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418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18 09:42
第一百六十章 壽山尋寶


    就在範寧一行離開揚州繼續北上的同時,明仁、明禮兄弟也乘船抵達了福州閩縣,福州和建州就是今天的福建,在宋朝,這裡是大宋最重要的白銀和茶葉產地。

    另外陶瓷、農作物以及港口造船業也很發達,像南面的泉州,是大宋最發達的遠洋港口,南洋、天竺乃至於波斯、大食的商船都會來泉州停泊交易。

    除了物產豐富、航運發達外,福州的人文科舉也在大宋十分有名,以至於人才輩出,像北宋中後期著名的蔡氏父子,蔡襄、蔡卞、蔡京,相國章惇、余深等等,都是福建人。

    福州和建州的銀礦除了官營外,也有不少權貴獲得開采權,不過他們開采冶煉出的白銀一般要求賣給官府,但也並不是那麼嚴格,否則也不會有『官銀』這種專用稱呼了。

    大量私人鑄造的銀錠也同樣在大宋各地流轉。

    朱家在福州也有一座礦山,朱家買的是鉛礦,只是鉛礦中也伴生大量白銀,另外還有一座焙茶廠,在福州經營了十幾年,由一名資深大管事坐鎮。

    除了礦山外,朱家還在福州和泉州各開了一家朱氏錢鋪。

    接待明仁、明禮兄弟的管事姓王,是朱家焙茶工坊的主管事,焙茶工坊正好就在連江縣。

    明仁和明禮抵達閩縣的第二天,便坐在一輛牛車趕往連江縣。

    「我前兩天專門打聽了一下你們要找的那種石頭,還真有人知道。」

    明仁和明禮對望一眼,兩人大喜,這麼快就有消息了,明仁連忙問道:「礦場在連江縣嗎?」

    「好像在連江縣和羅源縣之間,一條河的兩岸,具體在哪裡我還沒有來得及去看,等到茶廠後你們再具體問一問,是我工坊中的一名焙茶匠人告訴我的。」

    馬車在路況不太好的官道上一路顛簸北上,連江縣距離閩縣很近,牛車當天晚上便抵達了朱家位於連江縣的焙茶工場。

    宋朝八成的茶都來自於福州和建州,這裡茶品質好,產量大,可以滿足宋人對茶的巨大需求,茶葉采摘後要先簡單發酵,然後制成茶餅,再烘焙干燥後,運往大宋各地。

    福州和建州的焙茶工坊有數百家之多,朱家的工坊算是比較大的一家,擁有工匠一百余人,在一座茶場內建造了數排房屋。

    包括發酵、制餅、烘焙都在這裡進行,制出的優質茶餅主要供應京城,另外,工坊內也有一間養茶屋,專門養制少量的高檔茶餅,像朱佩送給範寧的鳳茶,就是在這裡耗費了十年時間養成。

    一間焙茶的屋子裡,木材在爐子裡熊熊燃燒,一名老工匠眯眼打量著手中的鳳凰暖玉,這是明仁和明禮帶來的樣品,範寧當年從奇石巷中淘到。

    「沒錯,這就是我家鄉出的鳳凰蛋,沒想到會變得這麼漂亮,真像蜂蜜凝固而成,而且一般沒有這麼大,大概都和拳頭一樣大。」

    「這種石頭很多嗎?」明禮問道。

    「我們家鄉不少,在壽山溪的兩岸比較多,但其他地方就沒有聽說了。」

    明仁遲疑一下又問道:「你是說,這石頭是埋在土裡,不是在山上?」

    「當然是在土裡,實際上它們是埋藏在壽山溪兩岸的稻田深處,很多人又叫它田黃石。」

    「對!就是田黃石。」

    明仁和明禮頓時激動起來,範寧就是這樣稱呼它的,田黃石。

    「可是這種石頭並不值錢,農民從田把它挑出來,都扔到壽山溪裡,或者挑回家裡,用來造房子,或者壘豬圈,你們買它們還不如買壽山石,那玩意比較值錢,一塊大石能值幾百文。」

    「我們老爺子想用這種田黃石造塔,所以讓我們兄弟來大量收購。」兄弟二人開始胡說八道了。

    王管事在一旁道:「老關,放你三天假,你帶他們去產地看看,我也跟去,回頭給你結五百文錢一天。」

    「喲!太感謝管事了。」

    .......

    壽山在羅源縣和連江縣交界處,這裡有幾座寺院,人口也不少,還有兩座專門開采壽山石的礦場,壽山石在隋唐時就比較有名氣了,主要用於雕刻,本身不屬於觀賞石,很多寺院的佛像就是用大塊的壽山石雕成。

    在壽山腳下,一條長長的溪流向南方蜿蜒流去,這就是壽山溪,田黃石就產在中游兩岸數裡長的地下夾砂層中,上面卻是稻田。

    陪同明禮和明仁前來的王管事會說當地方言,否則兄弟二人根本就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另外當地裡正也陪同他們,裡正姓楊,皮膚黝黑,相貌干瘦,他能說一些比較蹩腳的官話。

    楊裡正指著溪流兩岸的稻田道:「小官人說的田黃石就在稻田下面,把泥土挖掉就會有夾砂層,田黃石就在砂子中。」

    「這些稻田可以買下來嗎?」

    楊裡正呵呵一笑,「買當然可以買,只要你出價讓大家滿意。」

    這時,王管事把明仁拉到一邊,低聲道:「小官人,這邊地價很便宜,不要直接向農民買,要通過官府買,否則會被坑慘的。」

    明仁眉頭一皺,「可是官府我們不認識。」

    「這個不用擔心,朱家在這裡還是有點面子,明天我請劉大管事出面找羅源縣令,他和官府的關系很好,這邊地價也就兩貫錢,最多三貫錢就能讓他們高高興興出售。」

    明仁心中算了筆帳,他們帶了一萬貫錢,第一期買千畝土地需要三千貫錢,再加上雇人,造幾排房舍,租船運輸,大概四五千貫錢就夠了。

    「老二!」明禮在叫他了。

    明仁走上前,明禮指了指裡正道:「剛才楊裡正說,很多人家都有這種石頭,我們可以收購,河裡也有不少,河水很淺,孩子們都可以摸出來,你覺得怎麼樣?」

    明仁點點頭笑道:「可以,我出價百文錢一塊收購,另外我給裡正三貫錢,幫我們找個地方收購,再宣傳一下。」

    楊裡正笑道:「我可以不要錢幫你們宣傳,但估計你們需要一個會說當地話的向導,我兒子今年十七歲,在閩縣讀過縣學,會說官話,也很能干,不如讓他來幫你們。」

    這個順水人情當然可以做,明仁當即道:「我出六貫錢一個月雇你兒子,如果用得不錯,就長期雇佣了。」

    這個價格是當地勞務費的三倍,楊裡正大喜過望,他是地頭蛇,很快幫他們在附近的慈明寺租了幾間屋子,又讓兒子楊青來幫他們兄弟二人。

    眾人隨即分頭行動,王管事回去找劉大管事出面和官府聯系,三名隨從則跟隨明仁、明禮留下來,他們帶了五百貫現錢,專門用來收購農民手中的田黃石。

    消息很快便傳開了,有人要用百文錢一塊收購田黃石,石頭越大,價格越高,這個消息頓時轟動四鄉。

    從當天下午開始,連續五六天,都陸陸續續有農民挑著擔,從四面八方向慈明寺湧來。

    各村的小孩子也紛紛跳進小溪裡,在溪流中尋找田黃石。

    收獲出人意料的豐盛,僅僅在明仁、明禮兄弟抵達壽山溪的第一天,他們便收進了一千多塊大大小小的田黃石。

    兄弟二人隨即寫了一封信回平江府,向父親彙報這邊的情況。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18 09:42
第一百六十一章 抵達京城


    七天後,範寧三人的船只抵達了京城,也是三年前的這個時候,範寧跟隨範仲淹來到京城,三年過去了,依舊還是那座虹橋,店鋪還保持著原樣,甚至連行人都沒有變。

    但範寧卻知道,很多事情已經變了,尤其是自己的心境,和三年前已經完全不一樣。

    他默默望著兩岸的景色,心境卻沒有了三年前的激動,反而平靜如水。

    客船過了虹橋,向一座臨時碼頭靠攏過去,這座碼頭專供外地船只停靠,只是要收取一定的費用。

    之所以船只沒有進城,是因為進城有稅務官,要上船嚴格搜查,而幾名船夫都攜帶了偷稅貨物,借助範寧他們的身份,一路上都沒有檢查,但進京城卻逃不過搜查。

    範寧很理解他們的難處,三人便在城外上岸了。

    和船夫們告別,三人雇了兩輛牛車,帶著行李向京城裡而去。

    東京汴梁分為外城和內城,內城最早是後周的京城,隨著人口不斷增多,舊城已經遠遠容納不下,宋朝便只得擴大京城,修建了外城,到了仁宗時代,人口繼續增加,連郊外也開始熱鬧繁華起來。

    範寧一行是從新宋門入城,他們的住處安排在內城東南角的觀音橋,那邊有一座張巧兒客棧,是李大壽堂舅開的客店。

    據李大壽說,這個堂舅他從未見過,但礙不過母親的一再要求,他們只得來這家客棧投宿。

    「小官人,那就是觀音院橋!」

    趕牛車的車夫指著遠處一座破舊的石拱橋笑道:「不過這一帶都叫觀音院橋,小官人說的客棧應該在橋的前面。」

    「這家客棧怎麼樣?」範寧笑問道。

    「既然叫客棧那肯定不錯,一般腳店會差一點,既然叫客棧肯定會有獨院,條件都不會太差。」

    車夫看了一眼範寧和蘇亮笑道:「兩位小官人是進京趕考吧!」

    「趕考的士子很多嗎?」

    「不少呢!解試後就陸續進京,光我拉到就有三批了,考生一般都喜歡住舊城,舊城商業多,熱鬧,新城幾乎都是住宅,等再過段時間,舊城的客棧就住滿了,大家只能住新城去。」

    不多時,牛車抵達了一家兩層樓的舊房前,大門上方掛了一塊牌子,『張巧兒客棧』。

    兩輛牛車剛停下來,裡面便迎出一個伙計,熱情招呼道:「歡迎幾個官人住店!」

    車夫高聲道:「小哥兒,是進京趕考的舉人!」

    「那就更歡迎了,我們店舉人都喜歡。」

    又出來一名伙計給他們拎行李,掌櫃也迎了出來。

    掌櫃是個瘦高的中年人,不苟言笑,隨時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在下姓嚴,是本店的掌櫃,有什麼可以為三位舉人效勞?」

    範寧笑問道:「獨院還有沒有了?」

    「很抱歉,小店的獨院只有一座,已經被人住了,也是來趕考的士子,從巴蜀過來的,昨天剛到。」

    「那上房呢?」

    範寧又問道:「不會上房也沒有了吧!」

    「上房有,有好幾間呢,三位小官人每一間都夠了。」

    「那就每人住一間。」

    範寧他們已經考慮過了,他們都要溫習功課,住同一間屋會互相影響,每人住一間屋最好。

    掌櫃笑了笑道:「早點進京的好處就是可以每人住一間屋,要是一月份進京,那時住宿就緊張了,差不多要三四個人擠一間屋。」

    範寧三人都有舉人推薦書,憑推薦書,很快就登記好了房間,價格不算貴,每間屋每天七十文錢,當然,租房更便宜,每間屋每天只要二十文錢,不過肯定是客棧住得舒服,早晚有熱水供應。

    範寧交了十兩銀子的押金,便上樓去了,伙計已經先一步幫他們的行李扛上樓。

    二樓中間是一條窄窄的通道,兩邊都有房間,都是單間上房,檔次比較差一點的在一樓,就是房間稍小一點,五十文一天,但幾文錢一天的大通鋪這裡沒有,一般在郊外的腳店。

    「如果喜歡安靜,可以住在最裡面頂頭,當然,夏天不行,夏天西面太熱,反正現在是九月下旬了,住西面其實也無所謂。」

    伙計幫他們行李拿進房,範寧要了最西面靠街一側的物資,對面是蘇亮,蘇亮的隔壁是李大壽。

    雖然客棧是李大壽堂舅開的店,但他絲毫沒有提及這層關系,這就是李大壽的性格,能不麻煩別人,就盡量不要麻煩,他可不想占堂舅的便宜。

    「不錯,房間很寬敞明亮!」走進房間,範寧便忍不住稱贊道。

    房間至少有三十個平方,最裡面是一張廂床,四面都有圍擋,用料足,做工考究,這種床在宋朝屬於財產,比較值錢,像潘金蓮嫁給西門慶,嫁妝就是兩張床。

    窗戶很大,上面糊有窗紙,還有窗簾,窗下放著一套寬大的桌椅,範寧的書箱已經放在桌子旁了。

    靠門處有一座櫥子,裡面有銅盆、泡腳桶、茶壺、牙鹽等日用品。

    更有趣是牆角放著一架屏風,屏風背後是一只帶蓋的朱漆馬桶,靠牆邊還豎放著一只大木盆,那是用來洗澡的。

    「小官人有什麼需求盡管向我開口,我們會盡力滿足,有什麼需要跑腿的地方,小人也願意效勞。」

    「我知道了,辛苦你幫忙搬行李。」

    範寧隨手從衣兜裡抓了一把十幾文錢塞給伙計,「錢不多,拿去喝杯茶!」

    伙計頓時笑逐顏開,連連拱手,他又指了指屏風,「後面是馬桶,早上放到馬桶間,樓梯正對面那間屋,會有人拿去清洗,中午送回來,每次十文錢,到時一並結帳。」

    這就是範寧非常喜歡宋朝的一個原因,不僅商品豐富,而且服務業十分發達,任何事情都考慮得十分周到,只要肯花錢,生活會非常舒適。

    比如到了夏天,就有專門賣冰的行業,他們在冬天屯集了大量冰塊,盛夏時,會給人家提供特別的冰桶,每天都准時更換,使房間降溫很多,一桶冰也就是幾十文錢。

    對富裕人家還可以提供冰牆,在夾牆中放置冰塊,直接使房間裡如沐春風。

    伙計告辭走了,範寧在床上坐下,被褥都漿洗得干干淨淨,書桌上也擦拭得一塵不染。

    「範寧,我們吃午飯去。」蘇亮在門口探頭高聲道。

    「好啊!大壽去不去?」

    「我問過他了,他要練字,哪裡都不肯去,讓我們給帶一點。」

    範寧一陣頭大,「這家伙,我真沒法說他了。」

    .......

    張巧兒客棧在觀音院橋北面,不遠處就是觀音院,南面數百步外便是著名的春明坊,那裡是權貴高官的聚居之地,房價屬於京城頂級,一座五畝的宅子都要賣十萬貫以上。

    再向西走三裡便是大相國寺範圍了,那邊才是名店薈萃,美食如林。

    不過只想吃飽就沒有那麼麻煩了,在客棧斜對面,靠近汴河邊就有一座小食棚,相當於後世的大排檔,檔次比較底,但勝在便宜,品種也很多。

    此時,正好是吃午飯之時,食棚裡坐滿了客人,大多是底層的百姓,食棚上掛了一個牌子,牌上只有一個字,『面』,原來這裡是以面食為主,當然不止是吃面條,包子、饅頭都有。

    在京城,肉饅頭都稱為包子了,這裡光包子種類就是有十幾種。

    範寧和蘇亮找一張小桌子坐下,一名老婦人上前給他們擦了桌子笑道:「兩位小官人想吃點什麼?」

    「什麼面食都有?」

    「都有,包子、夾子、兜子、滑子、餅子,什麼都有,但沒有酒,可以給你們來碗骨頭湯。」

    夾子就是今天的餃子,兜子是指燒賣,滑子是餛飩,餅子的種類就多了,但這裡指的是湯餅,也就是面條。

    範寧想了想道:「我要一籠包子,羊肉餡的,再來一盤三鮮夾子,放點醋,再來一碗肉沫掏面,我夠了,小蘇你要什麼?」

    肉沫掏面就是肉沫涼面,味美量足,是範寧的最愛,蘇亮卻不太喜歡。

    蘇亮笑道:「我和你一樣,但我要油潑面,另外再來五籠包子,我們走的時候帶上,給同伴帶的。」

    「我明白了,小官人稍等,馬上就來。」

    老婦人高聲吩咐道:「先給兩位小官人上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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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訪歐陽修


    吃罷午飯,範寧回房好好睡了一覺,旅途的疲憊才徹底恢復過來。

    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客棧裡很安靜,範寧好好洗漱一番,這才換了一件淺白色的士子服,頭戴紗帽。

    對面蘇亮的房門關著,他下午去親戚家了,可能要晚上才能回來。

    李大壽的房門永遠關著,估計他還在揮汗如雨地練習書法。

    「大壽,我出去走走,要晚點回來!」

    「嗯!」

    房間裡傳來一聲沉悶的回應,範寧搖搖頭,手執折扇出門了。

    範寧當然是去歐陽修府上,與其過幾天再去被他臭罵一頓,還不如早點過去,至少自己的態度還不錯。

    這幾年範寧幾乎沒有和歐陽修聯系,至於和歐陽倩寫信,也是第一年,後來兩年便漸漸淡了。

    距離雖然會產生美,但距離產生更多的是陌生。

    以至於範寧這次進京,他都不太想去見歐陽修,心中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只覺得三年前的往事已經漸漸遠去。

    歐陽修前年就已經搬家了,這是歐陽倩最後一封來信告訴範寧。

    朝廷在拱橋子大街一帶修建了一批官宅,他父親分到一座五畝宅,打算下個月搬家、

    算起來,歐陽修兩年前就搬家了。

    範寧叫了一輛牛車,前往拱橋子大街。

    大概的方位很好找,幾乎所有的車夫都知道拱橋子大街這邊修了一片官宅,大概有三四十座。

    但歐陽修家具體在哪一棟,就很難說清楚了。

    不過範寧再縮減範圍,占地五畝的宅子約有十四座,就稍微容易一點了,實在不行,他就挨家挨戶敲門詢問。

    下了牛車,範寧沿著一條種滿樹蔭的小路一路尋找,這一帶都是五畝官宅。

    範寧發現每家門口都有一塊木牌,寫著『王宅、李宅、張宅之類』,現在,他只要需要找到歐陽宅。

    在最東面一座不起眼的官宅前,範寧終於找到了他正在尋找的木牌:『歐陽宅』。

    眾人尋它千百度,它卻靜靜躲在一旁。

    範寧正要走上台階,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你找誰?」

    範寧一回頭,只見身後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少女,穿著杏黃色短襦,下穿一身寬大的淺綠色百褶裙,烏黑的秀發梳成雙環髻,長長的秀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粉面如桃花,顯得格外嬌艷。

    「你是....你是倩姐!」

    範寧認出了眼前的少女,正是三年前認識,又和自己通信一年的歐陽倩,她變化很大,已經不再是那個青澀的少女,出落得楚楚動人。

    歐陽倩剛從隔壁的朋友家裡出來,正要回家,卻見一個瘦高的少年在自己家府門前探頭探腦,顯得鬼鬼祟祟。

    歐陽倩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你究竟是誰?」她覺得眼前少年很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倩姐,你真不認識我了?」

    範寧有點沮喪,只有女大十八變,哪有男大十八變的道理,這才三年不見,歐陽倩居然不認識自己了,太打擊人了。

    「你是……範寧!」

    歐陽倩終於認出了範寧,她頓時高興得跳了起來,「阿寧,真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範寧心中終於舒服一點,連忙笑道:「我中午剛到,歐陽伯伯在嗎?」

    「爹爹今天休朝,他應該在吧!你快隨我進來。」

    她拉著範寧的手向府中走去,範寧見她很自然地拉著自己的手,沒有什麼難為情,心中一嘆,看來倩姐真把自己當做小弟了。

    「爹爹昨天說到你,沒想到今天你就到了。」

    「歐陽伯伯說我什麼?」

    範寧借換軟履的機會,輕輕掙脫了歐陽倩的手。

    歐陽倩沒有意識到範寧不喜歡自己牽他的手,她抿嘴笑道:「爹爹說你居然考中了平江府童子解試第一名,卻沒寫信向他報喜,他回頭要好好收拾你。」

    範寧一陣汗顏,有點不好意思道:「我今天就是來向他報喜的!」

    歐陽倩見他神情狼狽,不由捂嘴嫣然一笑,「和你說著玩的,爹爹不會收拾你。」

    「倩兒,我不會收拾誰啊!」身後忽然傳來歐陽修的聲音。

    歐陽倩嚇了一跳,低聲怨道:「爹爹無聲無息就出來了,嚇女兒一跳!」

    範寧也看見了歐陽修,他基本上和三年前沒有什麼區別,穿一件寬松的淺藍色儒袍,頭戴四角高帽,腳穿一雙木屐,顯然是從小路散布過來。

    歐陽修早就看見了範寧,只是範寧背對著他,他也沒有認出來。

    「倩兒,這位少郎是誰?」歐陽好奇地問道。

    歐陽倩忍不住捂嘴竊笑,「爹爹也沒有認出來嗎?」

    範寧無奈,只得上前躬身行禮,「晚輩範寧參見歐陽伯伯!」

    「啊!」

    歐陽修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範寧,「範寧,你是什麼時候進京的?」

    「晚輩今天中午剛抵達京城!」

    「好!好!進京就來看我,我心甚慰!」

    歐陽倩在一旁笑吟吟道:「爹爹昨天不是說,見面要好好收拾他一頓吧!」

    「你這死丫頭,爹爹是開玩笑,你也分不清?」

    歐陽倩撅著嘴道:「爹爹說得一本正經的,誰知道是開玩笑!」

    歐陽修瞪了女兒一眼,又對範寧笑道:「走吧!到我書房去坐坐。」

    範寧心中輕輕放下一塊石頭,看來歐陽修並沒有真的生自己的氣,白白讓他擔心了好久。

    範寧跟著歐陽修向外書房走去,走到書房門口,歐陽修回頭不滿道:「跟在後面鬼鬼祟祟做什麼?」

    範寧一怔,後面沒有人啊!

    卻只見歐陽倩從一根大柱子後背磨磨蹭蹭出來,小聲道:「好久不見阿寧了,女兒也想問問他的近況。」

    範寧心中頗為感動,微微欠身道:「我住在觀音遠橋附近的張巧兒客棧,倩姐有時間的話,小弟願陪倩姐去逛逛街!」

    「好啊!」

    歐陽倩頓時笑逐顏開,轉身開開心心離去了。

    歐陽修望著女兒高興走遠的背影,苦笑一聲對範寧道:「小倩雖然比你大幾歲,但性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比較貪玩,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倩姐有婆家了吧!」範寧又笑問道。

    歐陽修搖搖頭,「如果有婆家,她就要受約束了,不會像現在這樣自由散漫,她就這兩年可以開心游玩,所以我也不怎麼約束她。」

    範寧心中有點奇怪,歐陽倩居然和曾布沒有結果,這是什麼緣故?

    歐陽修請範寧在自己的外書房坐下,片刻,一名使女給他們送來茶。

    歐陽修在桌上鋪出一張紙,把筆墨遞給範寧,笑眯眯道:「先讓我看看你的書法如何了?我倒現在還沒有忘記三年前你寫的字。」

    範寧撓撓後頸道:「伯父覺得我的字還和三年前一樣?」

    「當然不是,你能考上童子舉人,就說明你的字已經不錯,但我很好奇,到底進步到什麼程度了?」

    範寧無奈,只得提筆寫下當年那首詞。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範寧放下筆,抱拳道:「請伯父指正!」

    歐陽修仔細打量範寧的字,捋須點頭贊許道:「確實入門了,寫得非常好,阿寧,你的字很有靈性啊!」

    範寧也謙虛道:「晚輩這幾年也主要是練楷書和行楷,應對科舉,像行書和草書,晚輩都沒有怎麼練過,准備明年科舉完後,著手練行書。」

    「才三年就進步這麼大,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回頭我送你一本適合你的字帖,相信會對你有幫助。」

    「多謝伯父提攜!」

    歐陽修喝了口茶,又沉聲道:「今天我想和你說說你祖父的事情,他現在的境況十分微妙,今明兩年恐怕對他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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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意外發現

    範仲淹的情況範寧也大概知道一點,去年朝廷准備調他出任杭州知事,但鄧州百姓極力挽留,使範仲淹得以再次留任。

    但範寧也只知道這麼多,更多的消息他便不了解了,不過,既然歐陽修提到這件事,範寧知道必然還有更深的用意,他沒有接口,繼續耐心聽歐陽修說下去。

    「範公請求留任鄧州,遭到很多重臣反對,但當今天子卻立排眾議,下旨准許範公再留任鄧州。

    有人告訴我,天子的本意是想把範公調回朝廷,只是反對者太多,才退而留任範公。

    按照慣例,留任者不會做滿一屆,最多延任一兩年就要調走,所以範公下一步的走向就至關重要了。」

    範寧想了想問道:「伯父的意思是說,天子准備給慶歷新政的大臣平反?」

    歐陽修嘆了口氣,「慶歷新政本來就是天子極力推進,但遭到權貴反對太激烈,為了保護範公等人,天子才把他們調出京城。

    現在已經過去五年,天子恐怕又想逐漸啟用革新派,從富弼就看得出,他又被升為禮部侍郎,封大學士,我覺得這就是天子想啟用範公的先兆。」

    範寧不太明白歐陽修為什麼對自己說這番話,難道自己還能左右天子提升範仲淹不成?

    歐陽修又緩緩道:「我給你說這些,是因為範公這幾個月很可能又要成為朝中的輿論中心,會有很多人盯上他,這必然會影響到你參加科舉,你要有心理准備。」

    範寧這才明白歐陽修在說什麼,其實他已經體會到了,『範仲淹孫子』這個標簽比他想像的要沉重得多。

    沉默片刻,範寧又問道:「既然天子想把祖父召回京城,為什麼不直接任命,難道掣肘的人很多嗎?」

    「你說對了,以張堯佐為首的權貴在極力阻擊你祖父回京,天子就算想召回他,也需要有理由。

    像富弼,他之所以被召回京城,就是因為他安置流民有功,提升他讓其他人無話可說,要召你祖父進京,同樣需要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

    .......

    在歐陽修府宅裡吃了晚飯,範寧便告辭回客棧了。

    歐陽修也沒有挽留範寧住在自己府上,現在是多事之秋,歐陽修很謹慎,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言行被某些人用來對付範仲淹,從而影響到天子調範仲淹回京城的想法。

    牛車裡,範寧雙手枕在腦後,望著車窗透進來的一片夜空。

    如果自己沒記錯,範仲淹只有兩年生命了,兩年後,範仲淹病死在從杭州調往潁州的途中。

    歷史上,範仲淹應該是前年被調去杭州,但不知哪個地方出了差錯,範仲淹並沒有去杭州,而是留任鄧州了。

    既然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那歷史能不能再轉一個彎,讓範仲淹渡過這一劫。

    歷史上,範仲淹調回京城應該是失敗了,這件事給他身心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使他一直郁郁寡歡,最終染疾而亡。

    那能不能因為自己的出現,使範仲淹能成功調回京城呢?

    『天子要召你祖父進京,他同樣需要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

    範寧想到歐陽修說的這句話,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

    鹹寧坊位於內城西北,這裡也是一片高檔住宅區,不少皇親國戚或者朝廷高官的府宅都位於這裡。

    在坊內有一座占地約四十畝的大宅,這裡便是朱家在京城的府宅之一。

    朱氏三兄弟在京城都有自己的府宅,朱元甫的宅子目前由次子朱孝雲居住。

    朱元甫的長子在吳江老宅,次子朱孝雲在十年前考中進士後,一直在京城為官,目前任吏部審官院承旨。

    朱孝雲有兩子一女,長子朱哲已經十九歲,智力卻永遠停留在三歲,次子朱毅十七歲,目前在太學讀書,小女兒朱佩只有十歲,一直和祖父生活在一起,今年才被父親接到京城。

    朱佩在京城當然也要讀書學習,學習琴棋書畫以及禮儀、茶藝等等,此外,朱佩進京的主要原因還是父母思念女兒。

    在朱宅內堂,朱佩喝著茶聽護衛徐慶的彙報,在她身後不遠處則站在貼身護衛劍梅子。

    徐慶年初跟隨範寧去了鄞縣後便回了吳江,朱佩進京,朱元甫便正式讓徐慶跟隨朱佩,成為朱佩的跟班隨從。

    「啟稟主人,屬下已經找到了範寧他們的住處,他們今天中午剛到京城,目前住在觀音院橋的張巧兒客棧,一共有三個人,都是他從前的好友。」

    朱佩當然知道範寧考中了童子解試第一名,也知道範寧已經離開平江府北上,這些天,她一直讓人打聽從平江府過來的客船,估計也該到了。

    朱佩考慮問題很周密,她得知範寧是乘坐李氏船行的五百石客船北上,便派人打聽李氏船行的停靠習慣,得知李氏船行的船只一般都停在城外劉拴兒家的碼頭上,船夫都有私貨要販賣。

    根據這條線索,徐慶便輕而易舉地查到了範寧三人的落腳地。

    朱佩也只是想知道範寧在哪裡落腳而已。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這幾天辛苦你了。」

    徐慶猶豫一下道:「屬下還發現一個奇怪之處。」

    「什麼奇怪之處?」

    「範小官人住的客棧居然有人在監視。」

    這個消息讓朱佩一怔,「監視範寧?」

    「這個不清楚,屬下只是無意中發現,有兩個人在監視張巧兒客棧,是不是監視範小官人,暫時不能肯定。」

    「去弄清楚,他們到底在監視什麼?是不是和範寧有關系?」

    「遵令!」

    徐慶匆匆走了。

    朱佩著實想不通,範寧住的客棧怎麼會有人監視,難道這小家伙得罪人了?

    .........

    次日一早,範寧和蘇亮雇一輛牛車來到大相國寺,在大相國寺旁邊的一條小街,是京城書鋪最集中之地,這條街也叫書苑街,這條兩裡的街上足有三四十家書鋪,幾乎所有的書商都在這裡有鋪面。

    書鋪一家接著一家,各種各樣的商鋪標識貼滿了街道,但讓範寧沒有想到的是,這條書苑街北面居然也有十幾家奇石館。

    範寧問一名書鋪的伙計才知道,大相國寺同時也是京城最大的珍奇異石的集中地,其中寺院內的萬姓交易有很多賣奇石的攤子,而正式開店的大鋪子則集中在書苑街。

    不過今天範寧和蘇亮是來買一些復習資料,暫時還沒有時間去逛奇石館。

    他們走進一家叫做『博文齋』的書店內,這家書鋪在京城也能進入前五,書鋪內,各種書籍層層疊疊,令人眼花繚亂,深達數丈,除了一樓,還有二樓,簡直讓人置身於書的海洋。

    今天兩人想買一些科舉復習資料,畢竟京城的可選余地要比吳縣大得多。

    但很快,範寧和蘇亮便發現,可選余地大未必是好事,當他們發現各種最新的科舉復習資料足足鋪滿了一面牆時,他們便面臨選擇困難,各種復習資料實在太多了,讓他們不知該如何選擇。

    「範寧,這本書不錯!」

    蘇亮將一本厚厚書遞給範寧,範寧接過,書名是《名儒著解五經》,他翻了翻,是十幾名大儒對五經中一些重點問題的理解。

    範寧搖了搖頭,把書放回去,「這本書適合剛進縣學的學生閱讀,對參加省試的士子,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蘇亮想想也對,書中講述的那些問題,對於參加省試的學生而言,應該不成什麼問題。

    「那你打算找哪方面的書籍?」

    「我想找律法方面的書籍。」

    「律法?」

    蘇亮頓時驚訝道:「你覺得這次省試會考律法?」

    律法曾經是省試學生必要的一個科目,但十幾年前便取消了,所以現在的士子們都不再復習律法,只是在縣學裡附帶開設了這門課。

    範寧笑了笑,「我專門看當年的科舉說明,只是說律法不再作為單獨一門考試科目,但並沒有說不考,如果這次省試的對策文中出現律法的內容,我一點都不會奇怪。」

    蘇亮也有點擔心起來,「可現在再讓我們背律法,根本就來不及啊!」

    範寧對他道:「出題者也會考慮到這個問題,所以如果涉及律法,一定不會是很冷僻的內容,而應該偏於最常見的案子。」

    「常見案子又是哪方面呢?」蘇亮依舊心慌意亂地問道。

    範寧微微一笑,「我曾經問過高飛和王安石,縣令審案,最多遇到哪方面的案子,他們兩人的答案都是一樣,關於財產糾紛,占了各種案件的六成以上,所以我打算再好好理一下大宋律法中關於財產所有權的各種條文。」

    這時,範寧在一堆律法書中忽然發現一本書,《民間財產糾紛審案大全》。

    範寧笑了起來,「我要找的就是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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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監視者

    就在範寧和蘇亮在書店裡購買書籍的同時,博文齋書鋪的斜對面約數十步外,一名相貌猥瑣的男子正蹲在一棵大樹下,穿一件褐色短衣,戴著半舊的襆頭,穿一條黑褲子,腰間束一條布帶,看起來就像京城裡隨處可見的閑人。

    但他目光卻盯著博文齋大門處,他剛剛從張巧兒客棧騎毛驢過來,一直就遠遠跟著範寧和蘇亮。

    這時,範寧和蘇亮從書鋪出來,直接走進了對面大相國寺的側門,這名男子拍拍屁股,快步跟了上去。

    今天正好有萬姓交易,範寧當然要趕過去看看,他們買的書都給書鋪捆扎好,再多付二十文錢,書鋪會直接幫他們送上門,省去了他們很大的煩惱。

    兩人是從位於東北角的寺院側門進入了大相國寺,這是書鋪掌櫃給他們指點的一條近路,橫穿寺院便可抵達萬姓交易市場,比繞寺院外圍一圈要一大半的路程。

    「範寧,這邊可以過去!」

    兩人穿過長長一條走道,終於發現走道盡頭有一扇小門,蘇亮高興得喊了起來。

    兩人快步穿過了小門,這時,在他們身後數十步外,猥瑣男子正躲在一堵圍牆後面,探頭望著兩人的動靜。

    他見兩人進了小門,正要加快步伐跟隨,忽然聽到身後有一種異響,不等他反應過來,只覺脖頸一陣疼痛,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蘇亮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京城,但他卻是第一次參加萬姓交易,寺院內的兩邊走廊下擺滿了小攤,人頭濟濟,格外熙熙攘攘,小攤大多是一張席子,上面擺著琳琅滿目的各種小玩意。

    「範寧快看!」

    蘇亮輕輕碰了一下範寧,目視前面兩個攤子,低聲道:「居然還有盜墓古物!」

    範寧也看到了,在走廊下兩張席子上擺著不少青銅器具,有的器具上還沾著泥土,顯然是盜墓之物。

    宋朝律法禁止盜掘他人祖墓,但對古墓卻比較含糊,不過道德層面卻譴責這種行為。

    當然,賣者絕不會承認是盜墓,只是說自己從稻田裡翻土時挖出來,讓人也無話可說。

    範寧對青銅器不感興趣,他在一家賣瓷器的小攤前蹲下,「掌櫃,有沒有好一點瓷器!」

    「我這些瓷器都是民窯的精品,一點不比官窯差,你看看這瓷胎、這光澤,還有這開片,上等的汝瓷。」

    範寧見他身後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布袋,估計他還有好東西沒有拿出來。

    便搖搖頭道:「民窯的東西外面哪家瓷器店買不到,既然來這裡淘貨,當然是想買點稀罕東西。」

    掌櫃打量一眼範寧,見他儀表不俗,穿得也不錯,便笑道:「好東西是有,關鍵是你能不能付得出那個價格。」

    範寧也笑道:「只要你價格公道,又怎麼知道我付不出呢?」

    「好吧!」

    掌櫃從身後布袋裡取出一只木盒子,裡面是一把青釉的八瓣南瓜壺和一對茶盞,造型精美絕倫,胎瓷細膩得像玉一般。

    掌櫃將茶壺和茶盞轉了一圈,證明它們完好無損,便得意洋洋道:「正宗汝瓷官窯,一百貫錢,分文不讓!」

    範寧在朱家見過汝瓷官窯,一看便知道掌櫃手中是真貨,他深知這種官窯瓷器就算在宋朝也是可遇不可求。

    他毫不猶豫從皮囊中取出五錠銀子,遞給掌櫃,「一百兩銀子,都是建州官銀。」

    掌櫃吃了一驚,居然直接給銀子,他連忙接過沉甸甸的銀子,仔細看了看,頓時喜出望外,把盒子遞給了範寧。

    「小官人是識貨之人,真是痛快!」

    範寧看了看盒子裡的瓷器,便將它裝進了皮囊中,笑道:「如果掌櫃還有別的官窯,可以到觀音院橋附近的張巧兒客棧找我,我姓範,平江府來的士子。」

    說完,範寧隨即起身離去,旁邊幾個士子目光中羨慕不已,他們也看中了這套官窯茶具,還想討價還價,但沒想到範寧這麼果斷,一點不還價就買下來了,讓他們失去了這個機會。

    幾名士子連忙問道:「掌櫃,剛才的官窯瓷器還有沒有了?」

    掌櫃嘆息一聲,「這種瓷器可遇而不可求,哪會有那麼多?我就一套,保存了十年,第一次拿出來賣,就被剛才那個小官人買走了。」

    幾名士子大失所望,都暗暗懊悔,自己怎麼不果斷一點呢?

    範寧找到了蘇亮,見他手中也拿著一個袋子,便笑問道:「你買了什麼?」

    「一塊好看的石頭!」

    蘇亮從袋子裡取出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範寧頓時愣住了,蘇亮手中的石頭正是一塊田黃石,約鵝蛋大小,呈橢圓形。

    「你在哪裡買的?」範寧連忙問道。

    蘇亮回頭一指,「就那個攤子,什麼石頭都有,這塊石頭比較便宜,二兩銀子拿下。」

    範寧走上前,果然是一個賣各種石頭的攤子,兩邊圍了不少人。

    「剛才賣給他的石頭還有嗎?」範寧指了指身後的蘇亮。

    掌櫃看了一眼蘇亮手中的田黃石,微微笑道:「那種石頭叫鳳凰蛋,我原本有五個,今天都賣掉了,這種石頭雖然不貴,但也不好弄,下個月吧!看看還能不能搞到?」

    範寧也只是想知道他有沒有穩定貨源,他可不希望田黃石礦脈已經被人搶先一步。

    對方顯然只是偶然得到,讓範寧一顆心稍稍放下。

    他又看了看攤子,基本上以各種玉石為主,和田玉、中原玉,還有水晶、琥珀以及壽山石、雞血石、太湖石等等。

    範寧拾起幾塊小型太湖石看了看,至少一半是人工做成的,還有兩塊雖然是真貨,但最多算中品,檔次比較低。

    他挑了挑,買了三塊上等和田美玉和兩塊雞血石,又討價還價一番,十五兩銀子成交,他囊中就只剩下幾十文錢了。

    「範寧,我們找地方去吃午飯吧!」

    範寧看了看天色,確實已近中午,便笑道:「我囊中一貧如洗,要不,你請我?」

    蘇亮嚇了一跳,「不會吧!你一百多兩銀子都花掉了?」

    範寧附耳對他了幾句,蘇亮眼中頓時充滿了羨慕,「居然是官窯,快給我看看!」

    「這裡不好看,回去再說。」

    「那就先回去,回頭我再請你吃飯。」

    兩人匆匆離開了大相國寺,雇一輛牛車返回了客棧。

    .........

    中午時分,徐慶也回到朱府,向朱佩彙報他最新發現。

    「啟稟主人,屬下已經確定監視者的目標確實範寧,屬下今天審問了一個監視著,他只是京城的一個無賴,有人出五百文錢一天讓他監視範寧,範寧在客棧的情況他們不管,主要是了解範寧具體和誰接觸。」

    朱佩有點奇怪地問道:「有說是誰出錢雇他們嗎?」

    「是一個中年人,看起來像個管家的模樣,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那範寧會不會不安全呢?」

    徐慶搖搖頭,「應該沒有,他們的任務就是監視範寧和誰接觸,甚至他們不能讓範寧發現自己被監視了。」

    朱佩畢竟年少,她想不到這件事竟然和範仲淹有關系,範寧不過是權貴集團阻擊範仲淹回朝的其中一環。

    不過朱佩卻異常聰明,她知道自己可能不知道,但範寧本人或許知道原因。

    想了想,朱佩便對徐慶道:「今晚找個機會告訴範寧,他被人監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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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幕後人物

    次日凌晨,天還沒有亮,範寧被一陣輕微的哐當聲驚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卻意外發現椅子上坐著一個黑影。

    範寧頓時頭發一陣發炸,驀地坐起身,「你是什麼人?」

    椅子上人輕輕笑道:「小官人的警惕性還是太差了,我都坐了半夜!」

    這聲音範寧聽出來了,正是從前神出鬼沒的徐慶。

    範寧心中一松,他坐起身,披上一件外套,見徐慶正在把玩自己的汝瓷官窯茶盞,不由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要那麼高的警惕性做什麼?」

    徐慶微微一笑,把茶盞放回桌上茶盤中,「我既然建議小官人提高警惕,總是有原因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範寧聽出徐慶話中有話。

    「你到窗邊看看就知道了,當心點,在窗簾背後看。」

    範寧心中疑惑,快步來到窗簾背後,撩開一條縫,向街上望去。

    此時天還沒有亮,大街上依舊一片漆黑,不過客棧和小食鋪的燈籠散發著昏黃的亮色,使這兩個地方周圍一丈處都依稀可辨。

    「你不要看得太遠,就在下面!」

    徐慶在旁邊提醒道:「小吃鋪杆子旁邊蹲著一人,看見沒有?」

    範寧看見了,昏暗的燈光下,小吃鋪的杆子旁果然蹲著一個黑影,天還沒有亮,居然有個黑影蹲在那裡,確實有點蹊蹺。

    「他蹲在那裡做什麼?」範寧不解地問道。

    「監視你!」

    「監視我?」範寧愕然,「監視我做什麼?」

    「那人只是個無賴,有人出五百文錢一天雇佣兩個無賴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主要是看你和誰接觸。

    昨天在書鋪外,我打暈一個跟蹤你的無賴,審問他得知,是一個中年男子雇他們監視你,雇佣者是誰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監視你,他們也不知道。」

    範寧想起歐陽修的話,他便隱隱猜到了,臉色立刻變得陰沉起來。

    半晌他問道:「就這一個監視者嗎?」

    「還有一個,在大門口斜對面,蹲在一條小巷裡,現在你看不見他。」

    說到這,徐慶注視範寧,「我家小主人想知道,為什麼會有人監視你。」

    範寧微微嘆口氣,「我現在還沒有想清楚,我回頭在考慮一下。」

    其實範寧已經猜到了,這些人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他的堂祖父範仲淹,有人不想讓範仲淹進京,便四處收集對他不利的證據,或許他們覺得自己會成為堂祖父的聯絡人。

    「我明白了!」

    徐慶見範寧不肯明說,便不再勉強他,又道:「我家小主人希望你能離開客棧,專心備考,不要卷入這些是非之中。」

    範寧苦笑一聲,他何嘗又願意卷入這些是非,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回避就能回避得了。

    他想了想問道:「我前兩天才來京城,怎麼會被對方找到?」

    「應該是客棧登記簿上有你的名字,你最好住民居,這樣對方就很難找到你了。」

    停一下,徐慶又道:「我可以幫小官人找一處民居,如果方便,我們今天就搬走。」

    ..........

    天還沒有亮,範寧便將蘇亮和李大壽叫到自己房間,給他們說明了情況。

    兩人在驚愕之余,當即表態願意立刻搬走。

    半個時辰後,天剛蒙蒙亮,三人結了帳,此時徐慶趕著一輛雙牛大車已悄然停靠在客棧後門,三人將行李搬上牛車,隨即坐上牛車,牛車緩緩啟動,向蒙蒙的晨曦中駛去,不多時便消失在晨霧之中。

    一直到中午時分,在門口監視範寧的兩人,發現範寧房間開窗的是另一名陌生士子,這才發現不對勁,急忙奔至客棧內打聽消息,卻得知範寧三人一早便結帳離去,好像是離開京城去了陳留縣。

    這個消息讓兩人目瞪口呆,萬般無奈,他們只得去向雇主彙報這個意外的消息。

    就在客棧南面不遠處的春明坊內,有一座占地約八十畝的巨宅,府中雕梁畫棟,一座座精美的小樓掩映在綠樹池塘之中。

    這裡便是當朝著名權貴、國丈張堯佐的府邸,張堯佐因其女張貴妃深得天子寵愛,這幾年他也極得天子垂青,出任權勢最大的三司使,執掌朝廷內庫,他的兩個兒子也被賜同進士出身。

    下午時分,張堯佐小睡方醒,兩名侍妾服侍他起身,洗了一把臉,又穿上一件寬大的白色禪衣。

    這時,使女在門口稟報,「老爺,劉管家有急事稟報,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

    「讓他來見我!」

    張堯佐接過一盞茶,擺擺手,兩名侍妾退了下去。

    片刻,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走了進來,此人叫劉凌,是張堯佐府邸的三管家,負責對外打交道,十分精明能干。

    他走進房間,跪下道:「卑下無能,沒有做好老爺交代之事,特來向老爺請罪!」

    「什麼事情沒有做好?」張堯佐喝了口茶問道。

    「啟稟老爺,老爺交代監視範仲淹的孫子,結果他失蹤了。」

    張堯佐臉一沉,不滿道:「什麼叫失蹤了,把話說清楚。」

    「啟稟老爺,卑下按照老爺吩咐,我們自己府中家丁沒有出面,而是找了兩個潑皮,暗中盯住範寧,結果今天中午發現不妙,範寧一早已經結帳走了,不知所蹤。」

    「混賬!」

    張堯佐重重一拍桌子,怒罵道:「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不用說,肯定是被他發現了,你找的都是些什麼蠢貨,連個小孩子都盯不住,給我嚴懲不貸!」

    「小人已將他們每人重打五十大棍,可是現在該怎麼辦?請老爺示下!」

    張堯佐負手站在窗前,有點心煩意亂地望著窗外,一個範寧當然不會亂他的心情,關鍵是天子對範仲淹的態度開始改變。

    範仲淹是革新派的一面旗幟,所有的保守派都很擔心,一旦範仲淹回朝,一些已經被凍結數年的改革措施會不會又重新啟動。

    阻止範仲淹回朝已經是所有保守派的共識,張堯佐作為保守派的代表人物,當然也不會袖手旁觀,他主要負責監視範仲淹和其同黨的聯系,作為範仲淹堂孫,範寧自然也落入張堯佐眼中。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張堯佐很清楚範寧在範仲淹心中份量,三年前的羞辱至今還時時刺痛著他。

    盡管範寧和範仲淹這兩年很低調,兩人基本上沒有什麼聯系,但不能因此否定範寧是範仲淹繼承人的事實。

    沉思良久,張堯佐問道:「有沒有問客棧掌櫃,範寧去哪裡了?」

    「有問過,掌櫃說,好像聽他們說京城不安全,去陳留縣好一點。」

    「去陳留縣?」

    張堯佐眉頭微微一皺,陳留縣屬於開封府屬縣,位於開封府東南四十裡外,在開封府各縣中,人口和規模都僅次於東京汴梁。

    住在陳留縣參加科舉什麼的都不太方便,張堯佐不太相信範寧等人去了陳留縣,這極可能是範寧的欲蓋彌彰,他一定還在京城。

    想到這,張堯佐又回頭道:「繼續在京城尋找他的下落,記住,找到了也不要驚動他,他是平江府的貢舉士,不要被某些人抓住把柄把事情鬧大,明白了嗎?」

    「卑下明白了。」

    劉管家躬身行一禮,轉身快步走了。

    張堯佐走了幾步,便對門口使女道:「去把長衙內找來見我!」

    不多時,一名少年趕來,他穿一件繡金錦袍,腰束玉帶,頭戴金冠,長一張瘦長臉,尖下頜,頗有幾分像張堯佐,因為年少的緣故,看起來容貌還比較清秀。

    這個少年正是張堯佐的長孫張椿,三年前在龐太師府中和範寧打過擂台。

    張椿今年十四歲,他得到開封府的特別推薦,以開封府貢舉士的身份,准備參加明年一月的童子省試。

    張椿進屋跪下磕頭,「孫兒拜見祖父!」

    「你起來吧!」

    張椿站起身,垂手站在祖父身旁,張堯佐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復習得怎麼樣了?」

    「孫兒正在全力以赴的復習備考。」

    孫子的態度讓張堯佐很滿意,但光有態度還不行,還得有實力。

    張堯佐又緩緩道:「祖父讓你來,是要告訴你,三年前龐太師府上那個範寧要也進京參加科舉了,他和你一樣,也是考童子試,這一次,我可不希望你再敗在他的手下。」

    張椿頓時瞪大了眼睛,那個範寧又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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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舊曹門瓦子

    範寧新租住的民居位於舊曹門街,是一座普通的小院子,條件還不錯,前後兩進共有八間屋子,每月租金十二貫錢,算下來比客棧合算得多。

    當然這種院子一般不短租,都是長期租住,也是範寧他們運氣好,這家房子的主人正好要出去半年,所以只出租半年。

    這座院子由朱家擔保,所以沒有通過牙人,房東直接把鑰匙給了範寧,也不需要知道範寧身份,這樣一來,官府那邊沒有任何備案,也沒有客棧那種登記簿,範寧他們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京城有一百余萬長住人口,還有一百多萬流動人口,在茫茫人海中,張堯佐的人去哪裡找範寧?況且,他們連範寧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範寧租的民宅很像四合院,院中有一口水井,還種了一棵桃樹,範寧住了主屋,蘇亮住左廂房,李大壽住右廂房,院子裡沒有廁所,都是用馬桶,每月交三百文錢,每天早上會有人來專門收拾馬桶。

    但最讓他們的滿意的是,舊曹門街瓦子距離他們不足百步。

    瓦子就是大宋的商業綜合體,裡面吃喝玩樂,什麼都有,光各種特色吃食就有上百家之多。

    還有美容、培訓、寵物、快遞、牙行、質鋪、洗衣、修宅、估衣等等各色居家服務小店,至於說書、茶館、關撲、妓館等娛樂店樓也是比比皆是。

    收拾好了行李,眾人便來瓦子吃午飯,在瓦子大門口對面是舊曹門客棧,這也是一家著名的專為科舉服務的客棧,用比較專業的話說,叫做科舉定點客棧。

    什麼意思呢?

    主要是參加省試的考生實在太多,每年都有十幾萬人雲集京城,為了防止踐踏,一般張貼榜單會比正常發榜晚兩天。

    而一旦發榜,最先采取報喜官去客棧通知的辦法,京城有數百家客棧,報喜官不可能把每家客棧都跑遍,一般只跑二十家官房指定的客棧,舊曹門客棧就屬於其中之一。

    這二十家指定的客棧就是定點客棧,每個考生在報名時,需要指定一家客棧作為自己的聯絡客棧,發榜那天的一大早,考生就要指定到客棧等候了。

    不過報名一般從十一月初開始,到十二月底截止,歷時兩個月。

    現在才九月底,還有一個月時間才開始報名,時間還早,如果不出意外,範寧就要用舊曹門客棧作為自己的聯絡客棧,只要給客棧一點錢,客棧還可以提供傳遞科舉信息的服務。

    此時剛到中午時分,瓦子裡已經很熱鬧了,人流熙熙攘攘,穿流不息,送外賣的伙計一路小跑高喊,「借光!借光!煩請讓一讓!」

    「師兄,那家好像是速遞店!」李大壽指著門口處的一家小店大喊。

    他們需要先寄幾封信,然後去吃午飯。

    範寧也看見了,招牌上寫著『王錘兒急腳店』,也是京城一家比較有名的速遞店,開了不少分店,這裡應該是一座門面。

    三人走進店鋪,一名掌櫃正在櫃台後忙碌,他抬頭笑問道:「三位衙內要寄信嗎?」

    「是有幾封信需要貴店送一送。」

    掌櫃遞上三個裝信用的竹筒,竹筒分左右兩部分,左面寫著本埠,右面寫著外埠。

    掌櫃對三人道:「京城的信放本埠,京城以外的信,包括開封府各縣,都放外埠。」

    眾人各取出幾封信放在竹筒內,範寧除了給父母報平安的信外,還給揚州的程澤寫了一封信,把地址告訴他,另外給歐陽倩也寫了一封信,把新地址告訴她。

    「這位衙內收百文錢。」

    掌櫃看了看範寧的三封信,對他道:「平江府五十文,揚州四十文,因為都在鄉下,所以稍微貴一點,京城內只要十文錢,一共百文錢,如果衙內希望京城的信今天寄到,那就再加十文錢。」

    範寧取出一塊銀角子,又摸出十文錢,一起遞給掌櫃,「銀角子一錢,加十文錢,京城的信煩請今天送到。」

    「沒問題,我馬上就安排!」

    掌櫃又收了蘇亮和李大壽的錢,三人這才離開急腳店,順著人流尋找街道兩邊的美味小吃店。

    此時正值中午吃飯時間,長長的飲食一條街上彌漫著各種香味,瓦子裡一般酒樓很少,基本都是各種小吃店,家家都有招牌菜,物美價廉,深受百姓喜愛,住在附近的百姓,很多條件不錯的人家索性不開火,每天輪番來吃各種小吃,大飽口福。

    三人走了一圈,兩邊上百家店鋪令他們目接不暇,簡直不知該選哪一家比較好。

    這時,範寧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家店鋪上,這家店鋪叫做銅剪子玫瑰雞,名字有點特色,但更吸引範寧的,是下面擺了一塊牌子,上寫著,『本店供應燒酒』。

    這讓範寧有點興趣了,居然還有燒酒,就不知道京城燒酒市場如何了?

    「就這家吧!」

    範寧指了指這家『銅剪子玫瑰雞』,三人便走進了小店,這是一家夫妻店,一名三十余歲的婦人迎上前笑道:「只有三位衙內嗎?」

    範寧點點頭,「就三位!」

    「三位衙內請隨我來!」

    店堂很小,幾乎是見縫插針,擺放著五張小桌子,坐椅都是小凳子,三張桌子已經坐滿人,還有兩張桌子空著,婦人笑道:「兩邊都可以坐,你們隨意!」

    「師兄,坐這邊吧!」

    李大壽身材魁梧,坐這種小凳子有點憋屈,他找了一張稍微寬的位子坐下,笑道:「這裡稍微好一點,那邊太擠了。」

    範寧和蘇亮坐下,婦人給他們上了三碗熱湯,笑道:「小店的特色菜是玫瑰雞,別的菜也有,炙羊肉、鹿肉、紅繞鯉魚,烤兔肉、還有燒鵝、燒鴨,還有時蔬四樣,本店也供應包子,有名的洪將軍包子,本店不加價。」

    「玫瑰雞怎麼賣?」範寧問道。

    「一般是整只賣,也可以半只賣,小官人可以隨意。」

    「來一只玫瑰雞,一盤紅燒鯉魚、一盤炙鹿肉,時蔬四樣,再來十個羊肉包子。」

    「我知道,三位小官人想喝點什麼?本店有羊酒、有飲子,小店的蜜制酸梅湯最有名,另外還有新鮮牛乳。」

    範寧指了指門口的招牌,笑問道:「上面寫著本店供應燒酒,是什麼燒酒?」

    「小店供應王家正店的燒酒,叫做廣陵春,三十文錢一角。」

    範寧點點頭,「那就打一角酒,再來三碗酸梅湯。」

    「三位稍等,馬上就來!」

    婦人走了,李大壽又抽出一本《易經》,默默讀誦起來,他抓緊一切時間讀書練字,就算吃飯時間也不放過。

    範寧和蘇亮早已見怪不怪了,這時,蘇亮低聲問範寧道:「怎麼王家正店也做燒酒了?」

    因為住一個宿舍的緣故,蘇亮和段瑜都知道太湖春和範寧有點關系,朱家給了範家不少錢。

    範寧淡淡道:「聽朱老爺子說,他的一個釀酒師去京城途中被人綁架,失蹤了快一個月才回家,不久燒酒的秘方便擴散了,京城各家正店幾乎家家都推出了自己的燒酒。」

    「這個案子破了嗎?」

    範寧搖了搖頭,「最後不了了之,查不出綁架者。」

    這時,跑堂婦人給範寧他們送來飲子,一大壺蜜制酸梅湯,又送一小壺燙好的酒以及五個杯子。

    很快,小店的招牌菜玫瑰雞也上了來,實際上就是一只烤雞,又刷了一層玫瑰露,熱騰騰的烤雞香味和特殊的玫瑰露香味混在一起,有一種令人垂涎欲滴的異香。

    盤子裡還有一把銅剪子,婦人熟練地將烤雞剪開,又澆了一層雞油,使每一塊雞肉變得黃燦燦的,格外誘人。

    「三位請慢用!」她笑著離開了。

    範寧的注意力卻在酒上,他細細品了一口酒,燒酒制造得很正宗,入口綿甜且不辣口,範寧將杯中酒一口吞下去,只覺一根火線流下喉嚨,他不由暗暗嘆息一聲,看來燒酒的蒸餾技術確實已經流傳開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1 10:02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陪美逛街(上)

    次日一早,範寧正在井邊洗漱,出去買早飯的蘇亮匆匆忙忙跑進來,一臉古怪地看著範寧,「範寧,外面有人找你!」

    「誰找我,徐慶?」

    「不是!」蘇亮沒好氣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出你小子隱藏得很深啊!

    難道是朱佩?範寧連忙擦干淨嘴角,走出院子,只見大門半開著,門口站著一名年輕俏麗的女子,卻是歐陽倩。

    「倩姐,是你?」範寧這才反應過來,歐陽倩一定是收到昨天自己寄的信了。

    歐陽倩今天穿一件由折枝梅紋綺裁成的褙子,襯托出她修長的身材,腳上穿一雙小而尖翹的鳳頭鞋,上面繡著花鳥的圖紋,臉上也精心化了妝,俏顏如桃花艷麗,一雙美眸如含秋水,格外的明媚動人。

    她拎著個小繡花包,笑吟吟道:「你自己答應的,要陪阿姐逛街,我今天正好想出去走走,你就陪我吧!」

    範寧猶豫一下笑道:「當然可以,只是我還沒有收拾好,要不倩姐稍等我片刻。」

    「可以呀!我就在這裡等你。」

    「那怎麼行,去我書房等吧!」

    歐陽倩嫣然一笑,「阿姐正好要檢查一下你的書法怎麼樣了。」

    她跟著範寧走進了院子,蘇亮已經躲進屋了,李大壽依然在苦背經文,歐陽倩打量一下院子笑道:「院子還不錯,難怪你不住客棧,感覺這裡比客棧好多了,你還挺有本事的,這種房子短租很難找到。」

    「是一個朋友幫忙的,我哪裡能找到?倩姐,這邊是書房,你進去坐一會兒吧!」

    範寧住在正房,正房有兩間屋子,卻互不相連,範寧便將一間用作書房,一間做寢房。

    歐陽倩抿嘴一笑,「去吧!」

    歐陽倩在範寧書房坐下,桌上放著一本還未合上的書,範寧昨晚顯然在看這本書。

    歐陽倩看了看封面,書名叫做《民間財產糾紛審案大全》,旁邊還有一疊厚厚的書籍,居然是《宋刑統》,這讓歐陽倩不免有些好奇,科舉並不考律法,範寧怎麼會把心思放在這個上面?

    她又取過一本練字冊,翻開看了看,一筆漂亮的行楷頓時吸引了她,她簡直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範寧寫的字。

    短短三年時間,範寧的字已經從拙劣的雞爪字變成了飄逸流暢的書法,而且字中蘊藏著一種靈性,使一篇字竟變得栩栩如生,仿佛這些字都擁有生命一般。

    歐陽倩心中十分感嘆,難怪父親這麼看重範寧,說他潛力深不可測,僅僅從書法來看,父親對範寧的評價並不誇張,這一刻,歐陽倩心中對範寧一絲尚存的輕視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倩姐,我好了!」

    範寧出現在門口,他換了一件白色緞子深衣,腰束革帶,頭戴紗帽,手拿一柄折扇,看起來文質彬彬,臉上掛著一絲懶洋洋的笑意。

    歐陽倩見他打扮得整齊,心中歡喜,起身嬌笑道:「我們出發!」

    兩人走出房門,院子裡依舊靜悄悄的,歐陽倩有點奇怪,「阿寧,你的同伴呢?」

    範寧狠狠瞪了一眼蘇亮的房間,他知道一雙眼睛肯定在窗後偷看,他撇撇嘴道:「誰知道呢?我們走就是了。」

    範寧和歐陽倩離開了民宅,蘇亮的門立刻開啟,蘇亮一臉激動地從房內奔了出去,猛敲李大壽的門,「大壽,你剛才沒看見,我知道範寧為什麼沒有相親了!」

    ........

    「倩姐,我們去哪裡?」範寧走出院門問道。

    「你別管,跟我走就是了。」

    歐陽倩招手叫住一輛牛車,對車夫道:「去御街!」

    範寧頓時精神一振,御街雖然不是最繁華之地,卻是整個京城商業檔次最高的一條街,他早就慕名已久,今天終於有幸一游。

    牛車在街上緩緩而行,歐陽倩笑著給範寧介紹御街,「御街是仿照長安的朱雀大街建造,是天子出行的專用通道,從皇城宣德門到內城最南面的朱雀門,大概有五六裡長,這一段老百姓都叫御街,實際上,御街以州橋為界,北面一段才是御街,從州橋到朱雀門一段叫做天街,又叫南門大街。」

    「倩姐去御街想買點什麼?」

    「逛逛唄!為什麼一定要買東西?」

    這時,歐陽倩忽然想起一事,「阿寧,還沒有吃早飯吧!」

    蘇亮已經把早飯買回來了,但範寧還沒有來得及吃便被歐陽倩叫走,範寧撓撓頭笑道:「其實肚子也不餓,不如我們中午一起吃。」

    歐陽倩卻沒睬他,她想了想道:「等會兒御街口子上有一家『武大郎炊餅』非常有名,我帶你去嘗嘗。」

    「叫武大郎燒餅?」範寧驚訝道。

    歐陽倩奇怪地看了範寧一眼,「為什麼驚訝,開餅子店的東主姓武,排行老大,不叫武大郎叫什麼?京城叫什麼郎炊餅的店鋪至少有十幾個,最有名是武大郎炊餅和黃二郎炊餅。」

    範寧搖搖頭,這個同名有點意思,實在是另一個武大郎炊餅太有名了。

    不多時,牛車到了御街口子上,歐陽倩連忙道:「老丈請停車,我們就在這裡下了!」

    兩人下了牛車,歐陽倩正要取錢付車費,範寧卻搶先塞了一把錢給車夫,「我來付!」

    「那怎麼行,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掏錢的道理。」

    範寧拉著她的手便走,笑道:「這兩年我屢獲嘉獎,囊中豐厚,倩姐就別和我客氣了。」

    歐陽倩見他豪爽大氣,心中更加歡喜,便抿嘴笑道:「好吧!阿姐今天就沾沾你的光。」

    她一指對面的店鋪,「這就是武大郎炊餅店了,光餅的種類就有百余種,還有他家的胡辣湯,不比曹婆婆肉餅家差,你也要嘗一嘗!」

    範寧見兩層紅色小樓修得還算氣派,大門上方的挑著一幅旗幡,上寫,『武大郎炊餅』五個大字。

    此時天色還早,早飯尚未結束,酒樓裡坐滿了客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一家老小來這裡吃早飯,家庭氣氛十分濃厚,誘人的香氣彌漫著店堂。

    兩人在二樓靠窗找到一個位子,這個位子比較小,只能兩個人坐,對人多的客人並不適用,正好成全了範寧和歐陽倩。

    「運氣不錯,還真有個位子。」

    歐陽倩取出一塊手帕,墊在椅子上,笑著坐了下來。

    範寧在她對面坐下,他向四周打量一下,見大部分食客都在吃同一種肉餅,他連忙小聲問道:「好像品種比較單一。」

    歐陽倩笑道:「不是品種單一,大家都希望他們店的羊肉餡烤餅,還有糖漿烤餅,這兩種餅是最受歡迎,要不要點兩個給你嘗嘗。」

    範寧笑著點點頭,眼中充滿了期待。

    一名伙計上前,歐陽倩給他說了幾句,伙計立刻轉身去端餅了。

    不多時,伙計端來四塊餅,兩碗胡辣湯和一碗豆汁。

    「兩位客人請慢用!」

    範寧喝了一口胡辣湯,只感覺一股熱氣從體內向體外賁張,渾身異常暖和,在深秋寒意十足的早晨,這種感覺令人格外舒適。

    「這湯過癮!」

    範寧大聲誇贊,拈起一塊餅大口咬下,新出爐的餅烤得又松又軟,新鮮羊肉還有豐富的湯汁,美味得差點連舌頭吞下來。

    範寧顧不上說句話,有滋有味地大吃起來。

    歐陽倩托著香腮,眼含笑意地望著範寧吃早飯,她也經常帶著自己的弟弟出來吃早飯,可弟弟卻比較嬌氣,這也不吃,那也不吃,這樣嫌燙,那樣嫌涼,每次都讓她頭大。

    相比弟弟的嬌氣,範寧吃飯卻爽快豪氣,沒有一點扭扭捏捏,這才是男孩子吃飯的樣子。

    歐陽倩將另一碗胡辣湯也推給範寧,柔聲道:「慢慢吃,店鋪都還沒有開門呢!咱們在這裡坐久一點。」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1 10:03
八章 陪美逛街(下)


    ========

    第一次來御街,範寧感覺這條街與其說是街道,不如說是廣場,街面極其寬闊,至少可能容納五十輛牛車並駕齊驅,中間是御道,御道兩邊種滿了柳樹。

    御道兩側則是普通大街,皆鋪滿石板,不時有一輛輛馬車飛馳而過,這也是御街的一個特點,行人不算多,但馬車卻不少。

    就算在京城,馬車也是權貴人家的像征,很多大戶子弟可以騎馬出行,但乘坐馬車出行的卻不多。

    「阿寧,那就是礬樓!」歐陽倩指著遠處一座氣勢恢宏的建築群低聲道。

    範寧早已久聞京城礬樓之名,是京城七十二家酒樓之首,遠遠望去,礬樓如一朵蓮花盛開,五座雕欄畫棟的飛檐樓閣如蓮簇集,格外壯觀。

    歐陽倩輕輕嘆道:「據說那裡面有汴京最美的女子,最奢華的盛宴,最精美的服飾,人走進去如仙宮一般。」

    範寧看了一眼歐陽倩,微微笑道:「每個人對美女的感受不一樣,比如在我心中,倩姐就是最美的,無人能及!」

    歐陽倩的俏臉上立刻湧起一朵紅暈,眼波流轉,輕輕推了範寧一下,啐道:「去!哪裡學得這麼油嘴滑舌,我才不信,哄我開心吧!」

    「我說的是實話呀!」

    範寧笑嘻嘻誇贊道:「要不然倩姐走在大街上,簡直太驚艷了,我都要被人嫉妒死,為了我的安全著想,必須去買一頂帶輕紗的帽子給倩姐戴上,」

    歐陽倩聽他變著花兒誇獎自己美貌,著實心花怒放,又有點害羞,便輕輕擰一下他的胳膊,「是真心誇贊阿姐嗎?」

    「是!」

    「好!那就給阿姐買一頂你說的圍紗帽去。」

    「好啊!這附近哪有賣帽子的?」

    「跟我來!」

    歐陽倩帶著範寧來到了一家規模頗大的店鋪前,只見牌匾上寫著『李百泰』三個大字。

    範寧頓時想起來了,第一次進京,歐陽倩的母親就送了幾雙李百泰的布鞋給自己,是京城最好的鞋。

    「它家鞋好像很有名!」範寧笑道。

    「這家店的鞋帽襪子都是京城最好的,品種也最全,我們進去瞧瞧。」

    兩人走進店鋪,店鋪裡頗為寬闊,一分為二,一邊賣鞋襪,一邊賣冠巾,尤其賣冠巾這邊,數十排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冠、帽子、襆頭。

    像通天冠、鳳冠、遠游冠、進賢冠、貂蟬冠、紫檀冠、矮冠、花冠等等,光冠就有三十多種,通天冠和鳳冠是皇帝和皇後所戴,這邊有擺設,卻無人敢買。

    這時,一名年輕的女子店員走上前笑問道:「兩位想買點什麼?」

    範寧指指歐陽倩笑道:「我想給阿姐買一頂掛紗幔的帽子,可以遮遮風沙什麼的,我再順便看看自己的帽子。」

    「我明白了!」

    女子店員轉身去去帽子,歐陽倩抓住機會小聲對範寧道:「我們去別處看看吧!這家的帽子太貴了。」

    歐陽倩剛才看一頂絲質襆頭就要三百錢,著實令她咋舌,東西好是好,就是太貴了。

    這時,女店員取來兩頂帽子,都是邊上有紗幔,一頂比較厚實,帽檐較為狹窄,這是典型的帷帽,這種帷帽不太好看,適合旅行以及年紀較大的婦女。

    另一定紗圍帽正是範寧喜歡的那種,帽子像鬥笠,帽檐又寬又大,帽檐上掛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十分飄逸,它實際上就是一頂裝飾帽,帽子戴在歐陽倩的頭上,輕紗覆面,一張俏臉若隱若現,格外的飄逸優美。

    「這頂紗帽多少錢?」範寧笑問道。

    「小官人,這頂紗帽要三貫錢!」

    歐陽倩嚇了一跳,連忙取下帽子,「阿寧,這帽子我不要,太貴了!」

    範寧止住她,指了指周圍的帽子笑著問店員道:「這些帽子我看都是幾百文錢,為什麼這頂帽子要三貫錢,你要說得出它賣貴的理由,我就買下它!」

    範寧發現這頂圍紗帽的做工異常精致,不是簡單的竹片鬥笠,而是用細細的竹條裹著銀絲纏繞而成,戴在歐陽倩頭上格外漂亮。

    雖然範寧看中了這頂帽子,但並不代表他願意做冤大頭,對方必須說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他才會掏這個錢。

    這種事情年輕的女店員經歷多次,應對流程已經很熟悉了,她溫婉地笑了笑,接過帽子翻過來,指帽檐邊緣上的四個字。

    「小官人看見這四個字沒有,『李和親制』,這是我家店東主李和親手制作的一頂帽子,你看看別的帽子,都沒有這種標識。

    它們都是普通工匠制作,唯獨這種紗圍帽和通天冠是我家東主親手制作,我家東主可是天下第一鞋帽大師,這頂紗圍帽你們沒感覺它的大氣和精致嗎?」

    範寧看了看別的帽子,都是『百泰制帽』幾個字,唯獨這頂紗圍帽是李和親制,這個理由把範寧說服了,這可是大師制作,只賣三貫錢,確實很便宜。

    他從腰間皮囊中取出三兩銀子,給女店員笑道:「這頂帽子我要了!」

    歐陽倩再三推辭,範寧絕不答應,歐陽倩無奈,只得收下了這頂昂貴的帽子。

    但她心中卻十分喜悅,跑到大銅鏡前帶上帽子喜滋滋的左照右照,這頂帽子著實讓她喜歡。

    就在這時,一陣說話聲從門口傳來,只見門口走來四五名年輕士子,大多十八九歲,身穿青衿深衣,頭戴方帽,在京城,這種青衿深衣便是太學的專用服飾。

    這群太學生進店門後便向賣鞋子一邊走去,這時,一名身材中等的太學生無意中回頭,正好看見了正在試帽子的歐陽倩。

    這名太學生頓時一怔,眼中隨即露出驚喜之色,連忙跑過來,「倩娘,是你嗎?」

    歐陽倩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這個人,她臉一沉,眼中隨即湧起厭惡之色,冷冷對範寧道:「阿寧,我們走!」

    年輕太學生急了,連忙攔住歐陽倩去路,「倩娘,上次是我冒昧了,我向你道歉,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讓我走!」

    歐陽倩身子一閃,快步向外走去,這個年輕太學生急了,伸手便去拉歐陽倩的胳膊,「倩娘,你等一等!」

    他的手便沒有碰到歐陽倩胳膊,便被範寧重重一巴掌拍開,怒視他道:「爪子放尊重點,倩姐是你隨便可以碰的嗎?」

    這名太學生一怔,他這才發現眼前少年並不是歐陽倩的弟弟,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他心中頓時惱火起來,他打量一下範寧,眼睛一瞪,「你是什麼人,管我的事情做什麼?」

    範寧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的事情和我無關,但倩姐的事情和我有關,我不准任何人騷擾她,也包括你!」

    「你這個小混蛋狗膽包天,居然敢管爺爺的事情,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名太學生欺範寧年少,心中惱羞成怒,揮拳便上前要打,幾名太學生連忙勸住他道:「吳兄,冷靜一點,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計較!」

    這時,歐陽倩攔了一輛牛車,對範寧道:「阿寧,我們走,不要理睬這個無賴!」

    範寧瞥了一眼這個太學生,轉身上了牛車。

    「倩娘,你聽我解釋!」

    這名太學生奔了幾步,最終沒有勇氣追上來,眼睜睜地望著牛車走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1 10:03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忿忿不平

    在第二小甜水巷街邊的一座小食攤上,歐陽倩情緒有點低落,她喝了口豆汁,忽然眼圈兒一紅,淚珠兒撲簌簌落下。

    範寧靜靜地注視著她,心中對她充滿了同情,看得出她在婚姻大事上並不開心。

    當初她喜歡曾布,曾布卻因為父親去世,便回家守孝,同時刻苦攻讀,為將來的科舉做准備。

    兩人已經分開了三年,卻不知道這份戀情還在不在了?

    這時,歐陽倩抹去淚水,對範寧低聲道:「剛才那個太學生叫吳鈞,他父親是敷文閣學士吳維山,這個吳鈞算是我父親的半個弟子,經常來家裡向父親請教學問。

    一個月前,我父親正好外出,他來我家裡,說是等父親回來,結果他趁使女不在,對我胡說八道一番,還跪下來向我表達他的心意,我氣憤不過,便斥責他無禮,要不是正好使女進來,還不知道他會繼續做出什麼出格之事?」

    「這件事你告訴父親了嗎?」

    「我給父親說了,父親只是一笑,說吳鈞年少多情,可以理解,然後他就不聞不問了,阿寧,我感覺父親分明是在縱容這個吳鈞!」

    範寧沉思不語,他感覺歐陽修未必是縱容吳鈞,應該是不當回事,或許他對這個吳鈞還有幾分好感,所以就忽略了女兒的感受。

    「那你母親呢?」

    歐陽倩的眼睛又紅了起來,哽咽著道:「要是我親娘還在,她一定會替我做主!」

    原來歐陽倩是歐陽倩的前妻所生,範寧心中不由嘆息一聲。

    沉默良久,範寧又問道:「曾布有消息嗎?」

    歐陽倩搖搖頭,小聲道:「自從他回鄉後,我給他寫了很多信,他一封都沒有回過。」

    範寧明白了,歐陽倩用情很專,一直沒有忘記曾布,範寧心中不由有些遺憾,看來自己在她心中,真的只是一個小弟。

    範寧笑了笑,安慰她道:「曾布應該還在丁憂期,不敢有非分之想。」

    歐陽倩搖搖頭,「他的丁憂期去年就結束了,今年二月和五月他還和兄長兩次進京拜見父親,卻始終躲開了我。」

    說到這裡,歐陽倩咬了一下嘴唇,滿懷幽怨地對範寧道:「我後來才知道,父親並不同意我和曾布之事,他為了前途,便把我丟在一邊了。」

    「不會這樣無情無義吧!」

    範寧想了想又道:「或許他在等考上進士後讓你父親改變心意,至少他並沒有寫信和你劃清界線,你給他寫信,他都默默接受了,我覺得他對你還是有情義。」

    「就是他這種所謂的情義讓我難受,他給我說清楚,准備金榜題名後再向爹爹求親,那我也願意等待,他卻處處逃避,連見我一面的勇氣都沒有,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就不敢承擔責任,卻這樣怯弱,讓我怎麼把終身托付給他?」

    「要不要我去找他說一說?」

    「不要!」

    歐陽倩果斷道:「自己都沒有勇氣,還讓別人去說,這樣的男子我看不上!」

    範寧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吃罷午飯,範寧送歐陽倩回家。

    兩人乘坐一輛牛車緩緩向歐陽府駛去。

    歐陽倩傷感地望著街外的景色,她心中忽然覺得異常軟弱。

    「阿寧,我該怎麼辦?」

    範寧沉默片刻,緩緩道:「我衷心祝願倩姐能夠找一個如意郎君,但世事難料,如果有一天倩姐覺得自己無路可走,那就來找我,我會保護倩姐,在我身邊,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倩姐。」

    範寧的語氣低緩而堅定,儼如一股暖流湧進歐陽倩心中,她的內心被深深觸動,身邊少年竟給她一種難以言述的安全感,她輕輕把頭枕在範寧肩上,不由低低嘆息一聲。

    「阿寧.....」

    ......

    送歐陽倩回了家,範寧坐牛車返回住處。

    一路上,範寧都在為歐陽倩的遭遇而感慨。

    歐陽倩或許就是宋朝上層女子的一個縮影,她生母已經去世,現在的母親是繼母,雖然待她不錯,但畢竟不是親生女兒。

    歐陽倩的情感也不被父親看重,想追求自己的愛情,卻總有一堵無形的高牆擋在前面,讓她無可奈何,無法逾越。

    有時候勇敢衝出去,收獲的愛情卻往往並不甘甜,反而充滿苦澀。

    範寧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但願自己的承諾能給歐陽倩無助的內心帶去一點安慰吧!

    牛車在小巷子口前停下,範寧下了牛車,掏出一把錢給車夫,便快步向住處走去。

    一進門,蘇亮便迎上來笑道:「阿寧,你知道誰又來找過你?」

    範寧一怔,心念一動,隨即反應過來。

    「是朱佩?」

    蘇亮點點頭「猜對了,朱佩中午時來找過你!」

    「我知道了!」範寧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喂!喂!」

    蘇亮連忙攔住他,「你小子到底有沒有聽清楚,是朱佩來找你,你卻陪另一個小娘出去逛街了,你有沒有考慮朱佩的感受?」

    範寧歪著頭打量蘇亮,「我倒想問問你在想什麼?我和女孩兒出去有問題?你知道她是誰?和我是什麼關系?」

    一連串的反問令蘇亮張口結舌,他悻悻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早知道我就不替你掩飾了。」

    範寧笑了起來,「看來我是錯怪你了,你怎麼替我掩飾?」

    「我說你一早出去拜訪京城的朋友了,拜訪誰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斟酌吧!朱佩興致勃勃來找你,卻撲了個空,她一臉不高興地回去了。」

    範寧心中有點無奈,本來沒有什麼事情,蘇亮卻要替自己的掩飾,那豈不是越描越黑,不過蘇亮的好心他還是很感激。

    「好吧!多謝你替我掩飾。」

    範寧轉身要走,蘇亮又連忙道:「等一等!」

    範寧停下腳步,回頭無奈地望著他,「你到底有完沒完?」

    「再問最後一件事!」

    蘇亮涎臉笑道:「今天和你一起出去的小娘子是誰?是不是你的......」

    「別瞎想!她是歐陽修的女兒,也是我義姊。」

    蘇亮嚇了一跳,眼睛驀地瞪大了,「你認識歐陽修?」

    範寧點點頭,「三年前堂祖父帶我進京,認識了他,前兩天我還去拜訪他。」

    蘇亮眼中充滿了羨慕,歐陽修可是天下讀書人的偶像,也是蘇亮最崇拜之人,範寧居然和他很熟。

    蘇亮心中一熱,連忙拉住範寧,嬉皮笑臉道:「師兄,我今天晚上我請你吃大餐,明天也請你,那個.....下次拜訪歐陽前輩,也帶著我去吧!」

    「他又不是三頭六臂,有什麼好見的?」

    範寧笑著點點頭,「好吧!下次我帶你一起去,說好了,今天和明天你請我吃大餐。」

    「沒問題!」

    蘇亮高興得跳了起來,「你想吃什麼,盡管開口!」

    .......

    朱佩眨了眨眼睛,驚訝地問道:「你是說,他早上其實是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娘子一起出去?」

    徐慶點了點頭,「範寧陪那個小娘子去李百泰鞋帽店買了一頂帽子,好像和一群太學生發生了衝突,最後也沒有打起來,然後範寧就陪那個小娘子回家了。」

    徐慶不可能隱瞞小主人,但他也不想憑添起風波,便掐頭去尾地將範寧的出行簡單說了一遍。

    朱佩心中著實很不舒服,自己千方百計替他著想,幫他解除危險,他可好,搬家的第二天就陪別的女孩兒出門逛街去了。

    他有沒有考慮自己的感受?

    朱佩臉色陰沉,卻沒有貿然發怒,她太了解範寧,自己胡亂發怒,只會讓範寧愈加反感自己,她得弄清楚,那個小娘子到底是誰?

    「那個小娘子有十四五歲?」

    「應該是,範寧叫她倩姐!」

    這時,朱佩忽然想到一人,連忙問道:「那個小娘子是不是姓歐陽?」

    「這個屬下不清楚,範寧一直稱呼她倩姐,沒有稱呼她的姓。」

    朱佩點點頭,十有八九是歐陽倩,在京城,範寧除了歐陽倩,似乎也不認識別人。

    朱佩心中舒服了一點,她知道歐陽倩至少比範寧大三歲,等範寧到娶妻成家之時,歐陽倩早該嫁人了。

    只是這個混小子居然不主動上門來感謝自己,卻陪別的女孩兒逛街,著實令朱佩忿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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