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30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9 11:17
長寧帝軍 第七百四十七章 並沒有結束


    商九歲有時候真的像個九歲的孩子,當初陛下曾說如果不是他太單純應該也不會練成那樣的武藝,他們同在留王府受訓,武藝卻高低不同,天賦這種東西其實真的存在。

    他坐在高處晃蕩著兩條腿,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那幾十個對手,宋謀遠抬頭看著他問:「這位朋友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商九歲回答:「廷尉。」

    這是最好的回答,也是商九歲最想給的回答。

    他出身廷尉府,一朝是廷尉府的人,一輩子都是廷尉府的人。

    「廷尉?」

    宋謀遠仔細想了想,自己所熟知的那些廷尉府的人,韓喚枝?方白鏡?聶野?古樂?所有千辦乃至於百辦級別的人,但凡有些份量,宋謀遠全都調查過並且調查的極為仔細,縱然他沒有見過多少,可每個人的面容是什麼樣子的他都問的很詳細。

    和廷尉府裡在任的那些百辦千辦對比一個都對不上,可就在這時候,忽然之間一個名字出現在宋謀遠的腦海裡,他臉色都變了:「商?」

    商九歲點了點頭:「是。」

    宋謀遠沉默了大概兩息的時間,然後喊了一聲:「殺了他們。」

    下一息,宋謀遠沒有任何猶豫的朝著船尾跑了過去,船舷一側靠後位置掛著一艘小船,他衝過去想把小船放下,可他卻發現自己一個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想了想他的佈置,所以一咬牙從船上跳了下去,在往船下跳的那一瞬間回頭看了看,發現商九歲已經不在高處了。

    跳進大海的宋謀遠朝著遠處游,他游過去的方向,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船帆出現。

    商九歲落在沈先生身邊,把酒壺遞給沈先生:「還有半壺。」

    沈先生:「嫌棄你。」

    商九歲尷尬的笑了笑:「我先把這些礙事的都打發了,一會兒再和你說話。」

    酒壺給了沈先生,雞腿還在他手裡,幾十個刺客開始扣動機括,弩箭疾風暴雨一般朝著這邊打了過來,商九歲跨步站在沈先生身前,一根雞腿骨頭當做兵器,箭來一支被他擋開一支,而且擋箭的手法極為巧妙,不管是力度還是角度都拿捏的恰到好處,箭射過來,被他掃向一側,於是箭刺進側面殺手的脖子裡。

    幾十個人射出了幾百支弩箭,一根雞腿骨頭全部搞定。

    幾百支箭過後,兩個人旁邊的甲板上船舷上紮了不少,地上也倒下了至少十來個人的屍體,所有人的連弩都射空,商九歲笑起來:「該我了?」

    他伸出手,手腕上纏著細細的繩子,將線繩一頭綁在雞腿骨頭上,商九歲晃著手腕把線繩繞開,那線繩全都打開之後大概能有一丈多長,他左手拿著線繩的一頭,右手捏著雞腿骨頭扔了出去,誰也沒有想到一根雞腿骨頭居然能比弩箭還要快,比弩箭還要精準。

    雞腿骨頭噗的一聲打穿了一個人的眼窩,那人下意識的摀住眼睛,人卻往後倒了下去,在他手抬起來之前線繩拉著雞腿骨頭飛回來,隨著商九歲一抖,線繩帶著雞腿骨頭飛向另外一邊,一個殺手在沒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被雞腿骨頭刺穿了脖子。

    殺手們將連弩扔下,持刀向前,線繩在這些人之中飛來飛去,這邊殺手的脖子才爆開一團血霧,不遠處另外一個殺手的心臟位置就被洞穿,看起來那根本不是由商九歲在控制一根線繩,而是那雞腿骨頭有了生命一樣自己在殺人。

    只短短片刻,商九歲周圍又倒下去六七具屍體。

    沈先生哼了一聲:「花裡胡哨的。」

    商九歲回頭看他:「哪裡花裡胡哨了。」

    一個殺手趁機一刀斬向商九歲的脖子,商九歲也沒回頭,把線繩隨手扔了,左手抬起來用兩根手指夾住了那把刀,如此力劈之下,刀在他兩根手指之間卻好像被鑄進了岩石裡一樣,從急速下劈到戛然而止,讓人錯覺是空間都亂了一下。

    商九歲看了沈先生一眼,似乎是因為沈先生說了他一句花裡胡哨,所以商九歲沒了用雞腿骨頭殺人的興趣,又或者是因為沈先生不喜歡的事他就不干,商九歲捏著刀的兩根手指一發力,啪的一聲刀身就斷了,他用兩根手指捏著那半截刀尖向前,他身體四週一團一團的血霧不斷爆開,一個接著一個的人倒了下去。

    沈先生看著那個傢伙殺人,不由自主的又想到多年前自己被商九歲攔住的時候。

    商九歲問他:「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皇后娘娘的事?」

    沈先生點頭:「是。」

    於是他被商九歲一掌擊飛,落地的沈先生想掙紮起來,可身體裡的力氣彷彿全都被那一掌帶走,別說站起來,連再次抬起手臂都不能,他的劍落在旁邊,他看向劍,劍身上映出他的眼睛,眼睛裡都是傷,來自於內心的傷。

    「為什麼?」

    商九歲問他。

    沈先生苦笑:「你是奉皇后的命令來殺我的,所以為什麼重要嗎?」

    商九歲邁步向前,然後他看到了被沈先生放在一邊的那個小姑娘,用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就那麼看著他,她沒動,沒哭,沒喊叫,她只是那麼看著他,可是商九歲忽然之間心裡顫抖了一下,他在一個小孩子的眼睛裡看到了仇恨,沒哭沒喊也沒動的那個小女孩,像是在逼著她自己狠狠記住商九歲的樣子。

    那一刻商九歲忽然間醒悟過來什麼,沈小松這樣的人,真的會做什麼十惡不赦之事?

    「你逃吧。」

    商九歲轉身:「你不是想去找楚劍憐嗎?如果在他身邊我還能殺了你,那是你的命。」

    商船上,沈先生使勁兒晃了晃腦袋甩去回憶,再看的時候,甲板上已經滿是屍體,商九歲背對著他站在那,那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

    商九歲知道,楚劍憐擋在沈先生面前的那一刻他一定不會再能殺得了沈先生,他說讓沈先生走,只是因為他實在下不去手,他在給自己找個理由罷了。

    商九歲回頭:「是不是有些眼熟?」

    沈先生一怔:「熟悉什麼?」

    「那一年在雲霄城,城外一百三十里的高德山上有一夥兒馬匪聚集,是西蜀道馬幫的叛徒,王爺說就當練兵,讓咱們帶人去把馬匪剿滅,那時候我衝在最前,我回頭看你,你一直都在我身後,你在我身後不是因為你害怕也不是因為你耍滑,而是因為你知道,只要你在我背後,我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向前。」

    沈先生哼了一聲:「今天不一樣,我已經殺不動人了。」

    商九歲苦笑:「一切根源,其實是那年我打你的一掌。」

    「屁。」

    沈先生道:「你那一掌確實有些厲害,掌風已可傷人,掌風入體如刀割一樣,可是對我來說那掌風不算什麼,我將它轉化成了氣,然後一個屁給放了。」

    商九歲先是笑了笑,然後鼻子一酸:「你不曾恨過我?」

    沈先生:「我......從不記恨自家兄弟。」

    商九歲咧開嘴笑,笑著笑著就蹲下來嚎啕大哭,沈先生就那麼看著他,沒有去勸也沒有走過去,只是靜靜的看著,商九歲哭了好久,抬起頭,一臉委屈的樣子:「你怎麼也不勸勸我?」

    沈先生:「我得看看你到底覺得欠我多少,你能哭,我不恨你就值了。」

    商九歲一屁股坐在地上:「你還不如罵我。」

    沈先生:「罵人傷肝。」

    商九歲擦了擦眼淚站起來:「當年的事......」

    沈先生搖頭:「你覺得她待你如子,所以她自然不是壞人,你把她當母親一樣看,我那時候如果對你解釋說其實她是個歹毒女人,你可能已經一掌殺了我?」

    商九歲沉默。

    是啊,如果那時候沈先生再多說一句皇后的壞話,他可能真的就控制不住,那個時候的他對皇后是那般的敬重,他也確實把皇后當做母親一樣看待,皇后當年找到已是孤兒的他也不過是為了取悅陛下,可對他來說那是救命之恩,皇后那時候一心都想讓陛下重視她,做事也會走些極端,陛下做什麼她就幫忙做什麼,兩個人感情的破裂不可否認的是因為珍妃出現,皇后扭曲的開始,不可否認的是因為珍妃有了身孕,皇后徹底變成了一個惡魔,不可否認的是因為留王突然變成了皇帝。

    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再失去繼承皇帝之位的機會,任何威脅到她兒子的人她都不能允許存在。

    珍妃的孩子,就是她兒子最大的威脅。

    所以她沒有絲毫猶豫,衝動起來哪裡還會去想那麼多,她直接抱走了那個孩子......

    沈先生看著商九歲:「不過後來我覺得是我錯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殺了我,不會在打我那一掌的時候收了大部分的力,也不會在面對楚劍憐的時候連他一劍都沒能接住。」

    商九歲看了看沈先生手裡的酒壺:「你不是嫌棄嗎?」

    酒已經喝完。

    沈先生哼了一聲:「不過是口渴而已。」

    商九歲終究還是忍不住問:「當年你帶走的孩子真的是個男孩?」

    沈先生:「你覺得我真的分不出男女?」

    商九歲沉默下來,許久之後抬起頭看向沈先生:「有件事只能你知道,我知道,這些話我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一直憋在心裡,因為我知道這些話一旦說出去對陛下的傷害太大,對珍妃娘娘的傷害更大。」

    沈先生大驚:「你到底知道什麼?」

    商九歲低聲說道:「皇后娘娘說......珍妃生了個女兒。」

    沈先生眼睛驟然睜大:「不可能!」

    商九歲:「我知道珍妃不可能欺騙陛下,男孩就是男孩女孩就是女孩,因為珍妃根本就沒有爭勝之心......可為什麼皇后那麼說?」

    沈先生剛要說話,忽然間一支重弩戳在甲板上,木屑紛飛,兩個人往回頭看,幾艘船已經到了近處,將沈先生他們的商船圍住。

    宋謀遠就站在其中一艘船的船頭看著他們。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9 11:17
長寧帝軍 第七百四十八章 第四種辦法

    人在幾種地方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草原,沙漠,大海。

    強如商九歲,在大海之中也是渺小的存在,如果是在同一艘船上,商九歲不懼任何對手,可此時此刻的對手距離他很遠,他有逆天殺人技,也變得沒了用處。

    社會文明不管發展到什麼地步,都不可能徹底滅絕人心裡的匪性,大寧強盛近乎無匹,可大寧之內也不是沒有匪患,在山川之地,在大河之上,匪患依然存在,南疆求立之間的海域商船往來頻繁,這就讓很多人更加瘋狂,有大寧水師在這片海域來回巡視清剿,可海盜依然猖獗。

    宋謀遠的這些手下平日裡靠著的就是以劫掠過往商船為生,可不僅僅是為了劫掠,還為了針對天機票號,海運的商船都裝載著巨大的財富,海盜劫掠一艘商船就能收穫巨大,而天機票號的船上往往財富更大。

    這段時間以來,宋謀遠的手下在海域上長期監視著天機票號商船的航線和航行時間,不為其他,就是因為宋謀遠確定沈先生若是要離開求立坐的必然是天機票號的船,當然能從天機票號搶到東西也是令他愉快的事。

    「宋先生?」

    手下看向宋謀遠:「靠過去?」

    「不。」

    宋謀遠搖了搖頭:「那船上有商九歲。」

    手下人道:「不過一個人而已。」

    宋謀遠道:「你應該怕他才對。」

    他的手下都是年輕人,年輕人已經沒有幾個還知道商九歲的名字,江湖啊,更新換代的速度總是很快,商九歲二十年不入江湖,人早已不是對他充滿敬畏的那些人。

    「撞沉?」

    手下人又問。

    他們的海盜船都特意安裝了很長也很堅固的撞角,幾艘船同時撞過去的話能把天機票號的商船瞬間撞出來幾個窟窿甚至撕裂,用不了多久海水就會把船拉進深淵。

    「不。」

    宋謀遠再次否定了手下人的建議。

    「你的船撞過去,商九歲立刻就能登上你的船,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能殺光船上的人,你們不知道商九歲有多可怕......求立這邊對於鬼上身有個說法,他們說,鬼依附在人身上才能在白日行走,而鬼從這個人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靠的是接觸,只要接觸到另外一個人的身體就能瞬間轉過去,商九歲就是鬼,你一艘船靠過去,他就能殺光你一艘船的人,你兩艘船靠過去,他就能讓兩艘船上血流成河。」

    宋謀遠指了指:「用火箭,燒死他們。」

    這是最穩妥但也是最慢的一種殺人方式,船沒有那麼容易燒起來,就算是幾艘船上幾百人圍著射,船燒起來也不是一刻鐘之內的事,要想燒一艘船,從船外點火和從船艙裡點火是兩種概念。

    宋謀遠的手下揮舞小旗,幾艘船上的海盜全都動了起來,他們用東西把羽箭綁上,淋上油點燃,然後朝著天機票號的商船開始射,他們無需瞄準人,只需要把火箭送上沈先生所在的一艘商船即可,目標這麼大,想射空都難。

    沈先生和商九歲坐下來,靠著船舷藏身。

    「你想過嗎?」

    沈先生問他:「有朝一日你會和我死在一起。」

    商九歲搖頭:「沒有,倒是想過有朝一日我會死在你手裡。」

    沈先生問:「既然你沒有想過和我死在一起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咱們怎麼逃出去?」

    商九歲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道:「逃這個字用的不好,顯得我們有些狼狽,也不符合我的身份。」

    沈先生:「你想的那麼認真,居然想的是我一個字用的不好?」

    「難道不是?」

    商九歲道:「你可以用撤,用走,用跑都比用逃好一些。」

    沈先生嘆道:「為什麼到現在這種時候你還會在意用什麼字?」

    「因為......」

    商九歲更加認真的回答:「我是商九歲,我不會逃。」

    沈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如果不是現在這個環境確實難堪了一些,我真的覺得你這句話說的很有氣勢了。」

    商九歲抬起頭往外看了看,那些海盜還在把火箭無窮無盡一樣射過來,甲板上的火箭沒有那麼快能把船點燃,紮在船舷外面的箭也沒有那麼快能把船點燃,可是船終究還是會被點燃,兩個人如果想不到辦法離開這艘船的話就算再撐上一個時辰又能怎麼樣?

    商九歲問沈先生:「你行走江湖更有經驗,一般來說,面對極端危險的情況,你會如何處理?」

    沈先生回答:「三種方式。」

    他看向商九歲:「干,慫,跑。」

    商九歲嘆道:「就是說你現在也沒有辦法。」

    沈先生道:「喊救命也行。」

    商九歲道:「我們兩個可能就要死了,你居然還有心情說笑話。」

    沈先生聽著羽箭紮在船上發出的砰砰砰的聲音,沉默了很久之後說道:「還有一種辦法。」

    「什麼?」

    「看運氣吧。」

    沈先生起身貓著腰跑出去,躲避著火箭,跑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兩壺酒,遞給商九歲一壺:「來,很久沒有和你喝過酒了。」

    商九歲接過酒壺:「這個時候喝酒有什麼用?」

    沈先生道:「沒用,也就是讓我們看起來等死等的瀟灑一些。」

    商九歲喝了一口酒後嘆道:「你說有時候運氣可以救人,但我的運氣一向不好。」

    沈先生想了想:「我的運氣似乎還不錯。」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陣號角聲,那聲音不像是大寧水師的號角,而是一種很狂野的吹法,像是狼嚎,像是鬼哭,像是壞人的獰笑。

    沈先生把頭探出船舷往外看了看,遠處又出現了幾艘船,那船不是很大,也沒有大寧水師的戰旗,但是船靠近的速度很快。

    「是來救我們的嗎?」

    商九歲問。

    沈先生搖頭:「不一定,船上的旗子是黑色的,還有個骷髏頭。」

    商九歲人生第一次想捂臉,黑色旗子骷髏頭......那特麼是另外一夥海盜來了。

    遠處,宋謀遠舉起千里眼看向那高速衝過來的幾艘海盜船微微皺眉,大聲吩咐了一句:「打旗語,告訴他們離開這,不准靠近。」

    桅杆上的海盜得到命令之後開始揮舞小旗,然而對面的海盜似乎根本就沒有反應依然保持著高速,如果按照這個速度這個航向過來,那第一艘海盜船會筆直的撞在宋謀遠的船上,誰也無法理解突然出現的海盜船為什麼會一種如此蠻不講理甚至帶著一點同歸於盡氣勢的方式衝過來。

    「快避開!」

    宋謀

    遠的眼睛幾乎都紅了,他的船開始移動準備閃避,可是打頭的那艘海盜船隨著他們船的調整也在調整,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那艘船轟的一聲撞在宋謀遠的船上,船頭長長的撞角好像刀子捅進小腹一樣捅進宋謀遠船的一側,船歪了過去,船上所有人的都摔倒在地。

    劇烈搖晃之中,手下人拼了命的把宋謀遠扶起來,宋謀遠啞著嗓子喊:「讓他們過來救!」

    桅杆上的那個海盜被撞飛了出去,不知道掉在什麼地方,他的手下只好趴在船舷上扯著嗓子使勁兒喊,宋謀遠手下的另外幾艘船開始靠過來,他們的火箭轉而朝著海盜船射了過去。

    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抓在船上,差一點砸中宋謀遠的腦袋,他嚇得一縮頭,然後才看清楚那是一個飛爪,第一個飛爪扣住了船舷,後面的飛爪接二連三的抓過來,然後就聽到一群人嗷嗷的叫著。

    一群海盜順著繩索往這邊爬,速度居然快的令人咋舌。

    沈先生趴在船舷上看著,有些沒看懂,他沒看懂,商九歲自然更看不懂,商九歲問他:「你看出來什麼?」

    沈先生回答:「看出來後來的這群海盜比之前的那些要專業不少。」

    商九歲:「......」

    就在這時候,沈先生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從海盜船上抓著一根繩索蕩到了宋謀遠的船上,那劃過天空的一抹紅,讓沈先生的眼睛驟然睜大。

    「我知道是誰了。」

    沈先生笑起來:「我就說我運氣不錯。」

    商九歲看著已經燒起來的船:「那你說,我們的運氣會不會好到在燒死之前有人過來接一下?」

    宋謀遠的船那邊,紅十一娘抓著繩索蕩過來,半空中,風吹動她的長裙,露出一雙結實漂亮的長腿,她的手下一個一個的跟著她過來,很快就沖上宋謀遠的船。

    她不是故意來救沈先生的,她不是神仙,當然不會算到沈先生會在這裡遇到伏擊,如果算到的話就不會這麼遲才來,因為這一帶水域海盜日漸猖獗,尤其是天機票號的船屢屢受到襲擊,所以沈冷帶著巡海水師到了求立之後給了她一個任務,幾艘船,幾百人,化身幽靈,在茫茫大海上追殺那些海盜,她的人本就是殺海盜的海盜,再經過了那麼長時間大寧戰兵的訓練,尋常的海盜在他們面前就像是一群紙糊的人。

    沒有人比紅十一娘更適合做這件事,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如何追蹤海盜,也沒有人比她對海盜的仇恨更深,最主要的是,她的人做這種事真的太熟悉了。

    細長的彎刀掃過,面前的敵人被紅十一娘一刀切開咽喉,她追蹤這支海盜船隊已經有一陣子,今天終於被她逮住,她其實根本不知道沈先生在那艘燒起來的商船上,哪怕她看出來那船是天機票號的船,她的判斷是船上已經沒有活人,因為海盜燒船是在劫掠殺人已經完成之後才會做的事。

    那邊船上,商九歲看著廝殺的兩邊人馬問沈先生:「他們是不是不是來救咱們的?」

    沈先生道:「你剛才問我遇到極端危險的時候有幾種辦法,還記得我怎麼回答的嗎?」

    商九歲:「干,慫,跑?」

    沈先生深吸一口氣,猛的站起來朝著紅十一娘那邊嚎叫起來:「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9 11:17
長寧帝軍 第七百四十九章 選一個人留下

    紅十一娘本來已經拎著她那把細長的彎刀走向宋謀遠,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海盜隊伍裡這不正常,所以這樣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善茬,紅十一娘敏銳的感覺到這個人可能就是海盜的頭目。

    然而就這一刻她聽到了有人呼救,聲音還有些熟悉,她與沈先生並沒有見過兩次,所以一開始還有些疑惑,等她回頭看向天機票號的商船,在火焰之中看到有個人不斷跳起來揮舞手臂喊救命才注意到,她立刻轉身回去,跳回自己的船,然後下令船往天機票號的商船靠近。

    船上的火已經很高,沈先生跳起來揮舞雙手大喊大叫一開始也沒能引起紅十一娘他們的注意,商九歲嫌棄他跳的矮了,雙手插在沈先生腋下把他舉起來往上扔,下來再接住,如此反覆。

    沈先生看到紅十一娘的船過來後回頭朝著商九歲喊:「別扔了行嗎?」

    商九歲一臉理所當然:「你跳的不夠高。」

    沈先生狠狠瞪著他,商九歲也沒明白為什麼自己挨瞪,他又怎麼會想到沈先生覺得剛才自己被舉起來的樣子,像是他在長安的時候抱著沈冷和茶爺的孩子叉腰腰舉高高......

    「嫌我跳的矮你自己不會跳?」

    他質問。

    商九歲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商九歲。」

    「那怎麼了?」

    「我覺得跳著高的喊救命有些丟人。」

    沈先生:「那一會兒人來你別走啊。」

    商九歲:「丟人好過丟命,再說是你跳的。」

    紅十一娘帶人冒著大火將沈先生和商九歲救起來,可是宋謀遠那艘已經被撞破的船卻朝著遠方逃走,船的一側破了個大洞,但沒到吃水線,今日海上又沒有什麼風浪,居然就這麼歪歪斜斜的開走了。

    「得去追。」

    沈先生喊:「那個傢伙是沐昭桐的人。」

    紅十一娘立刻讓自己的船去追,下令其他船的手下繼續收拾那些船上的海盜,誰想到那艘破船的速度居然還很快,顯然也有過改裝絕非普通的漁船,追著追著就和後邊的隊伍失去了聯絡。

    日郎國。

    沈冷帶著隊伍訓練之後回來洗了個澡出門去找陳冉,看到陳冉正坐在一棵樹下發呆,他溜躂過去走到陳冉身邊給了他一腳,把水壺仍在陳冉身上:「訓練了一身臭汗也不洗洗?」

    陳冉搖頭:「你不懂,我是一個學者。」

    他指了指頭頂上那水果:「我聽日郎人說,安息還往西北有很多國家,其中有個很有名的學者有一天蘋果落下砸在他腦袋上,他恍惚之間想到了什麼,於是坐觀蘋果落地而悟道,我在想,我看著這東西如果掉下來能悟出什麼?」

    沈冷:「懶就說懶,還學者悟道......你腦袋上那特麼是菠蘿蜜,掉下來砸你腦袋上興許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陳冉往後一躺:「累......確實是懶得不想動彈了,再說了又不去見什麼小姑娘,軍營裡都是一群糙漢子,出一身臭汗怎麼了。」

    沈冷道:「漢子就不嫌棄你?你一會兒帶人去準備一下,把咱們的人安排在艾蘭城商會議事的地方,那是艾蘭城規模最大的建築,可以容納千人集會,從昨天開始已經陸陸續續有日郎國的貴族到了,後天就是我定下的日期,咱們的人把地方控制好。」

    陳冉嗯了一聲:「其實對付這些日郎人真的沒必要太當回事,他們打又不能打。」

    沈冷看了他一眼:「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麼事?」

    「從咱們的人中選一個留在這,你不願意去領兵,大個兒和杜威名兩個選一個,你覺得誰合適?」

    「留在這?」

    陳冉一驚:「為什麼留在這?」

    沈冷道:「北疆之戰就要開始,我們沒有時間和安息人糾纏,海沙將軍的兩萬多人也要趕回去到東疆時刻準備著策應北疆大軍,我也一樣,巡海水師這次回去將要從南邊諸道運送戰兵到北疆,到了北疆之後巡海水師還要負責為大軍運送糧食物資後勤補給,日郎國這邊我們沒辦法停留更多時間,所以後天必須把日郎國這邊的事解決掉......可是我們沒有時間讓日郎臣服,還需要日郎人為大寧擋住安息。」

    陳冉:「所以你打算把大個兒或是老杜留下一個為日郎人訓練軍隊?」

    「我留下三個營的兵力,把所有戰馬騎兵都留下。」

    沈冷道:「不要參與日郎人與安息人的戰爭,最主要的是讓日郎人抵抗的更久一些,更主要的是,大個兒和老杜他們兩個如果沒有特殊軍功的話想再升一步也難了,留在這的話,我將來向陛下報功,不管是誰,應該還能再提一級。」

    陳冉道:「那肯定是老杜,大個兒腦子不好使。」

    沈冷噗的一聲:「大個兒聽見了一屁股坐死你。」

    陳冉道:「其實你早就想好了把老杜留下對吧?你只是覺得這樣可能對大個兒不公平,你心裡有些沒辦法取捨,你問我,如果我說留下大個兒你沒準就犯糊塗聽我一回......可那樣一定不對,大個兒性子太直而且脾氣太硬,如果看到日郎人打的跟狗屎一樣他說不定自己帶著人就上去了,可是老杜不會。」

    沈冷嗯了一聲:「我去找大個兒和老杜談談,對了......剛剛得到消息,七寶在諸軍大比之中拿了第一,已經隨孟長安返回北疆去了。」

    「牛-逼!」

    陳冉揮舞了一下拳頭:「咱們水師出來的人就是牛-逼!」

    沈冷起身:「你一會兒去洗個澡,身上這股子臭味,臭魚臭蝦也就這味兒了。」

    陳冉:「瞎說,我這不是臭,我這是窖香。」

    兩天後。

    商會大堂裡一早就開始來人,快到中午的時候,陸陸續續來的人已經把上會大堂坐滿,所有人都等的心急,想知道這次陛下遠征到底帶回來些什麼產自大寧的寶物,對於日郎國來說,大寧國的存在就好像是神話故事裡一樣,然而他們的陛下居然擊破了神話,這一戰他們可以吹好幾百年。

    二皇子雅鄭一臉擔憂的看著四周,這是他到艾蘭城的第三天,三天前大丞相羅珊就已經找他談過,他知道父親已經去世,也知道今天不是什麼拍賣會,而是一場可能會很殘酷的鬥爭,他的哥哥和其他人不一樣,大哥雅庫對皇位有渴望,弟弟們對皇位倒是興趣不大。

    然而大丞相選擇了他,雅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擇他,他一度認為是大丞相錯了,直到大丞相昨日說起來,他大哥和父親的幾位妃子不乾淨甚至家中還早就私藏了皇袍......

    就在這時候雅庫帶著一群隨從最後一個進了商會大堂,所有人連忙起身迎接大皇子殿下,雅庫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坐下,大大咧咧的走到雅鄭身邊坐下來,手放在雅鄭的肩膀上:「二弟,有件事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雅鄭連忙問道:「大哥是什麼事?」

    「我聽說......」

    雅庫把嘴貼近雅鄭的耳朵壓低聲音說道:「父親死了?」

    雅鄭的臉色猛的一變:「大哥你在瞎說什麼!」

    「別裝傻了。」

    雅庫的手在雅鄭肩膀上拍了拍:「你從小就不會說謊,還記得有一次父親給了你一個什麼好玩的東西,是什麼我忘了,我知道了後問你去要,你說父親沒給,你現在的眼睛就和那時候一模一樣的慌亂,還記得當時我怎麼讓你說真話的嗎?」

    雅鄭顫抖了一下。

    那天大哥把他打的很慘。

    「二弟。」

    雅庫笑著說道:「你應該很清楚,如果大丞相故意瞞著大家那只能是因為父親死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告訴她皇位傳給誰?她坐不了主,所以才想把所有皇族和王公大臣都請到艾蘭城來,她不敢回都城,她怕自己會先出事......你應該也很清楚,皇位除了我坐之外其他人都不合適。」

    雅鄭看著大哥那張臉,看著那張臉上的輕蔑不屑,看著那眼神裡的威脅,忽然之間就冒出來一股勇氣:「為什麼?為什麼只能是大哥來坐?」

    雅庫眼睛一眯:「你說什麼?」

    他看著雅鄭,忽然笑起來:「原來大丞相真的選擇了你,從小到大你都不敢反抗我,現在卻敢質問我了......是大丞相給你的底氣嗎?如果是的話,你還真的是沒有看清楚情況,上上下下的王公貴族有一個會支持你的嗎?你的性格不合適我也替你想好了,學學祖輩和父輩的那些人不好嗎?選個寺廟,我會保證你一輩子活的很開心。」

    雅鄭推開雅庫的手:「本來我真的沒有想過,可是現在看著大哥你這個樣子,我忽然覺得,如果日郎落在你手裡,早晚都會滅國。」

    「哈哈哈哈。」

    雅庫大笑:「好,不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有骨氣。」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俯瞰著雅鄭:「你真的以為歸來的大軍大丞相能調動的了?那些領兵的將軍,哪一個我沒有走動過?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就算那些將軍站在大丞相和你這邊,你也一樣拿不到皇位......效忠我的軍隊已經在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話,如果繼承皇位的不是我,那麼會死很多人。」

    雅庫走向另外一個座位,那邊的人連忙起身讓開。

    就在這時候日郎國大丞相走進大堂,所有人連忙起身。

    羅珊走進來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快步走上高台,站在上面,羅珊沉默片刻,然後單膝跪倒:「陛下到!」

    雅庫臉色一變,心說難道自己得到的消息有誤?

    大堂門外,十六名日郎國禁軍士兵出現在那,抬棺而入。

    一時間,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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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七百五十章 他比我還喜歡


    十六名身穿喪服的禁軍士兵抬著一口沉重的棺材從外面緩步進來,所有人都懵了,有人下意識的站起來,可卻說不出話。

    大皇子雅庫原本有些難看的臉色卻緩了過來,嘴角都忍不住的微微勾起,二皇子雅鄭也站了起來,眼神裡有些傷感有些恐懼,還有擔憂,很複雜。

    丞相羅珊沉聲道:「其實......是我騙了大家,我們沒有打贏寧人,如果你們能夠親眼看看寧軍是如何作戰就會明白,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擊敗寧人,陛下為了表達停戰的誠意親自與寧軍將領會面,可在見面的時候卻被安息人偷襲......陛下,已經去了。」

    人們將視線轉到了羅珊這邊,所有人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不是說咱們大獲全勝的嗎?」

    「不是說咱們擊敗了寧軍還繳獲眾多,外面還有幾千寧軍俘虜呢。」

    「陛下死了?」

    「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

    「這可怎麼辦?如果陛下真的死了,那日郎誰來繼承皇位?」

    人群之中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你們安靜一下。」

    羅珊提高聲音說道:「陛下臨走之前曾經對我有交代,陛下說,將他的靈柩送回日郎,召集文武群臣,在所有人的面前宣佈是誰來繼承皇位。」

    雅鄭看向羅珊,羅珊對他微微頷首示意。

    雅庫冷笑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大丞相!我想知道父親去世的時候身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

    羅珊搖頭:「只有我。」

    雅庫走上高台,指了指那靈柩:「所以父親死的時候說了些什麼,還是說根本沒有交代什麼,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不會有人能夠為你作證,也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所說的任何話都可以說是父親臨終遺言,我們該怎麼相信你?」

    羅珊舉起右手:「殿下為什麼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雅庫冷冷的說道:「因為你說的都是假話!」

    羅珊看了他一眼,然後面向台下那一群日郎國的王公貴族,她沉默片刻後說道:「陛下臨終之前對我交代,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然日郎便會生亂,所以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告訴我,他選擇......」

    場間鴉雀無聲,二皇子雅鄭已經在往前邁步,而雅庫的手已經握住了腰畔掛著的彎刀刀柄。

    「陛下選擇,大皇子雅庫繼承皇位。」

    羅珊這句話一說完,正在往前走的二皇子雅鄭臉色猛的一變,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羅珊在這個時候居然說出的是大哥的名字,如果這是父親一開始的選擇為什麼羅珊要騙自己說父親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做出選擇?

    他站在那一臉的驚恐和迷茫,還有被欺騙了的憤怒。

    而雅庫則是一臉驚喜,他往四周看了一圈,然後又看了看羅珊,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

    羅珊點頭:「沒錯,殿下,陛下的選擇就是殿下你,陛下當時對我說,陛下的皇子之中唯有大殿下最有才學也最勇武果敢,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成為日郎國新的帝王,陛下希望大殿下可以在以後帶領全日郎的百姓抵擋住安息人的侵略,也能讓所有人都過上比以往更好的日子。」

    「是是是......」

    雅庫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又看了一圈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如此失態,連忙又一臉哭相:「父親真的是太瞭解我了,請諸位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父親對我的囑託和信任。」

    他迫不及待的走到羅珊身邊:「謝謝,我的大丞相。」

    羅珊點頭致意,然後看向二皇子雅鄭:「殿下,陛下臨終之前交代,說殿下性格溫厚待人真誠,所以陛下希望將皇族在安崖城所有的生意都交給你,他希望你能好好輔佐你的大哥保護好你的人民,陛下還說,皇位傳給大殿下不是你不如大殿下,而是要按照長幼有序的規矩來。」

    雅鄭死死的看著羅珊,手握著拳頭顫抖著,他的眼神裡是一種你說什麼我也不會原諒你的怒意,也許在這之前他真的沒有對皇位有過什麼想法,可是羅珊找到他,前後兩次詳談,第一次兩個人談了將近一個時辰,第二次更是談了兩個多時辰,確定了他繼承皇位之後的很多事......現在呢?這一切都看起來像個笑話。

    羅珊看向大皇子:「陛下的意思很清楚,也希望大殿下以後也能謹記長幼有序四個字。」

    大皇子雅庫笑著說道:「我知道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張開雙臂:「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皇帝。」

    「大殿下。」

    羅珊招手,她的手下人捧著皇冠走上高台,羅珊將皇冠接過來走到靈柩前:「請大殿下在陛下的靈柩前叩首。」

    雅庫點頭:「好。」

    他大步走到靈柩前跪下來,磕了幾個頭後說道:「父親,你的選擇是對的。」

    「我不是這麼想的。」

    靈柩裡忽然有人說話,大皇子雅庫嚇得幾乎直接暈過去,臉色瞬間就變得慘白無比,他下意識的想要往後跑,可是靈柩卻忽然炸開,木板碎裂,一把黑線刀在飛濺的木板中落下,一刀斬在大皇子的脖子上,這一刀劈身而過,刀子切開了大皇子的上半身後在地上擦出來一串火星。

    場間一片驚呼。

    屍體倒在一邊,大皇子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沈冷看了一眼那些嚇傻了的日郎國王公貴族:「現在可以談談下一個繼承者了。」

    羅珊也嚇得臉上變色,可還強撐著,盡力讓自己的語氣沒有那麼大的波動,她看向二皇子:「按照陛下的意願,繼承皇位長幼有序,大皇子當繼承皇位,現在大皇子沒了,所以將由二皇子繼承皇位。」

    她走下高台,快步走到二皇子雅鄭身前,在眾人驚恐和不可思議的眼神中將皇冠戴在了二皇子的頭上。

    沈冷拖著黑線刀走到高台邊緣坐下來,刀上的血很快就流了下去,刀身上滴血不染。

    「皇帝的事就先放一放。」

    沈冷指了指一邊,羅珊連忙拉著二皇子雅鄭退到一邊去了。

    沈冷坐在那像個惡魔,像個屠夫。

    「我是寧人。」

    沈冷掃了那些人一眼:「你們的皇帝瓦西里死在我面前,他是安息人殺的,他的死對我來說......其實也沒什麼,如果我願意的話,當時我可以救他,但我並沒有,第一是因為覺得沒必要,第二是因為懶。」

    人群之中又是一片驚呼。

    沈冷這一路上一直都在練日郎人的話,這幾句說的很清楚,他的學習能力很強,一直都是。

    他的刀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看著那群已經嚇傻了的日郎人說道:「你們可能不瞭解大寧,寧人一直都在說我們講道理,可實際上,大寧強到可以講道理也可以不講道理,大寧從來都不是一個溫和的國家,寧人從來都不是一群溫和的人,雖然我們不說,可我們一直在做的都是在維持大寧不可侵犯的地位,這地位是什麼?」

    沈冷伸出兩根手指:「兩個字,霸權。」

    他語氣平淡的說道:「日郎國的軍隊踏上了大寧的國土,所以我殺了大概七萬日郎人,還有十三萬沒殺,是因為我覺得這十三萬人應該能換來一些什麼才對,可殺七萬人不是結束,如果我所希望發生的事沒有發生,那麼殺七萬人只是開始......接下來,是你們。」

    隨著他的視線掃過全場,四周出現了大量的大寧戰兵。

    「日郎國差不多夠資格夠地位的都在這了,殺光了你們,日郎也就差不多算是國滅了一小半吧?」

    沈冷說這句話的時候,那些王公貴族帶來的護衛已經全部被制服。

    「兩個月之內,用你們的金銀財寶和糧食物資裝滿五百條海船,用來換回你們被俘的十三萬士兵,如果有意見的話你們就說。」

    誰也不敢說話。

    二皇子雅鄭卻忍不住了,往前走了幾步:「這不可能!」

    沈冷從高台上下去,走到二皇子雅鄭面前,看著他的眼睛:「你看看你身後那個人。」

    二皇子隨即回頭,看到了一臉擔憂的羅珊。

    沈冷道:「她是在乎你的人,我不是,我都不在乎你,你覺得你的話有份量嗎?」

    他右手抬起來,黑線刀壓在二皇子的肩膀上,二皇子臉色瞬間發白,沈冷沒有要殺他的打算,他給了羅珊承諾,就一定會遵守承諾。

    黑線刀逐漸往上,緩緩的將二皇子頭頂的皇冠挑了下來,沈冷右手一擺,刀上掛著的皇冠飛到遠處,陳冉一伸手將皇冠接住。

    「你不能做皇帝,日郎國以後也不能有皇帝,你可稱王但不可稱帝。」

    沈冷的黑線刀離開二皇子,二皇子一瞬間身上繃著的那股勁兒鬆了。

    沈冷走回高台邊緣坐下來,黑線刀放在一邊:「再多說兩句話,之所以你們沒有被滅國是因為她......」

    沈冷指了指羅珊:「所以你們應該感謝她,如果她死了,大寧的鐵騎將踏遍日郎每一寸土地......每個人都不應該被嚇的臣服,所以現在你們可以去寫信了,儘量多的召集你們能召集來的軍隊,萬一你們能贏呢?」

    就在這時候海沙從外面大步進來,身上血跡還在,身後跟著幾個親兵,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個托盤,每一個托盤上都放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認識吧?」

    沈冷道:「這是你們的大皇子雅庫召集來的軍隊將軍,在艾蘭城外一百二十里,他們帶來的六萬軍隊剛剛被殺光,所以我希望你們寫信能召集來更多一些,六萬人實在太少了,我個人來說......還是很喜歡打仗的。」

    他看向海沙:「他比我還喜歡。」

    「每個人都不應該被嚇的臣服,應該是被打的臣服才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9 11:18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五十一章 蜥蜴

    商會大堂外,沈冷坐在石墩上,左手拎著一條雞腿右手拿著一壺水,雞腿的做法沈冷自然不滿意,這世上所有菜品的做法沒有幾個能讓他滿意的,但是對於食物的理解沈冷從來都不矯情,認為別人做的沒他做的好吃只是日常嘲諷和臭嘚瑟而已,沈冷對食物的尊重態度遠遠超過其他人。

    因為他曾經有那麼長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吃不飽,甚至是吃不上,他享受食物的美味是因為他已經有了享受食物美味的資格,他不是那種有了這樣的資格卻還強行樸素的人。

    商會大堂裡的那些日郎人還在爭吵,沈冷和海沙都出了大堂後他們的膽子也稍稍大了些,自己人之間吵幾句總不至於會被一刀砍死,而此時羅珊一臉怒容的走到沈冷面前,只是眼神凶狠的看著他,不說話,似乎以為這樣沈冷會感覺到愧疚。

    沈冷當然不會。

    「這是你在乎的地方,這些是你在乎的人。」

    沈冷看了羅珊一眼:「所以千萬不要試圖用你的在乎來和我談判,因為那恰恰是我不在乎的。」

    羅珊看著沈冷的眼睛:「我們之前說過的,你幫我輔佐二皇子登極......」

    沈冷:「難道我沒有做到?」

    「可你為什麼要搶走皇冠。」

    「別用質疑朋友的那種語氣和我說話。」

    沈冷搖頭:「我們不是朋友。」

    羅珊怔住。

    沈冷起身,把雞腿上最後一條肉絲吃下去,骨頭扔到了不遠處的桶裡。

    「沒有經歷戰爭的日郎人是不會理解我用殺人最少的方式幫你們解決了問題,你應該跟我說一聲謝謝。」

    羅珊道:「你在窕國殺了七萬人,你在艾蘭城一百多里外殺了六萬人,你跟我說這是殺人最少的方式?」

    沈冷看了她一眼:「你說錯了,我是在大寧的領土上殺了七萬入侵之敵,已經沒有窕國了,至於不久之前被殺的六萬日郎國軍隊那是海沙將軍的手筆,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一直殺到你們的都城,今天的事要是交給海沙將軍來解決,那座大堂裡的人應該會死一半以上。」

    沈冷喝了一口水後繼續說道:「我會留下軍隊在這,兩個月之內如果你們的物資沒有送到,大寧的戰兵會自己去取,請你記住這句話,在我離開日郎你面對我留下的人的時候儘量多的想起來這句話,如果你還有什麼別的想說的就盡快,不要說一些發洩情緒卻沒有任何意義的話,我明天就要啟程返回大寧,留在這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比我好說話。」

    羅珊再次怔住:「你要走?」

    沈冷點了點頭:「要走。」

    羅珊:「可你答應過我的你要留下來幫助我穩定朝局,幫助我們擊退安息人的進攻。」

    沈冷回答:「你其實很開心我明天就走吧?我留下的人足夠優秀,只要你們沒有蠢到牴觸他,他就會幫你們訓練出來能征善戰的士兵來抵擋安息人,我記得我對你說過,你們主動提出的任何條件都不可能讓大寧的軍隊留下來為你們而戰,大寧的軍隊永遠不會成為僱傭軍,我留下人是因為大寧軍人奉行的原則也永遠不會變......盡最大的努力讓戰爭發生在大寧國土之外,日郎國是戰場,你應該清醒的認識到。」

    羅珊啞口無言。

    沈冷搖頭:「大丞相,別表現的那麼幼稚了,日郎的安逸從伽洛克略逃走的那一天開始就不復存在,寄希望於大寧護佑,不如寄希望於自己強大起來。」

    羅珊問:「大寧會允許我們日郎人強大起來嗎?」

    「聽話就行。」

    羅珊沉默了許久後又問:「如果日郎國的王公貴族以後會反對二皇子呢?」

    「大丞相。」

    沈冷看著她說道:「其實我更樂於看到你們日郎人內鬥。」

    羅珊再次啞口無言。

    沈冷往商會大堂那邊看了一眼:「他們會被控制在艾蘭城,兩個月之內,至少還會有兩萬左右的大寧戰兵駐守在這,如果兩個月之內你和那位二皇子還沒有穩定住局面,那你問我該怎麼辦有什麼意義嗎?」

    羅珊看向沈冷:「你這樣的人,真的不怕有報應?」

    「應該沒有。」

    沈冷道:「畢竟我不信那一套。」

    就在這時候二皇子雅鄭走向沈冷,沈冷看得出來那個年輕男人眼神裡的恨意,羅珊也感覺出來二皇子的憤怒,先一步過去想攔住雅鄭,可雅鄭卻狠狠的把她推開,然後加速朝著沈冷衝了過來。

    「你明明可以救我父親!」

    那嘶吼聲像是野獸。

    砰!

    雅鄭被沈冷一腳踹飛了出去,他的後背重重的撞在近一丈遠的矮牆上,牆似乎都震動了一下,沈冷從不懼怕野獸,他比野獸凶狠。

    「你的父親在他的敵人面前被另外一個敵人殺了,然後你因為敵人沒有救你的父親而憤怒,你莫不是忘了我們是敵人?」

    沈冷走到雅鄭身邊,低頭看著他:「去向羅珊道歉。」

    雅鄭楞了一下:「你說什麼?」

    啪!

    雅鄭的臉上隨著一聲脆響後留下了清晰的掌印,沈冷這一下打的很突然,很快雅鄭的那半邊臉就腫了起來,沈冷看著他說道:「沒有她你不會是日郎王,沒有她你甚至連命都沒有,她才是和我做交易的人,寧人重信,我對她做出的承諾是我和她的事,和你沒有關係,所以只要她在,日郎與我之間就會維持現在的關係,你死不死並不重要,你是不是日郎王都不重要。」

    雅鄭拼盡勇氣的和沈冷對視,這應該是他最後的尊嚴了。

    啪!

    又是一個耳光。

    沈冷指向羅珊:「向她道歉。」

    雅鄭艱難的轉頭看向羅珊:「大......大丞相,是我錯了。」

    羅珊則眼神複雜的看著沈冷。

    沈冷轉身走向隊伍,羅珊下意識的追上來,似乎是欲言又止,好一會兒之後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好幾次提到了在乎這兩個字,你只為你在乎的人做事?」

    沈冷看了她一眼:「你不是。」

    羅珊眼神恍惚了一下。

    沈冷道:「二皇子不重要,你也一樣,你只是在一個重要的位置,還有......我讓他向你道歉你應該感到害怕才對,而不應該是心裡竟然有那麼一點點想要謝謝我,我打了他,他會開始忌憚你,進而疏遠你,他會覺得日郎的大權在你手裡而不是他,也許以後他還會想著怎麼除掉你。」

    羅珊的眼神裡出現了恐懼,她像是看著魔鬼一樣看著沈冷。

    「所以你得努力活在這個重要的位置上,讓你成為大寧庇佑日郎不可或缺的那個人,從現在開始,你更該去想想怎麼做一個權臣了。」

    沈冷搖了搖頭:「我順理成章的都把你逼到這一步了,你是不是應該說句謝謝,大丞相?」

    說完這句話沈冷走了,羅珊站在原地,一直看著沈冷離開的方向,日郎國的氣候也很溫熱,可她此時此刻卻感覺到了一種如墜冰窟般的寒冷,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一樣,所有的一切都被看到了。

    沈冷的話,在她腦子裡猶如雷一樣翻滾......從現在開始,你更該去想想怎麼做一個權臣了。

    大帳。

    沈冷撩開簾子進來,海沙正在吃飯,鐵甲猶在,血跡尚存。

    「對日郎國的軍隊有沒有新的認識?」

    沈冷過去看了看海沙的飯菜,一大盤饅頭,一大盤炒菜,旁邊還有一壺水,沈冷捏了一個饅頭蘸了蘸菜湯啃了一大口,坐下來等著海沙的答案。

    「新的認識?」

    海沙笑道:「有......比我預計的還要不堪,我在想,你留下誰才能讓這麼爛的一支軍隊抵擋住安息人的進攻,我打聽了那個叫伽洛克略的人是怎麼指揮攻城的,所以很確定安息人的軍隊可以肆無忌憚的屠殺日郎人的軍隊,城牆在安息人眼裡就是個笑話。」

    沈冷道:「日郎並不重要,這片土地才重要。」

    海沙先是疑惑的看了沈冷一眼,然後才明白過來沈冷的意思,這片土地上存在一個什麼國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片土地對於大寧來說是將外敵隔絕的最好的戰場,他們是大寧軍人,他們沒必要去心疼日郎人。

    「以後我們再來。」

    沈冷笑了笑:「這地方真的很特殊,海峽那邊就像是咽喉,誰抓住了,誰就能在以後掌握主動。」

    海沙問:「你真的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真的。」

    「不擔心你留下的人會出意外?」

    「我對杜威名的能力從不懷疑。」

    沈冷把饅頭吃完:「你最遲什麼時候走?」

    海沙嘆道:「你先跑,這爛攤子丟給我......看看那五百條船的東西什麼時候湊齊,湊齊了我就走。」

    沈冷搖頭:「羅珊是個聰明人,她是不會把東西那麼快湊齊的,她會拼盡全力的湊出來七八成的東西,然後用一種很真誠的態度跟你說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才不希望大寧的軍隊那麼快撤離,她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幼稚。」

    海沙:「你不是一直覺得她很幼稚嗎?」

    沈冷道:「剛才坐在外邊的時候看到了一條蜥蜴,應該是叫蜥蜴吧,它的皮顏色居然會變......想了想當然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為了生存。」

    海沙夾菜的手停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她......樂見其成?」

    「是啊。」

    沈冷看向大帳之外:「如果......如果日郎國皇帝瓦西里不是死的那麼突然那麼快,讓他去選擇一個兒子來繼承皇位的話,一定是大皇子而不是二皇子。」

    海沙嘆了口氣:「她是一條蜥蜴。」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0 07:17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五十二章 那個坑


    艾蘭城,城主府。

    羅珊端起酒杯對沈冷說道:「正如將軍所說,我們之間也許永遠成不了朋友,不過我希望,我和將軍也永遠不要成為敵人,和將軍成為敵人,我怕死無葬身之地。」

    沈冷舉杯:「大丞相的話自己能時刻記住就好。」

    羅珊一口將酒喝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沈冷:「白天的時候將軍說......我更樂於見到將軍盡快離開?是,我承認將軍說的沒錯,我是樂於見到將軍盡快離開日郎,但不願意大寧的軍隊這麼快就離開,所以我有一個請求,將軍說要留下一支幾千人的隊伍在這,是不是有些少了?我想請求將軍留下更多的軍隊。」

    沈冷眼睛微微一眯:「你怕幾千人護不住你?」

    羅珊坐下來,看著面前的酒杯:「我知道將軍對我的判斷應該是一個表裡不一的人,覺得我總是裝的很幼稚但心機深沉,覺得我之所以傾盡全力的輔佐二皇子登極而不是更優秀的大皇子是有私心,沒錯,我是有私心。」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睛直直的看著沈冷:「可將軍想過沒有?日郎國皇族的那些人,包括大皇子在內,哪一個能真正的成為救世明君?日郎國前狼後虎,狼是安息,虎是大寧......這是我的家園,如果他們沒有能力保護好這個家園,我只能靠自己。」

    一個女人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應該也會有些苦楚吧。

    羅珊笑了笑,笑容裡確實有些苦楚。

    「將軍,如果我選擇大皇子,從能力上來說他確實比二皇子更優秀,但他行嗎?一個自以為是的人還不如一個聽話的人。」

    沈冷嘴角一勾:「我也是這麼想的。」

    羅珊坐直了身子:「我會是個聽話的人。」

    沈冷抿了一口酒:「你有價值,日郎國的存在有價值,就不用擔心什麼。」

    他把杯子放下:「大丞相不用跟我多解釋,我對你的想法其實沒什麼興趣......我先走了,希望以後還會見面,再見面的時候我也希望依然可以坐下來喝酒。」

    羅珊起身一拜:「多謝將軍成全。」

    沈冷擺了擺手,離開城主府。

    沈冷出了門之後沒有上車,和陳冉兩個人溜躂著回軍營。

    「冷子,日郎人如果擋不住安息人呢?」

    「肯定擋不住。」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拖著吧,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安息人的野心比黑武人還大,相對來說黑武人對大寧是已經成為習慣的仇視,安息人是有統治全世界的野心,我之前提審了一些日郎國的戰俘,有人聽到安息人管伽洛克略叫陛下。」

    陳冉的臉色一變:「皇帝?!」

    沈冷道:「一個帝王,能有這樣的心性勇氣,只帶著百餘隨從就敢深入日郎且還隨軍遠征......他的目標絕對不可能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日郎國。」

    陳冉道:「早知道的話說什麼也得弄死他。」

    沈冷笑了笑:「我殺他手下的時候,他幾次想衝過來但都忍住,又可見此人心性沉穩,想殺他沒有那麼容易,不過以後還會打交道的。」

    他看向陳冉:「這次回長安,你要不要去和高小樣說?」

    陳冉嚇了一跳:「別,不能說......還是就這樣吧,人家一個正正經經的姑娘,跟著我委屈她了。」

    沈冷道:「也對,跟著你確實委屈人家了,還不如找個正經人嫁了。」

    陳冉看了沈冷一眼:「可是一想到那麼好的姑娘如果將來嫁給別人......」

    沈冷:「本人承辦保媒,求親,主持婚禮,場地佈置以及購房置業等各種業務,如果你有什麼需求的話盡可以跟我聯繫,酬金很低。」

    陳冉:「你大爺......要不然,回去之後讓我大哥和高小樣說說?」

    沈冷點了點頭:「那你就自己去求你大哥吧。」

    與此同時,求立,南屏城外。

    荀直坐在路邊的茶亭裡喝茶,手下人從遠處跑過來在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先生,剛剛收到消息,宋先生失蹤了,他帶人想截殺沈小松但半路遇到了一夥不明來路的海盜,宋先生手下都被殺,宋先生逃走但不知去向......還有就是,窕國那邊,沈冷和海沙率軍擊敗了二十萬日郎人,如今已經攻入日郎國內。」

    荀直點了點頭:「沈冷和海沙的能力毋庸置疑,大寧有這樣的悍將是國家之幸,閣老希望以安息人來攻窕國,卻被沈冷和海沙輕而易舉的化解,唉......至於宋謀遠......他和皇后其實是一類人,小心思有,小手段也有,他以天子劍和傳國玉璽設計了莊雍和沈小松也就夠了,何必還要半路去攔截?」

    他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甄末:「現在給你兩件事選擇,第一是去查查宋謀遠的下落,這個人手裡掌握著太多東西,閣老與甲子營那邊的聯絡都在他手裡,如果他逃了,會有很多事不方便處理,甲子營出身安排在各衛戰兵將軍身邊的人都有誰,名單也在他手裡。」

    甄末問:「第二件事呢?」

    「甄末讓你殺林落雨不是沒有道理,你第一次沒能得手,如果你不服氣的話可以再去殺一次試試,閣老很看重你,你應該清楚你自己的命比很多人的命都重要,閣老還需要你幫助。」

    「我知道。」

    甄末思考了一會兒後回答:「我去追宋謀遠。」

    荀直嗯了一聲,面帶笑意:「我很高興你並沒有犯錯。」

    甄末問:「我母親呢?」

    「她很好,如今就在平越道。」

    甄末:「多少人知道她所在?」

    「沒幾個,除了閣老和我之外,只有幾個必要的人知道。」

    荀直道:「你放心就是了,閣老會把你母親安頓好。」

    他說道必要兩個字的時候,語氣顯得有些重。

    甄末點頭:「那就好。」

    大寧,平越道。

    聶野快步走到韓喚枝身邊低聲說道:「剛剛查到,甄軒轅的妻子可能就在前邊長途縣縣城內。」

    韓喚枝微微皺眉:「哪兒來的消息?」

    「咱們的人調查從京畿道進入平越道的備案,調集了很多人協助查問,在咱們南下途中他們得到消息後就開始在查了,發現一些人確實來歷可疑,其中有個女人,她的路引是從京畿道一路南下到平越道,通關文證上蓋的章印就是從京畿道到平越道最近的路程,除此之外從她登記備案的記錄上來看,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去過任何地方,一直都在京畿道跳山下居住。」

    聶野看向韓喚枝:「虎奴大哥就死在跳山。」

    韓喚枝嗯了一聲:「先別急著派人過去,查沒查與她同行的有多少人?」

    「一共三個,除了她之外還有兩個男人。」

    韓喚枝沉思了一會兒:「先安排廷尉進長途縣,不要調查也不要接近,分派人手盯住長途縣所有客棧,給我去查查長途縣縣令是誰?」

    「已經查過了。」

    聶野道:「長途縣縣令叫李洪奎,大寧天成十六年進士及第,被安排到湖見道糧倉任職,前年調任長途縣縣令......沐昭桐的門生。」

    韓喚枝道:「果然。」

    聶野道:「沐昭桐門生太多,就算是他倒台之後一些人受到波及,可大寧各地的地方官還有很多都曾拜入他門下,不可能因為沐昭桐的案子把這麼多人都牽連到,況且有很多人只是圖一個虛名而已,沐昭桐自稱門生遍及大寧各地,但真正能成為他心腹的應該也不多。」

    「湖見道糧倉,再到平越道長途縣任職......」

    韓喚枝想了想之後說道:「給戶部發文,用最快的速度送過去,讓他們把李洪奎的事查一查,把卷宗送過來。」

    剛說完,韓喚枝又搖頭:「不用了......戶部之內,有多少人是沐昭桐的眼線說不清楚,這件事暫時不要通知戶部了。」

    聶野道:「要不然卑職帶人過去?」

    「你先去也好,我去拜訪道府葉大人,你到了長途縣之後不要輕舉妄動,只需盯住長途縣內所有客棧來往的人,也盯住長途縣驛站,再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問出來長途縣縣丞是來自哪兒,長途縣是平越道桑麻大縣,布匹綢緞生意很昌盛,廂兵的數量至少有千餘人......這些廂兵多數應該是當初越人的軍隊,可領兵的一定不是越人。」

    聶野道:「屬下明白。」

    韓喚枝閉上眼睛:「去吧,記住虎奴是怎麼死的,不要輕舉妄動。」

    聶野垂首:「大人放心,屬下知道怎麼做。」

    長途縣。

    縣令李洪奎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縣丞高王孫:「這件事你想好了沒有?」

    高王孫低著頭看著面前的酒菜發呆,兩個人已經對坐一個時辰酒菜早已經涼了,可說過的話卻不超過二十句,誰都明白這件事可能會把他們兩個乃至於他們的家人都陷進去,萬劫不復。

    「我們......」

    高王孫看向李洪奎:「我們有必要還為閣老賣命嗎?他這次過分了啊......要動的是韓喚枝,一旦韓喚枝在咱們長途縣出了事,就算你我撇的再幹淨陛下也不會放過我們。」

    李洪奎嘆道:「你以為我不明白?所以我才會找你商量,閣老的人說的再漂亮其實你我也清楚,韓喚枝只要死在這,咱們都會陪葬,閣老是不在乎你我的,畢竟你我都不是什麼大人物。」

    「要不然?」

    高王孫試探著說道:「我聽說韓大人已經進入平越道了,應該是先會去拜訪道府葉大人,咱們派人去......去一下?」

    李洪奎起身,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走動,許久之後像是下定了決心:「把那個女人一塊送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0 07:17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五十三章 此地有坑

    平越道道治大人府邸。

    韓喚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後讚道:「茶不錯。」

    葉開泰道:「和每年都讓人給你送去的茶一樣。」

    韓喚枝道:「所以可以多送一些。」

    葉開泰瞥了他一眼:「這似乎不像是你說的話,上次青松道長路過的時候和我談起你,說你現在與以往已經大不相同,你進廷尉府之後便不苟言笑,他說現在好多了,看來果然是。」

    韓喚枝道:「不苟言笑的那個,是你。」

    葉開泰道:「誰還不是裝的?」

    韓喚枝道:「是啊......裝的很辛苦,那時候我們在雲霄城王府裡的哪有一個正經的,後來各自從政,你和我都一樣,把臉板起來的時間足夠長了,長到我們自己都以為那才是我們本來的面容,我南下之前陛下吩咐我說,見了葉開泰告訴他一聲,一心都撲在公務上自然好,可也要注意休息,多笑笑。」

    葉開泰問:「陛下真是這麼說的?」

    韓喚枝沒理他,捏了一塊點心:「正餐什麼時候好?」

    葉開泰道:「你們廷尉府已經窮的出公差都舍不得吃飯了?連你個都廷尉都這樣,你手下的人日子過的更苦才對。」

    韓喚枝道:「我們廷尉府一點也不窮,路上吃住都不錯,可到了你的地盤不蹭你的難道還要我自己花錢?」

    葉開泰:「理直氣壯的不要臉了?」

    韓喚枝想了想,理直氣壯的不要臉那是沈冷的事,我只是偶爾。

    「大哥。」

    韓喚枝看向葉開泰:「先說正事,長途縣縣令李洪奎你瞭解嗎?」

    「有印象。」

    葉開泰道:「他是前年才從湖見道調入這邊任職的,陛下設平越道之後地方官員不夠用,我三次上書朝廷,戶部從湖見道息東道和西蜀道調了一些官員過來,李洪奎是天成十六年的進士,後拜入沐昭桐門下,這個人能力不錯,調入平越道之後連續兩年都有些作為。」

    韓喚枝:「長途縣是桑麻大縣,江南織造府每年都會派人到這邊來採購大量的原材,賬目都清楚嗎?」

    葉開泰微微皺眉:「你不是來查沐昭桐的嗎?怎麼突然對這個李洪奎感興趣了,長途縣的賬目沒有問題,如果有的話我肯定知道,江南織造府在長途縣有一個常駐的官員,每年江南織造府都會帶著江南道那邊大量的商人到長途縣採購原材,流水的銀子每年都有幾十萬兩,去年更是達到了百萬兩,一個縣,能有這樣的收入著實不少了,何況只是桑麻一項。」

    韓喚枝道:「沐昭桐不會無緣無故的把人送到長途縣。」

    「誰?」

    「甄軒轅的妻子。」

    葉開泰思考了一下:「甄軒轅?」

    他一直都不在長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甄軒轅是誰:「沐昭桐把甄軒轅的妻子送到了長途縣,所以你懷疑李洪奎和沐昭桐現在依然有聯繫,那你問江南織造府是有什麼想法?」

    「沐昭桐的錢來自何處?」

    韓喚枝道:「我現在不得不懷疑,江南織造府裡每年都會有大量不明的銀子轉移出去。」

    葉開泰起身,在屋子裡一邊踱步一邊說道:「如果你的推測是真的,那麼他們走賬的方式也只能是一種......江南織造府每年都組織大量商人到長途縣來,以採購桑麻為藉口,將銀子送到長途縣,因為長途縣的桑麻品質好,所以比尋常原材價格貴一成左右......」

    葉開泰轉身出了書房吩咐了一聲:「把往年長途縣與江南織造府採購賬目拿過來。」

    不多時,兩個手下抬著一口箱子跑到書房外邊,葉開泰擺了擺手,一隻手拎著箱子進了書房,打開箱子的時候看了韓喚枝一眼:「你說你也是,查沐昭桐就查沐昭桐,好端端的想到江南織造府幹嘛?你應該很清楚這案子一旦確鑿,江南織造府上千名官員都可能被牽連,那是大案。」

    韓喚枝嘆道:「我是干這個的。」

    從甄軒轅的妻子聯想到李洪奎和沐昭桐有關,然後又因為長途縣聯想到了江南織造府,再把這些線索連接起來,韓喚枝就不得不懷疑江南織造府裡有人把大量銀子轉移出去,而這正是沐昭桐拉攏人心所需銀子的來源之一,大寧江南織造府每年經手的銀子數目大到能把普通人嚇得瞠目結舌,從這麼龐大的流水銀子之中只要抽離出來一成,哪怕是半成,那數目就大的驚人了。

    「似乎是有些問題。」

    葉開泰道:「李洪奎來之前,長途縣賣給江南織造府的原材比市面上普通原材貴一成,而李洪奎到了之後的兩年,原材賣到了比普通原材貴兩成的價格......價格浮動這麼大除非是出現了天災。」

    他看向韓喚枝:「可是平越道這邊已經風調雨順好幾年,沒有過什麼大災。」

    韓喚枝嘆道:「怪不得他能賣到百萬兩銀子,這還是明面上的賬......貴出來兩成,那就是二十萬兩銀子,這還只是長途縣一地,二十萬兩銀子啊。」

    葉開泰:「你算的不對。」

    他坐下來後說道:「長途縣李洪奎要想拿到這二十萬兩銀子,就必須大量採購其他地方的普通原材代替長途縣的原材賣給江南織造府,而長途縣自身的原材還會從別的途徑賣出去......也就是說,光長途縣一地,每年莫名其妙沒了的銀子就有至少七八十萬兩,甚至更多。」

    韓喚枝看向葉開泰:「每年近百萬兩銀子,沐昭桐拿著這筆錢幹嘛去了?」

    兩個人的臉色越發的凝重起來。

    二十萬兩銀子,按照大寧戰兵的配製也能武裝起來數千人,如果是近百萬兩,那就能維持一支何等規模的大軍?可是,不管是在平越道還是南疆其他諸道都沒有如此規模的叛軍,剛剛滅了南越那會散亂各地的叛軍加起來倒是有十幾萬人,可被南疆狼猿和戰兵早就剿滅的乾乾淨淨。

    可如果沐昭桐沒有養兵的話,這麼龐大的銀子用在哪兒了?

    收買朝廷官員?

    沐昭桐不傻,他應該很清楚朝廷裡的那些大人們在他掌權的時候根本不需要收買,他失勢之後就算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人心,如果不在朝廷那就只能是在地方......

    葉開泰的額頭已經漸漸冒出來一層細密的汗珠。

    韓喚枝沉默的看著他,從葉開泰臉色的變化裡韓喚枝就知道連葉開泰都這樣的反應,那麼事情可能嚴重到危及的不僅僅是幾個人幾個縣。

    「得先把銀子的去路查明白。」

    葉開泰看向韓喚枝:「他們不可能走票號,所有票號的銀錢往來都有報備,尤其是大筆銀子的往來,所以只能是走現銀。」

    他再次打開賬目仔細看了看:「果然,所有江南織造府來購買原材用的都是現銀,為此南平江水師會特意分派幾艘戰船沿途護送......可是,這麼大數目的現銀他們收了怎麼走出去?」

    韓喚枝道:「一個小小的長途縣,水太深了。」

    與此同時,長途縣。

    縣令李洪奎臉色難看的要命,因為他很清楚接下來要面臨什麼,他看了一眼同樣愁眉不展的縣丞高王孫,兩個人都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有睡過。

    「你昨天說把那個女人一併送去見韓喚枝和葉開泰,那不是找死?我們每年經手的銀子一旦暴露出來,那就是大寧立國以來的第一案!不光是你我必死無疑,平越道這邊,江南織造府那邊,再加上其他會牽扯進來的人,人頭就能砍掉幾百顆甚至上千顆。」

    高王孫嘆道:「當初就不該......」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洪奎打斷:「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每年你我至少從中每個人拿走三萬兩銀子,按照大寧的律例,貪墨百兩即可問斬......昨天我們說過,不能再給閣老賣命了,可我們又沒有一個穩妥的法子把這件事擇乾淨。」

    「我問你一件事。」

    高王孫看著李洪奎的眼睛認真的問道:「閣老這兩年來每年從咱們長途縣提走的銀子就至少七十萬兩,這麼多銀子到底幹什麼用了?」

    「我怎麼會知道!」

    李洪奎瞪了高王孫一眼:「你是覺得閣老做什麼會告訴我?」

    高王孫哦了一聲:「你不知道......不知道也還好。」

    李洪奎問:「你什麼意思?」

    高王孫搖頭:「不知道好過知道,知道的話可能比現在更害怕。」

    李洪奎疑惑的看著高王孫:「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高王孫搖頭:「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麼,別忘了給我和閣老那邊牽線搭橋的還是你。」

    李洪奎長長吐出一口氣:「真的不知道閣老要幹什麼啊。」

    西蜀道,雲霄城外。

    小道觀依然那麼清淨,沒有香客沒有遊人,沐昭桐坐在石桌旁邊看著桌子上的棋盤發呆,他這樣枯坐已經將近一個時辰,手裡捏著一顆棋子卻始終都沒有落下。

    小道觀的觀主無為道人端著一壺新茶放在桌子上:「閣老應該起來活動一下了。」

    沐昭桐嗯了一聲卻沒動,似乎思緒還沒有回來,無為道人給沐昭桐倒了一杯茶,然後走到沐昭桐身後開始推拿肩背,沐昭桐舒服的吐出一口氣:「我這腰,坐久了就起不來了,夜裡翻身都艱難。」

    「閣老累的。」

    無為道人問:「閣老是有什麼難決之事?」

    「沒有。」

    沐昭桐道:「我要做的很久之前就已經在構想,哪裡有什麼難決之事,只是心裡忽然有些不捨......雖然要遭殃的不算真正的寧人,可也會把很多寧人牽連進去,最初的時候那些事開始籌謀是給李逍然畫一張大餅,哪想到真的就這麼幹了下來,後來這張大餅畫給了太子。」

    他看向遠處:「我用一道之地那麼大的坑來埋一個韓喚枝算是大材小用,可韓喚枝不重要啊.....重要的是,這個坑能讓陛下難受,很難受。」

    他的視線回到棋盤上:「還沒人能贏陛下,哪怕半子,皇后試過,輸了,我想試試。」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0 07:17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五十四章 被人牽著走

    沐昭桐說:「還沒人能贏陛下,哪怕半子,皇后試過,輸了,我想試試。」

    無為道人沉默,這話他不能接。

    「世上沒人能和陛下對弈,我勉強放上一手。」

    沐昭桐看著那棋盤:「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贏不了,不管是誰坐在那把龍椅上都已經佔儘先機,更何況還是陛下那樣的人?和陛下斗,難於與天斗,窮我一生或可勝天半子,勝不了陛下的。」

    沐昭桐端起茶杯:「新茶,老人,等月明。」

    月明很快就來了,日夜交替不可更逆。

    月sè下的老人顯得更老,陽光下還有幾分生機,月下的沐昭桐像是一個明明早就死了卻不肯離開人世間的老鬼,他不是留戀,他一點都不留戀,他只是還有未了事。

    「陛下的棋盤太大了,我的棋盤小,趁著陛下在大棋盤上放了所有心思,我在小棋盤上偷一手,這一手啊......我前邊四十多年為官所積攢下來的一切,都在裡邊了,為官四十幾年學來的積攢的修行的功力,都在這一手裡了。」

    無為道人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既然閣老割捨這麼多,為什麼還要做?」

    「這些都不是割捨,我兒死後也已經沒有什麼割捨不下的。」

    沐昭桐擺弄著棋子:「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是陛下,可陛下太忙了,哪裡有時間有心思專門來對付我呢?我不一樣,這個世界上最瞭解陛下的是我,我卻能一心一意的全都放在陛下身上......道人啊,你知道他最怕的是什麼嗎?」

    「我足不出戶,不知天下事,自然更不知君王事。」

    「陛下最怕成為大寧的罪人。」

    沐昭桐道:「陛下想給大寧百年安穩萬世太平,陛下想的是他在位的時候把黑武這個大麻煩解決掉,順便在把四周那些有隱患的小國也拿下,陛下才不怕背上窮兵黷武的罵名,只要打贏了罵名算什麼?百年之後,還是會說他是千年一帝,可他不能輸。」

    「我離開長安城的時候說,我雖然恨陛下,可我不能壞了大寧,然而要想讓陛下難過光是死他兩三個兒子還不夠,得讓陛下覺得他是大寧的罪人,那才是對陛下最大的打擊,那才是插在陛下心口最狠的一刀,所以我思謀再三,只能在平越道放這一手棋子,既讓寧人少死,也讓陛下心死。」

    沐昭桐抬起頭看了月亮:「你知道為什麼詩人總是用月寄託思念嗎?太多太多詩詞裡面用到過,不管是對親人的思念還是對情人的思念,都喜歡說兩句對月如何如何。」

    無為道人搖頭:「我也沒有那麼多情緒,所以不懂。」

    「應該懂,很簡單。」

    沐昭桐笑了笑:「因為太陽刺眼,月亮不刺眼,對著太陽看只能流眼淚,誰能吟詩?」

    無為道人心說這又是哪裡和哪裡?說著說著陛下怎麼就到太陽和月亮了?他想著大概是一個如沐昭桐這般的老人,往往思緒會很跳躍,你看到一個老人像是在沉思,也許他只是在愣神,你看到他在愣神,他可能把自己生平幾十年都回憶了一遍。

    「我就太刺眼了。」

    沐昭桐道:「所以如果我不在了,也沒幾個人會思念我,但是會有很多人因為我流眼淚。」

    無為道人嘆了口氣。

    沐昭桐把棋子放下:「老了,熬不住,我去睡覺。」

    無為道人扶著沐昭桐起身:「閣老想讓陛下難受,又不想損害大寧,剛才我想了想,換做是我來

    承受這份難過,怕是已經垮了。」

    「我早就垮了。」

    沐昭桐笑了笑:「你不懂。」

    平越道。

    葉開泰看著面前屋地上那六七口大箱子:「這是這幾年來長途縣那邊所有的賬目,我這裡都有備案,看起來今天晚上是睡不了了。」

    韓喚枝道:「香,茶,點心,你熬不住了就去睡。」

    葉開泰白了他一眼:「看不起誰?」

    韓喚枝:「你歲數大。」

    葉開泰:「比你大不了幾歲!」

    韓喚枝:「那也是大。」

    葉開泰懶得理他,席地而坐,從箱子裡抓出來幾本賬冊翻開看,韓喚枝也不再說話,書房裡只剩下翻書葉的聲音,差不多有近兩個時辰的時間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直到已經過了後半夜,葉開泰舒展了一下雙臂:「我這翻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他把賬冊遞給韓喚枝:「那麼多現銀,他們要想辦法走出去,小規模的隊伍肯定不行,我翻看了一下長途縣這兩年來的桑麻生意備案,發現從前年開始,長途縣多了一個圖越商行,一家在長途縣的商行卻從來沒有在長途縣本地收過桑麻,而是一直都在長途縣以外的地方做生意。」

    韓喚枝看了看:「圖越商行?前年才出現的在備案上,和李洪奎到長途縣任職的時間確實有點巧了。」

    他抬起頭看了葉開泰一眼:「對了,葉景天呢?我這次來怎麼也沒聽你提起他。」

    「帶著狼猿往南去了。」

    葉開泰道:「窕國那邊有戰事,一個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叫日郎的國家突然興兵二十萬來襲,上個月才剛剛收到軍報,來不及請示陛下,葉景天帶著狼猿往南移動,如今應該已經到了南疆海岸,速度快的話說不定已經到了窕國......有時候戰爭來的莫名其妙。」

    韓喚枝嗯了一聲:「我就說,他也不敢躲著我......沈冷和海沙都在那邊,就算莊雍不親去,沈冷和海沙也斷然不至於打不贏,只不過那兩地的兵力確實捉襟見肘,二十萬大軍來襲,不可掉以輕心,狼猿過去也好。」

    他繼續看著賬冊:「可是這個圖越商行上報的稅費並不算很高,也就是說沒有大筆的買賣。」

    葉開泰:「萬一隻是運銀子出去呢?」

    韓喚枝點了點頭:「如果只是運銀子出去的話,圖越商行所有車馬途經之地都會有通關文證的記錄,倒是不難查,我的人已經去了長途縣,我交代他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現在看來可以先查查這個圖越商行,天亮之後我安排人去長途縣知會他們。」

    葉開泰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根本就想不到這麼大筆的銀子流向何處,我在平越道這邊已經快十年了吧,可能還要多,記得不清楚了,大寧滅南越之後我就來了,任道府也已經有幾年,我還自信對這邊看得清楚,算起來,如今還盤踞在深山老林裡的南越叛軍加起來也不足一萬人,還分散在七八個地方,追剿有些難度,他們又不敢出來,所以沐昭桐的銀子斷然不會給他們送過去,也送不過去。」

    他看了韓喚枝一眼:「石元雄被陛下調回長安,石破當已經調任西蜀道戰兵將軍,狼猿在葉景天手裡,所以狼猿也不可能有問題。」

    韓喚枝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問:「越人呢?」

    「南越的降兵早就已經遣散了,一小部分成為廂兵。」

    韓喚枝道:「那也不值得擔心。」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還是沒有

    絲毫頭緒。

    「歇會兒。」

    葉開泰起身,倒了一杯茶端著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此時天sè都已經有些微微發亮,兩個人比對了一整夜的賬冊,只看出來一個圖越商行有些不對勁,如果從賬冊上就能翻出來這種驚天大案的確鑿證據,那能說明什麼?說明沐昭桐用的人無能,也能說明葉開泰無能,被這麼一群無能的人糊弄了自然是無能。

    「沐昭桐如果想搞出些大事情來,光靠著他那些門生行嗎?」

    葉開泰回頭看了一眼韓喚枝。

    韓喚枝猛然醒悟過來什麼:「還是越人。」

    「當年南越皇帝楊玉因為不服氣,想搞出來個聯盟對抗大寧,那時候以山羊過界吃了咱們邊民的白菜為名出兵,其實是給那些其他小國點面子,讓他們害怕就夠了,聯盟的事一旦明說出來,大寧只伐南越而不伐別的小國,百姓們會亂說話,可是打那些小國又得不償失。」

    葉開泰道:「正因為如此,越人一直都不服氣,聯盟的事除了楊玉之外沒多少人知道,南越朝廷裡的滿朝文武知道的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十個人,所以南越滅國之後,那些領兵的將軍對大寧極為仇視,他們真的以為是因為幾顆白菜而被滅國,對於軍人來說那是洗刷不掉的恥辱。」

    韓喚枝道:「所以沐昭桐知道越人可以利用,關在長安城八部巷裡的楊玉和那兩個老臣都可以利用,而那時候誰會懷疑沐昭桐會勾結兩個亡國之臣?」

    「關鍵是,越人能幹什麼?」

    葉開泰還是想不明白:「若是前些年反抗正強烈的時候,有沐昭桐興風作浪,他們可能還有作為,現在平越道已經安定穩固,他們還能做什麼?」

    韓喚枝道:「反正在這看賬冊也已經看不出什麼了,天亮之後我還是親自去長途縣,餓了,你吩咐人去弄些吃的來,我吃飽了就走。」

    葉開泰道:「不睡會再走?」

    「車上睡吧。」

    韓喚枝看了看那些賬冊:「我都得帶走。」

    「好。」

    葉開泰問:「還有什麼?」

    「人。」

    韓喚枝道:「我人手嚴重不足,從長安城只帶出來一個千辦聶野,黑騎二百,本打算來紫御城這見你也見見葉景天順便和他借人,可狼猿南下了,我只能跟你伸手。」

    葉開泰道:「我親兵營都給你。」

    韓喚枝笑道:「那你豈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葉開泰道:「我在這府治城裡還有誰能把我怎麼樣?我再從城防軍裡給你調一些。」

    「不用那麼多,你的親兵營給我一半,從城防軍裡調五百人即可。」

    韓喚枝道:「你應該清楚,如果他們要在平越道搞事,再大的事不及你,所以最想搞的就應該是你。」

    葉開泰嘴角微微一揚:「那來搞就是了。」

    韓喚枝笑了笑:「年紀大了就少吹牛-逼。」

    他剛要說你頭腦不如我體力也不如我,忽然間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是不是太順了?」

    葉開泰問:「什麼太順了?」

    韓喚枝看向葉開泰:「我一到這就發現了甄軒轅的妻子在長途縣,然後順理成章的發現了李洪奎是沐昭桐的門生,再然後又順理成章的推測到了江南織造府的事,現在又查到了圖越商行。」

    葉開泰臉sè一變:「你是說......沐昭桐在牽著你走?」

    韓喚枝眉頭緊皺:「他想牽著我走到哪兒?」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1 21:27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一網拖

    清晨的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走些許的疲乏,韓喚枝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些,他看向葉開泰:「如果現在我們查到的這些都是沐昭桐願意讓我們查到的,就說明我們認為的大案其實並非他在意的。」

    葉開泰:「他希望我們查到江南織造府,想想看,如果這個案子不能在小範圍內處理,那將是大寧立國以來最大的案子,整個江南織造府上上下下足有千名官員全都爛透了,他還希望我們把整個平越道的貪官都挖出來,這樣一來受到波及的官員就有數千人,後世提及這個案子,會首先提到這樣幾個字大寧天成年間。」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會提到陛下。」

    窮兵黷武導致貪官污吏橫生,整個江南織造府乃至於整個產業都陷入陰雲,這一切都會加上陛下的名字。

    「可這一定不是沐昭桐的最終目的。」

    韓喚枝揉著眉角:「他希望我們查到的是這些,這個案子大到我們不可能熟視無睹的地步,一旦查到了我們就不得不繼續查下去,不得不繼續挖下去,而這正是沐昭桐用來轉移我們視線最好的辦法。」

    葉開泰道:「目前最重要的追查那大筆銀錢的流出,查到這個才能查到沐昭桐的真正目的。」

    韓喚枝嗯了一聲:「讓人打些水來,我洗把臉。」

    葉開泰吩咐了一聲,外面的親兵隨即打來水,韓喚枝特意交代了要冷水,洗過臉之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我現在就去長途縣,大哥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離開紫御城,沐昭桐想讓陛下心裡不舒服,想讓大寧陷入內亂,平越道是最合適的地方,而你是他主要的目標。」

    葉開泰點了點頭:「不用擔心我,倒是你更要小心,沐昭桐希望你查到的你查到了,如果你查到了他不希望你查到的,他就可能會直接對你下手。」

    「知道。」

    韓喚枝邁步出門,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葉開泰:「什麼時候咱們兄弟若是能人齊全的聚一次該多好。」

    「等我們老了吧,老到為陛下幹不動了。」

    葉開泰笑了笑:「到時候約好了回雲霄城去看看。」

    韓喚枝嗯了一聲:「走了。」

    葉開泰揮手:「要平安。」

    韓喚枝登上他的馬車,這輛在長安城裡誰看到都會心裡不由自主緊張一下的馬車代表的其實並不是韓喚枝自己,而是廷尉府,而是大寧的國法。

    坐在馬車裡韓喚枝閉著眼睛休息,可根本就睡不著,所有的思緒全都糾纏在一起,各種各樣的信息在他腦子裡盤旋,他必須盡快把這些線索思緒全都理順,唯有更加冷靜才能更快的找到那根線的線頭。

    長途縣,甄軒轅的妻子,李洪奎,高王孫,這些都是小人物,這些小人物引出來大案子,大案子將指向江南織造府,江南織造府的都事李謙是與六部尚書平級的大員,這樣的大人物一旦動了,整個大寧的經濟都會受到打擊,江南織造府一動,最直接受到衝擊的是戶部和吏部,又會有多少人陷進去?

    可那些再難辦也是後面的事,眼前事是平越道的事,眼前人是平越道的人。

    韓喚枝睜開眼睛,隱隱約約的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是那光一閃即逝,腦子裡再次陷入一片混亂。

    與此同時,平越道南疆。

    紅十一娘的船在距離岸邊幾十丈的地方停下來,她舉起千里眼看了看,大概一里多外,那艘被她撞破了的海盜船下錨停在那,船上看不到人,應該已經換乘小船上岸。

    她回頭看向沈先生:「先生若是急著回長安,上岸之後就可尋大路往北。」

    沈先生看了一眼商九歲,商九歲嘆道:「你不能打了所以看我?」

    沈先生道:「你總不能讓一個女孩子冒險去追。」

    紅十一娘臉微微一紅:「我算什麼女孩子。」

    商九歲嘆道:「罷了罷了,我和你們一起去看看。」

    紅十一娘不瞭解商九歲,她一直都在南疆哪裡知道商九歲這個名字在二十年前象徵著什麼,她只是對沈先生深信不疑,她確定沈先生讓商九歲跟著就一定有道理。

    大船兩側放下去小船,紅十一娘留下十幾個人看守大船,帶著幾十名手下乘坐小船朝著那艘殘破海盜船的方向過去,沒多久到了那艘船旁邊,紅十一娘往上指了指,兩個手下將飛爪扔上去,飛爪扣住船舷,兩個漢子手腳麻利的爬了上去,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片刻之後,一個漢子從上邊露出頭:「船是空的。」

    兩個人順著繩索滑下來,重新回到小船上,其中一個說道:「在船上發現了幾具屍體,他們逃走的時候很急,連同伴的屍體都顧不上帶走,我們注意到甲板一側有血跡,血跡未乾,應該是有人受傷留下的。」

    紅十一娘看向岸邊:「上去看看。」

    她看向沈先生:「我大概判斷這裡應該是平越道蘇山縣一帶,南越時期,這也是最亂的一個縣,這裡的人大量種植鬼癮花,南越朝廷曾經派人燒過兩次,可是效果微乎其微,官府的人走了,當地的百姓就繼續種,這裡的人和求立那邊販賣鬼癮膠的商人來往甚密,他們逃到這絕對不是偶然。」

    沈先生點了點頭:「大家都小心些,派人去當地官府。」

    紅十一娘道:「這種偏僻小縣,官府裡也沒幾個寧人,可能一個都沒有,大部分還都是越人在做事,我怕的是就算派人過去也未必能找來幫手。」

    她介紹道:「從海岸這邊往內陸看看不出什麼,覺得一馬平川,可實際上,蘇山縣之所以得名是因為蘇山,蘇山將這個小縣與北邊的其他地方隔開,要從內陸方向進蘇山縣只有三條路可走,其中兩條是山路崎嶇難行,一條是官道,走蘇山峽,也是易守難攻,大寧選派過來的官員有限,蘇山縣這樣的地方又危險,所以」

    沈先生道:「那你知道最近的兵營在哪兒嗎?」

    「蘇山縣有廂兵,不過一樣都是越人。」

    紅十一娘道:「平越道太特殊了,戰兵隊伍如今還在求立那邊,南疆狼猿也不可能四處跑,維持地方秩序的還是廂兵,廂兵又多是越人,對本地人的事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逃到這的人和求立那邊販賣鬼癮膠的人有瓜葛,這裡的百姓是不會歡迎我們的。」

    「先上去再說。」

    商九歲哪裡在乎那麼多,等小船靠岸之後第一個跳了上去,抬起手遮擋陽光,能看到遠處隱隱約約炊煙冒起,樹林後邊應該有個村子。

    「分兩隊。」

    紅十一娘招手讓人都過來:「沈先生你們在這等我,我帶幾個人先到村子外邊看看情況。」

    商九歲一擺手:「你們等著,我去。」

    紅十一娘還想說什麼卻被沈先生攔了一下:「他去吧,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商九歲笑了笑,大步向前。

    從海岸往北有一邊樹林,南疆這邊的樹和北方的樹完全不一樣,商九歲覺得這樣一根棍似的樹到了上邊又冒出來一些枝葉,看著像一根朝下的屌,走著走著就莫名其妙的笑起來,越看越像。

    穿過林子,他在邊緣處藏身往村子方向看過去,能看到漁民走動,這麼看也看不出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之前在沙灘上已經找不到腳印,顯然那些人逃走的時候還不忘一邊走一邊用掃把之類的東西把腳印掃了,可若是有人受了傷,那找找村子裡有沒有郎中就知道了,郎中的家門口往往都掛著藥旗。

    商九歲悄悄靠近村子,正是午飯的時候走動的人不多,他想避開人也不難,在村子裡走了幾條小街,在一處街口剛轉過來又立刻退回,他一眼就看到不遠處一個小院的門口站著幾個人,身上帶著兵器。

    商九歲繞到屋子後邊,悄悄上了屋頂,趴在那往院子裡看,院子裡也有六七個人,應該就是那群海盜。

    「他倒是走的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院子裡一個海盜頭目模樣的人語氣帶著不滿:「讓我們留在這等消息,能等來什麼消息?」

    旁邊一個海盜說道:「團率,宋先生其實就是怕了,他怕那個叫商九歲的傢伙所以才會先跑,說什麼等消息好在這村子裡的人都是我們的眼線,有什麼事不至於反應不過來。」

    被稱為團率的那個人顯然不是寧人,遠遠的可能不好分辨,可仔細看就能區分出來,個子比較矮,皮膚黝黑,很壯實,顴骨稍稍有些高,不是越人就是求立人。

    被稱為團率,所以要麼是求立那邊的殘兵要麼是當初越國的軍人。

    「要不然」

    另外一個海盜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這麼幹等著也不是回事,那個紅十一娘不好惹,要不然把受了傷的兄弟們留在這,咱們先走,過陣子再過來接他們,村民指望著咱們呢,他們不可能不好好照顧。」

    那個團率沉默了一會兒後點頭:「也罷,那就把兄弟們留在這。」

    林子外邊,紅十一娘看了一眼沈先生:「先生沒事吧?」

    沈先生搖頭:「沒事,雖然老胳膊老腿的了,可還不至於什麼情況都應付不了。」

    紅十一娘嗯了一聲:「若是這邊沒有什麼發現先生還是盡快回長安吧,這邊的事交給我就好。」

    沈先生道:「先看看情況再說。」

    正說著,就看到商九歲從林子裡出來,看起來走的稍稍有些艱難,等他走出來人們才看清楚,商九歲手裡拉著一張很大的漁網,漁網裡有至少十幾二十個人,就那麼被他一網拖了回來。

    紅十一娘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張開:「這」

    沈先生笑道:「這不算什麼,你是沒見過他二十年前怎麼出手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1 21:27
長寧帝軍 第七百五十六章 蘇北縣

    商九歲拉著一漁網的人回來,漁網裡的人沒有掙扎是因為有的死了有的暈了有的被打斷了手腳,他走過來之後打開漁網往外拎人,拎出來一個看看,死的,扔到一邊去了,再拎一個,活的,扔在另外一邊。

    紅十一娘恍惚覺得那是一個清晨出海打漁歸來的漁夫,拎著一個魚簍回來,靠岸之後從魚簍裡拿起來一個螃蟹看了看,死的,扔了,再拿起來一個看看,活的,留下。

    「出手輕重沒多大區別,他們個人承受能力不一樣。」

    商九歲居然還解釋了一句。

    「另外,這些人都是越人。」

    沈先生聽到這句話楞了一下:「都是越人?當初南越的軍人?」

    「沒錯。」

    商九歲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我聽了他們的交談,那個叫宋謀遠的人已經走了,不過應該走不了多遠,離開還不足半日的時間,除非有人接應不然遠不了,但我越人的話說的不好也聽不太懂,所以也問不出太多。」

    紅十一娘上前:「我來吧。」

    她蹲在一個被打傷了的越人面前:「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人當然知道,面前這女人一身標誌性的紅裙,還有指揮手下人作戰的時候那凶悍的樣子,就算是沒有見過紅十一娘的人也能猜出來她是誰,可這越人卻下意識的搖頭:「不不知道。」

    商九歲就來氣了,過來一把抓住那越人的腳踝隨手一扔,那個越人啊的叫了一聲就被扔到了至少三四丈之外的海水裡,啪的一聲拍在水面上,直接拍暈了過去。

    看他扔出去個人,就跟扔出去個蛤蟆似的。

    紅十一娘瞪大了眼睛看著商九歲,嚥了口吐沫,轉移到了下一個越人面前,這個越人當然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前邊自己的同伴已經給他做了錯誤示範,那一下就算是摔不死也差不了許多。

    紅十一娘問:「你知道」

    越人連忙點頭:「我知道」

    紅十一娘正好抬起手來指著商九歲:「他是誰嗎?」

    那越人我知道三個字說完之後就懵了,看了看紅十一娘又看了看商九歲,還沒有來得及把後邊的話說出來,商九歲一把抓住他腳踝拎起來又給扔了出去,比第一個飛出去的還遠,第一個飛出去的時候喊的是啊,第二個飛出去的時候喊的是啊~啊~啊~

    紅十一娘只好轉移到了第三個越人身邊,那越人一臉驚恐的看著她:「我知道你是紅十一娘,我知道他是商九歲。」

    沈先生:「那我是誰?」

    那越人的臉都白了。

    商九歲瞪了沈先生一眼:「你再嚇死他。」

    沈先生嘆道:「嚇死他也是你嚇死的,關我什麼事。」

    紅十一娘問那越人:「宋謀遠去了哪兒?」

    「我不知道,他沒說,不過要是想離開蘇山縣就只有那麼三條路可以走,兩條山路崎嶇難行,他走的方向是官道應該是奔蘇山峽了,如果你們有快馬的話也許能追的上,如果他已經進了蘇北縣就不好說了。」

    沈先生過來示意紅十一娘他問她來翻譯,沈先生雖然也會說一些越人的話,可畢竟不如紅十一娘。

    「你們為什麼會和宋謀遠勾結?」

    「啊?」

    那越人顯然楞了一下,他倒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覺得這問題問的並沒有什麼意義。

    「將軍交代我們跟著宋先生做事,我們就跟著宋先生做事,至於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既然將軍吩咐了那我們就去做,歷來如此。」

    「將軍?」

    沈先生聽懂了這句話,看向紅十一娘:「問問他是哪個將軍?」

    那越人聽了紅十一娘的問題後回答:「欒白石,我們的將軍是欒白石,他不在蘇山縣,他在蘇山縣北邊的蘇北縣。」

    紅十一娘看向沈先生:「我想起來了,蘇北縣是這一帶地勢最好的縣,之前已經被劃為屯田,很多越人的降兵都被收編改為農兵,蘇北縣屯田是方圓千里內比較大的一片,這個欒白石是當初第一批向大寧投降的越人將軍之一,後來還作為嚮導引領寧軍攻破了好幾處南越軍隊的關隘,蘇北縣就是欒白石帶著他手下的降兵打下來的,當時大寧**狼猿大將軍石元雄還親自見過他,對他頗有褒獎。」

    沈先生皺眉:「他是最早向大寧投降的越人將軍,可現在居然派人和沐昭桐合作。」

    他看向商九歲:「會不會是這幾個越人故意說謊,引我們去找欒白石?」

    商九歲道:「你說的不是沒可能,可一個人說謊沒說謊我還看得出來,好歹我也是廷尉府出身,他剛才說的不像是假話,而且之前他們在大海上逃走,咱們有一段時間確實被甩開了,也許宋謀遠以為咱們跟不上來按照這個人的說法來推測,宋謀遠應該就是去了蘇北縣屯田。」

    沈先生看向紅十一娘:「問問他,蘇北縣那邊有多少越人軍隊。」

    紅十一娘問過之後說道:「他說有四千六百農兵,還有百餘人左右的大寧戰兵,與欒白石同在蘇北縣的寧軍領兵之人叫申召成,是個校尉,每年農忙的時候,還會有大量的越人百姓去幫忙收割,四千六百多農兵管理著蘇北縣最肥沃的將近四萬畝糧田。」

    沈先生起身,一邊走一邊思考:「還有大寧的戰兵在雖然人數不多,可現在也只能假設這百餘人的戰兵隊伍已經被收買」

    商九歲卻搖頭:「我不信。」

    沈先生道:「我只是在做最壞的預判。」

    商九歲:「多餘。」

    沈先生白了他一眼:「我們幾個人,如果闖進蘇北縣屯田抓宋謀遠的話,沒有勝算。」

    「我們都進去自然沒有。」

    商九歲道:「我自己進去就一定可以。」

    蘇北縣。

    剛剛從田裡回來的越人將軍欒白石蹲在水池邊洗了洗手,看向不遠處的申召成:「長勢喜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又會大豐收,我剛剛看過,今年格外的順,連蟲都沒幾個。」

    申召成笑了笑:「你那般仔細,有幾個蟲也都捏死了。」

    他在這片屯田已經有兩年的時間,兩年來足夠瞭解一個人,所以他對欒白石已經沒了那麼多懷疑,雖然如此,作為一個合格的大寧軍人,他也始終保持著足夠的警惕,可是閒暇時候,他和欒白石說話也不至於還如最初那樣冰冷,尤其是前陣子他手下一個戰兵兄弟病了,他帶兵出去巡查沒在,是欒白石親自背著那戰兵兄弟一口氣跑了好幾里路找到郎中,自此之後申召成對欒白石的態度也就更好了些。

    「有件事跟你說。」

    欒白石道:「但你得先答應我不能寫進你的屯田日誌。」

    申召成心裡一緊,臉上卻沒有什麼變化:「你說。」

    欒白石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我搞到了兩壇大寧的酒,說是產自江南道,叫什麼紅我也不瞭解,你要是寫進屯田日誌裡還得說是我賄賂你,那我可不敢送你了。」

    申召成哈哈大笑:「我當是多大的事,酒呢?」

    「在我屋裡。」

    欒白石洗了手起身:「我讓人去做幾個小菜,中午喝兩杯?」

    「那就喝兩杯。」

    兩個人並肩往欒白石住處那邊走,就在這時候有個越人跑過來:「將軍,剛才澆水的時候田裡衝出來一個大洞,壞了不少莊稼,你快去看看怎麼堵上吧。」

    申召成眼睛一瞪:「這麼屁大的事也要你們將軍過去?」

    欒白石笑道:「你先回去等我,菜炒好了我也就回來了,萬一壞了大片糧田那也是我的責任,我去看看,很快很快。」

    說完跟著那越人士兵就朝著農田那邊跑過去,申召成看了他一眼也沒多想,先回了欒白石住所那邊。

    田裡,一群越人士兵已經衝過來堵那個大洞,欒白石過去搶了一把鐵鍬:「幹活兒這麼磨蹭!」

    旁邊一個看起來年紀不算小的士兵壓低聲音說道:「事情可能出了些變故,我在半路上被沈冷手下那個紅十一娘盯上了,我也不確定有沒有把她甩開,閣老的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不能因為這些人被破壞,你安排人在往蘇山縣那邊過去,半路截殺他們。」

    欒白石大聲罵了一句,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宋先生怎麼會這麼不小心?」

    那士兵正是宋謀遠假扮,他嘆了口氣道:「是我貪心了,也是我運氣不好,這些都先放在一邊申召成那邊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

    「沒有,他發現不了,酒也已經到了,隨時都能把那些寧軍放倒下。」

    「那就好。」

    欒白石往住所那邊看了一眼:「如果先生覺得不踏實,現在就能把他們都放倒。」

    「先別急。」

    宋謀遠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先把紅十一娘那些人解決了,多安排些人手,裡邊有個人叫商九歲是絕對的高手,不可小覷。」

    「放心,再強的江湖客在軍隊面前也算不得什麼,一會兒我以安排人收集肥料為名出去,先生有沒有知會蘇山縣那邊的人?」

    「路過的時候通知了他們一聲。」

    「他們走不到蘇北縣的。」

    欒白石笑了笑:「一群山羊,還啃不掉幾顆白菜?」

    宋謀遠聽到這句話楞了一下,心裡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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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