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23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1
第三十七章 忠告

    徐寒走後,一群人打點好一切,也安排下負責守夜之人,便紛自睡下。

    夜裡的秋風時不時的刮過,撩起營地中的篝火,吹得兩側的枯樹吱吱作響。

    周淵閉著的眼睛忽的睜開,他左顧右盼的看了看四週一眼,仔細的觀察著那些守夜人巡邏的軌跡。他很有耐心,就像是要捕捉獵物的山貓,為了尋找那一擊必中的良機,可以在原地匍匐數個時辰。

    很快,周淵便看出了守夜巡邏的漏洞,他找到了一個可以避開守夜人的耳目離開此地的路徑。

    他的頭又抬高了幾分,乾瘦的身子上肌肉繃緊,就像是拉滿的弦,離鞘的劍,蓄勢待發。

    又是一陣秋風拂過,吹散天上的黑雲,一道星光落在了他的身前,將那小十九熟睡的臉龐照得明晃晃。周淵的眉頭皺了皺,他叨念道:「不是我不跟著你,我確實不是你的師父。加上...唉...反正森羅殿不是你們能招惹得了的啊。」

    說罷這話,周淵便要離去,但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在懷裡一陣摸索,然後掏出了一道黃紙包裹著的事物,他將之放到了小十九的手中,然後這才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一般長嘆了一口氣,身子一頓便朝著離開營地的方向跑去。

    實際年齡已經過了七十的周淵身子並算不得如何強健,奪路而跑了一刻鐘的光景之後,周淵上氣不接下氣的停下了腳步。

    他佝僂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終於逃出來了,這些小混球好不容易逃出了森羅殿的地盤,又想要去跟長安的那些傢伙作對,這不是找死嗎?那傢伙可就在長安啊!周爺爺才不陪你們去送死呢!」歇息了半刻鐘的光景,周淵得意的抬起了頭,嘴裡叨念道,然後他舉目四望想要尋到一處離開的方向。

    「師父。」可就在這時,周淵身後卻傳來了一道稚嫩的聲音。

    周淵一個激靈,他回身看去卻見那睡眼朦朧的十九此刻正一臉疑惑的站在身後,俏生生的看著他。

    「你...你醒啦?」周淵的額頭上冒出了陣陣冷汗,他側頭看向那營地方向,卻見諸人依然還在沉睡,他那顆懸著的心方才放下了些許。

    「師父你這麼晚了一個人來這裡幹嘛?」小十九也不疑有他只是歪著腦袋看著周淵問道。

    「額...」周淵一時語塞,他支支吾吾的半天,只能說道:「天氣太熱,出來走走...走走...」

    「熱?」小十九可機靈得很,她看了看這秋風蕭瑟,樹木凋零的夜景,頓時眉頭皺起:「這大秋天的,師父怎麼會熱?」

    說道這處,小十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神色瞬息垮了下來,小嘴撇起,眸子裡淚珠湧動,似乎下一刻就會放聲大哭。

    這可將周淵給嚇壞了,要是這十九真的哭出了聲來,那必然引來那遠處的眾人的注意,皆是他再想跑可就是難於登天了。念及此處,周淵的心頭一橫,就要伸手去摸懷中的困龍散,這是他前些日子藉故從小十九那裡要來的,為的便是以防萬一。

    可是這手一伸入懷中,他卻臉色一變,他忽的記了起來,方才臨走時,他一時腦子發熱,想著之後諸人去往長安必然險象環生故而便將那困龍散又留給了小十九...

    眼看著十九就要哭出聲來,周淵的目光一陣變化。

    他倒是想到了將這十九殺了滅口,可是念及之前小十九拚死護他的場景,周淵卻是如何也下不了手。他雖然算不得一個好人,但卻也為到恩將仇報對一孩童下手的地步,他思慮良久最後只能嘆了口氣,言道:「別...別哭了,我就是出來走走,這便回去便是。」

    聽聞此言的十九頓時破涕為笑,那變臉的速度讓周淵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是著了這小女孩的道。不過他還來不及去細究其中就裡,那小十九便蹦蹦跳跳的來到了他的身側,伸出手抓住了周淵的手。

    「師父別怕,其實他們都不是壞人,而且有十九在,他們要是敢欺負師父,我就跟他們拼了。」說著小十九還極為耀武揚威的揮了揮自己小小的拳頭。

    周淵見她如此,心底莫名的生出幾分感嘆,他嘆了口氣任由十九牽著他的手再次回到了諸人住下的營地。心底卻嘆道:他們當然不是壞人,可卻是實打實的蠢貨啊...

    長安的那個傢伙,哪裡是他們能夠招惹得起的...

    ......

    「吃點嗎?」第二日的清晨,奔襲了一夜的徐寒坐在冀州邊境的官道旁小憩,他伸手給一旁的黃猴遞去了一塊乾果。

    那黃猴卻顯然並不領情,它極為不屑的揚起了頭,瞥向他處。

    徐寒無奈的苦笑,轉頭看向一旁的玄兒,傷勢已經恢復過來的玄兒很快便回過意來,它朝著那黃猴張嘴一喚:「喵嗚!」

    那黃猴面有不甘,但似乎並不敢違背玄兒的命令,齜牙咧嘴的轉過頭就要接下徐寒遞來的事物。可就在這時,一旁早已垂涎已久的嗷嗚卻猛地一躍,直直的從徐寒的手中奪過了那乾果,似乎是害怕到手的食物被人奪走,嗷嗚躍到一旁根本就不將那乾果嚼爛,囫圇的便吞下了肚子。

    本就心有不快的黃猴見狀,頓時火冒三丈,他齜牙咧嘴的朝著嗷嗚一陣抓耳撓腮,然後身子一躍便跳到嗷嗚的身旁與之扭打在了一起。

    好在黃猴並未顯露真身,二「人」打得也還算有來有回,若是黃猴真的火力全開,此刻的嗷嗚估摸著已經被砸成了肉醬。

    見黃猴自有分寸徐寒倒也未有阻止它們,反倒是一邊吃著乾糧,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這出鬧劇。

    他正看得起勁,可忽的他又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他的臉色在那時一變,轉頭看向身側,那裡有秋風蕭瑟下的數顆枯樹,有堆積一地的黃葉與枯草,除此以外似乎再無他物。

    但徐寒的眉頭卻在那時皺了起來,玄兒也眯起了自己琥珀色的眸子,就連打得正歡的嗷嗚與黃猴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紛紛看向徐寒所看之處。

    「閣下還要藏到什麼時候?」徐寒盯著那看似無物空地,忽的沉聲言道。

    那空地處一片靜默,並無任何特別的變化,就好像一切都是徐寒憑空臆想出來的一般,但徐寒卻顯然更相信他自己的判斷,他的面色一寒,周身的氣勢開始翻湧,似乎已經做好了對著空地出手的準備。

    或許也是因為感受到了徐寒的決意,那空地處的空間忽的一陣扭曲,一道渾身裹在黑袍之下的身影忽的從那處湧現。

    他的模樣被包裹在黑袍之下,徐寒並看不真切,但他身上的所溢出的氣息卻讓徐寒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登臨仙境之後果然不凡,這法門竟是瞞不住你的感知。」那黑袍嘆了口氣,用他那沙啞的聲音如此言道。

    徐寒的臉色微微一變,忽的在這時醒悟了過來,眼前之人便是一個月在他們在景州桐城時那個使著蘇家的刀法,想要取他性命之人。

    「你是誰?」徐寒沉聲問道,而體內的血氣之力也於那時開始翻騰,即使登臨的仙境面對這神秘人,徐寒也不得不提起百分之百的警惕,因為他發現他依然看不透對方的修為。

    相比於徐寒的如臨大敵,那黑袍人的表現卻稱得上是雲淡風輕。

    他微微踱步,裹藏在兜帽下的臉上並看不清神色,他輕聲言道:「你很怕我?」

    徐寒並不言語,但此刻無論是他,還是身旁的玄兒嗷嗚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旦這黑袍人出手,他們便可在第一時間對著此人發起全力的反擊。

    那黑袍人似乎看出了他們的心思,他淡淡一笑,又接著言道:「放心吧,我殺不了你了。」

    「有人正在盯著我。」

    黑袍人如此言道,語氣中似乎還有些遺憾。

    徐寒哪裡聽得懂他這一套不明所以的話,他根本不接黑袍人此言,而是繼續直直的盯著他。

    「你以為你去了長安,你可以救所有人,其實你的每一步都在讓你離那深淵越來越近。」黑袍人似乎感受不到徐寒的不悅一般,他不斷的用他那沙啞的聲音喃喃自語道,雖然徐寒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能猜測道此刻那兜帽之下的臉上定然寫滿了瘋癲與狂熱。

    「你究竟想做什麼?」徐寒沒了與他繼續糾纏的性子,他聽不懂對方的話,也不想聽懂。

    「給你一個忠告。」黑袍人再次言道。

    「什麼?」徐寒不解。

    「不要去救不該救的人,就像很多年前在充州那樣...」黑袍人沉聲言道。

    徐寒的臉色在那時一變,在充州他便是救下了秦可卿之後,方才被種下了龍蛇雙生之法,也才有了之後這一番境遇,但此事他鮮有對人提及,為何這黑袍會知曉?他話中所謂的不該救的人又是誰?

    徐寒的心裡莫名有些不安,他的身子向前邁出了一步,大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記住了,有些事你自己去找,總好過我幫你去做...」那黑袍如此言道,身子緩緩淡去,似乎就要消失在徐寒的眼前。

    徐寒心頭一緊,他趕忙上前想要抓住那黑袍的身子,可這手方才伸出,卻抓了個空,對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只有他那鬼魅般的沙啞聲音還在徐寒的耳畔作響。

    「記住我的話,否則你的餘生與我的餘生都會永遠活在悲傷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1
第三十八章 一個秘密


    陳國,金陵,長樂宮中。

    一身白袍的陳玄機眯著眼睛看著被綁在大殿立柱上,渾身是傷的男人。

    「舅舅,你有想到你會有這麼一天嗎?」

    被綁在大殿立柱上的男人抬頭看了陳玄機一眼,然後便又低下了腦袋。不知是不想回應,還是虛弱到已經無法說話的緣故,陳玄機的問題並未有的回答。

    這樣的舉動讓陳玄機有些不悅。

    他皺了皺眉頭,繼續言道:「這樣吧,你卸掉軍權,再自廢一身修為,我可保你餘生無憂。」

    男人低下的腦袋在聽聞陳玄機此言之後,再次抬起,他盯著陳玄機,散亂髮絲下的眸子中竟是湧出了嘲弄與憐憫之色,他問道:「你記得陳庭柱的下場嗎?」

    陳玄機的臉色一變,他當然知道陳庭柱的下場,當初就是他在這長樂宮中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在不甘與憤恨中閉上了雙眼。

    「他其實很不錯,雖然少了些宏圖大略,但論手段、算計他都算得上天下帝王中的佼佼者。但可惜他雖然心狠手辣,卻有時候也會心軟。蒙羽死前求他放蒙家一條生路,他終究抵不過蒙羽的哀求,留了我一條性命,方才有了他之後下場。」

    「怎麼?你想要步他的後塵?」說到這裡,蒙克的眉頭一挑,看向陳玄機的目光中竟是帶上了些許笑意。

    蒙克的話說得自然是極有道理,但以他現在的處境,說出這樣一番話,卻顯得極沒有道理。

    陳玄機的眸子沉了下來,他盯著蒙克,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就這麼想死嗎?」

    蒙克淡淡一笑言道:「你是個聰明人,所以你會做出聰明的決定,我說與不說,你都明白,不是嗎?」

    陳玄機眉頭皺得更深了,確如蒙克所言,其實在他的心裡早已對蒙克下了宣判,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看不懂眼前這個男人。

    「陳國不止我一位皇子,你想要做扶龍之臣自有人投懷送抱,為什麼一定要選我?」他終究還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在這一刻出口問道。

    這無疑是一個不太好的選擇,這並非陳玄機自視甚高,而是陳國的數位皇子中不乏庸碌之輩,扶他們上位,再將他們架為傀儡顯然是一件更容易的事情,相比於此,在劍道上展現出如此驚人天賦的陳玄機理應算不得蒙克的最佳人選。

    「因為除了你,沒人做得到。」蒙克笑道,語氣在那時出奇的平靜了下來。

    「嗯?」陳玄機眉頭再次皺起,看向蒙克的目光中泛起了疑惑之色。

    蒙克看出了陳玄機的疑惑,卻並不答他,反倒是問道:「閻家何如?」

    這個問題出口,陳玄機的臉色頓時煞白。

    「很難想像是吧?一個二十年前還名不見經傳的家族,短短這麼些時間便成長成了一個富可敵國的門閥,想必你抄下閻家家產時也有這樣的驚詫吧?」

    蒙克如此說道,而隨著他的語調,陳玄機的臉色卻是愈發的難看。

    「當然還不止這些,閻家背後究竟牽扯著的是什麼,之前我尚且一直困惑,直到亡楚立旗我方才醒悟。」

    陳玄機身子一頓,如受重創一般退去一步,他的身子莫名的開始顫抖。

    他欽點過閻家的一切,也確實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只是待他想要細究時,這一切便又被人快速的抹去,而蒙克竟然如此真切的知道這些,這讓陳玄機心頭髮寒。

    「那你...」他喃喃言道,語調之中再無了之前那般的高高在上與勝券在握。

    蒙克眯著眼睛看著此刻的陳玄機,他的目光深邃,好似能將陳玄機從裡自外洞穿一般,他嘴裡言道:「玄機,你又心軟了。」

    陳玄機並不清楚此刻的自己是否真的心軟,但他心頭殺了蒙克的決意卻在這一刻確實有了動搖。

    他不明白自己的這位舅舅究竟要做什麼。

    這件事情確實只有他能夠做到,在抄了閻家府邸之後,陳玄機方才從那些來往的書信中發現,閻燕燕這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修為其實早已到了半步仙人境,她才是這閻家真正意義上的掌舵人,而她死在了他的手裡,從頭到尾,那個女孩都沒有半點的反抗。

    她坦然接受了這一切,只是因為陳玄機要她死,所以她便死在了他的手裡。

    一個擁有如此強者的家族,背後還牽扯著盤根錯節各方勢力,確實只有深得那女孩信任的陳玄機才有可能將之從陳國連根拔起。

    蒙克算到了這一切,所以他將陳玄機帶回了陳國,將他扶上了帝王的寶座,然後費盡手段將陳玄機逼到了與閻家聯合的地步,再讓陳玄機不得已之下捨車保帥,方才有了今日的光景。

    可是,他依然想不明白,蒙克究竟想要做什麼...

    或者說他不願意去明白,那個逼著他一路走到這般境地,將他逼得變了模樣的蒙克竟然是為了他好。

    「來啊!殺了我!握緊陳國的大權,握緊了它!就別讓任何人從你手中搶走他!」蒙克在這時忽的大吼道,他的臉上滿是干枯結痂的血跡,一頭黑髮散落,神情猙獰又可怖。

    陳玄機的心頭如有數萬蟻蟲在啃食,他的身子一步又一步的退去,臉上的神情處於某種崩潰的邊緣。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陳玄機不斷的喃喃自語道,此刻他的這般模樣已經讓人很難再將之與那位玲瓏閣的大弟子聯想在一起,他神情如此狼狽,就像無家可歸的惡犬,歇斯底里又絕望不已。

    「生在帝王家,我們都沒有選擇!」蒙克臉上的神情愈發的猙獰。

    陳玄機還想後退,這一切對於他來說更像是一場噩夢,但就在這時他卻忽然發現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停了下來。

    他的手伸出朝著虛空一握,一把劍便在那時出現在他的手中,他被迫邁步向前,一步又一步的走向蒙克。而這一切都並非出自他本心,甚至他極力反抗著這一切,可卻於事無補。

    他在短暫的慌亂之後,豁然醒悟過來,抬起了頭看向不遠處那神情猙獰的蒙克。

    「這是...你修成了仙人?」陳玄機發出一聲驚呼,他的修為已經到了大衍境,而蒙克竟然可以如此的輕易的控制住他的肉身,能夠做到這一點,於陳玄機看來唯有仙人而已。

    「被奪了命宮,將死的仙人罷了。」蒙克笑著言道。

    只是那笑容落在陳玄機的眼中卻可怖得宛如惡鬼。

    陳玄機終於不由自己的走到了蒙克的面前,他手中劍緩緩伸出,刺向蒙克的胸膛。

    蒙克臉上的笑意越來越重,而眸中的猙獰之色也在那時褪去,泛上眉梢的是淡淡的欣慰與某種索求有所得時的解脫。

    「什麼意思?」陳玄機某種的困惑越來越重,他咬著牙,額頭上的青筋暴起,試圖對抗這股縈繞在他周身的力量。

    但這樣的做法卻是收效甚微。

    他的劍鋒還是刺入了蒙克的胸膛,血跡順著劍鋒不斷的流淌而下。

    而越是如此,那蒙克臉上的笑意便越是濃郁。

    他甚至身子往前一送,那把劍直直的從他後背伸出,鮮血不受控制的從他嘴裡溢出。

    他眸中的光彩漸漸渙散,他的頭靠在了陳玄機的肩膀,他在這時能清晰的感覺到陳玄機身子的顫抖。

    「你做得很好,就是這樣,狠下心腸,你才能守住陳國,守住這一切...」

    「因為...」

    說道最後,蒙克的聲音越來越輕,除了那與他靠得極近的陳玄機在無人能聽得到他到底在他的耳畔私語了些什麼。

    但唯一可見的是,在聽聞了這番話後的陳玄機瞳孔陡然放大,不可思議的神色漫上了他俊美的臉龐。

    而在說完這些之後的蒙克似乎完成了最後一件事情,他再次言道:「所以,做給他們看吧,殺了我!」

    他聲音陡然變得高亢,就像嚴厲的父親在命令自己的兒子。

    陳玄機雙眸之中浮出了血絲,額頭上的青筋好似要爆開一般。

    他的手顫抖得愈發的厲害,為此他不得不伸出另一隻手握住那劍柄,似乎只有這樣他方才能將那把劍握得足夠緊。

    然後他咬了咬牙...

    「好!!!」

    他用一種近乎嘶吼語調高聲言道,歇斯底里的聲音迴蕩在長樂宮中久久不息。

    而他握劍的手也在那時一轉,攪碎了蒙克的胸膛。

    蒙克用盡渾身的力氣抬頭看了陳玄機一眼,他打量著陳玄機,剛毅的臉龐上在那時第一次變得柔軟了起來,他伸出手想要撫摸陳玄機的臉,嘴裡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了一道毫不相干的話:「你和她...長得真像啊...」

    然後,他瞳孔中的色彩在那一瞬間潰散,伸出去的手無力的垂下...

    他死了...

    三十年前在陳國起起伏伏,手握十萬虎豹騎縱橫天下,讓大夏久窺國門而不入的秦王蒙剋死了。

    陳玄機抱著那冰冷的屍體,心裡再無了半點夙願得償後的欣喜,他的身子隨即癱坐在地。

    淚水忽的自他眼角流下...

    那一天陳國宣稱蒙克病死...

    宮中侍衛宦官傳言,長樂宮中,聖上啼哭,如催心肝,徹夜不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1
第三十九章 他會來的


    仙人之與凡人。

    最大的區別便是命宮。

    命宮一開,氣機便與天地暢通,一舉一動便可輕易牽動天地之力。

    命宮分為九道,紫府、瑤台、仙宇、北寧、通古、鬼淵、眠幽、荒城、龍台。

    九道命府分立命宮之中,每度過一次天劫,便意味著洞開一道命府,從某種意義上來命府的數量便是一位仙人修為強弱的標誌。

    坐在玄兒的身上,奔馳在大周山林間的徐寒嘟噥著這樣一番話,然後放下了手中從龍隱寺帶出的記載仙人的古籍。

    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也有些苦惱。

    仙人的第一道命府便是紫府,按照記載此道命府應當通體泛紫,巍峨如山。但事實上修成仙人的徐寒卻並未在自己的體內尋到這樣一道事物。

    徐寒覺得自己很與眾不同。

    當然這樣的辭藻並非他自視甚高目中無人,而是著實因為徐寒確實很與眾不同。

    從修行的第一天開始,這樣的與眾不同便時刻伴隨著徐寒,開出過遠超出常人的三百六十五枚,結出過常人未曾有過的金色內丹,擁有九道真元等等...

    即使此刻修到了仙人,這樣的與眾不同依然未有離徐寒而去。

    他的體內沒有命宮,也沒有命府,只有一團血紅色的,宛如岩漿般炙熱的圓形事物在他的丹田處跳動。徐寒曾以為這樣的變故是因為他與尋常修士不同,乃是依靠肉身成聖方才有此異樣,直到今日早晨與那位黑袍相遇之後,他體內的那道血氣之力凝成的事物忽的發生了暴動,讓徐寒痛苦不已,好一會的光景之後方才平復。

    他才意識到或許體內的異象並非因為他肉身仙人的身份,或許更是來源於他本身的特別之處。為了以防萬一,他方才抽出了些許時間來翻看那本之前並未有時間翻看的古籍。

    不過看了半晌也並未有所得,加之那番異樣已經平復,徐寒便又壓下了這樣的心思,跳下了玄兒的身子。小傢伙倒是聰明得很,很快便明白了徐寒的心思,它的身子縮小化作了尋常模樣,躍到了徐寒的肩頭。

    「還得再快些,我總覺得可卿的處境很不妙。」或許是那黑袍熱所言之物的緣故,徐寒的心底隱隱有些不安,他如此嘟囔道,身子一躍便以快得出奇的速度飛速朝著長安所在的方向奔去。

    ......

    夜色漸濃,溥天宮裡,未央殿中燈火通明,將這雄偉的大殿照得金碧輝煌。

    身為禁軍統領的趙星宇神色擔憂的看著一旁的女子,他的心思複雜,他的目光糾結。

    他已經收到了叔叔,也就是那位幽州的趙王趙褚的傳信,明日天亮之時,他會領著大軍配合天策府各方進宮逼宇文南景讓位,屆時趙星宇需得帶著禁軍配合此次行動。

    那封信中的言辭狠厲,並沒有半點迂迴的餘地,清楚自家叔叔性子的趙星宇知道這一次,某些事情終究勢在必行。

    這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

    自從宇文南景登基以來便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趙星宇大概是少有的目睹了宇文南景如何與天策府走上決裂這條路的整個過程的人。

    歸根結底,另立國教也好,打壓天策府也罷,宇文南景所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給那個已經死了的徐寒報仇。

    一個死人真的比得上這大周的帝位嗎?趙星宇顯然並不能理解這樣的邏輯,而除開這樣的費解,縈繞在他心中更多的卻是某種他不能言說的憤怒。

    他嫉妒那個死去的徐寒,嫉妒他能夠讓宇文南景為了替他復仇而不顧一切。

    想到這裡,趙星宇看向宇文南景的目光變得愈發的古怪。

    一身皇袍的女子此刻正神色慵懶的一手撐著腦袋,靠在未央殿中巨大的龍椅上。她總是如此,臉上總是寫滿了意興闌珊,就好像世上的一切都並不能引起她半點的興致一般,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趙星宇。

    似乎是感受到了趙星宇的目光,宇文南景的眉頭一挑,斜眸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讓趙星宇心頭慌亂,趕忙在那時低下了頭。

    「陛下夜深了。」不知是否是為了緩解之前的尷尬,趙星宇在一陣遲疑之後咬牙恭敬言道。

    「唔。」宇文南景不咸不淡的回應了一句,對此不置可否,又過了好一會光景之後方才言道:「再多看一會吧,過了今日估摸著這溥天宮又得換個名字了。」

    這話出口趙星宇的心頭一震,他不由自己的再次看向宇文南景,眉宇間寫滿了驚駭之色。

    「陛下你...」

    「嗯,知道了。」宇文南景臉上的神情依然慵懶無比,她輕聲言道:「我估摸著此刻他們已經擒住了宋月明與寧竹芒了吧?登臨仙境的趙褚也應當在趕往長安的路上了,哼,刑天劍加上仙人,那毒殺宇文洛的戲碼又準備再來演上一出了。」

    趙星宇的臉色大變,他以為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早已被宇文南景洞穿。而加上此刻宇文南景依然神情悠哉的坐在此處,他不免會暗以為宇文南景也早已準備好了相應的後手。

    是大黃城上的林御國?劍龍關裡的牧青山?還是天斗城的岳扶搖?

    趙星宇思索著大周境內還有可能成為宇文南景扭轉局勢的棋子之人,但這些猜測卻又很快的被他否定。天策府也好,長夜司也罷如今的眼線都密佈整個大周,若是這三者真的發生什麼數量巨大的人員調動必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睛,那如此說來宇文南景的依仗另有其人。

    似乎是看穿了趙星宇的心思,宇文南景在那時側頭看了他一眼,她忽的一笑,雖然生得並算不得如何傾國傾城,那這一笑卻是極美。

    她說道:「放心,你想的人都沒有來,明日辰時就可以按照約定帶著禁軍包圍整個未央殿,然後靜候趙褚等人的到來...」

    宇文南景極為輕鬆的說道,她語調平靜,就像是在訴說一件與她並無半點關係的事情一般。

    趙星宇聽到這處,他看向宇文南景的目光中困惑更甚,他不解的問道:「陛下既然知道了這些,那為何還要留下來,陛下若是願意,臣可帶著陛下...」

    「不用。」宇文南景很是果決的打斷了趙星宇的提議,她轉頭看向未央宮外,目光順著那秋風蕭瑟的夜色遠望,然後她用一種篤定得不容置疑的語調,輕聲言道。

    「但他會來救我的...」

    「就像以前那樣,他總會來救我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2
第四十章 永遠別回來

    這世上大抵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像宇文南景這般特別。

    她登基的時候,困擾大周百姓十餘載的旱災雪災忽的停下,十餘年來第一次瞥見豐收之景的百姓們,對於宇文南景感恩戴德,甚至不乏將之奉為千古一帝之人。

    可這世上之事可能大概都是如此,捧得越高,摔得便越重。

    隨著她削減邊關財政,再次任用惡名昭彰的祝賢之後,邊關甲士苦不堪言,朝廷內祝賢攪得天翻地覆。有人倒了黴,自然便得想辦法做些什麼。於是一些誹謗宇文南景的流言開始在大周境內瘋傳,加上祝賢的行事手段確實血腥無比,無論是在幫助宇文南景剷除異己還是報復自己私冤之事上,皆是如此。

    於是很快被封為千古一帝的宇文南景在短短一年半的光景中耗盡了上到王侯下到百姓對她的期許,轉眼又成了諸人眼中與宇文洛一般的庸君,甚至因為曾經被給予了太多的期望,百姓們對於宇文南景的不滿比起宇文洛來說還要更甚幾分。

    這些事情,在趕往長安的路上,徐寒不止一次聽人提及過。

    但饒是如此,每當聽到這樣的說辭,徐寒還是不由得要皺起眉頭,他始終無法將諸人口中那個宇文南景與那個安靜善良的秦可卿聯繫在一起。

    當然除開這些怨聲載道的流言之外,徐寒還聽到一些更讓他心憂的事情。

    譬如位於幽州天山關的那位手握十萬大戟士的趙王趙褚前些日子已經登臨仙境,而自那之後,他便一路南下,趕往長安。

    他去長安做什麼,其實有心人大抵都能猜到些許,畢竟宇文南景削減邊關財政最大的受害者便是趙褚與牧青山。因此當趙褚登臨仙境之後南下之行所為何事於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秘密,只是他會如何做,做到何種程度,都是現在大多數看客的談資。

    而徐寒真正心憂的卻不止是趙褚南下之舉,他所憂心的是趙褚被困在半步仙人境有多久天下有目共睹,可為何他偏偏就可在天策府想要對宇文南景動手之時便順利突破此境?

    只是在此之前他並未有機會去細觀大周龍相,也無法確定趙褚的破境是否與大夏那些仙人一般,會有仙人出世,龍氣被噬異象。但若真是如此,那這便意味著那股一直困擾這大夏朝廷的力量已經開始在大周天下蔓延...

    很明白這事態緊迫程度的徐寒加快了趕往長安的步伐。

    在第二日的清晨,經過這幾日不眠不休的奔走,徐寒的眼簾中終於浮現了長安城城郭的景象。

    而遠遠看去,徐寒便發現今日的長安城似乎有些不大一樣,位處大周腹地的國都除了當年老牧王戰死,大黃城被圍,長安城便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景象——城頭立滿了守城的士卒,城門雖開,但似乎只准進不准出,而且入城之人大抵都需要經過侍衛們嚴密的盤問。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生妖孽。

    徐寒自然在這時不免聯想到了秦可卿的處境,他抬頭望向長安城的深處,卻見那溥天宮的方向,天際依然臥著一頭赤色的龍相。這龍相雖然比起當年他離開長安城時氣息弱了許多,但卻依然算得上凝實,由此也可見秦可卿短時間並無大礙。

    當然徐寒不可能等到秦可卿真的有什麼不測再出手,他只是稍稍心安,隨後雙眸一凝就要朝著遠處的長安城飛奔而去。

    可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卻忽的傳來一道急促的馬蹄聲。

    ......

    葉承台的心情近來算不得太好,或者說自從他的女兒辭去天策府府主之位,不知所蹤之後,葉承台的心情便一直很不好。

    當然,不知所蹤這樣的說法有些不太恰當,那只是對外的說法而已。

    而深知自己女兒秉性的葉承台卻很清楚葉紅箋去了哪裡...

    為此他看著眼前已經近在咫尺的長安城,又側頭看了看身旁數十名甲士押送著的兩道囚車,他的眉宇一寒看向那囚車中的一人。

    「停。」他的手忽的伸出,諸多甲士豁然止步,紛紛看向葉承台,大抵都有些不解,眼看著此行終於走到了盡頭,長安近在眼前,葉承台卻為何叫他們停下。

    葉承台卻並不理會這些士卒心頭的疑惑,他邁步走到了那兩座囚車的跟前,陰沉著臉色看向囚車中的二人。然後寒聲言道:「你們先去前方等候,我有些私事要與這二位一言。」

    這話出口,那週遭的甲士們又是一愣,一位副將快步上前走到了葉承台的身側在他的耳畔輕語道:「侯爺,這二人都是鹿先生點名要的人,侯爺...」

    葉承台聞言冷眸看了那人一眼,言道:「我自有分寸。」

    那副將顯然明白葉承台在為何事憂心,他不敢多言只能低頭領著諸多甲士退去。

    而見對方離開,葉承台這才轉眸看向那囚車上的二人。

    「宋掌教...寧兄...」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一掃過,卻見這二人面色蒼白衣衫襤褸,顯然都受了不小的傷勢。

    其中一位白眉年長之人抬眸看了葉承台一眼,問道:「侯爺有何賜教?」

    「你們知道為何要留你們一命,將你們押送到長安來嗎?」葉承台並不回應寧竹芒的問題,轉而反問道。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問題。

    一個月前,重組後的長夜司青龍軍被新任的一位年輕人領著兵臨玲瓏閣山門。

    五萬青龍軍鐵騎正盛,而那位自稱童岳少年統領亦修為驚人,強敵壓境,所求之物卻是宋月明手中的那把刑天劍。

    百廢待興的玲瓏閣只有一群年輕的弟子以及宋月明與寧竹芒,面對五萬青龍軍的圍剿,血戰數日。

    方才經歷了司空白之亂後的玲瓏閣在寧竹芒與宋月明的強硬態度下,斬下近萬數青龍軍的首級,而玲瓏閣也近乎滅門,只有寧竹芒與宋月明被生擒,其餘弟子可謂盡數戰死。

    但奇怪的是,那童岳去卻留下了宋月明與寧竹芒的性命,以一種奇怪的丹藥封鎖掉二人的修為之後,便派來了葉承台將二人押解回長安,至於那把刑天劍則早早的被童岳帶走。

    「葉侯爺好歹當年也是老牧王手下的衝鋒悍將,有何話直言便罷,何必遮遮掩掩作女兒態?」還不待寧竹芒回話,一旁頭髮散亂但臉色卻依然冷峻的宋月明便在那時出言說道。

    葉承台聽聞這嘲弄之言,臉上卻並未露出太多的怒色,他的目光轉頭落在了宋月明的身上,笑道:「宋掌教少年英雄,一肩扛起了整個玲瓏閣,當日那獨戰司空白的英姿本候仍歷歷在目。」

    「侯爺謬讚。」面對葉承台這由衷之言,宋月明卻只是冷言回了一句,看那模樣倒是絲毫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

    「呵呵。」葉承台一笑,依然不曾表現出半分的惱怒。

    「宋掌教自然是鐵骨錚錚,只是不知這已經在來的路上的夏夫人與小公子能否也有宋掌教這樣的膽魄。」

    葉承台此話出口,宋月明的臉色頓時一變,他的雙眸猛然被睜得渾圓,血絲密佈於他眼球之中。他死勁的搖擺著自己的身軀,想要掙脫困住他的囚車,但奈何那奇怪藥物的作用,已經來到大衍境的宋月明卻是使不出半分的氣力。

    看著這模樣猙獰的宋月明,葉承台再次言道:「實不相瞞,數日前夏夫人所在的月湖洞同樣被青龍軍的另一位統領所滅門,此刻夏掌教與夏夫人連同小公子估摸著已經到了長安城。若是宋掌教有心,本候屆時倒是可以安排宋掌教一家見上一面。」

    青龍軍圍剿玲瓏閣之前,宋月明便有所警覺,將妻兒送往了老丈人夏臨城所在的月湖洞,卻不想還是未有躲過這場災劫。

    事到如此,宋月明反倒漸漸冷靜了下來,他望向葉承台語調陰沉的問道:「說吧,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大周的宗門就在這一個多月間被或圍剿或臣服得差不多了,大批大衍境的高手被送往長安城,想做什麼...能做什麼並不是葉某能知道的。」葉承台沉聲言道,但話鋒一轉卻又問道:「不過葉某倒是有件事實想要詢問宋掌教。」

    此刻玲瓏閣被毀,乞兒被捕,宋月明萬念俱灰,他沉眸看了葉承台一眼卻並不再回應對方的問題。

    「小女離去長安之前,曾與閣下見過一面。我想宋掌教應當知道她的去處吧?」葉承台似乎並沒有看出宋月明此刻的心境,他依然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而他能得到的回應自然也顯而易見,宋月明低頭沉默,寧竹芒默不作聲。

    「是去尋了那徐寒吧?」葉承台再問道。

    宋月明低沉的腦袋上眉頭微微一動,卻依然沉默以對。

    「宋掌教不說是嗎?」葉承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徐寒沒有死對於葉承台之流的掌權來說倒是算不得什麼辛密,畢竟徐寒在大夏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無論是他們安插在大夏境內的探子還是往來於夏週二國的行腳商人都將這消息傳回了大周,得出這樣的猜測對於葉承台來說也算不得難事。

    葉承台說完此話見宋月明與寧竹芒依然沒有回話的意思,他的雙眸一寒,腰間的劍便在那時抽出,隨即高高舉起...

    早就被諸多甲士的腳步聲吸引來的徐寒躲在遠處,他見這番情形頓時眸中光芒一凝就要殺出。

    可在這時,那葉承台的劍卻豁然落下...

    斬斷了困住宋月明與寧竹芒的囚車。

    徐寒的心頭一震,這才趕忙又停下了自己殺出的腳步,而這時只見那葉承台朝著同樣一臉詫異的宋月明與寧竹芒深深一拜,言道:「二位既然不說,那就請永遠的瞞下去吧...」

    「若是可以的話,還請給小女帶句話。」

    「讓她與那小子...永遠不要回大周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2
第四十一章 龍馭上賓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宮門的縫隙射入這未央殿中時,閉眸假寐了整整一夜的宇文南景雙眸豁然睜開。

    而同樣在這宇文南景身側站了整整一夜的趙星宇,也在這時似有所感,他側眸看了一眼宇文南景,隨後心頭一震趕忙又看向那未央殿的殿門方向。

    鐺!鐺!

    那時一道道沉重的鐵甲碰撞聲從宮門外傳來,伴隨著密集又急促的腳步聲。以此趙星宇並不難知曉,此刻正有很多人朝著此處走來。

    趙星宇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雖然他知道這個時刻遲早會來,可是當他真的來臨時,趙星宇卻依然免不了心頭有些陰鬱。

    「陛下...」他看向身側的宇文南景,嘴裡如此喚道。

    「去吧。」但後面的話還未出口,宇文南景的聲音便將他的話給打斷。

    清晨的陽光照在了宇文南景的側臉,一身大黃龍袍的女子面色冷峻,即使到了此刻也未有表現出半分的慌亂。

    趙星宇的眉頭皺了皺,他並不太喜歡此刻的宇文南景,所以他終於還是沒有憋住那句藏在心底良久的話。

    「他不會來的...」

    「嗯?」宇文南景冷峻的臉龐上神情有了那麼一抹變化,但這樣的變化卻又轉瞬即逝。她眯著眼睛盯著趙星宇反問道:「那又如何?」

    趙星宇的身子一震,他很少違背自己叔叔的意思,而這一次他確實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只要宇文南景願意說出一句她需要他,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帶著八千禁軍與已經身為仙人的叔叔一戰到底。

    可宇文南景卻自始至終未有說出半句這樣的話,她似乎還在期待著那個人的到來...

    趙星宇曾以為宇文南景這樣的期許只是她心底的執念,只要讓她斷了這個念想,或許她就會有所改變,可直到這時,直到宇文南景那句「那又如何」在他的耳畔響起,他方才醒悟了過來。

    其實她一直都清楚,徐寒不會來,畢竟從大夏傳來的消息看來,徐寒一個月前還出現在橫皇城中,除非他成為了仙人,否則一個月的時間想要從橫皇城來到長安無異於天方夜譚。她之所以不向他宇求救,是因為在她的心中,他始終都是與鹿先生之流的一路人。

    是他們害了徐寒,所以她不會求救...

    這樣邏輯固然牽強無比,但跟在宇文南景身邊一年多的趙星宇卻明白,在她的心底,她確實就是如此想的。他明白了,哪怕這一年多他忠心耿耿,他赴湯蹈火,不僅比不上那個徐寒,甚至從未改變過自己在宇文南景心底的位置。她始終將他當做了敵人,一個可以利用的敵人,僅此而已。

    憤恨也好,嫉妒也罷,一種古怪的情緒翻騰在趙星宇的胸膛,他的手豁然伸出,高聲喝道:「禁衛軍聽令!」

    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迴蕩在未央殿中。

    「屬下在!」那同樣在殿門外等了一宿的禁衛軍諸人在那一刻高聲回應道。

    「暴君失德,我等應天命順民心,開宮門迎聖軍!」

    隨著趙星宇此言一落,那虛掩著未央殿的殿門猛然被人從外推開,清晨的陽光在那時射入了未央殿的殿門,一排排身著黑甲的甲士在殿門外於兩側排開,而那禁軍隊伍的盡頭,數道身影正領著密密麻麻的甲士快步朝著此處行來。

    為首之人倒是不乏熟識的面孔。

    譬如天策府的鹿先生,長夜司的祝賢,大周的丞相張相,當然除開這些還有一位面色剛毅的中年男人,他周身的氣息凝練,一舉一動間暗合某些天地至理,不用多想,必是那登臨仙境不久的趙王趙褚。

    一行人快步來到了未央殿的殿門前,卻並未進入殿門。

    未央殿畢竟是帝王居所,不可沾染腥血,這個規矩自古便有,當然算不得鐵律,只是於此之前尚可請上一請,也算先禮後兵。

    諸人在未央殿門前站定,隨後齊刷刷的跪下高聲言道:「臣等見過陛下!」

    宇文南景冷眸掃視了那諸人一眼,隨即言道:「平身吧。」

    諸人起身,卻未再有言謝,而後鹿先生獨自一人邁步而出,朝著宇文南景拱手言道:「臣等今日前來面見陛下是有一事啟奏,還望陛下移步未央殿外。」

    此言一出,身後方才起身的諸多甲士在那時再次齊刷刷的跪下,高聲言道:「請陛下移步!」

    宇文南景起身,整了整自己寬大的皇袍,然後邁著步子走到了這未央殿的殿門前,她沉默的看著鹿先生,目光冰冷得好似一尊石雕。

    鹿先生莫名有些心慌,身為儒生那最後一點良知作祟,讓他的心頭生出了些許羞愧,但很快這樣的羞愧便被那自欺欺人的大義之名壓下,他再次拱手言道:「臣得此奏,實乃事關天下蒼...」

    那個生字還未出口,便被宇文南景所打斷。

    她看了看立在隊伍一側的那位趙王趙褚,嘴裡問道:「仙人有了,刑天劍你們帶來了嗎?」

    鹿先生的身子一震,腦袋又低了幾分,他言道:「宮中見血,有辱陛下顏面,還請陛下...」

    「鹿先生,這滿滿噹噹的甲士都已經圍滿了未央殿,寡人還有什麼顏面?既然想要殺我,那便得憑本事來。難不成鹿先生與諸位愛卿以為,寡人會自縊於此嗎?」宇文南景再次打斷了鹿先生的話,她如此說道,背後忽的升騰起一身高亢的龍吟,一頭赤色神龍的虛影在她的背後浮現,神情猙獰的看著未央殿外的諸人。

    浩瀚的龍威如有實質一般傾瀉而出,壓得諸多甲士面色一變,幾乎不敢直視宇文南景。

    鹿先生感受到了那股浩然的龍氣,他沉默了一會,方才低著頭再次言道:「那便...依陛下心意吧...」說著,他低頭退下,而身旁那位趙褚也隨即邁步而出,他來到了宇文南景的跟前,一隻手豁然伸出,一把通體猩紅的長劍便在那時被他握在了手中。

    同樣磅礴的氣勢在他的體內升騰而起,他沉眸看向宇文南景言道:「陛下,得罪了!」

    ......

    刑天劍上,血光大作,磅礴的血色氣息自劍身上翻湧而出,順著趙褚握劍的手臂湧入趙褚的身軀,他本就浩瀚的仙人之力與這血氣裹挾在一起,所形成的力量愈發的強悍,也愈發的不可一世。

    他的身子開始升騰而起,而背後血氣與仙人之力交融之後漸漸化作了一尊血色修羅。

    那修羅雙眸盡赤,在看清那頭宇文南景背後的神龍之相時,更是陷入了暴怒,他朝著那巨龍嘶吼與咆哮。

    緊接著趙褚眸中神光一閃,手中的刑天劍便在那時揮出,背後修羅應聲而動,直直的殺向那宇文南景背後龍氣凝成的龍相。

    宇文南景自然不甘示弱,她心頭念頭一動,那龍相也隨即飛出與那修羅纏鬥在了一起。

    刑天劍號稱太古三大凶劍,當年人妖二族共治天下,天下氣運自然亦是二族各得一半,當年的人族先賢便是憑藉此劍斬碎了妖族王者所背負的妖族氣運,這才將妖族趕到了十萬大山的深處。

    此劍便是為了斬龍而生,此刻在仙人的催動下,其戰力幾乎被發揮了大半,若是如大楚當年一統天下,龍氣竟入其身那般的帝王,或許還可與之一戰,但宇文南景雖然號稱是半妖神種之軀,但畢竟修為尚淺,體內龍氣也遠遠比不得當年的楚國帝王,那龍相與修羅纏鬥不久便露出了疲態。

    隨著那修羅一聲暴喝,雙手伸出便將那龍相頭尾抓住,然後狠狠一扯,那龍相便在一聲哀嚎之後化作了兩半。

    與之心神相連的宇文南景臉色一白,身子更是癱坐在地。

    那修羅得勝之後,神色愈發猙獰,他狂嘯一聲正要再次欺身上前,可就在這時,那之前久未發聲的祝賢卻忽的言道。

    「趙王且慢!」

    似乎被那刑天劍中暴戾之氣所感染,趙褚的雙眸赤紅,他的身形一滯,廢了極大的氣力方才壓下了再次出手的心思,喚回了那隻修羅。

    祝賢見此狀方才上前,來到了宇文南景的身側,他態度恭謙的言道:「陛下大勢已去,還請陛下自行了斷,留存最後一點皇族顏面。」

    這樣的做法不禁讓一旁鹿先生皺了皺眉頭,他有些不解祝賢此舉,但卻未有多言。

    「呵呵,你們將我扶上了這帝王之位,說我是千古一帝是你們,如今要我死的也是你們,你們覺得我會讓你們得逞嗎?」宇文南景的眸中煞氣湧動,她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身子,背後散去的龍相再次凝聚成型,只是相比於之前,這道龍相周身的赤色卻是淡了幾分。

    祝賢看了看天際的趙褚,對方會意,那身後的修羅悍然出手,再次將那龍相斬碎。

    看著那隨即跌坐在地臉色蒼白的宇文南景,鹿先生的眉頭皺得又深了幾分,他覺得此舉多少有些不妥,既然此行的目的便是奪取宇文南景身上的龍氣,殺了便可何必如此折騰。

    祝賢似乎看出了鹿先生的不滿,他輕輕的在他身側言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這一次,他口中的陛下自然不再是宇文南景,而是...

    在聽聞這話之後,鹿先生的臉色一變,終於還是收起了臉上的不滿。

    而祝賢見狀便再次上前一步,高聲言道:「請陛下自縊吧!」

    「做夢!」宇文南景咬牙言道,她背後再次凝聚起了一道龍相,而這道龍相此刻已經赤色極淺,隱隱泛青,顯然兩次龍相被破,她體內的龍氣已經散去了不少。

    得到宇文南景這般答覆的趙褚無需祝賢再說些什麼,刑天劍再次出手,斬破了那道龍相。

    這一次跌坐在地的宇文南景臉色愈發的蒼白,她身上的豔麗的皇袍在這樣一次次的跌坐在地後變得污濁不堪,神情也狼狽到了極致。她掙紮著想要再次站起身子,卻又因為龍相一次次被毀所造成的傷勢太過嚴重,而難以做到。

    鹿先生有些不忍,他忽的跪下,高聲朝著宇文南景言道:「大楚聖皇君臨天下乃是天命所歸,自此之後,天下太平,不起兵戈,百姓安康,不受離亂...」

    說道此處鹿先生的語調忽的變得慷慨了起來:「陛下雖死,但也算為天下百姓而死...」

    「望陛下不要執著,這便龍馭上賓吧!」

    此言一出,那身後數以萬計的甲士也紛紛跪下,高聲朝著宇文南景言道:「請陛下龍馭上賓!」

    宇文南景看著眼前那一排排神情肅穆的甲士,看著他們那慷慨又悲慟的臉龐,她忽的笑了起來...

    她想到...

    那時的你是不是也曾經歷過這樣的絕望?那時的你是不是也曾如此無助?

    沒關係,這個仇我會替你報下,這些醜陋的人都會在黃泉永享他們想要的太平盛世!

    宇文南景的眸中煞氣再次湧動,她的雙眸忽的變得漆黑,一股無比陰冷又無比絕望的氣息猛然自她的體內蔓延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2
第四十二章 請君赴死

    趙星宇看著那狼狽不堪的宇文南景,他的眉頭皺起,眸中浮出掙扎之色,他的手按在了他腰間的劍柄之上,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冒著天大的風險出手。

    但他很是遲疑,不僅因為宇文南景對他的態度,更因為他知道即使他真的出手也救不了宇文南景,既然如此,那這樣的犧牲真的有意義嗎?

    而就在趙星宇遲疑之時,亦在那請君赴死的聲音迴蕩之餘,也在漆黑之色眼看著就要在宇文南景的眸中蔓延開來的剎那,一道清澈的聲音忽的在這未央殿的殿門前響起!

    「好一個天下太平!好一個請君赴死!」

    那聲音響如洪鐘,於未央殿的上空來迴響徹,經久不息。

    在場諸人的臉色一變,紛紛仰頭看向那聲音響起的方向,可是那裡去卻空無一物,並未有任何人的聲音。唯有那宇文南景在聽聞此音之後,眸中眼看著就要盪開的漆黑之色忽的如潮水般退去,她看向某一處,那慘白的臉上竟有一抹笑意浮現。

    鹿先生等人都被那忽然響起的聲音所驚嚇,並未注意到宇文南景臉上這樣的變化,唯有那趙星宇瞥見了這樣的變故,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心頭一沉。

    方才還響徹著諸人那義正言辭的請君赴死的聲音的未央殿前忽的靜默了下來。

    他們都皺著眉頭想要弄明白那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又身在何處。鹿先生皺著眉頭看了看立在天際的趙褚,而對方卻同樣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顯然即使是身為仙人的趙褚也無法捕捉到對方的位置。

    而祝賢則看向身後那位立著的青衣女子,青衣女子神色淡漠,似乎沒有絲毫為此感到慌張,見他如此,祝賢那顆懸著的心反倒放了下來。他低下了腦袋不再言語,靜心等待著接下來要發生的好戲。

    「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如此藏頭露尾與沆瀣中鼠蟲何異?」似乎是不喜如此,那趙褚在一番神識盪開之後未有尋到來者的蹤跡,他索性面色一沉,朝著四周朗聲言道,試圖以此激將之言引那人現身。

    場面上再次陷入了數息的靜默,就在諸人以為那人不會再理會他們時,那清澈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兩年前,北疆王牧極以冀州做餌,引大夏國柱崔庭五十萬兵馬入甕,大黃城危在旦夕,朝廷調令一封接著一封的被送往幽州趙王府邸。趙王稱病不出,安居於幽州一地。如今趙王爺登臨了仙境,倒是長了氣魄,竟然能開始所別人藏頭露尾,著實令在下佩服。」

    那人雖然依然不曾現身,但他的聲音卻似乎有意用某種法門所催動,準確無誤的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此事自然也並非杜撰,那些甲士聞言卻是不敢表露出些什麼,但那趙褚卻是臉色於那時難看到了極致,他周身翻湧的氣息也隨即狂暴的幾分,將這位仙人王侯內心的憤怒表露無遺。

    「我聽閣下之言似乎自以為對這天下之事瞭如指掌。」鹿先生見那趙褚面色難看,趕忙上前朝著天際朗聲言道:「但若是這世上之事真如閣下想的那麼簡單,又何須天下世子想破了腦袋,熬白了頭髮苦思冥想這治國之策?」

    「趙王爺鎮守著幽州國門,看護著的同樣也是我大周命脈豈敢擅離職守?先帝宇文洛已死,我本不應妄言逝者,但先帝之功過天下有目共睹,他的調令對錯也並非閣下一言能夠說清的。」

    鹿先生這番話倒是說得有理有據,至少旁人一時間是難以找出其中的破綻。

    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之人卻在聞言之後,大笑言道:「好一個想破了腦袋,熬白了頭髮!」

    「鹿鳴野!你妄為周朝大儒,你三世為臣,滿嘴仁義道德,滿口蒼生社稷,可你何時真的想過這治國之策?」

    「嗯?你想過!」

    「你想的是宇文洛不堪大用,那便換一個皇帝,於是宇文南景登基,而後呢?她所行不由你所控制之時,你便故技重施,再施毒計!」

    「這就是你熬白了頭髮苦思冥想出來的治國之策嗎?」

    鹿鳴野便是這鹿先生的名諱,身為儒生,名聲二字於他來說大於一切。

    被人戳穿了痛楚,素來淡漠的鹿先生也是臉色通紅,他顫抖著舉起手,大罵道:「山野痞夫!老夫殫精竭慮數十載,為天下黎民敢負萬古罵名,豈是你這惡徒能夠妄言的?」

    「殫精竭慮?鹿鳴野我看你當真是老糊塗了,當年你帶著萬人大軍請徐寒赴死的事情你難道忘了嗎?當時你怎麼說的?怎麼短短一年半的光景你便將這些話又用在了你親手將之送上帝位的宇文南景身上?你倒是好好與在下說一說,你這請死一人而治天下的辦法究竟是如何得來的啊?」

    那聲音似乎有意激怒鹿鳴野,他於那時再次言道。

    鹿先生的臉色頓時通紅,他反駁道:「一人死而可安天下,如此如何不可?古來聖賢之中何曾少過這捨生取義之人?他死之後,自有百載流芳的美名,如此有何不可?」

    鹿先生如此說道,但這話一出口,他忽的臉色一變,驚聲問道:「你如何知道徐寒之事的?」

    「哈哈哈!」

    此問落下,那天際便響起一陣朗聲大笑。

    一把漆黑色的長劍於那時破空而來,如流星墜地一般倒插入了宇文南景的身前,而一道身影也在那時緩緩自天際落下,他的腳跟輕輕的踩在那劍柄之上,嘴角含笑的看向鹿先生。

    「鹿先生說得好。」

    「今日徐某也給鹿先生一個這樣的機會吧。」

    「百息之內,你若願意自縊於此,我便放過你身後這數萬甲士,如若不然,他們今日便得盡數與先生陪葬!」

    說罷這話,那人臉上的笑意便忽的收斂,他神色肅然的朝著鹿先生拱起了手,正色言道:「那現在便請先生為了這數萬條性命...」

    「赴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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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一報還一報


    九月長安,秋風正盛。

    未央殿前,這秋風之中,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嘴角含笑,有人神情錯愕,有人妒火中燒。

    「怎麼是他?」祝賢見著了那忽然出現的少年,頓時心頭一震,他下意識的看向自己身後的青衣女子,而對方卻只是朝著他淡淡的搖了搖頭,並不多言。

    趙星宇的眉頭一皺,他從未見過此人,但從週遭諸人的模樣以及宇文南景那激動的神色中,他卻並不難猜出對方的身份,為此他的心在那時幾乎沉到了低谷。

    當然相比於諸人這樣或那樣的詫異,鹿先生的心情卻是更加的翻湧。

    他盯著那立在黑色長劍上的身影看了良久,於半晌之後方才喃喃言道:「你...你果然還活著。」

    那來者自然便是徐寒,面對鹿先生的詫異,他的臉色卻平靜無比,他笑道:「徐某的命硬了些,讓鹿先生失望了。」

    說罷這話,少年便似乎失了與鹿先生對話的興致,他轉過頭看向身後身形狼狽,但嘴角卻掛著濃郁笑意的宇文南景言道:「對不起,遇上了些事,來晚了。」

    宇文南景連連搖頭,再無了那冷漠的帝王模樣,於這一刻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在玲瓏閣中,安靜善良的秦可卿,她甜甜一笑,眉眼彎成了天上的弦月:「沒關係,我知道你會來的。」

    「嗯,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徐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便再次轉過了頭,面向那數以萬計站滿了整個未央殿殿門的大軍。

    在場所有人大抵都被這時徐寒身上展露出來的氣勢所震,就連那位仙人趙褚也神色警惕的看著徐寒。但唯獨那位趙星宇似乎處於狀況之外,他盯著徐寒與宇文南景之間的對話,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

    徐寒的一舉一動此刻在他看來都是那般可憎又可惡。

    他想不明白他比徐寒差在何處,他年少有為,又是趙王趙褚的侄兒,修為早已抵達離塵境,距離仙人之下的大衍境不過只差臨門一腳,若是得到機緣,登臨仙境也未曾不可,可為何這樣的他悉心照料了宇文南景一年之久,卻敵不過那徐寒輕飄飄的一句話。念及此處的趙星宇終究憋不住心底的怒火,他邁步上前朝著徐寒怒斥道:「你這歹人,滿嘴葷話,不知輕重。這軍國大事豈是汝這般莽夫可以妄言的,莫不是真當我大周朝堂無人?」

    聽聞此言,徐寒第一次轉頭看向趙星宇,他微微皺眉,然後問道:「你又是誰?」

    這倒並非徐寒有意羞辱,而是他確實從未見過趙星宇,自然談不上認識。

    只是有些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趙星宇顯然將徐寒這話當做了嘲弄之言,他的面色頓時緋紅,正要喝罵些什麼,可那時徐寒身後的宇文南景卻忽的邁步上前,在徐寒耳畔輕言道:「趙褚的侄兒,這一年多對我尚且還算得忠心耿耿。」

    「唔。既如此,那你便走吧,這條命我給你留下了。」徐寒聞言頷首言道。

    這樣的話無疑更加刺激了此刻趙星宇內心的憤恨,他言道:「大言不慚,我趙星宇堂堂七尺男兒豈需你的施捨才能活命!?」

    趙星宇說罷這話,他腰間長劍出鞘,身子一頓便直直的殺向徐寒。

    徐寒見狀雙眸一眯,他的一隻手豁然伸出,食指與無名指憑空一夾,那趙星宇的劍鋒便生生的被徐寒禁錮住了,趙星宇雖然有心掙脫這樣的束縛,可徐寒那看似修長的雙指卻宛如泰山一般任由他使出渾身解數也動彈不得。

    「何必急著找死?」徐寒笑道,隨後指尖微微發力,那趙星宇手中大師精心打造的寶劍竟然就在這時從徐寒指尖處寸寸碎裂,最後力道順著劍鋒傳來,趙星宇的身子如受重創一般,倒飛了出去狠狠的跌落在地。

    而做完這些的徐寒卻是看也不曾去看那趙星宇一眼,而是轉頭望向似乎還處於某種震驚之中的鹿先生,再次笑道:「先生還有七十息的時間。」

    聞此言的鹿先生頓時臉色一滯,他指著徐寒怒道:「徐寒你!」

    「小兒狂妄!」而這時那立在天際的趙褚似乎也被徐寒的囂張所激怒,他暴喝一聲,手中的刑天劍劍身之上血氣湧動,那尊血色修羅在趙褚的催動下狂嘯一聲,呼嘯著殺向徐寒。

    「這麼快就不認舊主了?」徐寒見狀眉頭一挑,他立在劍柄之上的身子一動不動,隨後一拳豁然揮出直直的轟向殺來的修羅。

    轟!

    一聲巨響盪開,滾滾的罡風席捲開來。

    徐寒的身子依然屹然不動,而那方才連真龍之相都可斬下的血色修羅卻發出一聲哀嚎,倒飛出去。

    「先生還有六十息的時間。」徐寒再次笑道,而此言一落,他踩在那劍柄上的腳尖猛地發力,身子便如離弦之箭一般爆射了出去。

    他轉瞬便來到了那催動這血色修羅的趙褚身前,又是一個拳頭掄起,狠狠的便轟響了趙褚的面門。

    趙褚的心頭一驚,這才從那血色修羅落敗的詭誕場景中回過神來,他趕忙提劍橫於胸前,想要擋下徐寒這氣勢洶洶的一拳。

    鐺!

    號稱上古凶劍的刑天劍與徐寒的拳身碰撞,卻發出一聲金鳴,而後身為仙人的趙褚身子一頓,竟是如那修羅一般倒飛了出去,身子載入人群,激起一片驚呼。

    一擊得勝的徐寒笑眯眯的再次看向鹿先生言道:「五十息!」

    「小兒猖狂!」那從地上狼狽站起身子的趙褚發出一聲怒吼,他的身子猛然竄出,手中刑天劍在那時被他催動到了極致,滾滾劍氣如江海倒流一般包裹在劍身之上,他殺向徐寒,於那一刻自他體內迸發的力量宛如割開天地一般令在場諸人心底生寒。

    而另一邊那被徐寒擊飛的修羅也於那時重整旗鼓,他同樣一聲暴喝裹挾著漫天血氣從另一側殺向徐寒。

    這兩道殺招皆是仙人境內的攻殺之術,已然超過了尋常修士所能承受的跡象,哪怕只是被其餘波波及,那些身下密密麻麻的甲士們亦是臉色難看。

    而處於這二者中心的徐寒卻是臉色平靜,並未因此生出半分的異色。

    他的身子一頓猛然飛出,那肉身仙人境的速度豈是尋常仙人可以比擬,二者見徐寒遁走,趕忙收了各自的殺招,唯恐這大水沖了龍王廟。

    而就在這剎那,徐寒的身子卻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趙褚的身後。

    「叔叔小心!」趙星宇瞥見了此景,趕忙高聲提醒道。

    但是仙人之間的對決豈是他一個離塵境的修士可以左右的?

    徐寒一手握拳,以快得驚人的速度轟在了趙褚的後背,那趙王爺雖然聽見了趙星宇的提醒但卻來不及回防,只能硬吃下徐寒此拳。

    而那修羅見趙褚落敗眉宇間殺機大盛,他正要殺來,徐寒卻冷笑言道:「傀儡之物,也敢叫囂?」

    他的手豁然伸出抓住了趙褚的衣衫,另一手化掌豎劈,狠狠的擊打在趙褚握劍的手腕上,那接連受創的趙褚發出一聲哀嚎,手中的刑天劍頓時脫落。

    徐寒將趙褚的身子一扔,任由其墜下,而那把飛出的刑天劍也在這時被徐寒握在了手中,手持此劍的徐寒頓時笑盈盈的看向那血色修羅,眯著眼睛言道:「現在,你得聽我的了。」

    「吼!」修羅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卻顯然礙於某些規則並不敢對徐寒發難。

    「想要噬主?那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徐寒笑道,隨即一拍那刑天劍的劍身,此劍便在這時清鳴著遁入了徐寒身後的木匣之中,而那修羅在一聲咆哮之後也隨即煙消雲散。

    徐寒做完這些,再次看向那身下的諸人。

    此刻諾大的未央殿前,雅雀無聲,所有人都神情既呆滯又恐懼的看著徐寒,他們如何也想不到一位仙人就這樣雲淡風輕的倒在了徐寒手中,甚至整個過程對方都未傷到徐寒半分。

    能如此輕易的擊敗一位仙人意味著什麼,其間就裡自然是不言而喻。

    大概就是鹿先生也不曾想到,當年那個任由他隨意拿捏的徐寒竟然就在這短短一年半的時間裡成長為了一位仙人...

    徐寒的身子輕輕落在,立到了那把漆黑色的長劍的身側,他再次看向鹿先生言道:「先生想好了沒有,你還有三十息的時間了。」

    鹿先生那張老臉在這時可謂難看到了極致,若是之前他只是對徐寒的出現感到詫異的話,那麼此刻便有一股深深的寒意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明白了,此刻的徐寒早已不同往日,他有了真正威脅他的力量。

    「徐...徐寒...」老人的聲音變得乾澀了起來,他指著徐寒想要說些什麼,但不知是心頭的恐懼還是驚駭作祟,半晌的光景這位大周的老儒生也未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二十息。」徐寒卻並不理會此刻鹿先生的異狀,他臉帶笑意,卻語調幽冷的繼續宣讀著時間。

    若是放在之前,在場的甲士自然不會將徐寒此言放在心中,大抵只會當做是他隨口胡謅的無稽之言,但在見識了徐寒輕易擊敗了那位趙王爺之後,他們這才明白,徐寒不僅有這樣的膽魄,更有這樣的實力。

    一時間恐懼開始在人群中蔓延,而不可避免的是,在場大多數人也在這時紛紛朝著那位鹿先生投去了目光。如若徐寒真的要殺他們的話,顯然此刻的鹿先生便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鹿先生自然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他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他只能看向徐寒苦澀言道:「徐寒,你當真要做得如此絕情嗎?」

    「鹿先生在說什麼話呢?徐某不是給你一個拯救蒼生,流芳千古的機會了嗎?你怎麼不謝徐某,反而還要怪我絕情呢?」徐寒一臉不解的反問道,此言末了,他又補充道:「只剩十息了。」

    「徐寒你如此行事難道就不怕後世眾人戳你的脊樑骨嗎?」鹿先生怒罵道,或許是心底慌亂的緣故,這時的鹿先生再沒了平日那般雲淡風輕的模樣,反倒像極了那打諢撒潑的惡婦。

    「徐某不怕,倒是鹿先生今日讓這數萬甲士為你陪葬後,不怕後世戳先生的脊樑骨嗎?」徐寒笑眯眯的問道。

    「你!!!」鹿先生的臉色漲得通紅,還要再言些什麼。

    可這時徐寒的手卻忽的伸出,他的五指張開,眸中寒光湧現,嘴裡言道:「五息!」

    見徐寒這般模樣不似作假,鹿先生終於是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他高聲喝到:「諸位勿要被這賊人所惑,此刻他已是強弩之末,諸君與我同心同德如何能被賊人離間。諸君聽我號令,斬了此獠,我必稟明聖皇,上表諸君功績,屆時封王列候指日可待!」

    鹿先生高聲言道,但此言出口卻並無任何人響應。

    在場的甲士都並非愚笨之輩,徐寒可是能將仙人輕易斬於馬下的強者,這樣的存在豈是他們可以匹敵的?鹿先生這話無非是希望他們以人數的優勢,以性命生生拖住徐寒,為他自己求得一線生機。

    念及此處,那些甲士們非但沒有再次出手打算,反倒是看向鹿先生的目光變得愈發的幽冷了起來。

    鹿先生感受到了這一點,他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致,他張開嘴還要再言些什麼,試圖以此鼓動諸人為其搏命。

    而這時徐寒伸出手的卻忽的握緊,然後他上前一步走到了鹿先生的跟前,他輕聲問道:「百息已到,先生想好是否要捨生取義了嗎?」

    鹿先生面對徐寒那周身溢出的屬於仙人的威壓,饒是極力抵抗卻依然免不了氣息不暢,雙唇打顫。

    見他久久不語,徐寒卻是抬頭看向了他身後那數萬名甲士高聲言道:「諸位,鹿先生似乎有些不情願啊,不若諸位求一求鹿先生,何如?」

    徐寒說著這番話,嘴角帶著笑意,可眼縫中卻透露這滲人的寒芒。

    那些甲士你看我我看你,眸中都露出了遲疑之色。

    「怎麼?諸位是真如鹿先生所言,要與他同生共死了嗎?」徐寒又問道,而此言一落,那把立在他身後的黑色神劍猛然竄出,懸於他的頭頂,三千道金色劍影浮現,劍鋒凌厲,磅礴的劍意也在那時奔湧而出,將諸人籠罩其中。

    在這樣的威嚇之下,那些甲士們神情一滯,心中最後一道防線終於是在這時土崩瓦解。

    他們一個又一個在原地跪下,然後朝著鹿先生高聲言道...

    「請先生赴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3
第四十四章 妖氣濤濤

    「你們...你們...」那一聲聲請先生赴死的話語在鹿先生的耳畔迴蕩。

    「是我結束了大週數十年來的饑荒,是我穩定了大周的局勢...是因為我你們才有今天!!!」老人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猙獰了起來,他的語調也開始變得高亢:「沒有我你們早就死於了饑荒或者倒在了大夏的鐵騎下!你們這些狼心狗肺吃裡扒外的傢伙!」

    咻!

    就在老人喃喃自語著這些的時候,一道金色劍影忽的遁出,直直落在了鹿先生的腳下。

    「先生,眾願所請,何苦推辭呢?」徐寒邁步上前,笑道。

    鹿先生的身子一震,他看著地上那柄金色的劍影,又看了看身後甲士們臉上那期待的目光。他眸中的光彩在那一刻忽的黯淡了下來,他顫顫巍巍的佝下了身子,伸出手撿起了那把金色的劍影,將之緩緩的放在了自己的頸項上。

    徐寒見著此景,臉上的笑意更甚,他伸出手泰然言道:「先生請吧。」

    鹿先生握著劍影的雙手開始打顫,指節開始泛白。

    自刎著實需要天大的勇氣,而鹿先生似乎差上了一點,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呆立良久,卻始終無法用這金色劍影割開自己的喉嚨。

    「先生要徐某幫你嗎?」徐寒又問道,語調中滿是戲謔之意。

    鹿先生不語,徐寒卻笑著伸出手,似乎真的如他所言一般要幫助老人做完這件「千古流芳」的美事。

    鹿先生看著徐寒的手越來越近,他的身子便顫抖得愈發的厲害,那是宣告他死亡的手,那是來自地獄的喪鐘。

    鹿先生曾篤信於一人死而天下平這樣的教條,可當他成為那將死之人時,他心底的恐懼卻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他再也無法遏制住這樣的恐懼,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握劍的手豁然一轉,直直的刺向伸手而來的徐寒。

    徐寒對此卻是早有預料,他伸出手微微一震,屈指一彈那金色劍影,哪怕這一下他只用出了千分之一不到的力道,卻也遠非鹿先生這樣的儒生可以承受的。

    他手中的金色劍影脫手而出,高高飛起,凌冽的劍氣割開了鹿先生頭上的發簪,而鹿先生也被這劍身傳來的力道一震,身子暴退開去,地坐在地。

    「原來先生不想死啊?」徐寒一臉恍然之色的看著那頭髮散亂,神情狼狽的鹿先生。

    「我...我...」趴在地上的鹿先生喃喃自語,他的手在地上艱難的摸索,似乎想要抓住那把落下的劍影。「我不能死,我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

    「我得活著,我要為蒼生請願,我要為陛下謀劃...我要...」

    徐寒看著那神情愈發癲狂的老人,以他仙人境的修為自然看得出此刻這老人體內的浩然正氣正在飛速的散去。

    儒生與任何修士都不同的地方在與,儒生的修為在與心境,一旦心境被破,那浩然正氣便會蕩然無存,很明顯此刻的鹿先生便處於這樣的地步。

    徐寒看著他,忽的有些意興闌珊,他的手在那時張開,頭頂的三千金色劍影散去,那把漆黑色的長劍也在這時遁入了徐寒背後的木匣之中。

    「你們的命保住了。」徐寒輕聲言道。

    他終究未有去取下鹿先生的性命,因為此刻的鹿先生修為盡散,等待著他的命運是注定比死還淒慘的境遇。

    他聽聞徐寒此言,瘋瘋癲癲的站起了身子,他朝著徐寒不斷的叩拜,嘴裡言道:「謝陛下恩典,臣這就去為陛下蕩出奸邪,殺那徐寒!」

    然後他轉過身子,歪歪斜斜的邁著步子,朝著溥天宮外走去,嘴裡還不住的喃喃言道:「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奉陛下聖旨討伐逆賊,諸君與我同去。」

    「咦...你們為什麼都不動呢?」

    「哦?你們都是亂黨,沒關係陛下放心臣這就去召集舊部,必定...」

    老人喃喃言道,神情癲狂,而背影終於在這樣的呢喃中漸漸消失在了諸人的眼簾。

    徐寒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良久之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終究未有阻止對方的離去,心境被破,修為散去,神智瘋癲,此刻的鹿先生已然成為了一個廢人,他的餘生會如何度過並不是件難以預料的事情,而這樣的結果對於他來說,是比死更殘酷的懲罰。

    而在這之後,徐寒走到了宇文南景的身旁,轉眸看向那一旁從他出現之後便再未發出過半點聲音的祝賢,他的目光在祝賢的身上停滯了一小會的光景,便又越過祝賢,落到了他身後那位青衣女子的身上。

    「私冤已了,咱們該聊聊公事了。」

    祝賢聞言本能的想要開口,可是話還未有來得及說出,他身後那道青色的身影便邁步而出,走到了他的身前。祝賢微微一愣,但還是極為自覺的收了聲。

    距離徐寒離開長安前的匆匆一瞥已有一年半的光景,冉青衣卻還是那般明豔動人,雖然楚仇離說過冉青衣與他同歲,但徐寒還是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女子與那滿嘴鬍鬚形容邋遢的中年漢子一般年歲。

    「徐公子想要與妾身聊什麼?」冉青衣朝著徐寒淡淡一笑,嘴裡輕聲問道。

    「劉茉、劉簫、夏紫川、夏臨城。這四個人我要帶走。」徐寒沉聲言道,卻是沒有半分的閒心欣賞冉青衣那明媚動人的容貌。

    冉青衣聞言又是一笑,她盈盈言道:「鹿鳴野是個很自以為是的人。他一邊做著欺世盜名的事情,一邊有想要將這名聲留住。森羅殿,嗯,我大楚並不喜歡這樣的傢伙,利用他不過是權宜之計,此刻他失了用途,徐公子想要殺他,我們自然樂見其成。」

    「但是,徐公子難道就以為憑你一己之力,便可以威嚇我大楚王朝就範嗎?」

    冉青衣這話說罷,她的身後便有十餘道身影邁步而出,那些身影都是些年紀十三四歲到十七八歲不等的少男少女,他們的眸中泛著與他們年紀極不匹配的冰冷與漠然,而周身所滌蕩出來的氣勢卻浩瀚無比。

    「聖子?」徐寒微微感應,便察覺到了這群少男少女的身份,雖然對方能帶擁有數量如此多的聖子讓徐寒有些意外,但卻也並未表現出太多的驚詫,他只是挑眉一笑言道:「難道冉大人以為憑他們就可以攔下徐某?」

    「憑他們當然不行。」冉青衣眯著眼睛說道。

    而此言一落,又是數十位白衣少男少女邁步而出,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少男少女的周身都抵達著那聖子方才有的強悍氣勢。

    「徐公子若是覺得不夠,我們還有。」冉青衣拍了拍手,宮門外的四處忽的傳來一陣陣破空之音,然後近百位少男少女從宮門的四處飛身落下,儼然已經將徐寒妥妥圍住。

    徐寒的心頭駭然。

    這些聖子尋常時候便有這超越尋常大衍境強者的力量,一旦聖化,更是可以匹敵半步仙人境的強者。如此數量的身子,饒是徐寒也暗覺頭皮發麻。

    「徐公子想走,我們攔不住,也不想攔,但徐公子這位姘頭卻得留下來,這是我大楚最後的底線。」冉青衣如此言道,顯然是並沒有準備留給徐寒半點商量的餘地。

    徐寒這時才醒悟過來,森羅殿在大夏的勢力也是在兩年多前,崔庭兵敗大黃城後,方才滲透入了大夏,而這些年來,大周的內部卻是早已被森羅殿蠶食一空。從某種意義上來件大周才是森羅殿真正意義上的大本營,他所能擁有如此數量的聖子倒也不足為奇。

    而真正讓徐寒此刻心頭髮寒的是,如今的森羅殿既然邁出了推翻宇文南景的步伐,那邊說明這個蟄伏在大周暗處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龐然大物終於準備浮出水面了,那必然是比起坐擁大夏三州之地的亡楚還要恐怖的東西。

    二者遙相呼應,整個天下都已有半數竟入他們之手。

    想到這處的徐寒不禁臉色難看,眉宇陰沉。

    「徐公子想明白了沒?若是捨不得這美嬌娘,我們倒是可以給公子十息時間與佳人話別離。」冉青衣看著此刻徐寒的模樣,自然愈發篤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再次言道。

    「徐公子,你走吧,我能夠再見到你已經心滿意足,此處就交給我吧。」宇文南景在那時也拉起了徐寒的衣衫,神情決然的言道。

    徐寒看著女孩眸中的決意,他點了點頭。

    「嗯,我會走的。」

    「不過...」

    「是和你一起走!」

    徐寒說罷這話,他的身子再次轉向冉青衣等人所在的方向,他的雙眸一凝,背後的木匣在那時被他祭出,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冉青衣等人見狀心頭一震,紛紛暗道一聲不好,隨即趕忙擺開了架勢,準備迎接徐寒這悍然出手的殺招。

    此刻只見那徐寒一手摁著那木匣,目光冷冽,周身的氣息翻湧。

    然後...

    然後未央殿前便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徐寒保持著這個姿勢呆立了約莫四五息的光景,週遭的諸人面色凝重的看著徐寒,卻發現並未有任何的變故產生。一時間諸人看向徐寒的目光紛紛變得狐疑了起來,而冉青衣更是臉上的肌肉抽搐,過了好一會方才不是很確定的問道:「徐公子...是想嚇死我們?」

    「咳咳。」保持著這個姿勢的徐寒臉上少見的浮出一抹尷尬之色,他一陣乾咳,最後只能無奈的朝著天際高聲言道:「玄兒!」

    見此狀,諸人以為這一次徐寒要有所行動,不得不再次擺開架勢。

    「喵。」可這時,一隻黑貓從未央殿的屋簷上落下,跳到了徐寒那放在地上的木匣上,睜大了自己琥珀色的眼睛,歪著腦袋看著徐寒。

    「不是...」看著眼前的玄兒,徐寒一陣扶額,很是無奈的想要說些什麼。

    「徐公子這樣有興致與我們玩弄,那不如與我一同回到森羅殿好生暢談吧。」冉青衣那波瀾不驚的眸子中浮出了一抹怒色,於她看來,徐寒此舉無異於是在愚弄他們。

    她此言一落,週遭的那些聖子們便如得敕令,紛紛擺開了架勢,氣勢洶洶的就要朝著徐寒殺來。

    徐寒見狀,頓時心頭一驚,他趕忙朝著玄兒一陣手舞足蹈,嘴裡言道:「我是讓你把那傢伙叫出來,不是讓你出來!」

    玄兒歪著腦袋看了此刻的徐寒好一會光景,忽的琥珀色的眸子中光芒亮起,它像是明白了徐寒話裡的意思,仰著腦袋便朝著天際高喚道:「喵嗚!」

    一聲長嘯落下,那方才它躍出的未央殿的屋簷上又是一道黃色的身影竄出。

    吼!

    那身影發出一聲暴喝,看似輕巧的身子在墜落的過程中不斷變大,轉瞬便化為了一隻五丈大小的巨猿,他裹挾著漫天的妖氣,在諸人詫異的目光下狠狠的朝著他們握拳砸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3
第四十五章 虛張聲勢

    那是一尊足以匹敵仙人的妖王!

    在那黃猴化為巨猿,周身妖力滌盪開來的一剎那,冉青衣便醒悟了過來。

    轟!

    但這樣念頭升起的瞬間,那巨猿諾大的拳頭便已然轟在了地面上。

    哀嚎在未央殿前升騰而起,數位聖子在巨猿凌冽的拳風下屍骨無存,被轟成了碎片。徐寒也在那時抱起了玄兒身子退到了宇文南景的身側,然後暴喝一聲:「大寒天。」

    無數劍影從木匣中湧出,化作冰晶紛自朝著四周落下。

    徐寒的肉身修為雖然已到了地仙境,但內力修為卻依然停留在半步仙人境,這大寒天威力不俗,將這些圍殺上來的聖子們盡數逼退,卻終究無法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傷亡。

    那巨猿一擊得勝之後,亦是出奇的未有戀戰,而是同樣退回到了徐寒的身側。

    徐寒在這時看向冉青衣笑道:「不知現在徐某可否有資格與冉大人一談的資格?」

    短暫的詫異之後,冉青衣回過了神來,她嗤笑道:「徐公子好生有趣,你難道以為多出一位妖王,我大楚便會退縮嗎?莫說是一位妖王,就是十位,今日你也帶不走宇文南景。」

    徐寒聞言皺了皺眉頭,很是苦惱的言道:「我以為像冉大人這樣聰明的女人,在森羅殿中必然位高權重,卻不想是徐某高估了冉大人,不若這樣吧,徐某在這裡等上一會,冉大人請一個能管事的出來與徐某一敘何如啊?」

    說罷這話,徐寒還悠哉悠哉的拉過了他那放在地上的木匣,坐到了上面,笑眯眯的看著冉青衣,看那模樣似乎並沒有絲毫慌亂的意思。

    冉青衣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古怪了起來,她皺起眉頭打量著徐寒,似乎想要弄明白這個少年的葫蘆裡究竟買的是些什麼藥。

    她當然是森羅殿掌權人物,事實上冉青衣在很早之前便躋身了十殿閻羅之列,除開那位身份特殊的人物以及地藏王外,冉青衣幾乎便再也尋不到能比她地位還高的人了。她有些摸不準徐寒話裡的意思,是故意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有所依仗?

    忽的她的目光落在了徐寒坐在屁股下的那方木匣之上,她看了看徐寒身旁的玄兒與巨猿,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臉色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半年前,大夏境內那場道祖渡劫之事可謂讓天下震動,尤其是他背上那方木箱之中藏著的十萬大山更是讓知曉此事之人驚掉了大牙。這些事情自然瞞不住森羅殿的耳目,而至於魏先生渡劫之後那裝著十萬大山的木箱去向了何處,森羅殿中也有不同的說法,但比較可信的說辭自然便是魏先生將此物送給了與他關係親近的徐寒。

    不過森羅殿內部倒是讓人好生衡量過此物的作用,最後得出的結論應當是道祖魏長明尋到的一處小世界,以秘法將之連同,方才能將整個十萬大山放入其中。

    所謂小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一個與這方世界一般的天地,並且無法脫離這方主世界的控制,一旦主世界毀滅,與之鏈接的小世界也會蕩然無存。

    能容下十萬大山的小世界自然是大得驚人,可同樣要打開二者之間鏈接的通道同樣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至少尋常仙人也不見得能夠做到。所以森羅殿的高層在經過商議之後,也認為以徐寒的修為並不能在短時間內打開此物,也就將此事擱淺了下來。畢竟那時的森羅殿正忙著在大夏復辟亡楚,也並無精力顧及此事。

    此刻見徐寒那神情自若的模樣,又看了看那憑空冒出來的一隻妖王,冉青衣不得不懷疑登臨仙人的徐寒是否已經有了打開那木匣的能力。

    似乎是看穿了冉青衣的心思,徐寒竟然在那時開口笑道:「這妖王是徐某在景州元修羅手中救出來的,冉大人勿需多想。」

    「嗯?」冉青衣聞言臉色再變,若是真如徐寒所言,這妖物是並非出自十萬大山,那徐寒的依仗又是何物?

    「冉大人不信的話大可詢問元修羅,他們景州近日是否丟了一尊妖王,又或者元大人空落下一個辦事不利的名頭,故而將此事隱瞞未報。」徐寒繼續言道,坦誠得超出冉青衣的預料。

    冉青衣愈發摸不準徐寒的虛實,她沉聲再言道:「既然如此,徐公子又有何憑仗與我討價還價呢?」

    徐寒聞言身後將自己坐下的木匣再次提到了手上,他言道:「徐某雖然未有打開過這十萬大山,但並不代表我不能打開,只是為此徐某需要付出些代價,不到萬不得已,徐某著實不願意走到這一步。」

    冉青衣的心頭一凝,徐寒所言與她猜測的並無太大出入,徐寒依仗的殺招果然還是那十萬大山,要知道那裡裝著不知幾何多的妖物,雖然那十萬大山不可能長久現世,但若是真的被徐寒放出,哪怕只是短短一刻鐘的光景也足以讓她今日帶來的大批精銳,甚至那幾位隱藏在暗處的聖候都難逃一死,這對於森羅殿之後的計畫無疑會造成極大的影響。一時間冉青衣眸中光芒閃爍,心中卻是舉棋不定,不知當如何是好。

    「我憑什麼相信你?」冉青衣在沉默良久之後終於再次發言問道。

    這一切終究只是徐寒的一家之言,以冉青衣那謹慎的性格自然不可能不起半點的疑心。

    「冉大人大可一事,此舉雖然會要掉徐某人的半條性命,但徐某也願意滿足大人一觀十萬大山的心願。」徐寒神情自若的沉聲言道。

    冉青衣此刻卻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徐寒所要的其他人倒是無關緊要,可這宇文南景的身上還背負著數量不小的龍氣,若是放走她確有不甘,可徐寒若是真的能打開十萬大山,那損失對於森羅殿來說更為巨大...

    她思前想後,卻是並無任何的頭緒,就在她臉色愈發難看的檔口,一道聲音忽的傳來。

    「答應他。」

    那聲音響起,諸人都在那時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材嬌小的紫眸少女於那時緩緩的落在了諸人的身前...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3
第四十六章 登頂


    徐寒的心情其實並不想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這方木匣從魏先生留給他開始,就只是一個簡單的木匣,它裡面確實藏著十萬大山,但徐寒卻並沒有與之取得半點聯繫,說打開這木匣中的十萬大山更是無稽之談。

    他確實沒有想到冉青衣竟然可以帶來數量如此聖子,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他只有以此狐假虎威震懾冉青衣...

    念及此處,徐寒不由得看向身旁那位紫眸少女。

    若不是鬼菩提及時出現,此事究竟會不會依照徐寒的意願解決,誰也無法說清。

    一行人走到了長安城的城門口,在那處等待的宋月明等人趕忙迎上,將身子虛弱的夏紫川母子扶住,而劉簫劉茉等人也在徐寒的授意下快步走出長安城城門,一行人似乎也看出了徐寒與鬼菩提有話要講,因此在迎到諸人之後,便快步走到了不遠處的山坳口等候。

    徐寒見此狀,便朝著鬼菩提拱了拱手,笑著言道:「此番謝過二師娘出手了。」

    鬼菩提在森羅殿中的地位超然,就連這主管長安之事的冉青衣也對其言聽計從,她一出現,徐寒的各個條件自然無一例的被滿足。

    鬼菩提聽聞徐寒此言,她轉眸看向徐寒言道:「我已經給森羅殿各部打了招呼,你也好,還是那遠在冀州邊境的小妮子一行人也好,短時間內都不會遭到森羅殿的追捕,但你得記住,九月底之前,得離開大周。」

    鬼菩提的性子素來古怪,但此刻肅然的語氣還是免不了讓徐寒一愣。

    「九月底?師娘這是什麼意思?」徐寒不解道。

    「徐寒。」鬼菩提的眉眼陰沉了下來,她再次言道:「我是森羅殿的閻羅,你是大楚名目上的要犯,我看在墨塵子的面子上對你好言相勸,你卻恃寵而驕,屢屢觸犯我大楚威嚴。今日我救你是不忍看那老混蛋的宗門斷了傳承,但也僅限於今日。」

    「至此之後,你也好,方子魚也好,蒙梁也罷,與我鬼菩提再無半點瓜葛,若是你們再觸怒我大楚朝堂,我必親自取汝等性命!」

    「二師娘...」徐寒大抵如何也沒有想到,鬼菩提會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鬼菩提以往對他雖然少有給過什麼好臉色,但發自內心的關切他卻感受得真真切切。他自然不相信那個二師娘會在這時忽然換了一個人一般,因此他輕聲言道:「二師娘是否有何苦衷?不若說給弟子,弟子一定...」

    「哼。」只是徐寒這話換來的卻是鬼菩提的一聲冷笑:「你以為成了仙人就可以縱橫天下了嗎?莫說你一個徐寒,就是十個徐寒敢攔在我大楚一統天下的千秋大業面前,也會盡數轉眼被碾成灰燼。」

    「我能給你最後的忠告便只是...」

    「永遠不要與大楚為敵,他的力量早已超過了你的想像。」

    說罷這話的鬼菩提決然的轉過了身子,邁步朝著長安城中走去。

    長安城中甲士來回奔走,宇文南景已經離去,長安城或者說整個大周都面臨著重新洗牌,某些巨大的風暴正在開始醞釀,而長安城作為這風暴的中心此刻早已陷入了混亂。

    徐寒看著鬼菩提漸行漸遠,緩緩被淹沒在人群中的背影,到了嘴邊的話不知為何終究未有出口。

    人如逆流之江河,江河終將匯入大海,而人卻總是化為支流,漸行漸遠。

    他嘆了口氣,終是轉過了身子,朝著遠離長安城的方向邁步離去。

    ......

    鬼菩提行走在兵荒馬亂的長安城中,他的目光在那些奔走的甲士身上一一掃過,又在那些驚恐的百姓身上一一掠過。

    她皺了皺眉頭,但又很快舒展開來。

    她烏黑的發絲忽的揚起,一身紫色長衫亦開始鼓動。

    天地間似乎有某種磅礴的力量開始翻湧,它們來自長安,來自大周,也來自相隔萬里的隆州三地。它們翻湧著在彙集在鬼菩提的頭頂,像是渴望歸入大海的江河...

    一道漆黑的身影落在了鬼菩提的身側。

    那是一位和尚,一位容貌俊朗,周身氣息卻陰煞無比的和尚。

    他如鬼魅一般出現,與鬼菩提並肩而行。

    他們沉默著走了許久,他們穿過了長安城混亂的街道,直到溥天宮的大門緩緩出現在他們的眼簾。

    和尚輕聲言道:「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鬼菩提回應道:「嗯,終於等到了。」

    「你在想什麼?」和尚又問道。

    鬼菩提望瞭望天色,然後言道:「九月快過了,秋天快完了。」

    「唔。」和尚點了點頭:「放心吧,這事我會辦妥的。」

    鬼菩提的眸中似乎有著些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很快她又恢復了那冰冷的模樣,她再次言道:「那就去吧。」

    和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禁問道:「你捨得嗎?」

    「在大楚面前,任何東西都不該成為阻礙。」鬼菩提說罷這話,她邁出的腳步便愈發的快了起來,轉眼她便走到了溥天宮的宮門前,那座巍峨的宮門於那時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所推開。

    那宮門之中,兩側此刻竟沾滿了面色冷峻的白衣少男少女,他們分別一字排開,從溥天宮的宮門處直直的劃出了一道通往未央殿的人牆。

    在鬼菩提邁入其中的一剎那,那綿綿不絕宛如望不到邊際的人潮忽的盡數跪下,他們神色狂熱的朝著鬼菩提高聲言道:「恭迎陛下!」

    鬼菩提的眉宇愈發的陰沉,眸子裡紫色的光芒卻愈來愈亮,像是東方升起的豔陽,輝煌、大氣又灼灼生輝,不可一世。

    她的雙手忽的伸出,那盤踞在她頭頂的浩然氣勢於那一刻轟然朝著她的體內湧動,於是一尊黑色亡龍之相開始於她的頭頂凝聚成型,那黑龍仰天長嘯,隆州上空的亡龍聞此音,匍匐跪下,漫天的黑氣從那處湧向這頭亡龍之中,似乎就要與他化為一體,而大周疆域之中亦有磅礴的力量開始源源不斷的朝著那亡龍彙集,滋養著這頭從鬼菩提體內凝聚而成的龍相。

    遠處,那和尚看著鬼菩提的背影,看著那頭龍相,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他喃喃言道:「尚且還差上最後一步了...」

    「秋盡之時,南荒之中。」

    「劍陵當滅,蓮花當枯...」

    言罷,他的身子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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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