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35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10:25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一十七章 變故

    林落雨在莊園裡的住處距離沈冷和茶爺的住處不算很遠,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門,才邁步進來就看到了坐在院子裡抬頭望天發呆的沈先生,黑獒蹲在沈先生身邊不時也抬頭看看,似乎是在好奇他到底在看什麼,天空上什麼都沒有,沈先生的眼神裡卻有些失落。

    看到沈冷回來,黑獒從台階上跳下來,給了沈冷一個愛的抱抱。

    「看看它這麼長的毛,求立天氣又熱,應該剪剪。」

    沈冷在黑獒腦袋上揉了揉,那大腦袋一個勁兒的往沈冷懷裡蹭,沈冷看了看沈先生那落寞哀怨的表情笑了笑,然後就抱著黑獒到一邊去了,半柱香的時間之後,剃了毛的黑獒蹲在沈先生身邊抬頭看天,它在這一刻似乎理解了沈先生,一人一狗,一臉落寞哀怨。

    沈先生抬起手在黑獒後背上拍了拍,黑獒嗷嗚的一聲把腦袋貼在沈先生懷裡,哭了......

    茶爺拎著搟麵杖從廚房出來一眼就看到禿了的黑獒,然後搟麵杖就舉了起來,沈冷躲在樹後邊:「我是為它好!」

    茶爺白了沈冷一眼,和林落雨繼續回屋忙活飯菜,沈冷靠在門口:「看起來你已經把先生說服了?怎麼說的?」

    茶爺:「我是為他好。」

    林落雨:「......」

    四個人份量的手搟面其實也好做,可是還有一條狗呢,吃飯的時候沈冷他們一人一碗,黑獒獨自一盆,沈冷坐在黑獒旁邊,黑獒看著那一大盆面條動也不動。

    「沒食慾啊?」

    沈冷道:「不至於,哪有你以為的那麼醜。」

    黑獒不理他。

    沈冷一邊吃一邊說道:「毛雖然短了,看起來也挺威武的呢,你自己看不到而已,你要是能看到你全身就會發現其實改變並不大。」

    茶爺抱著一面銅鏡出來放在黑獒對面,黑獒看了看,嗷的一聲,沈冷在黑獒的眼睛裡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淚水。

    沈冷:「你看你......」

    茶爺:「總得讓它清楚的知道你幹了些什麼。」

    黑獒從台階上跳下去,滿院子的跑,跑了幾圈之後就開始撓樹。

    「這是醜瘋了?」

    沈冷看向茶爺:「你負責安撫它啊。」

    就在這時候黑獒又回來了,嘴裡叼著剛才沈冷給他剃毛用的剪刀,跑到茶爺面前用腦袋蹭著茶爺的腿,把嘴裡的剪刀放在茶爺腳邊,茶爺一怔:「想讓我給你修修?」

    她彎腰把剪刀拿起來,黑獒用牙齒咬著茶爺的褲子往沈冷那邊拉,茶爺反應過來:「你是想讓我把他也剃了?」

    黑獒抬起頭:「嗷嗚~」

    沈冷:「......」

    就在這時候門外來了人,是莊雍的親兵營隊正馬化春,站在門外顯得有些拘束,沈冷的親兵進來通報,他就規規矩矩的站在那等著。

    見沈冷出門來,馬化春連忙俯身一拜:「沈將軍,大將軍請你過去議事。」

    沈冷想著自己才從莊雍那邊回來沒多久,一定是突然發生了什麼大事。

    「我和你一塊回去。」

    沈冷回頭向茶爺喊了一聲要去大將軍府,然後就跟著馬化春一同離開莊園,大街上兵馬依然封著,已經被困了將近一天的那些求立人全都癱坐在地上,一個個的看起來好像洩了氣的皮球,他們似乎也已經絕望,再看到沈冷騎馬經過,也沒了力氣再喊著求饒。

    沈冷進了大將軍府之後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與他同來的還有兩位將軍,陸續還有人過來,顯然是發生了緊急軍情。

    看到沈冷進門,莊雍指了指自己身邊:「兩件事,剛剛接到軍報,與窕國相隔大概三百里海域的日郎國突然出兵,大概有二十萬兵力趁著窕國海防空虛攻入,日郎國與窕國本是盟國,我大寧攻滅窕國的時候窕國曾向日郎國求救,但日郎國並沒有出兵,現在突然殺過來,我懷疑和日郎國的宗主國安息有關。」

    沈冷微微皺眉,腦子裡開始回憶地圖。

    窕國與日郎國是盟國關係,兩國向來交往親厚,當初大寧十幾萬戰兵攻入窕國的時候窕國皇帝連派十幾批人往日郎國求援,但日郎國皇帝瓦西里卻並沒有回應,在大寧宣佈窕國國滅之後不久,瓦西里還專門派遣了一支使臣隊伍到窕國來見莊雍,向莊雍轉達了瓦西里的問候,並且表態,日郎國承認大寧對窕國的統治,當時使臣還與莊雍商議過,說是日郎國皇帝準備派遣使團到長安覲見大寧皇帝陛下,當時莊雍也答應了,並且為此事專門寫了奏摺送回長安。

    這才多久,日郎國的態度忽然轉變。

    沈冷腦海裡的地圖迅速的浮現出來,日郎國與窕國相隔不遠,大概在大海上航行三天就能抵達,根據窕國人的說法,日郎國的國力與窕國相差無幾,兩國在軍事上都算不得有多強大,但因為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所以國家經濟實力都不弱。

    安息國是日郎國的宗主國,傳聞安息是西方極強大的一個國家,有窕國商人曾經不遠萬里到過安息,那邊的風土人情與中原大寧截然不同,安息國崇尚武力,連年不斷的對外擴張征伐,以重甲騎兵威震西方。

    日郎國曾經與安息國有過長達十年的對峙,那時候安息國忙於征服其他國家,等到日郎國再往西的國家基本上都被安息滅掉之後,安息調集十五萬軍隊開始對日郎國進攻,靠著經濟實力的強大,日郎國撐了十年,而這十年對於安息來說也極難受,雖然打下來日郎國大概五分之一的國土,但消耗實在巨大,不得已兩國開始談判,日郎國宣佈對安息稱臣,但日郎國皇帝依然擁有皇帝位,每年向安息交納一定數額的貢賦,安息國作為宗主國,當日郎國受到攻擊的時候將會出兵救援。

    若日郎國與窕國實力相當,根本無力主動對大寧挑釁。

    沈冷看向莊雍:「大將軍看的透徹,可能真的和安息有關。」

    「安息號稱有百萬大軍,還號稱有重甲騎兵十萬。」

    莊雍道:「如果真的是安息想往東擴張,日郎國來襲也只是安息的試探而已。」

    沈冷嗯了一聲:「所以必須打的狠一些。」

    莊雍看向沈冷:「緊急把你找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見,海沙將軍如果要北返東疆的話,他就不適合去窕國了。」

    「我去吧。」

    沈冷道:「不過我手裡沒兵,得從求立這邊抽調,大將軍最多可以給我多少人?」

    「兩萬,是極限。」

    莊雍道:「各衛戰兵已經陸續撤回大寧,在窕國那邊,我們的戰兵留守只有兩衛戰兵,不足十萬人,而且分佈窕國各地,如今調往海域迎戰的只有大概一萬多人,求立這邊戰兵的數量也只有不到十萬,海沙將軍走之後,兵力會不足八萬,況且窕國與求立不同,求立人不服輸且心地陰沉,窕國人多數隨遇而安只要日子過得去就不會有大的波動,求立這邊八萬兵力,除去各地駐軍之外,抽調兩萬人已經是極限。」

    「五千。」

    沈冷道:「我從巡海水師抽調五千兵力,大將軍再給我五千人,我帶一萬戰兵去窕國。」

    「日郎國二十萬軍隊。」

    莊雍看向沈冷一眼:「你到了那邊,匯合咱們的人也只有兩萬人。」

    「應該夠了,又不是在海裡打,只要是在陸地上打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沈冷道:「大將軍可立刻派人知會窕國那邊,提前運送糧草補給過去,我剛剛算了下路程,我集合巡海水師的隊伍大概需要七天,趕過去最快也要近一個月,所以我打算明天先帶大將軍這邊的五千人出發,今夜就把所需物資準備出來,明天一早就走,我的五千人隨後趕過去。」

    莊雍:「會不會太急了。」

    沈冷道:「戰爭不等人。」

    莊雍點了點頭:「我給你一萬人吧。」

    「五千,不能再多了。」

    沈冷道:「我算計過兵力,抽調走五千人的話不少了,南屏城這邊剩下的兵力已經不足一萬,現在求立那些大家族大勢力都想著鬧事,少於一萬兵力不足以震懾,正好還有一件事我本想和大將軍說的......之前也提過,以求立人治求立人,地方官員那邊已經收納的差不多,可軍事上我們確實有些捉襟見肘,這幾年大寧陸續開戰,兵力騰挪不開,可以在求立招募兵勇許以厚利,用以維持地方,只在平民之中招募,在那些已經開始焚燬富戶鬼癮花田的平民裡招。」

    「其一,是躲開那些求立各大家族地方勢力,禁制他們的人滲透進求立新軍之中,其二是告訴那些焚燒鬼癮花田的平民,大寧軍方會給他們撐腰,給他們分發皮甲兵器,讓他們覺得自己已經是大寧的軍人,這樣一來求立地方上的勢力也會有所忌憚,盡力分化富戶和平民,讓他們的矛盾越大越好。」

    莊雍欣慰的看了沈冷一眼:「你說的很好。」

    沈冷嗯了一聲:「大將軍不是說有兩件事嗎?還有一件事是什麼?」

    「聖徒城。」

    莊雍嘆道:「日郎國不會無緣無故派兵前來,聖徒城裡那位禪宗大士,是日郎國的皇族,有傳聞是日郎國的上一任皇帝......」

    沈冷一驚。

    莊雍道:「所以對日郎國這一戰得先摸清楚他們的意圖,是因為得知我們已經兵圍聖徒城所以想把他們的老皇帝接回去,還是確實別有所圖。」

    沈冷點了點頭:「我會弄明白的。」

    他大步往外走:「我去整頓軍備,有事大將軍派人知會我就是,明日一早我率軍出城。」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10:25
長寧帝軍 第七百一十八章 乾淨不乾淨


    去窕國要從南屏城一路往南,走陸路的話要翻山越嶺,走水路的話要三十天以上,陸路的話晝夜兼程的趕過去也要二十幾天,在保持隊伍還有戰力的情況下又不能趕的太急,若三五天還好,長達二十幾日的急行軍會讓隊伍垮掉,哪怕是大寧戰兵也不行。

    沈冷的選擇是走水路,最主要的是走水路經過聖徒城。

    聖徒城並不是一座孤島,距離求立的海岸還有上百里,聖徒城因為成聖寺而得名,而這座城的來歷和孔雀王寺大有淵源。

    很多很多年前,西域一位女尼因為不滿大雷鳴寺而出走,遠赴求立傳經,最終被譽為孔雀王,窮盡一生之功建造孔雀王寺,不只是在求立,周邊數十個大小國家都對孔雀王寺極為尊崇,至兩百年前便已經被人稱為禪宗三聖地之一。

    傳聞孔雀王本是中原女子,篤信禪宗,年輕時心願便是往大雷鳴寺朝拜,可是當她歷盡千辛萬苦到了西域大雷鳴寺之後才發現,這禪宗聖地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禪祖說萬物平等,可西域諸地哪裡有女人什麼地位,在西域諸國,男子偷情不過罰羊一隻,但女子就要被處死。

    女子沒有讀書的權利,也沒有從事任何職業的權利,所以她很詫異也很驚恐,在禪宗發祥之地為什麼如此的不平等?對女子的尊重,甚至遠遠還不如中原。

    於是她帶著疑問求訪大雷鳴寺,想問得一個答案,可是到了大雷鳴寺外卻發現自己根本進不去,因為大雷鳴寺有規矩,不接待女子。

    她立於大雷鳴寺外高聲質問:「連我中原禪宗疲敝之地尚且准許女子修禪,為何聖地不許?」

    沒人理她,她便一直問。

    久而久之,在大雷鳴寺外掃地的小和尚勸她離開,小和尚說:「許多許多年前,有一女子也要參禪入教,可禪祖不許,她也如你這樣問為何不許,禪祖說女子有五濁八惡,是天生的不淨身,所以不可直接修禪,當先修福報,來世為男子才可參禪悟道,後來她跪在禪祖面前祈求,禪祖念她心誠,於是破例准她入法門,但立了幾條規矩,若你也能做到,我便去替你去求主持。」

    她問是何規矩,小和尚回答說:「當年禪祖說,便是百歲女尼見了新持戒的小和尚也要起身相迎,女尼不可說男僧的不對,但男僧可以說女尼不的對,女尼不可與僧人同在一廟......」

    小和尚的話還沒說完,她便轉身離開:「這不是我心中的禪宗。」

    她離開大雷鳴寺,也沒有打算回中原,而是一直都在西域之中遊歷,宣講她所認為的禪法,首先一點便是平等,女人與男人都一樣,都應該天生具有成為禪宗弟子的資格,可是她的言論被當地人排斥,甚至有一次幾乎被圍攻致死,但也有信徒追隨,她對西域徹底死心之後,帶著十八名追隨她的信徒遠渡重洋到了求立,那時候求立尚未立國,這地方還算半蠻荒之地。

    再後來,有一位從西域來的高僧找到她,兩人對坐辯禪兩日兩夜,那位高僧原來是大雷鳴寺來的,聽聞她的事之後特意找來,就是想說服她,讓她知道自己的言行是錯的,可是辯論了兩日兩夜之後,竟是對她頗為敬佩,可又不服氣,所以他也沒有回西域,而是在另外一個地方開始講學布道,當時因為這兩個人,禪宗信徒分成了兩個陣營,一邊擁護孔雀王寺,一邊擁護他並且稱他為聖僧,他卻說若有僧人成聖也只能是禪祖一人,所以他自稱聖徒,他講學之地修建成聖寺,後逐漸形成了一個城市,也就是聖徒城。

    過聖徒城之後再行百里即可出海,沈冷選擇走這條路便是要去聖徒城看看,他只是想知道,這位如今在聖徒城裡主持成聖寺的那位高僧,到底是不是日郎國的老皇帝。

    聖徒城外,沈冷下令五千戰兵安營,他只帶著十幾個親兵到了城門之外,聖徒城內外都有信徒自發前來守護,因為聖徒城的特殊,所以即便是當初求立皇帝那般殘暴也不敢侵擾,城中亦無守軍,後來求立國滅,一支大概七八千人的求立敗兵逃至聖徒城,大寧戰兵追來,成聖寺裡傳出主持之言,於是信徒打開城門放敗兵入城。

    自此之後,聖徒城便常有數萬信徒駐守。

    一身鐵甲的沈冷縱狗到了城門外,城內外的人全都緊張起來,雖然只有寧軍只來十幾人,可他們卻如臨大敵。

    城門立刻緊閉,城牆上的信徒和求立士兵手裡的弓箭全都瞄準過來,只是不敢輕易射擊而已。

    沈冷在城門外下狗,往四周看了看,擺手吩咐人在城門外搭了一個小小的涼亭,他也不與求立人說話,也不叫門,只是抱刀坐在城門外的涼亭裡。

    一坐就是半日,至夜,城中有人出來,問沈冷為何而來,沈冷不答,來人在涼亭外等了一個時辰,沈冷始終一言不發,那人只好憤懣的回到了城內。

    沈冷晚上也沒有離開,夜裡有人來偷襲,涼亭內外,沈冷斬殺百餘人,也不收屍,任憑屍體血污遍地。

    天亮,城門開,一位老僧赤腳徒步出來,身後數不清的求立百姓跟隨。

    涼亭。

    老僧走到沈冷面前微微俯身算是見禮,然後走到沈冷對面盤膝坐下來,他也不說話,只是和沈冷相對而坐。

    他不說話沈冷也不說話,一坐又是半日。

    至中午,沈冷讓人取了乾糧和水放在老僧面前,他吃過之後就靠著涼亭睡覺,老僧看著面前食物沉默了許久,然後問了一句:「將軍為何來?」

    沈冷睜開眼睛看了看老僧,一臉高人的模樣,心裡卻嘀咕了一句險些憋死我,總算還是我贏了。

    沈冷坐直身子看向老僧,還是沒說話。

    老僧問:「將軍既然有憐憫之心,連我這樣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都不願我受苦挨餓,那為何殺人如麻?殺人之後又不收屍?」

    沈冷終於開口說話:「自找的。」

    老僧眉角一抬:「將軍戾氣重。」

    沈冷問:「那是我主動殺的他們?」

    老僧閉口不答。

    沈冷笑了笑:「他們來殺我,我若是不還手,便被他們所殺,我殺了他們,大和尚說我錯了?」

    「將軍若不來,他們何必死?」

    「四海之內眾生平等,四海之地誰都來得誰都走得,我不是殺人而來,也沒有進城,只是想在這裡坐坐感受禪法號召,他反來殺我,我為何不能殺他?」

    老僧問:「若將軍帶刀到皇宮禁城,也是有人要來殺將軍的。」

    沈冷問:「那麼大和尚是覺得這聖徒城與皇宮無異,也覺得大和尚和皇帝無異?」

    老僧看向沈冷:「將軍這是詭辯。」

    沈冷:「我也沒想和你辯,是大和尚自己來的。」

    老僧搖頭:「將軍爭勝之心太強,字字爭勝,日日爭勝,想必勞累辛苦。」

    沈冷笑答:「辛苦是有,不過比敗了的人過的好些。」

    老僧皺眉:「將軍這樣的人,俗事纏身,若沒有要緊事不會在城外停留,若沒有要緊事不會等我出來,如果將軍有什麼話何不直說?」

    沈冷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家裡人來打我家裡人了。」

    他往前微微俯身:「我只是路過,順便看看這聖徒城是什麼樣的,等我打完你家裡人再來打你的時候路熟悉一些,省得耽誤時間。」

    老僧臉色一變:「將軍何意?」

    沈冷道:「如果你真是日郎國的老皇帝,那我可以恭喜你,你兒子下令召集二十萬大軍已經攻入原窕國之地,準備迎接你回國去了,二十萬大軍寇邊,應該已經殺了我很多士兵,也殺了我大寧很多子民,正如我坐在這裡什麼都沒做卻有人跑來殺我,我好好坐在這都有人來殺,我殺了他們我都還覺得自己委屈,所以我只能殺回去才覺得公平,若是我殺進你家裡的時候被你們的人殺了,那也是公平,大和尚如果有什麼話想對你兒子說的,不妨告訴我,待我攻破日郎國都城的時候轉告他。」

    老僧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起來:「將軍是覺得,是我讓他們來的?」

    「沒區別。」

    沈冷道:「你沒讓他們來,他們也來了。」

    老僧沉默許久,招手,便有弟子過來,他吩咐取來筆墨,在自己白色僧衣上寫了一些什麼,然後撕下僧衣遞給沈冷:「將軍可帶這封信過去,希望可以阻止生靈塗炭。」

    沈冷哈哈大笑,看了看那條衣服,沒接。

    「大和尚啊,你一封信能阻止一場戰爭,你一封信可以阻止人心嗎?」

    老僧嘆道:「將軍征戰四方,我阻止不了將軍這樣的人心。」

    沈冷搖頭:「大和尚,如果有一天很多人坐在一起商量一件事,每個人都手握重兵,誰也說服不了誰,所以準備開打,這時候大和尚你站出來勸他們不要輕動刀兵,他們聽嗎?」

    大和尚不說話。

    沈冷又道:「可如果我站出來說誰也不許打,誰打我滅誰,他們還敢打嗎?」

    大和尚依然不說話。

    沈冷把老僧寫的信收起來:「我走了,大和尚想想吧,若是在我回來之前能讓城中八千求立殘兵放下手裡的刀,我回來就不打聖徒城,如果他們不肯,大和尚不要怪我,我只能盡力做到不擾出家人清淨,這城中不止八千殘兵,還有很多手持兵器之人,持械者,應該不是正經的禪宗弟子吧?」

    沈冷站起來:「正經的說一句,大和尚你一封信也許能讓日郎國二十萬大軍退兵,那大和尚一句話就沒準救了聖徒城內外十萬百姓,我叫沈冷,大和尚可記住,我滅渤海,過一城屠一城,只是因為不聽話,那時候我也說了一句,持械者死。」

    他離開涼亭,走了幾步又回頭問老僧:「大和尚,你赤腳而行,是想告訴世人大地不髒?如果是的話,你進涼亭的時候避開地上血跡,是你覺得血髒?還是你覺得被血染了的大地髒?」

    老僧一怔。

    沉默片刻後回答:「大地不髒,血也不髒。」

    沈冷搖頭:「心之所念未必行之有止,是為貪,可貪與貪不同,大和尚貪救人,是真的乾淨,我貪功欲是真的不乾淨,所以我穿鞋走路,踩著地也踩著血。」

    他踏血而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10:26
第七百一十九章 頓悟

    沈冷縱身上狗,策狗而行。

    五千戰兵隊伍就這樣離開了聖徒城,好像一場浩蕩之風,來時猶如龍卷,似乎可蕩平城池,走的時候卷地而去,大地震顫,人人動容,老僧站在那涼亭裡看著隊伍遠去,遲遲沒有離開,眼神裡竟是出現了幾分茫然。

    陳冉跟在沈冷一側,看著不爭氣的戰馬抬手在它腦袋上拍了一下:「連條狗都跑不過!」

    沈冷:「呵呵。」

    陳冉道:「你去見那老和尚是為什麼?」

    沈冷:「沒什麼,嚇唬他。」

    「嚇唬住了嗎?」

    「不知道。」

    沈冷道:「有些人不會被嚇住,未必是天生的膽量,也可能是後天修行來的正氣,大和尚是個慈悲的,大慈悲和小慈悲都是慈悲,他應該知道有些事攔不住。強行攔了就是不慈悲。」

    陳冉嗯了一聲:「原來他真的是日郎國的老皇帝,好好的皇帝不做為什麼跑到求立來做和尚?」

    沈冷道:「我們和他信仰不同,所以不理解也正常。」

    陳冉道:「我猜著可能是和女人有關。」

    沈冷:「你腦子裡又補出來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嗎?」

    「怎麼會是淒美的愛情故事,淒倒是淒,我想的並不美。」

    「何解?」

    「你想啊,大和尚原來是皇帝,皇帝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後來他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可能是怕了吧。」

    沈冷:「滾......」

    陳冉撓了撓頭髮:「這次出門你不帶我大哥,是不是因為敵眾我寡?」

    沈冷:「不是,把你大哥留在南屏城是想讓她看著沈先生,沈先生自從重傷之後心態有些變化,他不能再動武,所以就會更加不遺餘力的想去通過別的方式保護我們,也算是入魔......先生半生奔波勞累,我和茶爺只想讓他多歇歇,他只想著為我們多做一些什麼,茶爺留在南屏城也好,多開導。」

    陳冉想了想茶爺開導人的樣子:「先生真辛苦。」

    沈冷噗嗤一聲笑了:「我是個不太會交流的人,茶爺比我還強呢。」

    陳冉道:「希望先生可以回長安,回長安,陛下能看著他,陛下也放心,先生在長安也住的習慣,還有那麼多老朋友在,其實按理說大將軍也該回長安才對,求立這邊勞心費力修養不好,可是他若真的回了長安......」

    陳冉看向沈冷:「陛下會不會把你按在這?」

    沈冷一怔。

    陳冉只是一句無心之談,可是卻讓他突然間想了許多,他這次來求立之前陛下讓他傳話給莊雍和沈先生,下令莊雍和沈先生立刻返回長安,陛下倒是也說了北疆之戰沈冷也是要去的,可陛下又怎麼可能會明說為了你好你還是應該留在求立,陛下心中也許應是搖擺不定,在把他按在求立和調回長安之間猶豫。

    如果把他按在求立,長安城裡便少了許多是非,他小小年紀便位極人臣,也是莫大榮耀,可是遠在求立,也就遠離了大寧權力中心。

    有那麼一個瞬間,也許陛下真的想過這樣,就讓他在求立這邊過一輩子吧,也算是與世無爭。

    陳冉看沈冷發呆,笑了笑道:「我就是順口胡謅的,你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什麼?」

    沈冷搖頭:「沒......只是想著,也許大將軍和先生想的不一樣。」

    沈先生想的沈冷不敢去深思,可莊雍想的,也許正是陛下想的,莊雍看似在配合沈先生,卻在用一種比較柔和的方式保護沈冷,莊雍那般老成持重的人又怎麼可能想不到,他配合沈先生,陛下必然生氣把他調回去,他調回去,那更合適在求立的真的不是海沙而是沈冷。

    莊雍所念,是讓沈冷留在求立踏踏實實做一個封疆大吏。

    因為陳冉一句無心之言沈冷想到了很多,心裡升起一陣陣暖意,下意識的嘀咕了一句:「這兩隻老母雞......」

    陳冉:「兩隻老母雞?」

    沈冷笑道:「你現在聽到一個母字都兩眼放光了嗎?」

    陳冉:「瞎說,我是那樣的人嗎,明明是那個雞字......」

    沈冷:「......」

    陳冉又想起沈冷和那個大和尚聊天時候說的話:「大和尚真的會讓城中八千求立殘兵放下兵器?」

    沈冷搖頭:「大和尚怕是也做不到,那些殘兵敗將逃到聖徒城是因為他們覺得聖徒城是他們的依靠,大和尚是他們的依靠,在聖徒城裡大和尚身邊他們有安全感,可大和尚若是開口讓他們放下兵器投降,對他們來說聖徒城也好大和尚也好,就沒了安全感,唯一還能帶給他們安全感的就只剩下手裡的刀,看大和尚如何做吧,我已經表達了我的善意,我在聖徒城外坐了半天一夜,大和尚找我談了談我就走了,聖徒城裡的人會以為是大和尚把我勸走的,我送他一場人情,希望他將來能還我一場人情。」

    陳冉又撓了撓頭髮:「你們當將軍的都這麼多彎彎繞?」

    沈冷:「你特麼的也是將軍了。」

    陳冉:「呃?」

    南屏城。

    茶爺在後園練劍,沈先生坐在一邊品茶,看著茶爺的劍法他有些恍惚,自己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沉下心來,很久沒有看過茶爺練劍,很久沒有看過沈冷練字......算了,練字不看也罷。

    那時候對茶爺如此苛刻,一把木劍茶爺背了好多年,他說什麼時候練劍刺環可千刺千中才給她一把真的劍,直到茶爺劍法小成,他才去尋楚劍憐硬是給茶爺訛來一把破甲,說冷子苦,其實茶爺何嘗不苦?

    楚先生的劍法適合茶爺,飄逸輕靈,而他教給茶爺的是直接了當甚至可以說狠厲。

    因為他不知道那些年自己會不會死於非命,所以拼了命的讓茶爺盡快能做到自己保護自己,現在皇后死了,大敵已滅,可是自己卻好像變了一個人,正在一點點變成皇后的樣子。

    想到這的時候沈先生把自己嚇了一跳。

    我?

    正在變成皇后的樣子?

    一瞬間,沈先生的額頭就冒出來一層冷汗。

    他看著茶爺,又想到沈冷,兩個小的只是不說,可他們又怎麼可能不擔心?

    沈先生握著茶杯的手都在發顫,臉色也越發的白了下來。

    茶爺回頭看了沈先生一眼頓時心裡一驚,一掠過來:「先生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沈先生搖了搖頭:「只是突然之間悟到了一些事。」

    茶爺伸手捏住沈先生的手腕,沈先生醫術超絕,她雖然對醫術沒有什麼興趣,可耳濡目染自然也學了不少,為沈先生把脈之後鬆了口氣。

    沈先生看了她一眼:「你從小不愛學醫,我想教你,你只是逃避,說什麼也不肯多看兩眼醫書,便是包紮傷口也包出個蝴蝶結來,現在給我把脈倒是把出來個什麼?」

    茶爺:「不像是喜脈。」

    沈先生:「......」

    茶爺在沈先生身邊坐下來:「前些日子和先生聊的時候是我說的太重了,先生別往心裡去,我只是心裡著急......先生和陛下之間的感情那麼深厚,若因為我們兩個傷了這感情,我和冷子都會覺得心裡難過。」

    沈先生笑了笑,抬起手在茶爺額頭上揉了揉:「是我錯了,剛才正是醒悟到我錯了所以才把自己嚇了一跳,我一直覺得我做的事不可能錯,一個想保護自家孩子的老人又怎麼可能會做錯什麼?可卻忘了,皇后八成也是這樣想的,我一邊在罵著皇后一邊做著她曾經做過的事,卻還心安理得。」

    沈先生看了茶爺一眼:「不做了,回長安。」

    茶爺:「回去也好,若是先生覺得一個人回去無聊,我陪先生回去。」

    「你怎麼回去?是陛下讓你來的。」

    茶爺道:「先生怎麼還沒想到?陛下讓我來真的只是陪著冷子征戰?陛下應該不希望我在冷子身邊影響他帶兵打仗,陛下讓我來,多半是想讓我和先生說說......若是先生肯回長安去了,陛下還會在意我是不是也回去了?陛下說讓繼兒和寧兒在珍妃娘娘那邊生活兩年,何嘗不是在警告我?」

    沈先生嘆道:「也難為你們了,又不好對我明說。」

    茶爺:「沒事,誰家還沒有個不好帶的老人。」

    沈先生:「......」

    沈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你說的應該就是陛下的心思,陛下善待我,哪怕我犯了大錯也沒處置,而是藉著敲打你們兩個小傢伙來敲打我,總想著保護你們,到頭來卻差一點連累了你們......不過你暫時不回去也好,兩年之期倒也不算長,兩個孩子在珍妃宮裡也不會委屈了,你若是和我一道回去,難免會被人說閒話,若是再有多事之人參奏兩本,陛下也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我知道。」

    茶爺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就是想那個兩個小傢伙了。」

    沈先生:「你好好想,每日多想想他們兩個的樣子,睡著了沒準就夢到了呢?我不一樣,我要回去抱著他們玩兒了。」

    茶爺:「.......」

    沈先生看了茶爺一眼:「有件事你想過沒有?為什麼我覺得珍妃娘娘對沈冷的態度有些不太對勁?」

    茶爺:「怎麼了?」

    沈先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也許是一種錯覺,有些時候我看珍妃娘娘看沈冷的眼神裡不像是親近,更像是......疑惑?又或者是自責?」

    再一想,珍妃娘娘有疑惑有自責難道不對嗎?

    「算了,不想這個。」

    沈先生道:「跟我出門走走,我回去總不能兩手空空,給那兩個小傢伙買回去一些好玩的。」

    茶爺笑起來:「好嘞。」

    沈先生:「記得帶錢。」

    茶爺:「......」
V123210 發表於 2019-5-7 17:42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二十章 捨不得

    海只是水,但海與海不同。

    從聖徒城往西南走百里左右就可入海,然後要航行十二三天的時間才能到窕國南疆交戰之地,路上的這前後二十幾天的時間對於戰局沈冷一無所知,沒有人可以把消息及時送過來,那邊到底戰況如何急也沒用,可沈冷到聖徒城這一趟又必須要來,哪怕不確定成聖寺大和尚那一封信有沒有作用也要來,有一封信,就可能不戰而退敵之兵。

    當然,沈冷沒打算不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不打。

    大寧歷來是這樣的大寧,你不打我,我可能不會打你,你來打我,我肯定打你。

    從求立往窕國的這條海路航線很少有人走,大海還是最初的模樣,令人敬畏。

    十幾天的航行對於沈冷對於士兵們來說都是煎熬,可好在時間不會真的變慢也不會變得更快,時間不理會人心,也許最無情才是最公平。

    五千人的船隊在進入窕國海域之後氣氛就變得更加詭異起來,求立與窕國敵對多年,所以那條海路很少有人走倒也有情可原,可是窕國是海貿大國,海運是經濟支柱之一,而現在一路走過來,沿海都看不到幾條大船,商人們賺錢不是玩命,所以寧可繞路更遠一些或是乾脆停運也不會到戰場上來自找沒趣。

    日郎國信奉禪宗,傳聞每一代皇帝都是禪宗摯誠信徒,不然的話那位老皇帝也不會跑到聖徒城裡去,正因為如此,日郎國軍隊的戰力其實有些被誇大其詞,能抵擋安息大軍十年,不是日郎國的兵多能打,而是安息把戰線拉的太長根本就顧及不過來,當時安息東征打到日郎國的時候以為也和之前征服的小國一樣,隨隨便便派幾萬人就能將日郎國送進史書的角落裡,再過幾百年就會被人忘記。

    日郎國和窕國這樣的國家有一個共同點,地域位置決定了兩國文化的多元,日郎國再往西的文化和中原有極大不同,而日郎國又長期接觸窕國,窕國又長期仰慕中原文化,所以這兩個國家不管是在民俗還是建築風格都很混亂,尤其是在商業大城,東方木樓建築和西方的方石塔樓建築都不少見,隨著經濟的越來越發達,窕國這邊本來的建築風格反而被遺忘了似的。

    有人曾經說過,商業越發達的國家往往軍事上並不強勢,這不代表這樣的國家軍事實力很弱,只是長期在商人思維潛移默化之下,軍隊往往不能在置於死地依然保持旺盛鬥志,軍力強大不代表戰力強大。

    沈冷不認為這句話說的一定對,但不可否認的是,窕國軍隊和求立軍隊的戰鬥力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當然相對於大寧來說,求立軍隊的戰力也不需要讚美。

    數十艘水師的戰船駛入窕國海域之後,能遠遠的看到陸地上有些地方烽煙燃起,那是戰火之處,應必有殺戮。

    大寧的軍人們習慣了殺戮,不習慣被殺戮。

    其實大寧的軍人們對於窕國和求立這樣的地方始終提不起來真正的護佑之心,也許真的把這邊的人當自己人還得需要至少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然而大寧軍人的心態向來是凡我揍過的地方必然就是我的地盤了,所以我的地盤上我的人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再揍。

    「怎麼不見日郎國的斥候船?」

    陳冉從桅杆的瞭望塔上下來的時候依然一臉的疑惑,瞭望塔上的士兵遲遲沒有示警以至於陳冉都懷疑他睡著了,自己爬上去往前後左右的看了好一會兒,居然真的一艘日郎國的戰船都沒有發現,從地圖上來看,這地方距離日郎國二十萬大軍登陸紮營的地方已經不足五十里,總不能是連斥候船忘了安排吧?

    「不管他,繼續往前走。」

    沈冷吩咐了一聲,可還是變了戰船的陣型,隨著一艘一艘的衝撞船鐵犀到了最前邊,船隊的速度也不得不降低下來。

    就這樣又走了大概三十多里的水路,陸地上除了偶爾能看到一股一股的黑煙之外什麼異常都沒有,已經進入敵軍大營十五里範圍之內,按理說應該到處都可見敵船才對,可到了這裡依然一艘日郎國的戰船都沒有發現。

    「不對勁啊。」

    陳冉靠近沈冷:「難不成是咱們海防的戰兵兄弟們已經敗了?所以日郎國的大軍長驅直入,以至於海岸附近連人都沒了。」

    「我們這邊有一萬多戰兵兄弟,只守不攻,日郎國縱然真的有二十萬大軍來襲也斷然不會這麼快就攻破防線。」

    此時此刻也不能繼續這樣往前走,沈冷下令水師戰船下錨,分派斥候上岸。

    大概過了兩個多時辰之後,海岸上的斥候縱馬歸來,一同回來的還有當地的戰兵將軍李文山,如今留守在窕國的戰兵,三分之一是原來攻入窕國的老兵,三分之二是南疆武庫訓練的新兵,李文山原本是湖見道戰兵的正五品將軍,留守窕國之後因累積軍功軍職升為正四品,他曾經還跟沈冷一起打過一仗。

    戰馬留在岸邊,李文山上了小船到了沈冷的旗艦,這艘戰船是莊雍的旗艦神威,暫時借給沈冷。

    李文山上了戰船之後快走幾步到了沈冷面前抱拳:「拜見將軍。」

    沈冷連忙伸手扶他:「哪裡來的這麼多禮節,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

    李文山道:「規矩不能破,將軍這一路上趕來辛苦了。」

    沈冷搖頭:「辛苦倒是不辛苦只是心急,我問你一件事,為什麼我到了此處卻依然沒有見到日郎國的軍隊?」

    李文山竟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將軍是沒見過日郎國軍隊的打法,若是見到了的話就理解了......本來聽聞日郎國二十萬大軍攻入海岸,我帶兵過來的時候心裡還有幾分忐忑,哪裡知道日郎國的這些兵是名副其實的和尚兵,很多人見了血都怕,說是來打仗的,還不如說是來嚇唬人的。」

    「啊?」

    沈冷一怔:「和尚兵?都是和尚?」

    「不是,是他們像和尚一樣不敢殺生,打仗的時候人多勢眾喊著往前衝,前邊一旦死了人就開始往後跑......」

    沈冷問:「我看岸上有多處烽煙起,難道不是日郎國的軍隊在分兵進攻?」

    「是。」

    李文山解釋道:「可是他們的打法我都看不下去,真的,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想過去跟他們好好聊聊,打仗咱就打仗,咱們別一直這麼鬧著玩行嗎......不久之前兩萬日郎國的軍隊圍攻須臾縣,將軍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攻城的嗎?他們先是在城外用了七天的時間修建了一大片營房,卻不是自己住的,他們的領兵將軍縱馬到了城門外說......城裡的人你們看著,這外面的大營就好比是你們的城池,如果你們不打開城門投降的話,你們的下場就和這些營房一模一樣,然後他就下令一把火把他們自己辛辛苦苦建造起來的營房給燒了,那些人還一臉你們怕不怕的表情......」

    陳冉:「這麼可愛的麼......」

    李文山嘆道:「真的,卑職一陣陣的忍不住想過去,跟他們好好說說,打就打咱別動不動就造房子然後燒了嚇唬人。」

    沈冷:「他們抵抗安息十年是怎麼抵抗的?」

    李文山道:「我後來也好奇打聽了一下,抓了一些日郎國的俘虜,問他們,他們說為了抵抗安息大軍的猛攻,他們在西部邊疆硬生生造起來一條南北長達六百多里的城牆,反正他們日郎國挺富裕的......結果安息國的軍隊繞過城牆防禦打進來,他們還罵人家不按照規矩來,哪有繞過來打的,就是那一戰安息國一連攻剋日郎國十五座城,日郎國調集三十萬大軍將突入本國的四萬安息軍隊團團圍住,每天都輪流派人去人家營地外面講道理,不厭其煩,我甚至覺得安息打了十年沒打下來,是因為講道理的沒煩他們聽煩了......」

    李文山繼續說道:「我還聽說,當初五百安息的士兵就能追著七八千日郎國的兵跑,一路追一路跑,連打都不敢打,十年之間,安息人因為兵力不足後勤補給跟不上而不得不退兵,也是十年之間,日郎國在他們西部邊疆一直都在造城牆,說是已經造了近兩千里,錢是真的多。」

    沈冷覺得自己來時這路上的心急都有些多餘......

    李文山道:「將軍你來了就好了,不然我都怕應付不過來。」

    沈冷:「不是戰事不激烈嗎?」

    「激烈倒是不激烈,每天外邊來一批人講道理我實在快撐不住了,前天來了三十幾個和尚,說只要我願意投降,這三十幾個得道高僧我可以任意選一個拜他為師,在他們日郎國這些大和尚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尋常人想拜他們為師都難,大概他們覺得這機會難得,想讓我抓住......」

    沈冷現在覺得他特意去了一趟聖徒城都有些多餘了。

    「先去看看情況。」

    沈冷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怎麼順利出來的,日郎國二十萬大軍沒有封住?」

    李文山道:「封了,封的很認真,昨天他們派人來和我講道理的時候還說,你看我們把你們的城池都包圍了還特意留下了可以讓百姓們進出的路口,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將軍這仗真的不好打,你認真對待吧他跟你鬧著玩,我也從軍多年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對手。」

    他看向沈冷認真的說道:「打仗打這麼久了,第一次,有一種捨不得揍敵人的感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9-5-7 17:42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二十一章 瞭解


    沈冷下令船隊在海岸停靠戒備,他帶著親兵營跟著李文山到了飛來峰寧軍大營,這地方位置特殊,往西不到五十里就是裴縣,往東不到六十就是須臾縣,寧軍在這安營紮寨可兩方策應,與裴縣和須臾縣的守軍品字形互為保護,而且這樣一來將日郎國的軍隊陣線拉長,日郎國軍隊也不敢強攻,當然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強攻。

    飛來峰大營是原本窕國就有的軍營,設施齊全,除了寧軍之外,還有三萬被改編過來的窕國降兵在此聽候調遣,這三萬降兵被改為窕國新軍第七衛,領兵的將軍是寧人,也是原大寧湖見道戰兵五品將軍,如今升為從四品,名為杜鴉。

    陳冉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忍不住笑了,別人看來他笑的莫名其妙,他只是想到自己手下親兵營隊正陸鴉,也不知道這兩個人爹娘怎麼想的,給他們取名字的時候非得用個鴉字,中原人一直都覺得烏鴉是不祥之物,不過古有烏鴉反哺的說法,料來取這個名字是提醒孩子要懂得孝道。

    陸鴉杜鴉,傻傻分不清楚。

    隊伍在官道上呼嘯而過,看到日郎軍隊的封鎖之後沈冷就信了李文山的話,哪裡像是在封路,更像是在維持交通秩序,看到寧軍這邊數百騎飛馳而來,那些日郎國士兵也不怕,當然也不會攔,甚至還搬開路障放寧軍過去,如果要是再揮揮手的話就更像是盟軍......

    看著寧軍呼嘯而過,一個日郎國士兵不滿的哼了一聲:「又不是不讓過,幹嘛那麼急?這烏煙瘴氣的。」

    另外一個日郎國士兵道:「就是,慢慢走過去不行嗎?沒有公德心。」

    沈冷帶著親兵營隨李文山到了飛來峰大營,大營的城寨修建的很堅固,木牆有兩丈高,牆上安裝有床子弩士兵們戒備森嚴,雖然敵人不善戰,且大寧戰兵在陸地上幾無敵手,可戰兵從來都沒有輕視過任何一個對手,輕視那是打贏了對方之後的事。

    進了飛來峰營寨沈冷沒去議事大廳而是直接登上高處,議事大廳裡等著的寧軍將領們接到通知全都湧出來往高處這邊過來,飛來峰不算凶險,可位置太重要,須臾縣外的海灘是窕國南部海疆最適合登陸的地方,須臾縣是窕國商業大縣,碼頭那邊每日船隻往來能有數百艘,最繁忙的時候有一千多艘船進出,須臾縣還有官道直通原窕國都城,如今被大寧皇帝陛下改名為南固城,倒也與求立都城改名為南屏城有異曲同工之意。

    飛來峰扼住官道,有大營在,敵人就沒辦法順著官道一路向北。

    沈冷站在半山腰的瞭望台舉起千里眼往遠處看,大營外差不多二十里外就是日郎國大軍營地,連綿一片,看起來確實規模龐大。

    「這營地怎麼建造的如此散亂?」

    沈冷放下千里眼:「李將軍,這些日郎人一直都沒有正經進攻過?」

    「一直都沒有。」

    李文山道:「我前陣子也是不解,所以特意安排斥候出去抓了幾個日郎人回來審問,又尋來和日郎人做生意的窕國商人詢問,都說其實日郎人根本就不會打仗,比窕國人還要差得多,窕國實力遠勝求立,可是那麼多來就沒有贏過一次,求立人把窕人打的根本抬不起來頭,而日郎國立國至今數百年來只打過一次戰爭......就是對安息之戰,如果那次安息是正經對待的話,可能日郎國早就滅了。」

    李文山道:「我打聽到,日郎國上上下下都沒有好戰之心,甚至皇族的人對帝位都沒有什麼慾望,日郎國老皇帝離奇失蹤之後,皇族推舉老皇帝長子亞庫底即位,傳聞這位皇長子為了不當皇帝連夜剃度出家,於是皇族眾人又去見二皇子瓦西里,瓦西里是在去寺廟出家的半路上被抓回去的,勉為其難的做了皇帝。」

    李文山看了沈冷一眼後繼續說道:「這個瓦西里這次是御駕親征......」

    沈冷:「御駕親征就打成這個鳥樣?」

    李文山:「將軍要求別那麼高,畢竟不是咱們自己人。」

    沈冷:「這一路急匆匆趕來,我本以為這邊水深火熱,到了之後發現對手這麼新奇脫俗,一時之間我心裡都沒有適應過來。」

    李文山:「理解,我都適應好幾個月了還覺得跟鬧著玩似的。」

    李文山介紹道:「這個日郎國皇帝瓦西里也很有意思,他帶兵登陸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在大營裡修建了一座行宮,為了表示日郎國的博愛慈悲之心,這行宮對外開放......」

    沈冷:「......」

    李文山繼續說道:「瓦西里隨軍帶著數百名僧人,據說都是日郎國的高僧大德,說是行宮也就是看起來規模大一些的營房,瓦西里派騎兵出去四處宣傳說有來自日郎國的高僧講解禪法歡迎窕國百姓來聽,可是他帶著幾百位高僧,一時之間不知道決定讓誰先講第一場,所以瓦西里決定自己講。」

    沈冷:「堂堂一個皇帝......」

    陳冉在旁邊嘀咕了一句:「原來是個萌貨。」

    「有人去嗎?」

    沈冷問。

    李文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去了......」

    沈冷都懵了:「你去了?」

    李文山道:「我換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去了,當時確實有幾分忐忑,唯恐被察覺出來不是窕人,去了之後才發現擔心都是多餘的,第一,他們居然沒怎麼盤查,確定身上沒有帶兵器之後就把我放了進去,第二皇帝瓦西里似乎很急切的想表現自己所以不斷催促放人進去。」

    沈冷問道:「去聽他講解禪法的人多不多?」

    「不多,也就一百多人。」

    李文山道:「都是我的人。」

    沈冷嘆道:「他應該謝謝你。」

    李文山嘆道:「當時真想找機會把他給抓回來,可是確實不太好下手。」

    沈冷問:「他都講了些什麼?」

    「沒聽懂。」

    李文山道:「連窕人都不一定都聽得懂日郎話,更何況我,我帶去的人裡邊有個窕國商人他懂日郎話,反正點頭的時候我們就跟著點頭,他讚歎的時候我們就跟著讚歎,我們這邊的人要是說窕人的話倒也不至於露餡。」

    沈冷道:「你膽子也不小。」

    「本來得到消息之後我是想孤注一擲,畢竟日郎有二十萬大軍,傳聞還是日郎國最精銳的軍隊,那時候只想著若能擒住瓦西里就能不戰而勝,至於生死,大寧的戰兵兄弟們什麼時候在意過生死,我幾次找機會想衝過去把瓦西里擒住,奈何距離太遠沒辦法動手,聽他講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才完,出來的時候暈頭轉向,瓦西里還讓手下人給我們每人發了十兩銀子。」

    沈冷:「......」

    李文山嘆道:「我從軍至今已經快二十年,大大小小打了也有五十戰,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敵人,將軍,我甚至迷茫了,不知道怎麼打才好。」

    「先搞清楚他們到底為什麼而來,之前窕國皇帝求援他們都不來,現在突然來了......」

    沈冷微微皺眉:「如果是日郎國背後的安息想試探,那這一戰終究還是要打的。」

    李文山道:「可能就是安息在背後逼著日郎國出兵試探,也許現在日郎國軍中就有安息人。」

    沈冷在高台上來回走動,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派人去日郎國大營,我要見瓦西里。」

    李文山一驚:「將軍!」

    沈冷道:「瓦西里表現出來的未必就是他自己真實的模樣,如果他不想打有人逼著他打,那他只能在做做樣子,可他還想讓咱們知道是有人逼著他來的,所以才會有現在日郎軍隊這樣的打法,我不相信一個立國已經數百年的國家軍隊會是這樣的不堪,不設防,不封路,不進攻......他是想讓我們明白他的苦衷,至於看起來那更兒戲的開放軍營講解禪法,也是想讓咱們看到他的態度。」

    李文山道:「可是將軍親自去見他還是不妥。」

    「你都去得,我怎麼去不得。」

    沈冷道:「況且可以安排在日郎軍大營和咱們飛來峰大營之間的某個地方,只相隔二十里上下,一馬平川,咱們城寨裡的瞭望台可以看到敵軍大營一舉一動,有什麼異常隨時可以支援,他們連伏兵都沒地方藏,派人去告訴瓦西里,我帶來了他父親的親筆信。」

    李文山:「他爹的親筆信?」

    陳冉在旁邊聽著,忽然想到了一個學術性問題......為什麼用他爹的這三個字就顯得有些溫和,把爹換成媽立刻味道就變了呢?再想想,若是再把他換成你,那可能就打起來了......

    沈冷往山下走:「先到近處去看看他們大營。」

    一群人跟著沈冷下了山,到了大營裡沈冷打了個響指,在一邊逗馬玩的黑獒立刻跳了過來,那馬腿都嚇軟了,黑獒過來之後沈冷跳上狗背,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帶著親兵營呼嘯而去,李文山有些錯覺,連沈冷親兵營的馬-眼神裡都帶著一種對其他馬的鄙視......

    黑獒一狗當先,數百騎兵衝出營地直奔對面日郎國的大營,李文山這才反應過來召集騎兵跟上去,雖然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日郎國人就不是來打仗的,可萬一傷到了沈冷怎麼辦。

    這一戰啊,每個人都覺得很奇妙。
V123210 發表於 2019-5-7 17:43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二十二章 皇帝不好當


    和瓦西里的談判很快就得到回應,派去日郎國大營的人回來說瓦西里同意在三天後於兩軍之間的瓦窯河邊見面,瓦窯河是南北走向的河流,並沒有將兩軍隔開,沈冷昨日出去到近處轉了轉,河道並不寬而且水也不深,河岸兩側根本藏不住兵,對雙方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地點。

    天氣比較熱,沈冷端了一大盆水給黑獒洗澡,陳冉靠在一邊看著:「騎狗什麼感覺?」

    沈冷沒理他。

    陳冉自顧自的說道:「咱們老家魚鱗鎮的人可都說了,騎狗爛褲襠,我一直觀察著你,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訴我,難言之隱別忍著,我認識一位老醫生專治疑難雜症,他叫沈小松。」

    沈冷瞪了他一眼。

    陳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你這狗鞍做的不合理,你看它這背部弧線多優美,哪裡需要什麼狗鞍,直接坐上去比坐在狗鞍上還舒服吧。」

    沈冷:「來你試試。」

    陳冉:「試試就試試。」

    他走到黑獒旁邊拍了拍黑獒的腦袋:「我就試試啊,你別咬我。」

    他偏著腿爬上黑獒的後背,然後就出溜下來了,揉著屁股到了一邊,沈冷問:「怎麼不多坐會兒。」

    陳冉:「你把狗毛剪了,扎......」

    沈冷黑獒洗了澡後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一邊玩蛋去。」

    黑獒愉快的跑到陳冉身邊圍著陳冉繞圈,陳冉楞了一下,然後在黑獒屁股踢了一腳:「你特麼才是蛋......」

    黑獒瞥了他一眼,眼神裡的意思大概是傻波一,我不是蛋,我是狗,然後溜溜躂達走了,陳冉看著黑獒離開後蹲在沈冷身邊:「這一仗想好怎麼打了嗎?」

    沈冷搖頭:「李文山說的對,這一戰不好打,如果日郎國的人只是不會打仗,那就揍唄,他們不會打仗和委屈不委屈無關,不會打仗卻挑起戰爭,挨揍合情合理,揍的輕了都不行,可如果這種不會打仗是他們表現出來的假像他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就揍的輕些。」

    陳冉笑道:「歸根結底也要揍?」

    「不然呢?」

    沈冷道:「不管是有苦衷還是沒苦衷,發動戰爭是事實,我沒資格替死於戰爭的人原諒敵人,別忘了,但凡未經允許踏上大寧土地的人都是敵人。」

    陳冉嗯了一聲:「我在想,要不要我帶親兵營的弟兄們在開談之前先埋伏到水裡?我們晚上過去,這裡不是渤海不至於被凍死在河裡,埋伏兩三個時辰雖然也難熬但問題不大。」

    沈冷搖頭:「不用。」

    陳冉好奇:「安息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西方的大寧?」

    「你真看得起安息。」

    沈冷道:「從昨日看地形回來之後我就一直在見日郎國的俘虜和窕國的商人,在他們看來,安息人是一群瘋子,他們為了打仗而打仗,有些時候甚至不是為了掠奪,只是因為太好戰,他們所到之處根本不會為以後如何統治留餘地,而是將人殺光,所有糧食財物哪怕路途再遠也要送回他們的國家,就像是螞蟻一樣,找到食物就會搬回蟻穴,因為他們的旗子是黑色的,所以又被稱為黑蟻軍。」

    陳冉:「黑蟻?這名字也夠奇葩的。」

    「一點兒也不奇葩。」

    沈冷繼續說道:「昨日夜裡我見了一個去過那邊的窕國商人,他曾經見到過黑蟻軍是如何打仗的,黑蟻軍擅長使用拋石車,他們的拋石車做工比咱們的好,射程最少比咱們的拋石車要遠三分之一,他們圍攻大的城池,會用拋石車一直砸,砸到城牆坍塌之後再進攻,殺進去之後除了少女之外其他人全都被殺死,尤其是小孩子,在他們看來留下小孩子是將來仇恨的根源,所以殺孩子更加的殘忍,甚至以虐殺為樂,如果是進攻小的村寨,安息人會直接用火箭圍射,將村子燒光,逼著人從村寨裡逃出來,然後他們的騎兵再屠殺這些村民。」

    陳冉臉色微變:「世上真的有如此殘忍之人?比黑武人還要殘忍?」

    「黑武人好戰,但以掠地為目標,安息人則不同,他們以殺戮為目標。」

    沈冷道:「窕國商人說,大概二十年前安息就已經攻滅了很多西域小國,因為戰線拉的太長才沒能攻破日郎國,日郎國為了抵禦安息在西部邊境窮十幾年之功修建了一條近兩千里長的城牆,可如果安息人想攻的話,城牆也擋不住,算算時間,安息和日郎國之戰已經過去也有快十年了,安息已經完全恢復過來。」

    陳冉:「接觸到了日郎他們知道了東方還有一個更強大的國家叫大寧?」

    沈冷:「如果是這樣的話......陛下得考慮派誰去西邊做總督了。」

    陳冉:「就喜歡你這麼嘚瑟的態度。」

    沈冷起身:「咱們出去一趟。」

    「去幹嘛?」

    「和瓦西里的談判是三天後,這三天時間我要分派人出去,在須臾縣和裴縣尋找更多的去過日郎國去過更遠地方的人,如果他們手裡沒有像樣的地圖,就把人都聚集起來看看能不能畫出來地圖,先去須臾縣,須臾縣碼頭有至少幾百條船因為戰爭而不得不停留,雖然日郎人並沒有為難他們,可他們也不敢貿然離開,這些海運的商人都是活地圖。」

    陳冉嗯了一聲:「我去召集親兵營。」

    就在這時候黑獒溜溜躂達的從外邊回來,嘴裡叼著一條半大的鱷魚,瓦窯河在飛來峰下經過,營寨外邊就是河道,窕國氣候溫熱,每條河裡幾乎都有鱷魚,自從在長安黑獒玩過一次之後可能覺得這東西扛玩,主要是皮厚禁得住它拍幾下,溜躂出去後自己抓回來一條。

    沈冷楞了一下:「傳聞安息人的黑色戰旗上圖案就是鱷魚。」

    陳冉笑了笑:「好兆頭。」

    黑獒把那條半大的鱷魚放在地上,鱷魚翻轉之力有多大?可是在黑獒嘴裡卻一動都不能動,陳冉又不是沒和鱷魚打過交道,自然知道應付一條鱷魚有多難,此時看到鱷魚在黑獒面前那慫樣忍不住嘆了一聲:「一點兒都不給鱷魚面子啊。」

    沈冷:「它連大寧的鱷魚都不給面子,還給這的鱷魚面子?」

    陳冉好奇:「這野獸往往都比人更聰明,它們天生就知道對手的弱點在哪兒,一口咬住就不能動,你說它是不是咬住鱷魚麻筋兒了......」

    沈冷:「......」

    沈冷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別玩了,咱們得出門。」

    黑獒興奮起來,一巴掌把鱷魚腦袋抓掉了半個,可憐兮兮的鱷魚可能在這之前絕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條狗弄死。

    沈冷和陳冉帶著親兵營去了須臾縣,而日郎國這邊也在商量著對策。

    瓦西里坐在鋪了一張白虎皮毛墊著的寶座上,看著面前那一個個臉色都不好看的將軍們心裡也有些懊惱,已經離開自己的國家很久了,他懷念他的宮殿,懷念他的獸園,懷念他的那有二十丈長的書房,也懷念那些看到他就會激動的跪拜下來的臣民。

    「陛下。」

    日郎國大丞相羅珊俯身說道:「三日後就要與寧人的將軍談判,陛下是否想好了如何應對?寧人和窕人不同,傳聞寧人善戰,從不曾打輸過,窕國號稱有百萬精銳,可是攻入窕國的加起來也不過十餘萬寧國戰兵,窕人連一次都沒有打贏過。」

    瓦西里看了羅珊一眼,這是他最信任的人,雖然是個女人,可有著比絕大部分男人更具智慧的頭腦,這次他御駕親征就是羅珊的主意,如果他此時還在日郎國的話,也許已經被安息人的刺客殺了,安息逼迫他交出日郎國西部一半的土地,他不肯,安息派駐在日郎國的使臣勃然大怒,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指著他的鼻子痛罵,即便如此,他還不敢把人家怎麼樣。

    更讓人憤怒的是,日郎國的一部分貴族還沒有開戰就已經先準備好了向安息人投降,甚至在這幾年來不斷的暗中給安息送去好處,如果開戰的話,這些人就會成為安息人的嚮導,甚至會幫著安息人屠殺他們自己的同胞。

    「你覺得呢?」

    瓦西里看向羅珊:「是你讓我帶兵來窕國的,現在你問我該怎麼辦?」

    羅珊道:「安息人一頭餓狼,我們打不過,寧人是一頭雄獅,如果我們可以讓雄獅去打餓狼,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瓦西里道:「話是這麼說,你有沒有什麼具體一點的想法?」

    羅珊道:「三天後去見寧國的將軍,陛下不要說話,臣來談。」

    瓦西里:「一句話都不能說嗎?」

    羅珊:「陛下可以看臣的臉色,臣點頭的時候陛下就可以說是的。」

    瓦西里:「我身為日郎國的君主,難道連說不是的權利都沒有?」

    羅珊:「陛下......」

    瓦西里哈哈大笑:「我開玩笑的,你別在意。「

    羅珊:「......」

    瓦西里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我帶著二十萬軍隊離開國家,我算不算個逃兵?」

    他原本還笑著的面容逐漸凝固下來,沒有人知道這個看起來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皇帝心裡扛著多大的壓力。

    「我背棄了我的人民對不對?」

    羅珊無言以對。

    瓦西里離開寶座,回頭看了看那座位:「父親不喜歡坐在這裡,哥哥也不喜歡,其實我也不喜歡......我也想逃啊,什麼時候等把安息人的問題解決了,我就逃,我去求立成聖寺找父親,請他給我剃度,可現在我得面對,我還是皇帝。」

    羅珊眼睛微微濕潤起來,瓦西里拍了拍她的肩膀:「都交給你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7 17:43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二十三章 老人的復仇之心

    長安。

    韓喚枝看了看手下三個千辦,可他似乎有些出神,看著三個人,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千辦方白鏡,方白鹿,聶野三個人互相看了看,三個人又都是欲言又止。

    「整十個月了。」

    韓喚枝像是終於緩過來神,說出這五個字的時候彷彿又老了好幾歲一樣。

    「是啊,十個月了。」

    聶野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姚虎奴大哥死的時候沈冷將軍離長安不久,算算日子已經整整十個月了,十個月了,我們卻依然沒有凶手的任何線索。」

    自責,他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自責。

    韓喚枝搖頭:「是我不該讓他自己去。」

    方白鏡道:「大人讓他去的時候也交代過,只是虎奴兄弟太自信了些,已經預判到了沐昭桐有可能藏身在那,應該先等待支援......已經十個月了,我本不該再說這些話,可是看看現在大家現在的狀態,大人自責,聶野自責,白鹿自責我也自責,一直這樣自責下去又有什麼用?」

    方白鹿點頭:「能查到的消息來看,沐昭桐應該是已經一路向南,可是他一路都有人接應,所以也就查不到渡船,查不到各城的進出記錄,更確定不了路線,只能猜測到是往南去了。」

    「最近有凶手的消息嗎?」

    韓喚枝看向方白鏡。

    方白鏡搖頭:「如不出意外,殺虎奴兄弟的人和沐昭桐是一起走的,綜合各種消息來推測,屬下懷疑沐昭桐的目標是平越道,他極有可能和原來諸多南越貴族有聯繫,那邊有人接應他。」

    「那就去。」

    韓喚枝低著頭看著桌子上那塊鐵牌,那是千辦姚虎奴的鐵牌,沈冷離開長安之後他安排人追查沐昭桐的下落,姚虎奴帶隊在於菟湖一代有所發現,可是姚虎奴太自信,他沒有聽韓喚枝的吩咐在發現沐昭桐蹤跡後等待支援,而是帶人進了山,等到廷尉府的人找到的時候,姚虎奴的屍體都已經膨脹起來。

    「大人,我去吧。」

    聶野看向韓喚枝:「我去過南疆,對平越道比較熟悉。」

    其實最適合去平越道的是人耿珊和古樂,奈何他們兩個還在北疆。

    韓喚枝搖頭:「我自己去,方白鹿跟我,方白鏡主持廷尉府日常事務,聶野負責長安城乃至於京畿道諸事,有什麼事若不決可去請老院長指點,若人手不夠用可去請旨,請大將軍澹台袁術調人過來幫忙。」

    韓喚枝把姚虎奴的鐵牌抓起來綁在自己腰上:「明天一早離京,你們兩個把家守好。」

    方白鏡和聶野同時抱拳:「遵命!」

    三位千辦都出了書房,門關上,這昏暗的書房裡就又變成了韓喚枝一個人的世界,他坐在那沉思,手不自覺的捏著那塊鐵牌擦拭,沐昭桐失蹤了,跳山於菟湖發現了他的蹤跡,可是姚虎奴死了,帶去的廷尉也都死了,線索一下子就斷了。

    沐昭桐顯然早就有所準備,他並沒有走官道,而是走水路,且用的船是新船,根本查不出來出處,如果他不走大運河而是走分支水路,繞來繞去的雖然很慢,可那就沒法追查,他的補給可以和百姓手裡買,他甚至可以繞過很多城關,就算是經過一些縣城,稍稍喬裝打扮也不會被人發現。

    如果沐昭桐的目標真的是平越道,那當初自己去平越道查案的時候就忽略了太多事,當時的目標是世子李逍然,後來隨著東疆一案李逍然自殺後這件事就沒有人再去顧及,自始至終他也沒覺得當初南越國那些亡國之臣能搞出來什麼大動靜,現在看來真是低估了沐昭桐也低估了那些南越人的復仇之心......

    可是如今平越道已經安穩太平,葉開泰和葉景天兩個人鎮著,葉景天接手了南疆狼猿之後整個平越道更別想翻出什麼浪花來,沐昭桐去平越道的目的是什麼?只要狼猿在平越道一天,誰都別想鬧事。

    韓喚枝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鐵牌,腦海裡再次出現姚虎奴的模樣。

    這世上沒有幾個韓喚枝這樣的人,永遠看起來對手下人都那麼苛刻,可是每一個人他都在乎,在乎的如同手足兄弟,他只是不願意表達也不習慣表達,可是姚虎奴死了,猶如在他心口上剜了一刀。

    遠離了長安,遠離了權力中心,遠離了皇帝陛下,沐昭桐想做什麼?

    就在這時候屋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韓喚枝抬頭看了看,其實不看也猜到了是誰,這是廷尉府,這是他的獨院,外面有足夠多的暗衛,能夠直接走到他書房門外的除了她還能是誰?

    「你怎麼來了?」

    韓喚枝起身,嘴角勾起笑容。

    雲桑朵背著手走到韓喚枝身邊,微微俯身笑了笑:「給你燉了湯。」

    她變戲法似的從背後將拎著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之後香味就撲面而來,她到長安已經有一陣子,而且還順利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韓恆,像是個男孩子的名字,沈冷離開長安之後不到一個月雲桑朵就到了,那是陛下在得知她有身孕之後才特意派人去草原把她接回來的,如今孩子已經半歲,長的很漂亮,眼睛很大,美的如同夜空裡的星辰。

    韓喚枝歉然的笑了笑:「明天我要離京一趟,大概要走很長時間,來回都算上至少一年。」

    雲桑朵的臉色微微一變,正在給韓喚枝盛湯的手都停在半空,但是她很快就笑起來:「一年而已,之前那麼多年沒有見不是也過來了嗎?我帶著孩子先回草原,你回來了之後我再帶著孩子到長安來。」

    韓喚枝嗯了一聲:「回草原去看看也好。」

    雲桑朵把碗遞給韓喚枝:「因為你兄弟的死?」

    韓喚枝點了點頭。

    雲桑朵走到韓喚枝身後,捏著韓喚枝的肩膀:「你從來都不願意將心事對別人說,所有的煩惱所有的壓力你都願意自己扛著,哪怕你再煩躁再憤怒,你見到我的時候也會努力的去笑,看起來永遠那麼溫柔......可是,我也想為你分擔一些,我不想你一個人撐的那麼辛苦。」

    韓喚枝往下碗,轉身抱住雲桑朵的腰肢:「我不用對你說什麼,我只要看到你心裡的煩惱就都沒了。」

    雲桑朵笑起來,微微臉紅:「騙子。」

    韓喚枝的臉貼著她的身體感受著她的心跳,那心跳聲彷彿帶著魔力,讓韓喚枝原本沉不下來的心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我把旭日烈留給你。」

    雲桑朵道:「他是草原上數一數二的勇將,打架的話只輸給過蒙哥一次,我不能跟著你去南疆,旭日烈跟著你我也安心些,所以你不要拒絕我。」

    韓喚枝點頭:「我聽你的。」

    雲桑朵:「那我的八百銀狼衛你也帶著。」

    「太多了,我都帶走你怎麼辦?」

    「那就六百。」

    「我帶一百就夠了。」

    「五百!」

    「二百,最多二百,不能再多。」

    雲桑朵想了想,二百銀狼衛再加上旭日烈,應該也勉強夠用,所以她心情也變得好了些,沒有剛剛聽到消息的時候那麼鬱悶。

    「說好了一年。」

    雲桑朵抱著韓喚枝的頭,抱的很緊:「一年你不回來,我就帶著孩子去找你。」

    與此同時,西蜀道,雲霄城外的青環山,山中有一座小道觀,不是當初沈先生在的那家道觀,西蜀道多雄山峻嶺連綿不盡,山中多有道觀,道人修行講究親近自然,盛世之際道人往往很少出世行走,每每天下亂世,道人多是會提劍下山。

    這小道觀已經有百多年歷史,道觀也不對外開放,所以也就談不上什麼香火旺盛不旺盛,然而沒有香火,這小道觀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因為有人養。

    沐昭桐坐在院子裡感受著山風穿過鬆林,那種氣息讓他覺得愜意。

    「閣老,下一步?」

    荀直小心翼翼的看了沐昭桐一眼,曾經對沐昭桐無比輕視的他現在對沐昭桐心服口服,甚至有了敬畏,他才明白,那麼多年大學士之位不是釋放了沐昭桐所有的能力,而是壓制了他的能力,如果沐昭桐的能力全都釋放出來,江山都會變色。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日郎國的人應該已經攻入窕國了。」

    沐昭桐看著面前石桌上的棋盤:「我離開長安的時候就說過要讓陛下不舒服,他一心想打北疆,那就拖一拖陛下的後腿吧,安息人凶狠,讓安息人把南疆攪亂,大寧就會抽調更多兵力去窕國,平越道這邊的狼猿大軍必然也會調過去,到時候平越道兵力空虛,那些還沒服氣的南越舊臣就有機可乘,陛下在乎人多過於在乎疆土,如果是莊雍沈冷和葉開泰葉景天這樣的人死在戰場上,總是會讓陛下傷感......他們都是軍人,軍人死於戰場,是死得其所。」

    荀直用謙卑的語氣問道:「提前安排南越的舊臣去接觸窕國人,然後讓窕國人去接觸安息人,閣老難道不擔心,一旦窕國被安息佔了去,那就直接威脅到了大寧南疆。」

    「威脅不到。」

    沐昭桐道:「你知道安息在哪兒嗎?」

    「學生不知道。」

    「安息可遠了......」

    沐昭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安息沒能力打到大寧來,最多也就是把窕國劫掠一翻而已,我是不是說過沈冷不重要,重要的是讓皇帝傷心難過?」

    「閣老說過。」

    「可沈冷一日不死,我怎麼甘心呢?」

    沐昭桐將手裡的棋子重重的按在石桌上:「韓喚枝以為我去了平越道,他一定會親自帶人去平越道追查我的下落,平越道那邊我已經讓人挖了個很大的坑,如果這個坑還不能把韓喚枝埋了的話,那他可就是真的有天眷顧了。」

    他扶著石桌慢慢站起來:「你去平越道吧,如果有能力再去窕國那邊看看,多見見多走走,都是閱歷。」

    荀直垂首:「學生知道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7 17:43
第七百二十四章 我喜歡你的眼神

    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就是人,數字無窮極,人性無窮極。

    楚亡,非亡於最後一代楚皇,而是他之前數代楚皇的昏聵無能,他有心重振無力回天,日郎國興盛數百年,每一代皇帝也不盡相同,可到了瓦西里這一代真的是做到了無為而治,他從不操心任何國事,哪怕就算是安息咄咄逼人日郎已有亡國之相,他也依然固我,活的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任性妄為。

    可他也會自責也會難過甚至會感到壓力巨大,然而這種人,轉念便會忘了。

    給他一樣新奇的東西他就能把玩半日,然後隨手丟進某處角落,過不了多久便會忘了自己曾經擁有過,所以大丞相羅珊有時候會想著,如果日郎國滅,陛下卻活著,大概用不了十年他就會徹底忘記自己曾經是個皇帝,他依然過的無憂無慮。

    羅珊也想過逃避,她已經做的足夠多足夠辛苦,她也想強國也想制霸,然而日郎國的人民不這樣想,大部分日郎國人厭惡戰爭,在他們看來有一萬種辦法可以解決爭端,比如給錢,何必要開打?

    日郎國太富有,富有到每一家每一戶都衣食無憂甚至存項不少,有些時候難以解釋的便是這樣的對比,日郎國這麼富有軍隊裝備精良每一個士兵都武裝到了牙齒,可是絕對打不過求立人,也一定打不過渤海人。

    有的國家貧窮卻好戰,也能打,有的國家富有卻根本不會打仗,這個世界既富有又能打的國家並不多,羅珊想來想去唯有一個大寧可以為日郎國擋住滅國之災,當然任何事都不可能憑白得來,想求得大寧庇護,付出的也不會少,可若是能靠錢解決的問題,日郎國的百姓們應該也樂見其成。

    談判的日子如期而至,看起來威武雄壯裝備精良的日郎國禁軍護送著他們的皇帝和大丞相離開軍營,比沈冷先一步到了瓦窯河邊等候,瓦西里本來覺得自己身為一國之君對方只是個將軍,那當然應該是對方等自己才對,可羅珊執意如此,他又是個沒主見的,所以就從了羅珊的意思。

    然而為了彰顯他帝王的身份,他要求隨他去談判的士兵必須經過嚴格挑選,不管是身高還是相貌都是仔細挑選過的,換上簇新的軍服,連兵器都換了新的,列隊走出去的時候果然威風凜凜。

    他還帶了一頭獅子,一頭真正的雄獅。

    這頭雄獅是當年他和窕國皇帝會面的時候,窕國皇帝送給他的禮物,如今帶著這頭雄獅回到窕國,在他看來也是一種因果。

    瓦窯河邊,日郎國的士兵們佈置好了桌椅,還擺上了新鮮的水果,窕國皇帝坐在椅子上看著北方等待寧人到來,他並沒有等多久,就看到了遠處有一隊騎兵呼嘯而來,他帶了三千精甲護衛,而對方來的好像只有十幾個人,他們的衣甲不是那麼光線明亮,他們的個頭也不是整齊劃一,可是十幾個人縱馬而來,便有一種山河盡在馬蹄之下的氣勢,就連旁邊的瓦窯河似乎一瞬間感受到了那十幾騎的氣勢也變得磅礴起來。

    瓦西里的雄獅猛的抬起頭,彷彿感受到了威脅,它露出獠牙,連旁邊的御用馴獸師都跟著緊張起來。

    沈冷拍了拍黑獒的腦袋,黑獒停下來的時候用輕蔑的眼神看了一眼那頭雄獅,之前還有些氣盛的雄獅在看到黑獒的眼神之後竟是出現幾分怯意,連獠牙都收了起來。

    沈冷跳下狗背,日郎國的大丞相羅珊連忙快步迎上去:「可是沈將軍?」

    沈冷抱拳:「正是。」

    羅珊忙著介紹自己,然後引著沈冷去見瓦西里,黑獒左看右看都覺得那長毛的傢伙不順眼,溜溜躂達的過去,雄獅先是往後縮了縮,似乎是感覺到自己退無可退,於是再次呲牙,嗓子裡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啪!

    黑獒的爪子在雄獅臉上扇了一下,雄獅猛的往前一撲......黑獒一爪子把它按在那,看起來黑獒的體型比這雄獅還要大一圈,那隻大爪子按住雄獅的後背,它想起,卻起不來。

    可它依然沒有就此認輸,張嘴發出一聲獅吼。

    啪!

    黑獒的爪子又在它臉上扇了一下,雄獅的臉上出現了幾道血痕,沒等雄獅趁機起身,那大爪子又按在它後背上。

    瓦西里的臉色很難看。

    沈冷打了個響指,黑獒不情不願的離開雄獅,雄獅開始咆哮起來,奮力的想要掙脫開馴獸師的繩子,馴獸師死命的拉著唯恐獅子衝出去,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陛下的眼神,似乎在示意他把獅子放出去,馴獸師楞了一下,下意識的手裡一鬆,雄獅嗷的一聲撲了出去。

    下一息,雄獅回頭看了看繩子,又看了看蹲坐在那一臉鄙夷的黑獒,它低頭把繩子叼起來又回到馴獸師身邊,用頭蹭馴獸師的腿,馴獸師把繩子接過去,於是雄獅再次咆哮起來。

    黑獒眼神裡的意思大概是你還不如一條鱷魚。

    「這位。」

    羅珊走到一個絡腮鬍的壯漢身邊,眼神有些恍惚的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日郎國禁軍將軍伽洛克略。」

    沈冷的視線本是一掃而過,可是當他接觸到伽洛克略的眼神,視線又重新回來,這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幾歲的壯年男人,和日郎國人的相貌不太一樣,很強壯很高臉型顯得方硬了些,鬍子很長,沈冷看著他的眼睛,他看著沈冷的眼睛,兩個人四目相對。

    在某一個瞬間,沈冷在這個人眼神裡看到了和孟長安的眼神有些相似的地方。

    凶狠。

    可是他看起來明明帶著笑意,似乎並沒有故意讓眼神凶狠起來,他可能還刻意壓制著自己心裡的戰鬥慾望,沈冷太瞭解孟長安,當孟長安心中有戰意升起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彷彿下一秒就會抽刀向前。

    「伽洛......」

    沈冷皺眉。

    沒記住那名字。

    「伽洛克略。」

    伽洛克略重複了一遍,用的居然是寧語,只是聽起來有些彆扭。

    沈冷點了點頭:「加將軍。」

    「按照你們寧人的習慣來說,伽洛克略是我的名字,我姓修羅,我一直很仰慕大寧文化,所以給自己也取了一個寧人的名字,不過按照我們的生活習慣,名字在前姓氏在後,取我本名的第一個字,伽......伽修羅。」

    沈冷道:「寧語說的不錯。」

    「十幾年前就在學了,只是日郎國找不到寧人來教我,是粗通寧語的日郎人教我的,所以應該說的不算好。」

    沈冷笑道:「已經很不錯了,修羅將軍不是日郎國人吧?」

    「不是。」

    伽洛克略道:「我是白食人。」

    沈冷皺眉,這個國家的名字聽都沒有聽過。

    伽洛克略解釋了一下:「白食緊挨著日郎國,並不遠,我從小在日郎國長大,我的父親是白食人母親是日郎人,我相貌上應該更像父親多些。」

    沈冷嗯了一聲,心裡強行記住這個名字。

    伽修羅。

    瓦西里有些不滿,沈冷到來之後和他說話都沒有超過兩句,反而和伽洛克略聊了那麼久,似乎完全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羅珊攔住。

    「沈將軍,我知道你是大寧軍中很了不起的將軍,還是一位侯爵,我相信你可以代表大寧皇帝陛下......」

    「我不能。」

    沈冷打斷了羅珊的話:「除了陛下自己,沒有人可以代表陛下。」

    羅珊訕訕的笑了笑:「那麼,將軍的意思是,即便你親自來了,可談判並不會有什麼進展?我聽聞從此地到長安要走幾個月的時間,如果將軍有什麼事還需要派人回去請示大寧皇帝陛下,那這次的談判就變得沒了意義。」

    沈冷道:「你有兩點誤會了,第一我是這裡級別最高的將軍,你們想說什麼都可以對我說,第二......從這裡回長安如果你不急的話乘船坐車要走上一年。」

    羅珊下意識的看向瓦西里,而瓦西里下意識的看向伽洛克略。

    沈冷坐下來:「陛下要談什麼?」

    瓦西里剛要開口,羅珊也剛要開口,站在後邊的伽洛克略卻先說了花:「把窕國讓出來,然後再交納一百萬兩白銀十萬兩黃金算作我們遠征的軍費。」

    沈冷微微皺眉。

    羅珊和瓦西里同時看向伽洛克略,伽洛克略則一直看著沈冷,他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沈冷的答案,等來的只是一個輕蔑的眼神,於是他抬起手指了指沈冷:「殺了他。」

    羅珊大驚失色。

    從禁軍之中衝出來上百名壯漢直撲沈冷,而沈冷卻依然坐在那沒動,那些人向前疾跑的時候,陳冉帶著的親兵端起連弩,隨著手指點動,撲倒近前的日郎國禁軍士兵接二連三的倒下,沈冷卻沒看那些人,而是看著其他禁軍士兵,絕大部分人都是一臉惶恐,似乎一時之間全都嚇傻了。

    撲上來的士兵極其凶狠,他們並沒有因為寧軍連弩犀利而退回去,沈冷的十幾個親兵在他身前列陣,五人隊配合起來,連弩射空則輪換裝填,那些悍勇的士兵最近的一個撲到不到一丈的距離就被放翻,地上很快就趴了幾十具屍體,而後面的那些士兵居然好像行尸走肉一樣根本就沒有害怕的感覺,依然在往前衝。

    連弩射空。

    「刀!」

    陳冉一聲暴喝。

    十幾個親兵同時將黑線刀抽出來,刀陣灑出去一片殺氣。

    「停。」

    伽洛克略忽然笑了笑,轉身往回走,本來還在往前衝的那些士兵立刻停下來,沒有絲毫猶豫,伽洛克略大笑著離開,而那些士兵則跟在他身後,連頭都沒回。

    經過那頭雄獅,伽洛克略哼了一聲:「浪費了上天給你的獸王稱號。」

    砰地一聲,他一拳打在雄獅的腦袋上,雄獅的身子側翻出去重重的摔在那,抽搐了幾下後竟是死了。

    就在眾人詫異的那一刻,伽洛克略忽然將自己的佩刀抽出來,隔著大概十丈遠的距離將刀子擲了過來,那把彎刀來勢太快,臂力之恐怖令人震撼,沒有人反應過來,那彎刀旋轉著戳進了瓦西里的後背,刀尖從心口紮了出來,瓦西里臉色一白,低頭看了看那刀尖,眼神逐漸空洞。

    伽洛克略哼了一聲:「你也浪費了上天給你的君王稱號。」

    他跳上馬背:「沈冷,我喜歡你的眼神。」
V123210 發表於 2019-5-8 23:05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二十五章 臨戰


    沈冷只覺得奇怪,一個禁軍將軍明目張膽的在數千禁軍注視之下將皇帝殺了,還能揚長而去,走的絲毫也不狼狽,數千人站在這竟是無人敢攔?倒像是縱馬離開的那人才是皇帝,而倒下去的不過是個沒價值的螻蟻。

    羅珊癱坐在地上,看著皇帝的屍體眼神空洞,片刻之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又能怎麼辦?那麼多男人都沒有動,難道要讓她沖上去把殺了陛下的凶手攔住?

    四周圍著的那些日郎國禁軍一時之間不知道做什麼,人群開始往這邊聚攏,殺人者已經走了,他們好像直到這一刻才反應過來死的那個他們的皇帝陛下,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沒人去追。

    飛來峰那邊傳來一陣陣的號角聲,本就嚴陣以待的大寧精騎呼嘯而來。

    沈冷坐在那一直都沒有動,那個叫伽洛克略的人一瞬間就打亂了所有計畫,如今日郎國的皇帝就死在他面前,正常來說,這一仗在所難免了。

    數千騎兵衝了過來,沈冷抬起手擺了擺,陳冉隨即下令讓親兵吹角,隨著號角聲響起,騎兵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如此速度之下,驟停之際,陣型居然還能立刻恢復,大寧戰兵之素養可見一斑。

    「說說吧。」

    沈冷看了一眼坐在那大哭的羅珊:「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是安息人。」

    羅珊淚眼朦朧的看著沈冷,嗓音沙啞的說道:「我勸陛下出兵之前他才到我們日郎國,是安息皇帝派來的使臣,之前有安息人逼著我們交出半數國土,陛下不答應,安息便有可能對陛下起了殺心,所以我勸陛下以接回太上皇為名出兵窕國,為的是暫避安息,伽洛克略到了日郎卻私下裡找到我,說他也看不慣安息人的做法,他願意留在日郎國為官輔佐陛下,能為日郎在安息那邊斡旋,並且還獻給陛下一對玉璧,陛下覺得他真誠,就安排他在禁軍裡做事,其實他並不是禁軍將軍,只是我害怕將軍知道他是安息人所以......」

    羅珊哭的聲音又大了起來:「是我害了陛下。」

    沈冷看了看,地上有兩三個中箭還沒死的士兵,他指了指:「你應該去問問他們。」

    羅珊這才反應過來,沙啞著嗓子命令禁軍將那幾個受傷的人抓了,那幾個人極凶悍,哪怕已經無法站立,坐著的趴著的,都抓著彎刀胡亂揮舞不許人靠近。

    陳冉帶人上去,一腳踹在距離最近的那個士兵臉上,直接踹的懵了,不多時將這幾個傷兵全都控制,拖拽到沈冷面前。

    「你會不會安息人的話?」

    沈冷問羅珊。

    「會。」

    羅珊抹了抹眼淚過來,問一個傷兵:「伽洛克略到底是誰?」

    「啐!」

    那傷兵往羅珊身上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眼神裡都是輕蔑:「你們這些人不配知道他的身份,早晚安息大軍會將你們殺乾淨,你們這些牛羊一樣的賤民,連匍匐在他腳下的資格都沒有。」

    羅珊看向沈冷,有些尷尬的翻譯了一下,沈冷嗯了一聲:「殺了吧。」

    他說完之後起身,羅珊連忙上前一把拉住他,那些日郎國的禁軍也往上動了動,沈冷倒是沒有什麼反應,陳冉回頭,眼神一凜:「嗯?」

    不遠處數千精騎同時端起連弩。

    「將軍,不要誤會。」

    羅珊連忙解釋,那些日郎國的士兵也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陛下死了,將軍教我如何應對。」

    羅珊的眼神裡都是無助。

    沈冷沉默片刻,從懷裡取出來聖徒城老僧的親筆信遞給羅珊:「這是你所說的那位太上皇所寫,還沒有來得及交給他......」

    羅珊捧著那半片衣衫雙手都在發顫:「本來,我是和陛下商量,伽洛克略一定是故意留在陛下身邊以打探情報,所以藉著這次和將軍會談,想辦法接將軍之手殺了他,若此人一死......」

    沈冷道:「若我殺了他,那麼大寧與安息一戰便水到渠成,而你們日郎就避開了戰禍,你可是如此想的?」

    羅珊看了沈冷一眼,沒敢再說下去。

    沈冷嘆道:「本想將你侵入我大寧的二十萬人殺一半再放你們回去,念在你們的皇帝已死,我許你們放下甲械離開,回國之後好好備戰,不出意外的話,安息人說不定已經在進攻你們的西部防線了,你現在若是不盡快趕回軍營的話,也許還有更大變故。」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轉身,黑獒跑到他身邊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看那地上雄獅的屍體,似乎有幾分遺憾之意。

    可就在這時候,日郎國軍營裡忽然響起一陣陣的號角聲,似乎軍隊正在集結,沈冷騎上黑獒帶軍離開,羅珊下令手下人把皇帝的屍體抬回去,原本看起來威風凜凜的幾千禁軍,此時看起來一個個失魂落魄。

    沈冷回到飛來峰營寨之後不久,忽然外邊有人跑來稟告,說是日郎國大軍傾巢而出,將之前出來的幾千禁軍殺的七零八落,只有百餘人保護著大丞相羅珊跑到大寧營寨外面求救。

    沈冷沉思片刻:「把人帶進來。」

    只是隔了不到一個時辰而已,再看到羅珊,她彷彿已經沒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了一副驅殼,眼神都是那麼空洞,沈冷在她身上看到了悲傷看到了無助也看到了絕望。

    沈冷讓人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軍隊被伽洛克略控制了?」

    羅珊下意識的抬頭看了沈冷一眼,然後點頭:「是......我也沒有想到他竟敢先回了大營,然後污衊是我和寧人勾結殺了皇帝陛下,他說是我要做日郎國的皇帝,也是我故意慫恿陛下出兵,我的目的就是讓陛下死在窕國,那些蠢貨居然信了......有質疑的將軍被伽洛克略一刀砍死,其他人竟然不敢反抗,二十萬大軍,二十萬大軍!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落在安息人之手。」

    「這些男人,這些男人為什麼一點血性都沒有?!」

    羅珊突然爆發出來的情緒讓她近乎失控:「他們難道就真的那麼相信一個安息人的話?我不信他們沒有人懷疑,我也不信他們就肯定是我殺了陛下,可他們卻怕了,手下有二十萬大軍卻怕了幾個安息人,他們還憑什麼是男人!」

    她眼睛血紅血紅的看著沈冷,期待著沈冷給她一個答案,沈冷卻只是那麼平靜的看著她。

    良久之後,羅珊搖了搖頭:「我沒有想到過,竟然會如此荒謬。」

    「伽洛克略。」

    沈冷緩緩吐出一口氣,連他都沒有想到伽洛克略居然真的會回去搶奪兵權,一個安息人,斬了幾個不聽話的日郎國將軍之後就沒有人再敢反抗了,這聽起來就像是個笑話,哪怕真實發生在眼前也讓人覺得有些虛幻,所謂的二十萬精銳,變成了安息人的刀。

    羅珊看向沈冷:「我現在已經回不去了,他們沒有人相信我,就算是有人信我也不會給我講真話的機會,伽洛克略回去之後殺死的幾位將軍都是和我親近之人,留下的都是平日裡就與我有些矛盾的,他應該早有預謀。」

    沈冷看向站在一側的陳冉:「給他們安排住處,用木牆隔開,沒有允許誰也不能隨意走動,擅自外出者殺無赦。」

    他看向羅珊:「如果你也是伽洛克略的人,那我應該更佩服他,你帶著百餘人來給他做內應的話,我再允許你們隨意走動,怕是連我大營都會被他搶了去。」

    羅珊苦笑一聲,還能說什麼?

    現在寧人願意收留她,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沈冷起身:「擊鼓,議事。」

    說完之後大步走向中軍大帳。

    不多時,所有寧軍將領全都聚集在大帳之內,沈冷站在正中,李文山等人圍著沙盤站了一圈,沙盤裡就是這一帶的地形。

    「我們總計有兵力近五萬人,戰兵不到兩萬,窕人新軍三萬,可那三萬人比日郎人也強不了什麼,打起仗來也許根本就指望不上,所以......若有傷亡,他們在先。」

    沈冷的語氣平靜之中卻透著一股子冷冽,他看了看眾人:「下令窕人新軍兩千人為一批,分批登上城牆,我們的人三百至五百人為督戰隊,一個時辰為時限,新軍守城一個時辰之後依次輪換上來,違令者斬,後退者斬。」

    李文山點了點頭:「好。」

    沈冷又道:「分派人選最快的馬去須臾縣和裴縣,讓這兩縣的兄弟們盡快撤回來吧,那兩座縣城應該是守不住了。」

    李文山道:「可日郎人根本不懂得如何攻城。」

    「他們不懂,伽洛克略懂。」

    沈冷嘆道:「前幾日我帶人到日郎國軍營外面跑了一圈,看到了他們營地上堆著很多東西用帆布罩著,現在想來應該是他們軍中帶著的拋石車,至少幾十架,若還要多的話,以百架拋石車猛攻縣城後果可想而知,須臾縣的城牆我看過,不過一丈多高,裴縣好些,也不到兩丈,而且不似我們大寧的城池造的厚重堅固,窕人的城牆略顯單薄,擋不住的......如果伽洛克略會打仗的話,會猛攻這兩地引我們去支援,他們人多,可在半路以逸待勞,日郎人是一群羊,可一頭獅子在羊背後盯著,羊被嚇壞了也會瘋了一樣上來頂人。」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士兵快步跑進來:「報將軍!須臾縣和裴縣城牆上同時燃起烽煙。」

    沈冷心裡一緊。

    伽洛克略,是個真的會打仗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5-8 23:06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二十六章 與此城共存亡

    須臾縣。

    這座以商業發達而著稱的縣城裡守軍大寧戰兵的數量並不多,之前日郎國軍隊剛剛登陸的時候,須臾縣和裴縣都各只有不到五百人的縣兵,按照級別來說相當於大寧的廂兵,可實際上窕國的正規軍也打不過大寧的廂兵,至於窕國的縣兵就更不用說了,基本上就是民團的戰鬥力。

    李文山率軍到來之後,往須臾縣和裴縣各分派了一營的戰兵,數量為一千二百人左右,如今兩縣的守城主力就是他們。

    按照大寧的軍制構成,分為五人隊,十人隊,十個十人隊為一團,設團率,三個團為一標,設校尉,三標為一營,設五品將軍勇毅將軍一人,從五品將軍果毅將軍兩人,三標為一營,設從四品威揚將軍一人,正五品級威揚僉事兩人,十營為一軍,設正四品鷹揚將軍一人,從四品鷹揚僉事四人,尋常來說,一衛戰兵有三軍,總計戰兵近四萬人,但是戰兵構成龐大,還擁有差不多相同數量的輔兵和後勤補給人員,也就是說一衛戰兵的總兵力就有八萬人上下。

    當然也有比較特殊的軍隊構成,比如四疆虎狼,西疆重甲的兵力是四疆虎狼之中第二少的,最少的是北疆鐵騎,這是因為對於士兵的要求太高,重甲步兵和重甲騎兵的挑選稱得上嚴苛到了極致,西疆重甲步兵常規狀態下有兩萬四千,北疆重甲鐵騎有一萬五千,不算輕騎。

    東疆刀兵六萬,南疆狼猿四萬。

    大寧如今有已確定的二十衛戰兵,在西域三國,南疆三國的新軍還沒有被編入正式戰兵序列,等到這些地方全都民治平穩之後將會設置道府,按照陛下的規劃,求立這三國之地將會劃分出兩個道府,也就是說將要新增加兩衛戰兵,西域三國設置一個道府,增加一衛戰兵,到時候戰兵的規模將會達到二十三衛。

    這麼龐大的戰兵隊伍構成,再加上各地邊軍,以及四疆虎狼,也就只有如大寧這般富有強大的國家可以支撐,窕國和日郎國看起來確實富有,可也不過是大寧一道之地罷了,大寧在這兩個國家面前就是龐然大物,而實際上行,窕國的疆域比求立還大些,而求立比渤海國還要大些,至於求立一側的南理國,可能就是大寧這頭巨獸塞牙縫的東西。

    如今在須臾縣的戰兵將領是正五品勇毅將軍程芳春,從軍二十幾年,大小數十戰,累積軍功才從校尉提拔到了五品將軍,從校尉到將軍這道門檻也不知道把多少人攔住,然而實際上,五品將軍手下只有一千二百餘人。

    真正讓人仰視的,要到正三品獨領一軍,各衛戰兵將軍都是正三品。

    陛下在登極二十幾年後,大寧的武力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除去這些戰兵之外,還有總兵力近十萬人的水師,包括莊雍的南海水師,海沙的東海水師以及沈冷的巡海水師。

    如果不是拿下了富到流油的西域三國,再加上求立和窕國南理以及之前滅掉的南越,怕是連大寧也支撐不住如此龐大的軍力。

    程春芳看著城外密密麻麻的日郎國大軍,又回頭看了看已經燃起來的烽煙,臉色凝重。

    「圍三缺一。」

    他很清楚日郎國的軍隊要幹什麼,留下北門不封,是故意給寧軍撤離的缺口,可是一旦離開了須臾縣,外面包圍著的數萬大軍就會猶如潮水一樣將他這一千二百多兄弟圍住,正面交鋒大寧戰兵誰也不懼,然而兵力懸殊到敵人光靠箭陣和拋石車就能將一千二百多人消耗殆盡的地步,單兵戰鬥力的優勢就化為烏有。

    「儲備如何?」

    程芳春問,手下從五品果毅將軍鄧犁搖頭:「如果日郎國人不計代價的猛攻,我們的羽箭只夠堅守三天,三天之後羽箭就會用盡,重弩的配備連三天都撐不住,用的多了,一天就能打完。」

    鄧犁看向程芳春:「將軍,飛來峰大營那邊燃起三堆烽煙,那是約定好的撤離訊號,咱們應該退走。」

    「走?」

    程芳春苦笑:「如不出預料,咱們撤回飛來峰的路上必有大隊人馬埋伏,敵人現在還圍而不打,就是在等咱們的援軍,他們要打的是援軍。」

    鄧犁臉色微變:「那怎麼辦?」

    程芳春深吸一口氣:「再點烽煙,封閉四門,用石頭堵死。」

    鄧犁臉色逐漸發白,但很快就恢復過來:「卑職遵命!」

    很快,城牆上又點起三堆烽煙。

    飛來峰。

    沈冷正在沙盤前看地形,外面李文山快步跑進來:「沈將軍......出事了。」

    沈冷心裡一緊:「怎麼了?」

    「須臾縣城牆上燃起四堆烽煙,我仔細看過,確實是有四道煙柱升起。」

    沈冷的心猛的疼了一下。

    那是大寧戰兵約定好的訊號,若守城士兵點起四道烽煙,意思是不要支援,我等已有必死之決心。

    就在這時候又有人從外面跑進來:「將軍,裴縣縣城點燃四道烽煙!」

    兩地的守軍將軍都看出來了日郎人的意圖,他們是要圍點打援,他們選擇了犧牲自己。

    與此同時,須臾縣縣城外日郎軍大營,伽洛克略看著城牆上的烽煙燃起,回頭問日郎人:「你們可知道他們燃起四道烽煙的意思是什麼?」

    一個日郎國將軍臉色發白的回答:「卑職聽聞過,寧軍守城,燃起四道烽煙,是決死之心,請求援兵撤離。」

    伽洛克略眼神一凜,深呼吸:「是對手!是好對手!」

    他大步走出軍帳:「那我就成全他們。」

    隨著他大步走出,軍帳裡所有日郎國的將軍都跟了出去,這些人可能自己心裡也想過是不是應該反抗一下?可是當他們親眼目睹了同僚被殺,在他們選擇退讓的那一刻,心裡的勇氣也已經煙消雲散,安息人帶給他們的不僅僅是對他們個人生死的威脅,伽洛克略告訴他們,安息人正在他們每個人的家裡拜訪,在他們離開日郎國的時候,每一家都會有安息的勇士盯著。

    「讓拋石車上去。」

    伽洛克略看著須臾縣城牆上那些寧軍,他知道這將是自己遇到的最強大的敵人。

    他的親衛哈德湊近過來壓低聲音說道:「陛下,還是應該提前做好撤離的準備,日郎人靠不住的,陛下身邊如今只有幾百人......」

    「我知道。」

    伽洛克略嘴角微微一揚:「離開是必然要離開的,但我要用二十萬日郎人來試試寧軍的戰力如何,寧國是東方最富有的國家,我征服了那麼多地方,親手殺死的皇帝就要超過十個,然而加起來也不如寧國大,加起來也不如寧國富有,日郎國和寧國相比如螢蟲比之皓月,如果在我有生之年可以將寧國打下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我餘生將不再征戰,我要好好看看這山河大地。」

    他擺了擺手:「去前線盯著那些日郎人,挑選出來兩千人做督戰隊,有人退縮格殺勿論,把所有拋石車都推上去,須臾縣的城牆撐不住兩個時辰。」

    「是!」

    哈德應了一聲,招手帶著幾十個親兵出去,不多時拉著一支兩千人左右的弓箭手隊伍到了攻城隊伍的後邊,一排十幾架床子弩對準的也不是遠處的須臾縣城,而是日郎人。

    「攻!」

    伽洛克略一聲令下。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數十架拋石車全都壓了下來,日郎人艱難的將大石頭撞上去,並且在大石頭上淋上火油點燃,隨著一聲號令,數十架拋石車先後將大石拋射了出去,燃燒著火焰的石頭彷彿漫天墜落的流星,安息人征服了很多地方,他們用拋石車攻無不克,這是因為他們的拋石車造的更合理更強大,比寧軍慣用的拋石車射程至少遠三分之一,而此時日郎國軍隊攜帶的拋石車,全都是伽洛克略當初假意獻給日郎國皇帝的。

    每一塊都有數百斤沉重的大石帶著濃煙從天際飛來,守城的士兵們抬頭看著,每個人的眼神裡都有不可避免的恐懼,哪怕是大寧的戰兵也一樣,他們不是不會害怕,只是能將生死置之度外。

    砰!

    第一塊大石砸在城牆上,在牆面上砸出來一個大坑,磚石碎裂,外層的磚石碎了,裡層的夯土也被震的有些鬆散,第一塊落下來後不久,大石接二連三的砸下來,流星雨墜落在這座原本寧靜的小縣城中。

    轟的一聲,一塊巨石落在城門樓上,石頭砸穿了屋頂,半邊城門樓坍塌下去。

    又是一聲巨響,一塊燃燒著的巨石打在城垛上,巨大的力量之下城垛直接被削平,弓著身子躲在城垛後邊的戰兵被直接砸在下邊,只有下半截身子露著,很快大石頭下邊的血跡就蔓延出來。

    他身邊的同伴拼了命的衝過來,眼睛血紅血紅的,只想把同袍救出來,抓著他的兩條腿往外拉了一下,噗的一聲,壓在下邊的戰兵身體裂開,小腹以下被拽了出來,上半截身體留在了巨石之下,也許已經沒有什麼上半身了。

    救人的士兵跌坐在地上,看著面前的半截身子,臉色蒼白。

    其實,大寧戰兵最少打的就是守城戰。

    砰!一塊巨石落在城牆上,一個士兵被直接拍在石頭下邊,石頭在牆上滾出去,下邊的人大半截身子變成了肉泥,石頭滾出去多遠,血跡就有多長。

    「我已下令堵住四門。」

    程芳春大聲喊著:「你們應該都清楚,這裡已經不是窕國的地方,是大寧的國土!戰兵衝鋒開疆拓土,戰兵守城,寸步不讓,與此城共存亡!」

    「與此城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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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