著半空中,等待著那巨石從天而降。

    可沒有等到。

    杜偉志看到遠處山崖上一架拋石車墜落下來,還沒有落地就碰撞的四分五裂,這邊才掉下來,另外一邊起了火,一架拋石車被燒了起來,他又轉向第三架拋石車那邊,看到了一根一根的木頭散落。

    這怎麼回事?

    這怎麼可能?

    沈冷只有那幾十個人,是怎麼做到多點進攻的?

    難道東窯島上那一千多求立士兵都已經變成了任人砍伐的木頭?就算是站著不動被沈冷的人砍也得砍一會兒呢,心理上的那種巨大落差讓他越發的臉上熱起來。

    「剛才卑職問過。」

    副將在杜偉志旁邊說道:「沈冷帶上去的幾十個戰兵,每個人都配備了很多東西,制式橫刀,短刀,硬弓,連弩,箭壺,還有飛索,甚至還有一些人是掛著鐵標槍上去的,這不合道理......那麼多東西份量沉重,登山攀爬,他們怎麼可能還保持體力的?」

    那可是登山,坡度還不小,帶著那麼多裝備上去加起來的份量跟又背著一個人上去也差不多了。

    沒有了拋石車的阻攔,杜偉志的水師隊伍很快就靠近了東窯島,一艘一艘的蜈蚣快船在那狹小的沙灘停下來,可大寧戰兵訓練有素,並沒有淤積擁擠,在各標校尉的帶領下,隊伍很快就順著左側山坡衝了上去,左側山坡上行的求立弓箭手已經被沈冷解決掉,右側的弓箭手被壓制的抬不起來頭,所以杜偉志的人順利爬了上去。

    可是到了上邊卻發現沈冷留下的那十一個人根本沒在。

    人呢?

    杜偉志抬起頭往上看了看也沒有發現,之前有過廝殺的地方全都是求立人的屍體,沒有看到一具大寧戰兵的屍體,此時此刻的杜偉志感覺進入了夢幻之中。

    「應該是殺到上面去了,速度快些!」

    杜偉志往上指了指:「沈將軍身邊人太少,求立有上千人。」

    順著陡坡,大寧的水師戰兵猶如倒捲的海水一樣往上蔓延,杜偉志帶著親兵衝在最前,一口氣衝到求立人的第三道防線,這是最長的一道防線,壕溝至少有近百丈長,這麼長的防禦陣地,至少會有數百名求立人的弓箭手在此攔截,可是衝上來卻沒有看到一個活人,壕溝裡倒著的都是求立人的死屍,粗粗看一下也有兩百餘。

    可還是一個沈冷的人都沒有看到,他們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而那些被殺死的求立人更像是死於某種別的什麼詭異的手段之下。

    就在這時候右側山坡那邊依稀有喊殺聲傳來,杜偉志連忙帶著人趕過去,從左側繞過正對著沙灘的懸崖到右側大概走了一刻時間,到了地方之後杜偉志又驚了一下......右側這邊依然沒有看到一個大寧戰兵,活的沒有死的更沒有,地上橫七豎八全都是屍體,大部分是被羽箭射死的。

    杜偉志下意識的蹲下來看了看地上的屍體,被其中一具屍體身上的箭所吸引,那是一支特質的鐵羽箭,箭從求立士兵的額頭正中射穿了頭骨,杜偉志回頭看了看左側山坡那邊到這的距離,至少三十幾丈遠,這個距離能一箭洞穿頭骨那是多大的臂力?

    他把屍體翻過來看了看,箭簇上掛著黏糊糊的血,光是這一個箭簇的份量似乎都不輕,箭身是純鐵打造。

    杜偉志站起來長嘆一聲,這個距離,這個準度,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和沈冷的差距,可當他轉身準備帶人繼續往山頂上進攻的時候卻發現一具釘在樹上的屍體,依然是被一箭洞穿了額頭,杜威名走到樹後邊看了看,箭簇在大腿粗的樹另外一側穿過來。

    非但洞穿了頭骨還洞穿了一棵樹。

    杜偉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忽然笑了笑。

    釋然。

    他帶人往山上繼續前行,一口氣衝到半山腰,那是一片求立士兵建造的營房,到處都是血跡到處都是屍體,走進營房的時候,因為血液太多甚至感覺抬腳都需要加大一些力氣才行,鞋底離開地面的時候,血液被拉出來一條一條的細絲。

    杜偉志看到了一片屍體,屍體倒下來姿勢讓他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所有的屍體圍成了一個圓,圓正中大概近一丈的範圍是空的,沒有一具屍體,所有的屍體都在這個圓心之外,他走到那低頭看了看,直徑不到一丈的範圍內只有帶血的腳印。

    有人在這裡被圍攻,卻殺了幾十人。

    就在這時候營房後邊發出一聲怒吼,杜偉志立刻帶著人趕過去,離著還遠就看到一個比他要高一頭還多的壯漢一手拎著一個求立士兵往石頭上撞過去,砰砰兩聲,腦殼碎裂,那壯漢抽刀將人頭切下來掛在腰上,那一圈掛的都是人頭,看起來他就像個地獄惡魔。

    那壯漢右手拎著刀,左手扛著一面巨盾往回走,讓人錯覺他每走一步地都跟著顫一下。

    「你們沈將軍呢?」

    杜偉志問了一聲。

    那壯漢把盾牌戳在地上後抱拳:「拜見將軍,我也不知道沈將軍在哪兒,求立人嚇得往後山逃走,將軍應該是追過去了吧。」

    杜偉志帶人又往後山那邊過去,一路上斷斷續續的看到很多屍體,讓人覺得恐怖的是這些屍體沒有一個身上有兩處傷口,全都是一刀斃命。

    又走出去大概一里遠,看到一個身穿將軍戰服的年輕男人過來,帶著幾個戰兵,這幾個人用繩索拖拽著很多人頭在往回走,那場面如果是被普通百姓看到了一定會嚇得魂不附體。

    「你們沈將軍呢?」

    杜偉志又問。

    那人連忙過來抱拳回禮:「見過將軍,我們沈將軍應該是往後山過去了,將軍可到後山去尋,我還要回去找王闊海,將軍剛剛見到他了嗎?很高很壯的一個漢子,看起來跟個大號大猩猩似的。」

    杜偉志點了點頭:「見到了,就在軍營那邊。」

    杜威名道:「那我就先過去了,我和他打賭看誰殺的多些,也許這次能贏。」

    那繩子上穿著的一串人頭多的讓人頭皮發麻。

    杜偉志嘆道:「如果那營地是被他一個人屠了,你可能會輸。」

    杜威名一怔:「那就不去了。」

    他帶著手下人又往回走:「再去找幾個殺殺,都怪將軍,也不知道給我多留幾個。」

    正說著話看到一個血人從遠處過來,黑色的戰服好像都變成了暗紅色。

    杜偉志連忙上前:「沈將軍?」

    沈冷看到杜偉志後也連忙回了個禮:「杜將軍。」

    杜偉志道:「可是追的辛苦,竟是一個活的敵人都沒有看到,沈將軍你們殺的好快。」

    沈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下的崽子們往前衝的太快,只好四處跟上去。」

    他看向杜威名:「吹角,看看大家是不是都在。」

    杜威名隨即讓親兵吹響號角,這漫山遍野的,一會兒冒出來一個,一會兒冒又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戰兵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杜威名清點了一下人數:「將軍,歸來八十九人。」

    沈冷像是怔了一下:「怎麼少了一個!」

    杜威名看了看他:「沒算你......」

    沈冷:「唔......」

    他看向杜偉志,訕訕的笑了笑:「見笑見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 18:32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一十二章 著魔


    狹窄的水路停了很多船,以至於後面的士兵不得不從遠處一艘一艘的跳過來,陳冉帶著親兵登上東窯島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到了山頂上一處稍顯平坦些的地方才找到沈冷,沈冷和手下八十九個人坐在那,血糊糊的人在陽光下好像散發著熱氣,又或是沒散掉的殺意,以至於他們頭頂上的空間都有些扭曲。

    平均算下來,他們每個人殺了十幾個敵人,可實際上沈冷王闊海杜威名三個人殺的加起來,數字大的能讓人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沈冷看到陳冉過來之後指了指遠處:「去搜搜營房,看看有什麼東西值不值得要。」

    陳冉嗯了一聲,過來遞給沈冷一壺水:「你先喝口水,我帶人去搜搜,杜將軍的人呢?」

    「撤下去了。」

    沈冷道:「他不好意思去清點求立人的東西,我與他說了兩次他只是不肯,你帶人去吧。」

    陳冉轉身帶著親兵們去營房那邊,求立人在這東窯島上已經盤踞兩年,這地方地勢得天獨厚,整個求立可能都找不出來第二個如此易守難攻之處。

    沈冷看了一眼手下人:「餓不餓?」

    「餓。」

    王闊海靠在一棵樹上嘿嘿笑:「餓的很嘞。」

    肚子咕咕叫,身體也很誠實。

    沈冷道:「你們歇著,我去求立人的廚房看看有什麼能吃的。」

    王闊海起身:「我跟將軍去。」

    這山上可以搭建房屋的地方倒也不是很多,空地大部分都種了糧食,顯然求立人在東窯島上的日子也沒有感覺上那麼自在,從他們恨不得在能看見土的地方就種上糧食也能推測出來食物對他們來說彌足珍貴。

    在廚房那邊轉了一圈,能吃的東西除了玉米之外也沒什麼了。

    「這麼窮。」

    王闊海在櫃子裡扒拉了扒拉,沒有一樣東西能勾起食慾。

    「外面的玉米能吃了。」

    沈冷從廚房拿了把菜刀出去,院子裡種了一些玉米,把能吃的都砍了下來,又找了一口大鍋煮上,沒多久玉米的那種清香就逐漸釋放出來,王闊海肚子又開始咕咕叫。

    煮熟了之後王闊海端著一個大盆把玉米送到剛才休息的地方,士兵們一人兩個,那一身征塵再加上血滿全身,啃玉米的樣子讓人有幾分心疼。

    陳冉跑回來的時候面前飛過來一個玉米,他一把接住咔咔啃了兩口,走到沈冷面前嘴裡含含糊糊的說道:「意想不到的驚喜,在營房後邊發現了一個山洞,裡邊居然還藏著七八個求立人,差一點被他們搞了我,還好我反應快。」

    他回頭指了指:「山洞裡有不少好東西。」

    沈冷起身:「過去看看。」

    兩個人回到山洞那邊,這山洞居然不小,之前王闊海一人殺入營地的時候有七八個求立士兵膽寒逃進山洞躲起來,剛剛陳冉進來的時候差一點被冷箭給幹掉,那幾個人被陳冉殺了,還有兩個活口綁了跪在一邊。

    陳冉打開一口箱子:「驚喜不。」

    那箱子裡滿滿噹噹的都是金銀。

    沈冷嘴角一勾:「有多少?」

    「粗粗估算也有個幾萬兩銀子吧。」

    「不止。」

    有親兵從山洞深處跑出來一臉的驚喜:「後邊還有。」

    沈冷他們隨著親兵回到山洞深處,發現居然有個暗門,用一塊石頭擋住了,剛才親兵發現有些光亮從石頭後邊縫隙裡露出來,幾個人將石頭推開才發現別有洞天,山洞之中的山洞,裡邊點著火把倒也還算明亮,山洞裡堆積著很多物資,不過沒有一樣是吃的,所以王闊海一陣陣失望。

    「好傢伙。」

    陳冉看的眼睛都有些發直:「這個阮宰西真特麼有錢。」

    這個山洞裡堆著上百口木箱,隨便打開一口裡邊都是求立的官銀,一錠一錠的碼放整齊,一箱子就有差不多五千兩,這裡有上百口箱子,陳冉粗粗算了算已經樂的合不攏腿。

    「大幾十萬兩啊。」

    「這傢伙怎麼這麼有錢?」

    「應該是當初逃過來的時候,順走了求立水師大營的存銀。」

    「守著這麼多銀子有什麼用,連塊豬肉都買不到。」

    王闊海哼了一聲:「沒意思!」

    在他看來,幾十萬兩銀子也不如現在給他一鍋燉肉加幾個白面饅頭。

    陳冉湊近沈冷問:「怎麼處理?」

    沈冷嘆道:「我們什麼時候對銀子有興趣了?」

    陳冉:「我們時候對銀子沒興趣了?」

    沈冷:「那你還問!」

    陳冉嘿嘿笑了笑:「懂了。」

    杜偉志的隊伍已經撤到海岸那邊,東窯島是沈冷打下來的,他哪裡好意思插手,當然也更不會想到這小小的東窯島上居然有數十萬兩藏銀,這麼大一筆銀子足以給沈冷的水師把裝備換一茬,銀子放進天機票號的話作用會更大。

    「這邊還有好東西!」

    杜威名從角落處翻出來個箱子,打開之後驚了一下:「是求立的傳國玉璽。」

    沈冷:「假的吧。」

    杜威名也覺得是假的:「按理說真的傳國玉璽怎麼可能在阮宰西手裡,不過是個四品將軍而已,又沒有守過都城,真的傳國玉璽不是已經送去長安了嗎?」

    「那這玩意是什麼傳國玉璽。」

    「那誰知道。」

    沈冷把玉璽拿過來看了看,心說這玉璽上邊也是奇怪了,就不能刻上國號?

    「先收起來,回南屏城之後交給大將軍看看。」

    沈冷把玉璽扔給杜威名:「收好。」

    杜威名嗯了一聲,把東西收起來又往箱子裡看了看:「可能不用去問大將軍了。」

    他從箱子裡取出來一把劍遞給沈冷,沈冷看了看那劍,劍鞘上鑲嵌著九顆寶石,雖然蒙塵,可依然能看出來每一顆都不是凡品,劍鞘的一側刻著一個周字,翻過來另外一側刻著三個字......天子劍,天子劍上的九顆寶石像征天下九州。

    「大周天子劍?」

    沈冷楞了一下:「楚之前的大周?」

    那時候天下諸侯數百,強者擁兵幾十萬,小者擁兵幾千,可是不管大小諸侯都奉周天子之命,當時有句話說天子劍號令天下,周天子出行配天子劍,所到之處,諸侯跪拜。

    周被楚所滅,後來周天子劍就不知下落,楚開國皇帝當時還勃然大怒,後來派人尋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據說是被一位楚國的開國大將私藏,楚皇下旨將這位大將抄家滅門然而也是一無所獲,因為這件事楚皇被後世罵的極慘,都說那位大將是冤枉的,事實真相卻早就已經無據可查。

    如今周天子劍在求立這孤島上重見天日,山洞裡的每個人都感覺有些怪怪的,他們下意識的看向沈冷,把沈冷都看的有些發蒙,拿著天子劍看看眾人,眾人看著他。

    「上交吧。」

    沈冷嘆道:「這東西燙手。」

    「要是......」

    杜威名聲音很低的說道:「留下呢?」

    一件大周傳國玉璽,一柄大周天子劍。

    王闊海嚥了口吐沫:「留下也沒什麼事的吧......反正只有咱們自己人知道。」

    陳冉也看著沈冷:「是不是天意?」

    沈冷搖頭:「天意個屁。」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彷彿天子劍有一種誘惑力,又好像已經黏在他手裡了似的。

    陳冉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管留下還是上交,所有人都記住,這東西現在在將軍手裡的事暫時誰也不要說出去!將軍把咱們當兄弟,當兄弟的不能害了將軍。」

    「知道!」

    眾人應了一聲。

    可正因為陳冉說了這樣一句話,所有人看向沈冷的時候,眼神裡彷彿多了一種熾熱。

    六天後,南屏城。

    沈冷沒有按照原計畫一路向南去聖徒城而是返回南屏城,兩個原因,第一是白撿了大幾十萬兩銀子,這筆錢不是個小數目,沈冷把銀子從東窯島運回來之後就想辦法轉交給了林落雨,這筆銀子進入了天機票號。

    第二件事是天子劍和傳國玉璽。

    書房。

    沈先生看了一眼擺在桌子上的天子劍:「這東西確實燙手......周天子啊,那時候楚皇沒有得到周天子劍,後來吩咐人秘密打造了一把假的,可能是覺得太過自欺欺人,於是又做了一場戲,在楚國都城修建了一座高台,楚皇當眾將假的周天子劍毀掉,用以昭告天下周國已滅,或許是覺得那假天子劍一旦被人認出來豈不是太丟人?索性還不如做個毀了的假象,可是後來一直到楚滅,歷代楚皇都沒有放棄對周天子劍的尋找,楚國開國皇帝毀掉假的天子劍之後,召集天下最強鑄劍師,打造了一把新的天子劍,名為帝運。」

    沈冷看向沈先生:「楚先生手裡那把?」

    「嗯......交給陛下了。」

    沈先生道:「陛下得楚帝運劍,不少人都說這是一種象徵,陛下也極開心,可實際上,楚帝運劍的象徵意義遠沒有周天子劍那麼大,若是陛下得了真正的周天子劍會開心壞,然而......一直都有一種說法,叫得天子劍者得天下,那時候周有數百諸侯,諸強瓜分天下,周天子後來反而成了擺設,那些諸侯人人對天子劍夢寐以求,只要拿到天子劍便可稱帝取代周天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天子劍比傳國玉璽更有價值。」

    他看了沈冷一眼:「所以你應該明白這兩件東西有多可怕。」

    沈冷點了點頭:「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沈先生的視線落在天子劍上,看一眼,強行把目光挪開,然而片刻之後就又忍不住看過去,那天子劍上的魔力彷彿能攝人心神,他猶猶豫豫的看了沈冷一眼:「不然......先留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 18:32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一十三章 觸及底線


    書房裡變得安靜下來,兩個人的視線都在那把大周天子劍上。

    沈冷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轉頭看向沈先生:「可是,留著它幹嘛?」

    沈先生的視線稍顯艱難的從天子劍上離開,中途又在傳國玉璽上停留了片刻,在沈冷不能理解的目光下嚥了口吐沫:「留著的話......倒是也沒什麼用。」

    「大周天子劍啊。」

    沈冷過去將寶劍提起來看了看,劍鞘已經擦的乾乾淨淨,那象徵著天下九州的九顆寶石在燈下顯得熠熠生輝,別說這劍,九顆寶石摳下來應該也能值不少錢,他腦子裡真的認真思考過要不要把寶石摳下來把劍給陛下送過去。

    「拿到了卻不用用,怎麼都說不過去。」

    沈冷看著劍自言自語。

    沈先生一驚:「這東西你可不能拿出去用!」

    沈冷:「拿出去幹嘛?」

    半柱香之後,沈先生看了看面前的果盤:「你就干這個?」

    沈冷聳了聳肩膀:「好歹用過了。」

    他用布擦了擦天子劍插回劍鞘:「不好使。」

    很嫌棄的樣子。

    沈先生嘆道:「你找到了大周天子劍然後用它切了一盤水果,得出結論是不好使,這事若是讓一千多年前的大周天子和諸侯知道了得氣的活過來。」

    沈冷把長劍放下:「是真不好用。」

    又看了看那傳國玉璽,傳聞之中真正的大周天子傳國玉璽摔掉了一角,沈冷拿起來看了看確實有崩損過的痕跡不過已經修補好,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

    「這個也能用吧?」

    「你還想幹嘛?」

    「砸個核桃試試。」

    「......」

    片刻之後沈冷把傳國玉璽放進盒子裡:「也不好用。」

    沈先生狠狠瞪了沈冷一眼:「這東西就先放我這,我和莊雍商量一下如何處理,你有空的話去農場那邊看看,耽誤不了你許多時間。」

    「農場那邊有什麼要看的?」

    「看看花。」

    沈先生道:「一種很神奇的花。」

    下午的時候馬車在農場門外停下來,這麼大面積的農場當然不會全都圈起來,這一片建築都是新的,是打理農場的人居住,沈先生先下了車,沈冷和茶爺隨後,林落雨之前已經到了,見沈冷他們過來迎出門,沈冷問了一句:「什麼花兒還值得專門過來看一眼。」

    「鬼癮。」

    林落雨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是求立這邊很獨特的一種植物,花不好看,但果子有些奇效,沈先生家的人到求立來就是為的這個東西,鬼癮果曬乾了碾成粉就是一種藥材,這中藥材可以使人產生幻覺,也可止疼,用在處理重傷效果很不錯,大寧南疆一帶也有人種植。」

    沈冷嗯了一聲,走沒多久,面前就是一大片盛開的花園,一眼看不到邊際似的。

    「單獨看花兒不好看,這麼大一片倒是還行。」

    沈先生道:「求立人其實有一種特殊的法子提煉,果子成熟之後割開,汁收集之後熬製成膠,人用了之後會成癮。」

    沈冷一怔:「成癮?」

    「對,成癮,這東西一旦成癮之後就難以戒掉,求立這邊很多人都因為用了鬼癮膠之後變成了廢人,久而久之看著和鬼一樣,所以才會把它叫做鬼癮花,有求立商人將鬼癮膠賣到大寧,南疆三道有不少大寧百姓也因此上癮,只要用了,多半就會家破人亡。」

    沈冷問沈先生:「這種東西留著它做什麼?」

    「藥材。」

    沈先生道:「用以止疼很好。」

    沈冷又問:「就算是用以止疼,用的人會不會上癮?」

    沈先生沉默片刻後回答:「也許會。」

    林落雨道:「如果提煉成藥材賣到其他國家,這幾萬畝都種上的話,每年至少有上十萬兩銀子的收入,我們可以不送入大寧,往西域,甚至是更遠的地方送。」

    「燒了。」

    沈冷忽然說了這兩個字。

    「什麼?」

    林落雨看向沈冷:「我們不做成鬼癮膠,只做成藥材。」

    「燒了。」

    沈冷重複了一遍。

    林落雨剛要再說什麼,看向沈冷的時候發現他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起來,那是憤怒,林落雨被嚇了一跳,想說的話硬是沒敢說出來。

    「我在湖見道的時候見到過有人用這東西,但那個時候並沒有在意,後來也就忘了。」

    沈冷緩了一口氣:「非但這裡的燒了,我會去見莊雍,求立之內,非但求立之內,氣候差不多的窕國和南理,我大寧戰兵可控範圍之內,我不想見到這種東西。」

    林落雨輕嘆一聲:「你說了算。」

    沈冷抬起手指了指那一大片鬼癮花:「現在就燒,錢是好東西,每年十萬兩銀子的收入很誘人,但這種錢你拿了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我的話可能重了些,可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記住,但凡可能會讓良心疼的錢都不要去碰,哪怕是可能都不行,如果種這個東西有十年時間我就會成大寧首富對不對?」

    林落雨點頭:「對。」

    「那就干掉一個大寧首富。」

    沈冷擺手:「今天之內,農場所有的鬼癮花都燒掉,半年之內,求立不准再見到這種東西,農場改為茶園吧。」

    他看了看茶爺:「怎麼樣?」

    茶爺笑著點頭:「好。」

    沈冷轉身:「我就不繼續看了,如果裡邊都是這種東西也沒興趣繼續看,我會去找大將軍商量頒布一條法令,求立等三國之內,毀掉鬼癮花者可到衙門領賞,毀掉多少畝,就給他多少畝,田地歸焚燒鬼癮花者所有。」

    沈先生有些擔憂:「求立這邊大量的富戶和有些勢力的家族都會種這個東西,一旦你去找莊雍頒布這條法令,必會掀起風浪,到時候就會出現暴亂,貧苦者去焚燒富戶的鬼癮花田,富戶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械鬥不斷......」

    沈冷皺眉:「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心疼一下種植這些鬼癮花的人?」

    沈先生看到了沈冷眼神裡的怒意。

    「反抗法令者死。」

    沈冷轉身上了馬車:「我現在去見莊雍。」

    上車之後他看了沈先生一眼:「沒有敵人可以擊敗大寧的戰兵,但是這個東西能。」

    沈先生心裡一震,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一個時辰之後,大將軍府。

    莊雍皺眉:「這法令當請示陛下才行,一旦不經請示就頒布下去,朝廷裡的人會多大動靜?且不說御史台的人參奏你我,就算是戶部的人也會不答應,如果將鬼癮花收歸朝廷統一管理,每年就有上百萬兩的收入,甚至更巨,只這一項就幾乎夠支撐大寧對北疆一戰了,這麼大的收入,陛下也會思慮再三。」

    沈冷一言不發。

    莊雍又道:「這放在一邊,如果法令頒布下去,整個求立很快就會陷入內亂,大批的平民會衝擊富戶和大家族的農場,求立這邊農業為主,到時候動盪到局面不好收拾,你有沒有考慮過,這觸及到了求立所有大家族所有富戶的利益,局面會比面對十幾萬求立軍隊還要艱難。」

    「我不去聖徒城了,我也不去孔雀王寺。」

    沈冷起身:「大將軍覺得這事不好辦我來辦,大將軍覺得會動盪,我來處理動盪,大將軍覺得朝廷會反對,我來扛著,就算是陛下因此而生氣,我也來面對。」

    「為什麼?」

    莊雍有些不解:「你可請旨在大寧之內禁制鬼癮膠流通,違令者殺無赦,可銷往大寧之外......」

    「我不答應。」

    沈冷道:「大將軍現在就讓人把我拿下吧,不然的話這事我幹定了。」

    他大步往外走:「三個月之內,我要把求立所有的鬼癮花都除掉,不管多少人反對,不管會激起多大動盪,我來處置。」

    「沒那麼簡單!」

    莊雍有些生氣:「軍中不少人也在求立種植這個了,你要是直接斷了的話,會有多少人看你不順眼?」

    「儘管來就是了。」

    沈冷轉頭看向莊雍:「大將軍是不是也讓人種了?」

    莊雍一怔,沒回答。

    「就算是大將軍也讓人種了,我也會燒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邁步出門,頭也不回。

    莊雍看著沈冷的背影,氣的一跺腳:「這個混賬玩意,腦子一熱什麼都幹得出來。」

    沈冷出門沈先生進門,看了一眼走遠的沈冷又看了看莊雍:「他不是腦子一熱的事,是他認定的事誰也勸不住,除非你讓人把他綁了,不然沒辦法。」

    莊雍哼了一聲:「我就不能綁了他?!」

    沈先生:「你綁啊。」

    莊雍:「我......」

    就在這時候他的親兵從外邊跑進來,臉色有些發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知道沈將軍出門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他看了看莊雍又看了看沈先生:「大將軍......剛才沈將軍出去的時候讓我進來轉告大將軍一句話。」

    「說。」

    「沈將軍已經派人去傳令,他的巡海水師全部調回求立之內,將暫時放棄往北疆運送糧草。」

    莊雍一怒:「他這是在找死!」

    私自停運糧草物資,這一件事就能讓陛下不得不處置他。

    「把他追回來!」

    莊雍喊了一聲,親兵連忙衝了出去。

    不多時,沈冷繃著臉回來,莊雍也繃著臉,兩個人就那麼互相看著對方。

    「學會威脅我了?」

    莊雍瞪著他。

    沈冷哼了一聲,好傲嬌的樣子。

    片刻之後,莊雍一擺手:「你的水師必須繼續往北疆運送糧草,大不了從中抽出來五千戰兵,我再給你五千戰兵,你帶一萬人巡查求立各地,三個月......這邊的人把消息送到長安城最快也得三個月,三個月任你胡鬧就是了,陛下若責怪......你自己看著辦。」

    沈冷嘴角一勾:「反正你得和我一起扛。」

    莊雍看向沈先生:「我特麼想罵娘。」

    沈先生連忙說道:「你知道的不能罵,先忍忍。」

    莊雍看向沈冷:「鬼癮花的事由著你,我不管,多大亂子你來處置,三個月之內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反正旨意到了也得半年之後,半年之內你得把聖徒城和孔雀王寺的麻煩給我解決了!」

    沈冷:「試試看吧。」

    他轉身往外走,莊雍大喊:「你又幹嘛去!」

    沈冷:「去廚房!」

    莊雍:「去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 18:33
第七百一十四章 封街還是封城?


    南屏城外就是大片的農田,絕大部分普通農戶種植的都是糧食,但富戶或是勢力比較龐大的家族都會專門有地種植鬼癮花,求立人並不覺得這東西是魔鬼灑向人間的毒藥,本地人有不少都接觸過鬼癮膠,而這東西也成為一些家族勢力用來控制農工的東西。

    莊雍本想讓沈冷等一等他,等他和手下眾將以及文官們商議一下,可是轉念一想等等有什麼意義?越遲事情越多,所以也沒攔著,午飯之後沈冷就直接去了大營,調了一萬戰兵,分做十隊,只半日的時間,南屏城內外到處都可見煙氣熏天。

    沒多久,莊雍的府裡就聚集了很多人。

    「沈將軍似乎有些過分了。」

    南屏城主理民政的文官叫嚴豁,原本是戶部四品官員,調任求立為官後直接被提拔為正三品,如今是南屏府府治,相對於大寧那邊的府治來說他的權利要大不少,算是扶搖直上,可這種苦差事京城為官的那些人能不來的自然不會來,他來是因為在戶部人緣不算好。

    這個人能力沒什麼問題,可情商實在有些低,在戶部為官近三十年,那麼多同僚也沒幾個和他有交往。

    或許是因為這兩年來在南屏城掌權讓他態度上更是有些飄,當地的求立人必然會對他阿諛奉承唯唯諾諾,當地諸多大家族也是把他當土皇帝一般供著,今天下午沈冷這一把火燒起來,不少求立大戶都坐不住了,沒多久南屏府就圍了不少人,嚴豁急急忙忙趕到大將軍府,才知道是沈冷親自帶兵在焚燒鬼癮花田。

    莊雍聽到他一句沈將軍似乎有些過分了,側頭看了看他。

    嚴豁如果情商稍微高一點,也不會看不出來莊雍臉色稍稍有些不快。

    「沈將軍此舉無疑是在挑釁國法。」

    嚴豁起身,在屋子裡一邊走一邊說道:「不妥之處有三,一,就算他是戰兵將軍,也不能隨意帶兵闖入別人私宅私田更何況還是毀了人家東西,二,此事未經與地方官府溝通,戰兵直接出面的話那麼我這些做地方官的還怎麼辦?三......沈將軍剛來對求立這邊應該也不瞭解,他不知道鬼癮花田會帶來多少收益,去年一年,從求立往國庫上交的稅銀有三成源自鬼癮花。」

    他停頓了一下,轉身看向莊雍:「這三點都可拋開不論,畢竟同朝為官,只是如果再這麼燒下去的話怕是要激起民變,沈冷將軍不知道,難道大將軍也不知道?求立富戶,種植鬼癮花者十有九之,這些富戶,大者有長工上千,小者也有長短工百十人,如果這些人一同作亂......」

    莊雍擺了擺手示意嚴豁不用繼續說下去了。

    嚴豁話到嘴邊沒有說完有幾分不爽,強行又把結束語說完:「陛下應該也不願意看到因為一兩個人的嚴重錯誤就導致整個求立都亂起來,動盪涉及百萬人,那可是死罪。」

    莊雍微微皺眉:「沈冷是幾個人?」

    嚴豁回答:「沈冷將軍?沈將軍自然是一個人。」

    莊雍問:「那嚴大人說的一兩個人指的是誰?」

    嚴豁楞了一下,然後連忙回答:「口誤口誤。」

    莊雍道:「不管是口誤,還是嚴大人心中所想,這事我先說一下吧。」

    莊雍站起來,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

    莊雍道:「沈冷帶兵在焚燒鬼癮花田,你們都知道我在城外也有一片田,也種了,第一個燒的就是我的,沈冷身邊只有他自己親兵六百,今日有一萬戰兵出營,這一萬戰兵沈冷調不動,沒有我的軍令求立之內誰也調不動,鬼癮花能給朝廷帶來多少稅收我清楚,應該算是損失,所以不介意諸位大人上奏朝廷如實將此地情況匯報,只勞煩諸位大人記住一點。」

    他掃了眾人一眼:「奏摺要參奏的人排在第一的不能是沈冷,得是我,他級別不夠。」

    眾人面面相覷。

    嚴豁就算是情商再低也聽出來莊雍這話裡對沈冷的回護之意,所以只是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心裡卻想著既然你要求把你放在第一位,那就把你放在第一位,你們這些當兵的穿一條褲子,哪裡像是為官之人更像是一群混江湖的,不以大局為重,只以私情論事。

    莊雍道:「今日這事就議到此處吧,我本來也不是與你們商議什麼,而是知會一聲,沈冷是我帶出來的兵,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他自己也不敢不認,他帶的兵是我調動的,他做的事是我點頭的,所以諸位大人也無需罵他,罵了可能也沒用。」

    親兵拉開屋門,滿屋子的文官武將看了看,都起身離開。

    嚴豁出了門後又停下來,回頭看了莊雍一眼:「大將軍,奏摺送往長安最快也要三五個月,往來快則半年長則近一年,若是在此之間發生民變暴動,大將軍如何處置?」

    莊雍道:「有兩種答案,一種五個字一種三個字,嚴大人要聽哪種?」

    嚴豁想了想:「五個字的。」

    莊雍:「那是我的事。」

    嚴豁臉色一變,耐著性子又問:「三個字的呢?」

    莊雍:「你管不著。」

    他素有儒將之名,人都說莊雍溫文爾雅,可這兩句話說出來似乎顯得有些跌了身份,和他飽讀詩書的才學不符,然而這才是他想說的話。

    嚴豁冷笑:「大將軍怕是有些糊塗了,這是四個字,不是三個字。」

    多傻的人才會在這幾個字上找沒趣?

    莊雍道:「管不著是三個字,你這個字,是我送你的。」

    嚴豁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莊雍等人走了之後忍不住嘆了一聲:「在長安的時候就聽說過此人有些傻,原來是真的傻。」

    莊夫人從內堂出來,遞給莊雍一杯茶:「這樣一來,在求立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會被你這一句話而惹惱,用不了多久參奏你的奏摺就會好像雪片一樣飛到長安,陛下或許都會被嚇一跳。」

    「只能如此了。」

    莊雍道:「他才多大?」

    莊夫人一怔,點頭:「是啊,他才多大。」

    他指的自然是沈冷,誰也沒有料到沈冷會因為這件事突然決絕起來,原本還好好的要帶兵去聖徒城,從東窯島回來之後就鐵了心哪兒也不去,只想把鬼癮花都燒了,這件事莊雍知道攔不住,可一旦反應到了朝廷,陛下不能不有個態度,沈冷還年輕,這件事他來扛。

    半個時辰之後,南屏城府衙。

    嚴豁坐在主位上一臉的憤懣:「你們的事我說了不算,也管不了,這求立之地最大的可是人家大將軍莊雍,莊雍說了,這事和沈冷沒關係是他下的令,級別上來說,沈冷如今不如我高,可既然莊雍把事情接過去我又能如何?你們自己去想辦法吧,我也累了,要歇著了。」

    為首的那個求立人名為高康城,祖上是楚人,求立立國之後他祖上很快就辭官不做做起了生意,靠著自己的關係和經營,很快就讓家族在求立站穩,數百年後,高家在求立已經是有名的大家族,也有不少人在求立朝廷裡為官,求立國滅之後,高家人是第一批表態擁護大寧的家族之一,所以也沒有受到多大牽連。

    高康城連忙上前俯身說道:「大人,如果你不為我們做主我還能求誰?家中的海運生意,一大部分進項都是將鬼癮膠銷往西域各地,如果就此斷了,家族也算完了.....」

    說是海運,實則這些求立的生意人要麼把鬼癮膠賣給求立自己人,要麼賣到大寧南疆三道諸地,往西域那邊的反而少一些。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嚴豁打了個哈欠:「我說過了,我乏了,你們自己回去想辦法吧,你們堵著我,我能如何?難不成我還能讓人去把沈冷抓了?」

    高康城連忙說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他往後看了一眼,後邊的人立刻遞上來一個木盒:「這是一點小小心意。」

    嚴豁一瞪眼:「你們什麼意思?」

    高康城道:「大人不要誤會,這不是什麼金銀財寶,大人高潔,我們自然也不會辱沒了大人的名聲,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園子,以後大人若是不願意回長安的話,在南屏城也有個落腳處,莊園在城東最好的地方,有山水園林,還有一塊田,知道大人喜歡田園之樂,這園子是我們幾個親自盯著建造起來的,還算用心。」

    嚴豁眼神閃爍了一下,伸手打開盒子看了看,盒子裡邊是一張地契,地契下邊則是一排黑色的長方形狀的東西,他啪的一聲將盒子蓋上:「你們這......唉,你們也是有心了,知道我為官清廉不貪金銀之物,說起來我倒是真的喜歡求立這邊,將來沒準不走了。」

    他示意了一下,手下人連忙將盒子抱起來送進裡屋。

    嚴豁道:「我剛才也說過了,鬼癮花田的事我沒法去管,讓你們自己想辦法,你們也是蠢非要我提醒才行,辦法難嗎?你們有時間堵在我這解決不了問題,為什麼不去見大將軍?大將軍才是這最大的那個人啊......懂嗎?」

    高康城立刻反應過來:「懂了,懂了!多謝大人指點。」

    他連忙轉身:「咱們走吧,不要妨礙大人休息了。」

    嚴豁打了個哈欠進了裡屋,迫不及待的打開那個小箱子,取出地契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就隨手扔在一邊,下邊那一塊一塊的黑色的膏膠讓他眼睛發亮,初到這地方不久他有一次說過公務太多身心俱疲,高康城獻上此物,說是可以緩解疲勞,讓人精神百倍。

    大將軍府外,不多時便聚集起來一群求立人,到快天黑的時候已經有數千人之眾,他們將大將軍府圍的水洩不通,一群人在那高呼請大將軍為他們做主,高康城等人自然不會自己跑進去惹事,他們就坐在大街另外一側的茶樓二樓看著。

    「再找些人來。」

    高康城笑道:「堵在這,讓莊雍看看咱們的態度,他總不能一口氣把咱們南屏城各大家族全都滅了。」

    「就是,他沒那個膽子。」

    「我就讓人回去把各鋪子裡的人也都找來。」

    正說著,就看到圍著莊雍府的人分開了一條路,一隊戰兵從遠處歸來,這些人圍著歸圍著,戰兵要過來他們真不敢攔住不放。

    高康城看到那巨大黑獒上的將軍連忙低頭不敢再看:「是沈冷回來了。」

    本以為沈冷要進大將軍府,可是黑獒居然在門口停下來,沈冷從狗背上一躍而下,往四周看了看,最終視線落在茶樓這邊,他走進茶樓,人自發的往後退,到了二樓之後沈冷看了看高康城他們,整個二樓只有那一桌人。

    沈冷過去,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往下指了指:「這是在求大將軍幫你們解決問題啊?」

    那幾個人誰敢說什麼,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聲勢夠不夠?」

    沈冷又問。

    還是沒人敢回答。

    「我看差了些。」

    沈冷起身走到窗口:「我再幫你們加一些,給大將軍施壓,咱們就看他怎麼辦。」

    他一擺手:「讓人把大街封了,就......先封個五天吧。」

    他回頭看了看高康城:「五天夠不夠?」

    高康城嚥了口吐沫,哪裡敢說話。

    沈冷道:「應該差不多,就先來五天的,畢竟五天沒準就能餓死人,不夠就十天,十天不夠就一個月,把大將軍的府門給我堵五天,誰也不能走,大家要同舟共濟,肩並肩手拉手,團結在一起,要讓大將軍知道我們人多力量大,我代表軍方表個態,五天之內我們的人絕對不會撤走,我覺得你們也一定可以。」

    他朝著樓下王闊海喊了一聲:「封街五天,一個都不許走。」

    他又回頭看了看高康城:「要不然封城?」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10:25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一十五章 魚竿與魚


    茶樓裡變得安靜下來,高康城等人坐立不安。

    沈冷似乎也覺得無趣轉身離開,大街上傳來一陣陣的號角聲,大寧戰兵將大將軍府四周的大街全都封了,動作快到堵門的人沒有反應就被圈了起來,所以這顯然是沈冷之前就吩咐過的,而不是臨時起意。

    沈冷下樓梯的時候回頭看了高康城一眼:「努力。」

    高康城:「......」

    沈冷走下茶樓,大街上那些求立人再次讓開路,沈冷回到大將軍府裡,院子裡荷池邊涼亭下,莊雍正在垂釣,沈冷看著好玩,釣自家養的魚也是很無聊了。

    「外面的聲音有些吵?」

    沈冷注意到了莊雍臉上稍顯不悅的表情。

    「吵。」

    莊雍道:「本想睡一會兒,沒睡著。」

    沈冷聳了聳肩膀:「年紀大了總是容易犯困。」

    莊雍白了他一眼:「年輕了不起?」

    「年輕當然了不起。」

    沈冷在莊雍旁邊坐下來:「我在回來之前聽說一件事。」

    「事大嗎?」

    「大。」

    沈冷看著莊雍的眼睛:「我聽說某個老人家擔心我被朝臣參奏,所以召見南屏城所有官員,把燒燬鬼癮花田的事大包大攬,你是不是覺得你年紀大了無所謂?」

    莊雍沒回答,心裡卻有些暖意。

    「年紀大了才有所謂。」

    沈冷認真的說道:「要不要辯論一下?」

    莊雍道:「辯論是兩個級別相同的人才會有的無聊事,亮出來你的鐵牌讓我看看你我級別差了多少?」

    沈冷:「官大了不起?」

    莊雍:「官大當然了不起。」

    沈冷:「官大的也比不過不講理的,我還聽說某個老人家在議事的時候說,我不是和你們商量什麼,而是知會你們一聲,這話說的好霸氣......我不是和你商量什麼,而是知會你一聲,我剛才去了南屏城府衙見了嚴大人。」

    莊雍眉角一抬:「嗯?」

    沈冷坐在那晃著兩條腿:「我年輕,我跌到了還能再爬起來,也能任性去做一些事,比如禁絕鬼癮花田的事,可年紀大了就不能任性妄為,一輩子拼爭得來的因為年輕人的任性都丟了多可惜?你不能有事,你有事的話這個年紀了可能就爬不起來了。」

    莊雍:「你在笑話誰?」

    沈冷嘿嘿笑:「能不能認真點,我們在討論很嚴肅的問題。」

    莊雍把魚竿遞給沈冷:「你來釣。」

    沈冷接過魚竿,提起來看了看魚鉤上的魚餌早就沒了,由此可見莊雍之前一直都在發呆,連什麼時候魚餌被吞光了都不知道,又或者是他根本就忘記了要掛魚餌,他看了看莊雍身邊的小盒子,裡邊是配製出來的魚食,味道還很香,沈冷把魚竿放在一邊在荷池邊地上刨了刨,刨出來一條蚯蚓掛上。

    莊雍哼了一聲:「低級。」

    沈冷道:「我是不慣著魚,就蚯蚓,愛吃不吃,不給它那麼大臉。」

    莊雍:「......」

    沈冷把蚯蚓掛好魚鉤甩出去:「我去的時候嚴大人正在用鬼癮膠,屋子裡煙氣繚繞,我進去的時候他躺在床上起不來,在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一個鬼躺在那,眼神迷離,連我都沒能認出來,我和他說了些什麼大概他也不會記得了。」

    莊雍沉默。

    「那是一位掌管地方民治的高官,卻被這小小的鬼癮膠毀了,我一直都在想,大寧如此強盛,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求立人拿什麼抵擋憑什麼不臣服?當我看到嚴大人那個模樣忽然間醒悟過來,求立人就是用這種看似不起眼的方式在反抗,我已經請廷尉府的人去幫忙調查,大寧派駐過來的官員有多少人在用鬼癮膠,如果......」

    他看向莊雍:「如果人數很多的話,我可能會做一些更出格的事。」

    莊雍聲音很輕的說道:「我說過的,你不適合為官,戰場上的事還算直接,所以你應對起來沒有什麼壓力,你天生就是個領兵的將軍,可官場和戰場不同,大寧派駐到求立這邊的官員分成三種人,第一種是不得意的京官,他們在長安城官場混跡多年已經失去陞遷希望,到求立來是唯一的機會,別人不願來他們卻只能來,如嚴大人便是如此,你不能說他做事不夠格,所以我看不慣他的同時又有些覺得他可憐。」

    沈冷沒說話。

    莊雍繼續說道:「第二種是地方官,比如各縣的小吏,很多派駐到求立的官員都是這樣的人,他們不是沒有目標,只是實現目標的路很遠,也很艱難,他們也覺得唯一改變人生軌跡的機會就是來求立,當初陛下說過,調往求立的官員直接提兩級,八品的那些文案小官拿的不是朝廷俸祿,到了求立升為正七品,就是朝廷正式登記在冊的官員,七品官直接升六品,六品升五品,陛下還說過,在求立的官員以五年為期,五年戶部考核評定,若是政績優秀的人才可調回大寧,還會提拔,你說他們誰不想把握?」

    沈冷知道莊雍是在提醒他,他如今的這一切都來之不易。

    「他們需要拼五年,五年未必能拼出來一個風光錦繡,而你現在已經擁有了,剛才你說年輕了不起,年輕確實了不起,若我年輕二十歲,我也還有豪情壯志,如今沒了,是真的沒了,年紀大了的人和年輕人想法不一樣.....年輕人覺得自己可以跌倒再爬起來,無所謂,年紀大的人想著的則是......儘量不要讓自己在乎的年輕人跌倒,盡其所能。」

    沈冷笑了笑,眼睛微微發紅。

    莊雍假裝沒有看到沈冷的反應,繼續說道:「第三種人則是帶著目的來的,這個世界最複雜的就是人,越是已經擁有一定地位和財富的人越是複雜,他們覺得求立有利可圖,這種人最可怕,因為他們有實力,你做的是斷他們財路的事,我不知道沈小松最初教導你的時候有句話對不對,他說過,年輕人當有銳意,不藏鋒。」

    沈冷點了點頭,這些話沈先生在他還小的時候就說過。

    「年輕人確實當不藏鋒,可不藏鋒就會得罪人。」

    沈冷又點了點頭。

    莊雍繼續說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喜歡你,韓喚枝喜歡你,葉流雲喜歡你,陛下身邊的很多人都喜歡你,陛下更喜歡你,所以才會對你包容甚至可以說縱容,你和那些正在辛苦拼爭攀爬的人不同,他們得罪人一次可能就沒了未來,而你得罪人那麼多次依然還好好的。」

    沈冷低著頭,看著魚鉤上下起伏。

    莊雍道:「然而這不能說明你可以不怕跌到,恰恰相反的是,你不能跌到,你知道你跌到意味著什麼嗎?陛下喜歡你,若是連陛下都不得不處置你,你還有翻身的機會嗎?」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我不適合官場。」

    這話他自己也不止說過一次。

    他看向莊雍:「沈先生不止說過年輕人當不藏鋒,還說過要心向光明,心向光明最主要的一點就是懂得判斷對錯,如果我改變了,適合官場了,心裡也不再光明了吧,我知道已經到了我現在這個位置更應該去適應環境,讓自己看起來更成熟,所謂成熟不外人情世故......」

    他看向莊雍:「我做不到,沈先生現在的想法也是讓我試著去改變,去適應,去變得圓滑一些,再看二十年吧,二十年後如果如此肆意妄為的我還活著,應該,大概......」

    他沉默片刻,搖頭笑了笑:「還是這樣一個德行,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但我不正義,正義的人心中對錯沒有遠近親疏,如那些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客,我心中的對錯有遠近親疏,所以不正義,如果沈先生和大將軍你們錯了,如果茶爺錯了,如果孟長安錯了,如果陳冉王闊海杜威名他們錯了,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彌補,如果彌補不了我希望我可以代替你們受罰,我很少會說這麼直接到有些矯情的話,既然大將軍提到,我就說一次......在我心中,理在第二位,親在第一位。」

    他拍了拍莊雍肩膀:「年紀大了想護著小的,年紀小的難道就不能想著護著老的?很早之前我聽過一句話......男人啊,前二十年看父養子,後二十年看子敬父,前二十年父不養子是無德,後二十年子不敬父是不孝,萬一老天爺睜開眼看看就沒準天打雷劈,我在江南道魚鱗鎮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個沒爹娘的孩子,後來幸福起來,因為我覺得我有好幾個爹。」

    他站起來看向荷池,荷池之外是遠方。

    「到我站起來的時候了。」

    莊雍沉默,然後笑。

    笑的有些鼻子發酸。

    沈冷道:「求立這邊的事,對的就是對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所說那些心懷夢想的年輕人到了這邊被一包小小的鬼癮膠給放倒,縱然他們一定會被放倒,我希望把他們擊敗的是夢想而不是毒,我請廷尉府的人幫忙調查,跟他們說,別給年輕人一種他們可以戒掉毒國法就可以原諒他們的錯覺,如果國法原諒是國法不公,那不是國法是人情。」

    莊雍也看向遠方。

    沈冷笑了笑:「如果因為我想廢掉鬼癮膠而被大寧官場擊敗了我,那我也不後悔,離開這樣的官場應該是做對了選擇吧?」

    莊雍長嘆一聲:「干吧。」

    沈冷嗯了一聲:「我來幹。」

    莊雍:「求立我最大。」

    沈冷聳了聳肩膀:「那你也只算是從犯。」

    他看了莊雍一眼:「我把嚴大人抓了。」

    莊雍:「......」

    沈冷道:「我在廷尉府的牢房裡看到了另外一個嚴大人,痛哭流涕,跪地懺悔......人啊,都知道是非對錯,只是有些時候會知錯犯錯,可憐,不可惜。」

    莊雍指了指:「魚。」

    沈冷提起魚竿,魚鉤上掛著一尾很肥很肥的魚兒,還在掙扎,還在擺尾,那麼不甘。

    莊雍看著那尾魚:「這是我的家裡我的池塘。」

    沈冷:「對。」

    莊雍:「所以你為什麼釣我的魚?」

    他笑了笑:「池塘是我的,魚竿是我的,剛才是我讓你釣上來的魚,誰是主犯誰是從犯?」

    沈冷:「有意思嗎?」

    莊雍:「特別有。」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10:25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一十六章 勸


    沈冷和莊雍在談話的時候,沈先生和茶爺也在談話,氣氛也很凝重,當然這種凝重有點不正經。

    茶爺看著沈先生很認真的說道:「我想讓先生回長安,先生想留在求立,這樣爭執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得有個你我都覺得公平的解決方式。」

    沈先生:「公平?」

    茶爺嗯了一聲:「對,公平。」

    沈先生:「那你先說。」

    茶爺道:「咱們石頭剪刀布,公平吧?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三局兩勝,你贏了就留在求立,我保證不再提這件事,我贏了的話,會請林姐姐安排人把你送回去,我和冷子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和陛下之間的感情出現問題,而且是難以修復的問題。」

    沈先生:「石頭剪刀布......」

    茶爺:「來,開始。」

    沈先生:「......」

    茶爺:「第一局,我出布。」

    沈先生:「......」

    茶爺:「第二局,我出布,好了我贏了。」

    沈先生:「你敢把我手鬆綁嗎?」

    茶爺:「我並沒有剝奪你出拳的權利。」

    沈先生:「你把我手綁成握拳然後跟我講石頭剪刀布是很公平的方式?」

    茶爺:「願賭服輸好嗎?」

    沈先生:「誰願賭了!」

    茶爺把沈先生的手解開:「先生,我知道你實在心疼冷子,可是先生有沒有想過,你一直都在教冷子初心不改,可是你的初心還是原來那樣沒有改變嗎?冷子一直都在按照你說的那些話去做,而先生卻執迷於為冷子安排一切,覺得那是為冷子好,先生應該想過的吧,再這樣觸怒陛下是真的為冷子好嗎?冷子身邊有先生,有我,有大將軍莊雍,有葉先生,有孟長安,有韓大人,有那麼多那麼多關心他的兄弟朋友,看起來這些人的力量加起來很大了,先生,再大,大得過陛下一句話嗎?」

    沈先生道:「你所說的我都想過。」

    茶爺:「可是有件事先生卻很久都沒有想過了吧?」

    「什麼?」

    「繼兒和寧兒,先生說要帶大的。」

    沈先生臉色一變,低頭不語。

    茶爺嘆道:「怎麼年紀越大越不好帶了呢?以前你跟我行走江湖的時候還算乖巧,現在變得越來越不聽話。」

    沈先生:「......」

    茶爺覺得自己應該和顏悅色一些:「冷子的想法和先生不一樣,冷子一直都說過自己不適合官場,當初先生想讓冷子從軍,冷子便從軍,先生說不要被污穢所侵染,冷子一直都沒有變過,變了的是先生,冷子跟先生學習的時候如此,從軍是一個普通戰兵的時候如此,現在是獨領一軍的將軍依然如此,先生的想法卻隨著冷子地位的不一樣而變得越來越縹緲,冷子說,他當兵,就做一個像樣的士兵,不會辱沒了身上的戰服,做將軍,就做一個將軍力所能及的事,地位不一樣做的事不一樣,就正如他現在想毀掉所有的鬼癮花田。」

    沈先生:「道理我都懂,棍子你能放下嗎?」

    茶爺:「那是搟麵杖。」

    沈先生:「搟麵杖不是棍子?」

    「冷子說晚上回來想吃麵條,我剛才在廚房出來的時候順手拎著的。」

    沈先生:「是看我回來順手拎出來的嗎?」

    茶爺起身往外走:「怎麼會呢,我們一直都是父慈子孝是吧,我去給冷子做飯,先生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

    沈先生嘆了口氣:「面條多做一碗行不行?」

    茶爺:「答應我回長安我就做。」

    沈先生:「回就回......我還怕你?」

    茶爺笑起來,笑的特別親善。

    與此同時,沈冷離開大將軍府往莊園那邊過去,此時此刻大街上原本圍堵大將軍府的求立人已經都蔫了,被堵在這已經超過兩個時辰,哪裡還有力氣喊?別說喊,連站都沒有幾個人站得住了,最惱人的是這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吃喝拉撒這人生四件大事一件都沒法解決,尤其是後兩件,如果忍不住的話,一件是對褲子前半部的侮辱,一件是對褲子後半部的侮辱。

    看到沈冷出來所有人都站起來,用乞求的目光看著沈冷,希望沈冷能發發慈悲放他們離開,可沈冷卻好像根本看不到他們的存在,把他們當成了空氣。

    莊園。

    沈冷坐下來看了林落雨一眼:「想好了嗎?」

    林落雨給沈冷倒了一杯茶:「你呢?」

    沈冷:「我什麼?」

    「你想好了嗎?」

    林落雨在沈冷對面坐下來:「沈先生和我在求立這邊耗費的精力物力財力沒辦法計算,我們已經答應你毀掉所有的鬼癮花田該為茶園,你之前派人送來幾十萬兩銀子的用意是什麼?還我人情?你的意思是,你冒著殺頭的重罪拿了求立人的幾十萬兩銀子給我,是想補償我的損失?」

    沈冷沒說話。

    林落雨冷笑起來:「你說求立這些不要了,那就不要了,你用不著送來幾十萬兩銀子,那確實是好大一筆數目,給我一個人的話能夠讓我揮霍很久,謝了。」

    她起身:「從明天開始,所有沈先生在求立這邊的安排都會陸續取消,從大寧那邊運過來的人也都會送回大寧,這裡的一切很快就會消失無蹤,再次感謝你的銀子。」

    沈冷嘆道:「你激動起來為什麼會夾雜著西蜀道那邊的方言?」

    林落雨一怔:「誰激動了?是,就算激動了有什麼問題?」

    沈冷聳了聳肩膀。

    林落雨道:「我在窕國去大寧之前,請了一位寧人先生教我讀書寫字,那先生是西蜀道人,後來在長安生活久了,便很少再用西蜀道那邊的方言。」

    沈冷道:「怪不得你這麼厲害,三言兩語說的我啞口無聲。」

    「你什麼時候啞口無聲了?」

    沈冷道笑道:「我剛到水師的時候大家都還不熟悉,後來逐漸知道了都來自什麼地方,新兵大部分都是江南道本地的漁戶出身,當然來自各地的都有,我那個時候很窮,所以就想著怎麼才能賺點銀子給茶爺買些好吃的,後來想到一個特別好的生意,幫人對罵。」

    林落雨一怔:「那叫什麼生意!」

    「當然是生意。」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大寧官話對罵五十個銅錢,包贏一百個銅錢,各地方言不同價碼不同,山北道的加五十個銅錢,湖見道的加一百個銅錢,西蜀道的活兒不解,罵不贏。」

    林落雨噗嗤一聲笑出來:「有病......」

    沈冷笑道:「求立這邊的生意該做還是做,我把那幾十萬兩銀子送到天機票號也不是你說的補償什麼的,我這麼不要臉的人佔了便宜還指望我還回去?我又不傻,你和沈先生從大寧運過來的人都是退伍老兵,已經有一千多人了吧?這幾十萬兩銀子,拿出來一部分分給他們,把人送回家去吧,如果因為此事受到牽連,陛下最多不過將我罷官,縱然涉及生死,也不過我一人,陛下說過,我的錯再大,陛下不會難為茶爺和孩子,可對那些老兵來說,一旦涉及生死,這一千多人因為一句試圖謀逆而被殺,那牽連的就是一千多戶,再牽連的廣一些,可能就是上萬人了。」

    林落雨一怔。

    「如果他們想在求立這邊賺銀子補貼家用,茶園至少要幾年才能建好,願意留下的留下,分給他們的銀子可以用作入股茶園,到時候茶園有了收益給他們分紅,分紅是分紅,工錢是工錢,願意回去的,銀子給的多些,不能讓人家耽誤了近兩年的時間兩手空空的回去,你可能沒有見過丈夫為了生計出門歷盡艱辛卻沒能賺回來錢看向妻子的時候眼神裡的愧疚,別讓那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因為錢覺得自己無能。」

    林落雨看向沈冷:「所以你冒著風險不斷的搜刮銀子,小到幾十兩大到如今數十萬兩,是為了以後跟你的兵退伍之後有個好日子過?」

    「是。」

    沈冷點頭:「他們是我的兵,一天跟我,一輩子都是我的兵,如果不出意外,我的將軍甲會穿很長時間,可他們身上的戰兵服卻穿不了一輩子,他們在戰場上都灑過血拼過命,退伍之後朝廷的補貼和安排足夠他們過日子,可不行啊,他們得過好日子,得過的比大部分人都好才行,這些錢存在天機票號,我按照人數給他們入股,說起來不少,可折算到數萬人身上每個人也就十幾二十兩?你會做生意,給他們十幾二十兩銀子他們未必能賺錢,他們只會打仗啊,難道讓他們去做殺手?如果是那樣的話,出賣的不是他們在大寧戰兵軍營裡學來的本事,而是尊嚴。」

    沈冷吐出一口氣:「我能力有限,別人的兵我沒辦法都護著,我的兵,我護著。」

    林落雨重重點頭:「好!」

    沈冷起身:「鬼癮花田的生意真的不能做,我也貪財,可我不能禍害人,我的兵都是干乾淨淨的人,咱們的錢,也都得是干乾淨淨的錢,當然你不能說我從求立人手裡搶來的銀子不乾淨是吧......我從任何敵人那邊搶來的銀子都不能說不乾淨是吧......」

    林落雨嗯了一聲:「生意上的事,我來。」

    沈冷:「本來也是你來啊,我就動動嘴皮子......我還得趕回去,茶爺說給我做手搟面吃。」

    林落雨起身,沈冷連忙擺手:「不用送。」

    林落雨:「呵呵......哪個送你?我只是也想去喫茶兒做的手搟面。」

    她出門的時候問:「你可以說服我,沈先生呢?」

    沈冷:「茶爺應該正在和顏悅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著。」

    林落雨想了想那畫面。

    真美。

    沈冷道:「我們家就是這麼父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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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