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911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1 18:11
220章 繼承一哥精神

    「一哥廢品收購站」是東雲目前最大的廢品收購站,位於南環路南側,佔地面積一畝半,四米寬的大門朝北開,距離南環路不到十米遠,大門外填平墊了黑渣,幾乎和路面等高。

    大門兩側,各有兩間平房,前後有門。

    院子南牆和東牆下,全部用彩鋼瓦搭起了堅固的四米寬棚子,下面分門別類地存放著各種廢品。

    當然,院子裡也堆積著如小山般的廢鐵。

    此時此刻,十幾輛三輪車停放在院子裡,東側的那間辦公室裡,門窗大開著,吊扇呼呼地旋轉著,十幾個大小伙子要麼光著膀子,要麼穿個背心兒,有坐有站,說說笑笑。

    「成啊,還真是把買賣做大了……」溫朔樂呵呵地誇讚這幫兄弟們。

    尤其欣慰的是,兄弟們還真惦念著他的人情,把廢品收購站的名字都取為「一哥」

    夠意思!

    不過溫朔琢磨著,這應該是鄭文江、劉吉、侯金強、李巖彪四個在起名字的時候,實在是不知道取什麼好了,而且大家也懶得為這點事爭執,才選擇了「一哥」這個名字。

    也算是,相互妥協之後達成的一致意見。

    一幫兄弟你一言我一語,講述著廢品收購站從成立到發展至今一年多的經過。

    簡單說,就是一幫原本應該混跡社會的小青年,高中畢業後卻沒有走歪路,沒有在家裡啃老,而是踏踏實實勤勤懇懇收廢品,然後一步步做大。不過,由於地盤的擴張、難以避免的競爭,發生過數十次的打架毆鬥事件。

    而因為有鄭文江這號火爆脾氣的傢伙在,大家又都是跟著溫朔打老了架的主兒,人多,心齊,所以在面對別人的惡意欺凌時,能夠迅速發起反擊。

    尤其是廢品收購站成立之後,和兩家廢品收購站之間的衝突,那更是激烈非常。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在場諸位每個人身上都有傷疤。

    但,他們全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

    而最為令人驚奇的是,沒有一個人在談及這些事情的時候吹噓多麼多麼敢玩兒命,多麼多麼不怕死,下手多麼多麼狠,反倒是,嘻嘻哈哈渾然不似這個年齡段死要面子的年輕人那般,說起來和人打架時怎麼怎麼害怕,怎麼怎麼吃虧……

    不過,這些傢伙們每每該出手時就出手,又好似什麼都不怕。

    究其原因……

    他媽的,全都是跟著溫朔學的,從來不覺得事後說害怕、說被人打了丟臉,反倒認為這叫低調,這叫謙虛——瞅瞅人家一哥,哪次都說自己挨了打,自己多麼多麼害怕,可事實呢?

    溫朔聽他們在那裡學得有模有樣,禁不住唉聲歎氣,怒這幫傢伙們不爭臉!

    只學會了一哥低調的皮毛,卻沒學會一哥低調的精髓啊!

    也就難怪,一哥不在家,兄弟們每每會被抓進去蹲號子,每每會被罰款,每每,會賠償對方醫藥費……

    簡直丟一哥的臉啊!

    好在是,這幫傢伙至少還記得一哥的教導,凡事要講道理,不能隨隨便便欺負人,不管做什麼事情,千萬別讓人覺得你蠻橫無理,也不能主動挑起衝突,但凡衝突不可避免,也一定要讓自己處於被動、自-衛的立場上。

    好在是,哪怕只學了些一哥精神的皮毛,也助他們打出了一片天下,打出了如今近乎壟斷了大半個縣城的廢品收購、拾撿的盤子。

    而關於廢品收購後的銷售渠道,劉吉、侯金強、李巖彪三個人也是費了老大勁,還發動所有的兄弟們,相互托關係到處打聽,詢問,聯繫廠家,要麼就是找更大的廢品收購商……

    等廢品的生意越做越大時,逐漸有了主動找上門來的客戶,慢慢也就有了穩定的供銷渠道。

    瞭解了大致的經過後,溫朔不禁心生感慨:「世間很多事情,都脫離不了「氣運」二字!」

    正如「一哥」廢品收購站這幫小伙子們,高中剛剛畢業,雖然有跟著溫朔收撿廢品的經驗,可到底是年輕啊,根本沒有豐富的經驗可談。但,恰恰是因為他們年輕,沒有太多的奸詐心理,所以在廢品收購的利潤規劃方面,簡單地用一斤廢鐵賺兩毛,一斤廢紙或紙箱掙一毛五,一個飲料瓶掙三分……

    該漲價時漲價,該降價時降價!

    他們沒別的想法,偏生因此而賺到了信譽。

    於是廢品收購的生意,越做越順,老客戶穩定,新客戶不斷增加……再加上他們年輕氣盛,初生牛犢敢打敢拚,竟然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做成了許多成年人都做不成的事業!

    一哥廢品收購站,不去算那些每天出去收撿廢品的兄弟,僅是四大股東鄭文江、劉吉、李巖彪、侯金強,平均每人每個月,都能分到七八千元的利潤!

    莫說是東雲,整個臨關市地區來講,也絕對比得上那些白領階層的收入,比得上太多生意的收入了!

    更何況,他們只是十八、九歲的小伙子!

    至於其他兄弟,每天蹬著三輪到處跑著收廢品撿破爛,不在意被人瞧不起,也不怕被人欺凌,一個個蹬著破三輪轉悠著,一不偷二不搶,靠自己的一膀子的力氣,自力更生,每個月掙六七百甚至上千元,在親朋鄰居所有人面前,都可以挺直了胸膛!

    這,叫面子!

    硬實的面子!

    而這一切,誰給的?

    溫朔!

    一哥!

    沒有一哥當初的帶領,誰能豁得出去臉皮做這些事情,誰又能,比同齡人更早成熟,認識到什麼叫真正的面子,而不是那些淺薄的、可笑的、可悲的虛榮?

    看到這幫當初不嫌丟臉,跟著自己一起拾撿破爛、收廢品的兄弟們,如今有了這般成就,溫朔在欣慰的同時,也頗為驕傲。因為,大家的神情、言談中,無不透露出對他的尊敬、感謝,那是發自內心,毫不做作的真誠!

    說笑中,時間過得飛快。

    快四點鐘時,溫朔打算回家和母親商量一件這幾天他一直在考慮的事情,兄弟們和他約好,晚上大家聚餐,也不去什麼飯店了,就在收購站,買兩桶扎啤,再讓人送些烤串,涼菜、大餅,院子裡擺上幾張桌子,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溫朔這才知道,原來這幫年輕「有為」的傢伙們,經常在收購站聚餐,桌椅都準備得倍兒齊整。

    而且,西邊的兩間平房,放著兩張雙人床兩張單人床,有時候喝多了,一幫人晚上就在這兒擠著睡覺。

    這,讓同樣年輕的溫朔,不禁心生出一絲羨慕!

    十八、九歲的年齡,正是歡樂無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時候,再加上能掙到比很多人都多的錢,家中長輩開心也放心,如此這般聚在一起瀟灑生活,沒什麼思想壓力,志同道合的一幫小伙子,一起幹活兒、一起打架,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這小日子……

    能過啊!

    溫朔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晚飯就在這兒吃了,按你們說的辦!你們先張羅,我六點半到!」

    話還沒說完,就聽著外面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

    竹簾一掀,劉茂和當先進來,看到溫朔當即笑容滿面,帶著毫不掩飾的討好之色,緊走兩步握住了溫朔的手:「聽說你回來了,我就趕緊去家裡,結果家裡沒人,我一想你能到哪兒去啊?肯定是來一哥廢品收購站嘛!果然……哈哈!」

    「老劉。」溫朔樂呵呵地說道:「我聽兄弟們說,你這一年可沒少幫他們,多謝了啊!」

    「打我臉不是?這都應該的嘛……」劉茂和嘿嘿一笑,旋即有些為難地猶豫了一下,道:「那個,溫朔啊,是這樣,金祥聽說你回來了,晚上想請你吃飯,他知道自己面子不夠,所以委託我過來,說是誠心請你吃頓飯,再當面道歉,你看……」

    溫朔笑了笑,道:「這不,兄弟們約好了,晚上就在這兒吃喝玩兒,改天吧,啊!」

    「那,明天?」劉茂和訕笑著,希冀著問道。

    「明兒也不行,鄭文江明天就放出來了,我們得給他安排接風宴。」溫朔拍了拍劉茂和的肩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回去告訴金祥,甭害怕,啊!你老劉都出面了,我再不濟,也得給你點兒面子,行了行了,回去吧,啊!」

    「那,那行……」

    「哎對了,正好。」溫朔樂得:「走,順路把我送回家去,我晚些再過來。」

    「行啊,走,上車!」劉茂和樂不可支地說道,放佛能夠順路載溫朔一道,自己沾了多大光似的。

    眼瞅著劉茂和開著摩托車,載著溫朔突突突地遠去,一眾棒小伙子們站在大門外面面相覷,盡皆露出欽佩的神情:

    「到底是一哥啊!」

    「瞅瞅劉茂和那模樣,嘿,我估摸著,在他親爹面前都沒這麼好的態度!」

    「可不是嘛,想想劉家營村裡,誰敢在劉大村長面前說個不是?農貿市場的金祥,見了劉村長都得客客氣氣的。可咱們朔哥呢?嘿,在劉村長面前,那就是爺!」

    「哎,咱們每次打架,人家劉村長得到消息二話不說帶著人就來幫忙,要不是看在一哥的面子上,可能嗎?」

    「所以說啊,嘖嘖……」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1 18:13
221章 揭過去一篇

    夏日的夜晚,月朗星稀。

    「一哥廢品收購站」裡,棚子和房屋上的燈全都打開,照的院內亮堂堂的。

    兩排六張桌子擺開,劉吉他們還叫來了七八名同齡的女孩子們,花枝招展擺動著玉臂美-腿,總計二十多號人,或坐在桌旁,或來回走動忙活著嬉笑打鬧。

    扎啤一杯一杯地端上到桌上,各種葷素涼菜、烤串把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

    大家舉杯暢飲,說說笑笑……

    溫朔居中而坐,酒量相當之大的他,更是來者不拒,一杯又一杯,盡情享受這種肆意的歡鬧。

    酒酣耳熱之際,忽而坐在他旁邊的劉吉打著嗝說道:「朔哥,劉村長又,又來了……」、

    「嗯?」溫朔扭頭望去,只見劉茂和昂首挺胸,闊步而至,滿面笑容地揮著手和大家打招呼,和下午來時那般謹慎又討好的神情截然不同,溫朔禁不住咧嘴輕笑——劉茂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身後跟著一個金祥,劉茂和要在金祥面前表現出一副熟絡、大的模樣,畢竟,是在和一幫小伙子們打交道嘛。

    他這位在劉家營一手遮天的大村長,豈能擺出一副點頭哈腰的下作模樣?!

    「溫朔,真羨慕你們這幫年輕人啊,活得痛快!」劉茂和大大咧咧地說道。

    溫朔抬手在桌子上來回指了指,扭頭喚道:「來來,拿倆乾淨的杯子,給劉村長接上酒……我說老劉,你可是知道我們兄弟今兒晚上聚餐,偏生還來晚了,該怎麼辦啊?」

    「罰!」劉村長豪爽地一揮手:「滿一杯,怎麼樣?」

    這類扎啤杯子,滿一杯的量,相當於630毫升的大瓶一瓶了!

    溫朔大拇指一翹:「痛快!」

    立刻便有人端來了接得滿滿噹噹的一大杯扎啤,劉吉把座位讓開了,劉村長卻是不坐,就站在桌旁,端起酒杯不停,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杯中酒,頓時引來一片叫好聲。

    劉茂和抹著嘴邊的酒汁,坐下說道:「朔,老金知道今兒晚上你們擺席,求著我帶他過來,當面給你認個錯,你看……」

    「溫朔,咱們在京城也見過面了。」金祥神情苦澀中,夾著一絲惱火,是惱恨、悔恨自己、妻子家人的混賬作為——如果沒有多年來在農貿市場上習慣性的肆無忌憚,也就不會和李琴發生衝突,如果不是和李琴發生衝突……自己,又何必專門跑到京城向溫朔道歉、解釋?又何必,今天再次來到這裡,當著這麼多年輕的小伙子、女孩子們,如此低三下四的模樣?

    院子裡,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看著金祥。

    溫朔笑了笑,端起酒杯慢慢地喝著,卻是不看金祥。

    「你這次回來,我很緊張,也擔心。」金祥一咬牙,把臉揣進兜裡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你的母親怎麼說的,但,我保證,在京城答應你的事情,我回來後一點兒都不落下,我甚至敢說,做得比當初你要求得,還要好,你看……」

    溫朔抬手擺了擺,打斷他的話,然後往桌上指了指,扭頭吩咐道:「給金老闆來三杯!」

    「得勒!」侯金強立馬招呼著兩名女孩子跟他一起,跑到扎啤桶那兒接酒。

    很快。

    在劉茂和刻意往旁邊讓了讓,在他和溫朔之間閃開了空檔處的桌面上,擺好了三杯扎啤。

    溫朔微笑著指了指三杯扎啤:「喝掉!」

    「這,我的酒量……」金祥面露尷尬和一絲不忿的掙扎。

    溫朔這才扭頭看了他一眼。

    「我先喝一杯,剩下的咱們慢慢喝……」金祥給自己找了一個下台階,端起一杯咕咚咕咚一氣喝了下去,放下酒杯後,忍不住打著嗝,微彎著腰抬手揩嘴。

    沒有人叫好,院子裡安安靜靜的。

    溫朔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剩下的兩杯,不說話。

    「朔,讓他緩緩。」劉茂和小心翼翼地替金祥求情。

    溫朔嘴裡嘖了一聲,點上一顆煙,卻是不看金祥,對劉茂和說道:「老劉,我就是在故意找茬呢,你看不出來嗎?」

    「這……」劉茂和打了個哆嗦。

    「我喝!」金祥突然說道,神色間,儘是賭氣般的模樣,端起一杯酒,咕咚咕咚又喝了下去。

    只是這次,喝得明顯太猛了,杯子從嘴邊挪開,旋即變忍不住扭頭吐了兩口,重重地咳嗽起來。

    院子裡,安安靜靜!

    溫朔這才看著臉部漲得通紅的金祥,唇角一掀,笑了笑。

    金祥一咬牙,端起剩下的那杯扎啤,放到嘴邊咕咚咕咚地往下喝,這一杯,明顯喝得慢了許多,而且,時不時還會嗆到,要從胃裡反出來似的,但他仰著臉,強忍著,終於還是把這杯酒喝了下去。

    酒杯慢慢地放在了桌上,金祥往後退了一步,身形有些不穩,輕輕晃悠著:「行嗎?」

    溫朔點點頭,站了起來。

    呼啦啦!

    近二十號兄弟全都站起身來,有幾個人還順手抄起了扎啤杯子。

    「哎!」溫朔掃視眾位兄弟,揮揮手讓他們坐下,哭笑不得地說道:「幹什麼幹什麼?嚇唬人啊?」待兄弟們瞬間從梗著脖子瞪著眼要干仗的模樣,化作嘻嘻哈哈的模樣著坐下之後,他才起身抬臂攬住了劉茂和的肩膀,然後一手拍著金祥的肩膀往外走去。

    一眾兄弟們看著三人的背影,盡皆露出欽佩的神情,女孩子們更是眼睛裡直冒星星。

    好嘛!

    真不愧是一哥啊!

    看看他,身在中間,左手攬著劉茂和,右手捏把著金祥的肩膀,身高體闊,比之他兩側劉茂和、金祥捆起來都要壯實!

    再想想剛才酒桌上溫朔穩穩當當的霸氣范兒……

    要知道,劉茂和、金祥,可都是四十多歲的人啦,而且,一個是在劉家營村一手遮天的大村長,另一個,是在仙人橋農貿市場稱王稱霸多少年的大老闆!

    正處在青春悸動期的年輕男女,誰能不心潮澎湃?

    走到大門拐角處時,溫朔突然停下腳步,攬著劉茂和、金祥同時轉過身來,面對著議論聲漸起的兄弟們,然後抬手指了指,道:「以後,仙人橋農貿市場的廢品生意,歸他們!」

    言罷,他轉身又攬著劉茂和、金祥往外走去,一邊說道:「老劉,今晚上我就不留你了,送金老闆回去吧!」

    「金老闆,咱們這一篇,揭過去了,放心吧。」

    「行。」金祥長長地歎了口氣,苦笑著搖搖頭,神情有些猙獰地咬牙切齒說道:「我金祥認栽,沒轍啊!」

    「幾個意思?」溫朔歪頭問道。

    「沒,沒別的意思。」金祥趕緊解釋道:「別說你溫老闆身懷絕技,我心驚膽顫不怕不行。單說你有這麼一大幫兄弟,我金祥不害怕都不行啊,剛才……」

    話沒有說完,金祥便低下頭苦笑歎氣了。

    劉茂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對金祥,心生同情。

    剛才那一刻,當溫朔起身時,那麼多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同時起身,一個個臉上充斥著肆無忌憚、天不怕地不怕的彪悍……豈是他劉茂和、金祥這種四十多歲,早已經被拍在了沙灘上,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拖累的前浪,所能相比?

    尤為令他們欽佩、忌憚的是,溫朔一年多沒有在家,而這幫已經混出了風頭名氣,明明正是最要面子的年齡段,偏偏甘願以溫朔馬首是瞻,甘願在他面前做小弟……

    把廢品收購站的名字起為「一哥」

    因為溫朔母親受欺負,他們就敢無懼金祥的勢力,砸店、打人……

    這些,說明了什麼?!

    沉默著走到大門外,溫朔拍了拍愣神兒的兩人肩膀:「走吧。」他歎了口氣,轉身往院子裡走去。

    金祥和劉茂和對視一眼,皆心生疑惑。

    溫朔,歎什麼氣?

    院子裡。

    「一哥!」

    「一哥!」

    一眾年輕男女們端著酒杯,在桌子上敲出整齊的節奏,齊聲喊著「一哥……」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嬉鬧、惡作劇,卻又絕對真誠欽佩的神情。

    「一哥!」

    「一哥!」

    ……

    溫朔笑著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端起了還剩有半杯酒的杯子,抬手示意大家停下,然後說道:「仙人橋農貿市場的廢品買賣,從今以後,就是你們的了,哦對,還有劉家營村,整個河沿鄉吧,但凡以前我媽收廢品的地方,都歸你們啦!」

    「喲,阿姨她不收廢品了?」

    「咋回事兒?」

    「廢話,一哥現在什麼身份?在京城發了大財,還能讓嬸子吃這份兒苦嗎?」

    「就是!一哥,是不是打算把嬸子也接到京城去啊?」

    「我們啥時候能跟著你去京城混啊?」

    ……

    大家嘻嘻哈哈著,有那麼幾位,還真就躍躍欲試地想著,能跟溫朔一起去京城混——京城啊,對於他們這幫出身貧寒家庭的小伙兒來講,那是一個令人嚮往,又令人惶然的地方。

    「得了吧啊,在東雲這一畝三分地上,你們現在過得不錯,先打好了基礎再說,京城太大了,我自己還沒站穩呢。」溫朔笑著喝下杯中酒,道:「不過,以後兄弟們有時間了,想去京城玩兒玩兒,隨時聯繫我,名片都給你們了,打電話!」

    「好勒!」

    「去京城!」

    「上長城!」

    「嗚呼……喝酒喝酒……」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0
222章 為母解憂

    晚上七點多鐘。

    棉紡廠小區外的那排門市前,各家門口都擺上了一圈圈的小凳子,夏日的晚上,吃過飯後的小區居民們,習慣出來乘涼嘮嗑兒,大家能一直聊到九點多,甚至十一點。

    李琴坐在龔大嫂家小賣店的門外,和街坊們閒聊著,順便讓大家幫忙打聽打聽,上哪兒能學到做燒餅夾肉、肉夾饃、大餅雞蛋類快餐食品的地方,她想學著做。

    鄰居們聽了她這番話,都忍不住樂了,詫異中又有些羨慕地說:

    「李琴啊,你學這些做啥?不收廢品了?」

    「就是,你兒子如今是正兒八經的有錢人,在京城做大買賣的老闆,你可別給孩子丟人了,收廢品的活兒,也停了吧。」

    「我早就說過,你該去京城幫襯著溫朔,哪怕是咱啥都不懂,好歹也是親媽,還不會看著店裡的那些人,別讓他們搞破壞,別讓他們偷摸著貪店裡的錢嘛。」

    「讓溫朔給你在京城買個大別墅,天天學著電視裡的人,每天啊,就是出去逛街買衣服,健身美容,趕上溫朔放假了,就讓他帶著你到處旅遊去……將來溫朔娶了媳婦兒生了娃,你就給人家帶孩子,總比雇保姆強,是不是?」

    ……

    李琴哭笑不得。

    兒子今天下午和她談了談,希望她去京城,已經挨著網吧給她租了一間小門市,雇兩個人,專門做快餐,不用搞得太複雜,就是簡單的燒餅夾肉、肉夾饃、雞蛋灌餅、大餅卷雞蛋、煎餅卷肉、小籠包之類的快餐,順便賣點兒飲料、礦泉水、香煙。

    隨著網吧的生意如今越做越好,溫朔發現了一個現象,很多顧客為了節省時間上網,吃飯時間也不想離開電腦,而是一邊玩兒一邊吃麵包、火腿腸,喝點兒飲料礦泉水湊合著對付過去。有時候上著網,還懇請網吧工作人員幫忙去買吃的喝的。

    也正因為如此,如今朔遠網吧三家分店的收銀台後面,都擺放著飲料礦泉水和香煙,便於售賣。

    而在溫朔看來,這,還不夠!

    專門把這些零碎的小買賣做成一門生意的話,是絕對能賺到錢的。

    所以,他這次回來後,就和母親商量著,在東雲這邊兒僱傭兩個會做那類簡單、好吃不貴的快餐的人,到京城開店,守著三家網吧,有顧客需要什麼了,直接給他們送到身邊。

    而且南街商業區,街北側隔著一堵牆,就是京城大學的宿舍區,這類快餐的生意,絕對有得做,不會比南街上那些飯店的生意差!

    這個主意不錯,李琴當然也願意去京城守著兒子,但,她可不想做甩手掌櫃,僱傭員工——自己才四十歲,還年輕著呢,開快餐店說白了,不就是做飯嘛!

    自己一個人就行,幹嘛花錢僱人?

    仙人橋農貿市場大門外,倒是有幾個經常推著三輪賣這類快餐的人,可李琴也知道,找人家學的話,人家不見得樂意教,畢竟,都提防著她去搶生意啊。

    聽了李琴的解釋,鄰居們這才明白,也就愈發感慨和羨慕:

    「小朔也是一片孝心,不想你在家裡收廢品吃苦受累的,你啊,就依著小朔的意思,雇倆人得了。」

    「要不說你有福氣啊,兒子處處為你著想,生怕你不樂意去京城呢,還給你開個店,你說,那京城的地方寸土寸金,開個店得花多少錢啊?可小朔硬是厲害,說開店就開店……」

    「可不是嘛,開了一個大公司,還有三家網吧了!喏,現在才一年多吧?你說說……」

    「真能耐!」

    「朔他媽,你要是去京城開店,僱人的話,給多少錢?我家那閨女在她婆家,幫襯著賣早點,天天受苦受累的,倒是把那些手藝都學會了,要不,讓我閨女去?」

    「啥啊,那人婆家的早點攤子咋辦?再說了,孩子、男人都扔在家裡,放心啊?哎,我妹妹家的閨女,在家閒著呢,你要是能說定了,明兒就讓她去找她姑姑學手藝去……」

    「我兒子是做廚師的!」

    ……

    溫朔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

    縱然他酒量過人,也架不住和一幫兄弟們喝嗨了之後完全放縱,頭暈暈沉沉的,回到家先沖了個涼水澡清醒一下,又倒了杯涼白開,坐在客廳沙發上醒酒。

    本來還琢磨著,和兄弟們一起,就在廢品收購站擠著睡一晚上,反正是夏天,幾張床、沙發、地上鋪著涼席,哪兒都能睡人。

    他也想,體會下這種放縱自在的生活。

    但考慮到久未回家,第一天就在外面過夜……不像話啊。

    稍緩了一會兒酒意,喝下那杯涼白開,溫朔正打算去睡覺呢,母親從臥室走了出來,擰著眉頭有些發愁地走過來坐下,手裡拿著一把扇子呼扇著。

    「媽,您怎麼還沒睡?」溫朔詫異道。

    「睡不著,我聽著你回家了,洗完澡也不去睡覺,就出來和你說說事兒。」李琴歎口氣,道:「晚飯後,我去外面和鄰居們嘮嗑,說起開店的事兒,想著他們能幫我找個地方學點兒手藝,畢竟……媽雖然會做飯,可真正做那些賣得出去的快餐,感覺還是不行,做得不好吃了,砸了你的招牌多不好。」

    溫朔愣了下,笑道:「我沒說讓您做,咱僱人啊!」

    「多大點兒活計啊,還僱人?!」李琴瞪了兒子一眼,道:「那麼貴的房租,賣燒餅、雞蛋灌餅什麼的,一天得賣多少出去,才能夠本?僱人的話,還不得賠錢啊?」

    「媽……」溫朔哭笑不得,掰著手指頭給母親算了一筆簡單的賬目:「一個月房租兩千五,再加上水電等各項費用,一天最少得一百塊錢收入才能回本,您一個人,得賣出去多少籠包子,多少份燒餅夾肉?更何況,咱還得賺錢不是?這麼一算的話,您還能有個清閒的時候,做點兒別的事嗎?您得知道,咱們僱人的目的,是為了賣出去更多的包子和燒餅夾肉,掙到更多的錢,指望著您自己,是能省錢了,可您自己受累了,也少賺了太多錢,您想想……」

    李琴愣住,仔細琢磨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又不放心地說道:「那,那京城的錢,就那麼好掙?」

    「哪兒的錢都不好掙,關鍵還是看咱怎麼做。」溫朔微笑道。

    「嗯,我兒子能耐!」李琴得意道:「既然是你想得法子,那肯定能掙錢。哎,對了,晚上和鄰居們聊天的時候,聽說咱家要在京城開店,好幾個鄰居都要介紹他們家的人,到咱家店裡打工呢,回頭媽讓他們都帶過來,你給把把關。」

    溫朔微皺眉,稍作思忖後說道:「媽,這事兒是我疏忽了,沒和您說清楚……找人去京城咱家店裡工作,得把醜話說在前面,工資可以給得多一些,但,必須好好工作,否則,到時候別說咱不講情面把人給開除了,對吧?」

    「哎呀。」李琴頓時露出了為難的神情,道:「這,還真是個發愁的事情,比如老陳家的閨女,真把她給請去了,卻不好好幹活兒,或者干了沒幾天,她想孩子和自家爺們兒了,咱總不能不讓人回家看孩子吧?而且,她到了店裡不好好幹,咱也不能把話說得重了,不然被家裡這些鄰里街坊知道了,一準兒得戳咱們的脊樑骨,腹誹咱有了錢就大樣了,就開始吆五喝六不講人情,把自己人都當牲口使喚了……唉,媽現在都後悔,不該和他們說,這下好了,不用這些鄰居家的人也不行,人都張嘴主動要來上班,這……」

    溫朔苦笑著搖搖頭,道:「媽,這事兒您甭管了,誰問起來就說我和您談了,咱在京城開的店啊,工資給得高,可要求也高,做不好就得開除!」

    「這,這話怎麼好意思說?」李琴為難道。

    「沒事兒,您就讓他們找我。」溫朔笑道:「街坊四鄰都該瞭解我,有一說一,咱把醜話說在前面了,行就行,不行將來真有什麼問題了,也怨不得咱們。」

    「可是……」

    「媽!」溫朔認真地說道:「我想找咱們當地人的目的,一是放心,二是平常能和您嘮嗑說會兒閒話。否則,我在京城貼廣告也能招到人不是?至於您擔心的問題,我剛才也想了,其實咱們不需要考慮別人的眼光,問心無愧就好。」

    李琴歎了口氣,道:「媽明白你的意思,但媽就是擔心……將來你總要娶媳婦兒的,女方家裡來咱們街坊四鄰中打聽,結果街坊說了咱們的壞話,這……」

    溫朔禁不住哈哈大笑:「媽,我又不打算回來娶媳婦兒,再說了,我娶媳婦兒那也是自己談一個合得來,相互瞭解的,至於讓人說媒再相親麼?再說了,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問心無愧,誰私底下愛說什麼說什麼!媽,這次您聽兒子的,把腰板挺直了,咱不做對不起人的事,但,誰也別想來隨便沾咱家的便宜!」

    李琴想了想,點頭道:「那行,他們要是再找來了,我就讓他們找你談,行不?」

    「沒問題!」溫朔乾脆地答應下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1
223章 大生意,大不易

    下午兩點多鐘。

    天陰沉沉的,整個縣城悶熱得像是一口大蒸鍋,大街上車輛行人稀少,人們盡可能躲在空調屋或者室內的電扇地下。

    西坊路東雲拘留所對面的路邊上,停著兩輛農用柴油機三輪車,十五六個小伙子或站在路邊的幾棵大樹下,或坐在柴油三輪車的車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吱嘎……

    拘留所銹跡斑斑的大鐵門開了。

    對面的小伙子們頓時打起了精神,原本坐在車上的幾個人呼啦啦跳下來,盯著拘留所打開了半扇的大門。

    一個穿著白色背心兒,黑色大褲衩,拖鞋,剃著光頭,身材高大健碩的年輕人拎著一個紙袋,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身後,兩名警察把大鐵門關上了。

    鄭文江歪著頭,臉上掛著一抹笑容,看著路對面一幫兄弟們,目光最終落在了站在人群中間,略微超前半步,穿大褲衩、短袖T恤、運動鞋,白白胖胖的高大男子臉上。

    鄭文江抬起雙臂,扭頭望著拘留所的大門,仰臉大聲嚎了一嗓子,這才轉身快步走向溫朔。

    溫朔也大步迎了上去。

    一幫人全都跟上。

    嘀嘀……

    一輛行駛中的麵包車急忙按響了喇叭,卻被一眾小伙子惡狠狠的目光嚇到,趕緊剎車停下,待這些人走到路中間時,才從人群的後面小心翼翼地駛了過去。

    「狀元郎進了京,還捨得回咱們窮東雲啊?!」鄭文江一拳打向溫朔的腹部。

    溫朔深吸氣,肚子往內一收,隨即一脹,將鄭文江的拳頭彈開,笑著攬住了他的肩膀,道:「我聽說,一年時間都三進宮了,裡面住的舒服,上癮啊?」

    「這不是知法守法嘛。」鄭文江哈哈一樂:「總不能抗拒或者跑路吧?」

    眾人齊聲哄笑。

    「走了,趕緊回去,別在這兒擋道……」溫朔攬著鄭文江,一揮手吩咐了一句,大家全都轉身快步走到兩輛農用柴油機三輪車旁,呼啦啦上車。

    劉吉、侯金強負責駕駛,兩輛柴油機三輪車突突突地冒著黑煙飛快離去。

    西坊路上,留下了小伙子們大呼小叫的聲音,漸行漸遠。

    回到廢品收購站,和大家閒聊了一會兒之後,鄭文江就揮著手把大家趕了出去:「該幹活兒幹活兒去,生意不做啦?傳海,你小子的生意最好,耽誤一天小心那些商舖老闆們罵你……」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往外走去。

    侯金強和劉吉、李巖彪,也到外面忙活著把廢品分類收集好了堆到棚下面,看這天氣要下雨,廢紙、廢紙箱如果淋了雨,那可就賣不上好價位了。

    屋內,就剩下了溫朔和鄭文江二人。

    溫朔點上一顆煙,道:「沒想到,你們把生意做得這麼好,行啊!不過,以後還是盡量避免打架……尤其是打起了群架,分寸不好掌握,得考慮清楚了。」

    「唉。」鄭文江坐在沙發上,身子前傾,點上煙抽著,輕輕歎了口氣,咧嘴苦笑道:「朔,這一年你不在東雲,兄弟們的生意做得不錯,我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正像你說的那樣,做買賣沒那麼容易,僅靠我自己,別說掙錢了,人都他媽完蛋了!」

    「現在挺好的。」溫朔笑著寬慰了一句。

    「我現在,總是想起以前你說過的那些話,你每次帶著大家做事,還有事後擦屁股,真是佩服啊!」鄭文江深吸了一口煙,揉了揉眼角,道:「以前我心裡總是不服你,這一年過來後,才明白,那時候之所以不服,是因為習慣了倚仗著你,反正你怎麼說咱們怎麼辦,主意都有你來拿,就覺得所有事情沒那麼難,輕輕鬆鬆就搞定了。可你一走,大家都懵了……遇到事情沒個主心骨,你一言我一語的決定不下來,有時候還吵吵半天。」

    「你能想到這些,說明你們幾個現在不吵了吧?」溫朔笑道。

    「早就不吵了,商量著辦,大家也明白怎麼回事兒,也都知道,離了誰這生意都不好做下去。」鄭文江面露自責地搖了搖頭,道:「還有,我現在其實……不怕你笑話,我現在動手打架,也開始害怕了,真的!每次打架我都害怕!」

    「嗯?」溫朔愣住——這,他還真沒想到。

    鄭文江呵呵呵地笑出了聲,繼而說道:「倒不是怕自己挨打受傷,我是怕萬一出了人命怎麼辦?如今咱們有這麼好的生意,每個月能掙這麼多錢……當然,和朔哥你比是不行的,但在咱們東雲,哥兒幾個現在那也是名人啊!每個月七八千的收入,搞這麼大的廢品收購站,生意還越做越好,誰不羨慕咱?要是因為打架,不得不跑路,或者挨了槍子兒,被判上幾年十幾年,那他媽不值啊!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買賣,圖什麼?不就是有錢花,家裡過得舒坦嘛,人進了監獄,還他媽有什麼好舒坦的?再好的買賣,也便宜了別人。」

    「文江啊,你能想明白這些,真是太好了。」溫朔禁不住感慨道,對鄭文江,也放心了許多。

    「可是,不打不行,還是得繼續打下去……」鄭文江突然話鋒一轉,神色間閃過一抹狠戾和堅毅,道:「以前沒多少人瞧得上收廢品的生意,如今咱們一幫高中畢業的年輕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生意做大,而且還挺掙錢,你知道,這社會上有多少人看著眼熱嗎?」

    溫朔愣了愣,點頭道:「我能想像到。」

    「所以……」鄭文江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和劉吉、猴子、彪子,其實一直都願意聽你的話,依著你以前的吩咐行事為人,可還是不行啊,買賣這玩意兒,你多掙一分錢,就有人少掙一分錢,起碼,他會覺得是你多掙了他該掙的錢,這就難免會發生衝突,你不找事事找你,不打,能行嗎?」

    「考慮過談嗎?」溫朔微笑著問道。

    「談不攏。」鄭文江搖搖頭,道:「只能打,誰找咱們的茬,就打下去,硬打,打得最後對方不敢了,打到將來……再沒人敢來招惹咱們,這生意,才算穩當。我和兄弟們都商量過了,誰也別害怕,豁出去這幾年咱們掙的錢都他媽拿出去給別人,也給自己做醫療費,總有一天打出個安安穩穩掙錢的時候,而且,錢也越掙越多了不是?」

    溫朔無奈地點點頭,道:「文江,你的想法沒錯,作法,也不能說錯,但,不是太完善。」

    「這我也想到過。」鄭文江苦笑道:「而且兄弟們私下商量,也說過,如果你在家的話,我們打一仗,效果能比現在打十次都好,可你沒在啊,兄弟們沒一個能以理服人的,哎,幾句話談不對付,那就只能打了。」

    溫朔皺眉思忖一番後,無奈地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畢竟,自己不可能為了這幫兄弟們的事業發展,而留在東雲。有些東西,再如何給他們細講,他們也做不到,只能通過慢慢的積累經驗,逐漸成熟、熟練。

    正如老話所說的「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鄭文江他們相信,溫朔自己也相信,他如果在東雲,領著一幫兄弟們做生意的話,可以少打很多次架,甚至可以杜絕被派出所罰款、被拘留蹲號子的現象。

    這不是他太自負,而是他清楚,有些話、有些事,兄弟們說不出來,做不到。

    「對了,詹傳海攬下了火車站附近的廢品收購、拾撿生意,昨天大家一起喝酒吃飯時,我看得出來,有些兄弟不大滿意啊。」溫朔轉移話題,不再談那個鄭文江發愁的問題。

    「嗯,這事兒是我偏心,也是我護著他,誰提意見都不行。」鄭文江毫不避諱地承認,道:「傳海這個人老實,膽小,打起架來也完全沒戰鬥力,兄弟們難免會有意見,覺得他出得力最小,卻吃得最多……可如果我不給他吃這份兒肥的,他家裡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平時顧忌他的面子,我沒和兄弟們說過,哦,對了,劉吉、猴子、彪子都知道,詹傳海他爹去年跟著別人下煤窯,本想著多掙錢,結果出了事,差點兒死掉,如今還在家裡半死不活地養著,快一年了。如果不是因為這事兒,家裡實在撐不下去了,以詹傳海的學習成績,他爹媽就算砸鍋賣鐵,也得讓他繼續上學啊……」

    溫朔面露同情,道:「他學習那麼好,確實可惜了。」

    「說句難聽點兒的話,我都盼著他爹早點兒死了,家裡少個負擔,傳海跟著咱們兄弟攢些錢,繼續上學。」鄭文江撇撇嘴,搖頭歎息地說道:「我那天和他商量,過完暑假再上高三去,缺錢了我借給他,將來還我就成,你猜怎麼著?」

    「他不同意。」溫朔哼了一聲,道:「老實人,倔!」

    「可不嘛,唉。」鄭文江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裡,仰面靠在了沙發背上,道:「喏,大概就這麼個事兒,我從拘留所出來了,明兒咱倆一起去看看他爹,咋樣?」

    「中。」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1
224章 表弟被人開了瓢

    兩人正聊著呢,就聽著外面突然有人喊道:「江哥,強哥……我被人打了!」

    「嗯?」

    溫朔聽著這聲音很熟悉,不禁和鄭文江對視了一眼。

    「哎臥槽,還有人敢打咱表弟?」鄭文江樂呵呵地站起身就往外走,道:「我他媽剛從裡面出來,就有人不開眼啦?」

    「聰文什麼時候和你們混一塊兒了?」溫朔詫異地起身往外走,一邊問道。

    「這小子不好好上學,經常跑到廢品站來玩兒。」鄭文江在門口停下腳步,面露一絲歉意地解釋道:「先說清楚,兄弟們沒一個拉他過來的,還一個勁兒勸他好好上學,結果這小子不聽啊,我們總不能每每把他趕走,或者打他一頓吧?」

    溫朔不禁搖頭歎氣。

    作為過來人的他,當然瞭解表弟這個年齡段的半大孩子,正處在叛逆期,總是有著錯誤的崇拜和嚮往。

    前年溫朔讀高三的時候,李聰文剛剛進入一中讀高一,仰仗著自己是「一哥」的表弟,這小子迅速扯起了虎皮做大旗,經常在學校裡耀武揚威,若非溫朔時不時地敲打他一下,他敢站在學校的國旗台上大喊「誰不服?!」

    想起當初的一些事,溫朔就哭笑不得,看來,自己離開東雲之後,這小子愈發不安省了。

    剛走出辦公室的門,就看到李聰文頭上纏著繃帶,臉上還有未擦乾的血跡,憤怒又委屈地站在院子裡,劉吉他們七八個人已經放下手裡的活兒,義憤填膺地圍在他的身邊詢問情況。

    「怎麼回事兒?」鄭文江大步走了過去。

    「文江哥……」李聰文聽到鄭文江的聲音,立刻興奮起來——在他心目中,鄭文江那就是偶像啊!

    結果一看到跟在鄭文江身後,臉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神情的溫朔,李聰文當即流露出激動之色,擠開人群衝過來,大聲喊叫著:「表哥,表哥你啥時候回來的?」

    「昨天到家的,怎麼了這是?」溫朔板著臉問道。

    「別提了,被人開了瓢!」李聰文撇著嘴委屈地說道:「哥,你得給我出這口惡氣啊!」

    「那還用說嘛,誰打得?」鄭文江皺眉問道。

    一幫兄弟更是摩拳擦掌——李聰文只是一個高二學生,他能招惹並動了手的,多半都是些同齡的學生,再大點兒,也就是些早早輟學的社會小混混!

    而這類人,在鄭文江他們一夥看來……

    全都是小渣渣!

    畢業至今,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們打了多少次架?對手全都是成年人!

    ……

    馬曉斌是東雲一中高二2班的學習委員,每每考試都名列全年級前五名。

    他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家境一般,為人又忠厚善良,樂於助人,深得學校老師和同學們的喜歡。自從上高中以來,就經常會收到一些膽大女生的情書。

    不過,馬曉斌絕不肯做出早戀的事情,因為老師和家長的教導長記心間……

    總得來說,他是一個乖孩子,好學生!

    然而所有同學又都知道,自從上高二以來,他被同一個學生,無數次地當眾欺負、羞辱過。

    那個同學,是高二五班的,叫李聰文!

    其實高一的時候,李聰文和馬曉斌是同班同學,只是因為馬曉斌被選作紀律委員後,叱責了李聰文兩次,兩人還發生過衝突,李聰文更是和找了幾個人在校外毆打過馬曉斌,由此,學校給李聰文處分,然後將他從二班調到了五班。

    再之後,雖然偶爾在學校碰面,李聰文只是用眼神挑釁,或者嘴皮子上恐嚇、夾槍帶棒指桑罵槐地沾點兒便宜,卻並未再無事生非地找人毆打過馬曉斌。

    然而從今年初春開始,因為在春季全校運動會上,馬曉斌和五班的班長徐燕一起做了全年級的主持,就此被追求徐燕的李聰文記恨上,經常在課間、晚自習、放學後,趁著沒老師在,進入二班挑釁、欺負馬曉斌,還曾到宿舍找茬,讓馬曉斌給他買煙、買零食……

    馬曉斌人老實,根本不敢和李聰文硬抗,而且全校學生都知道,李聰文是曾經的一中一哥溫朔的表弟,雖然溫朔去京城讀大學了,但溫朔當初的那些兄弟,如今在縣城裡的威名比之以前更甚,幾次李聰文學校裡的幾個拔尖的痞子生發生衝突,和校外的社會小混混發生衝突,很快都會找來一大幫人為他出頭。

    所以,馬曉斌即便經常被欺負,也不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告老師。

    因為李聰文說過:「老子大不了被開除,你敢告老師,我就每天打你一頓!」

    放暑假後,馬曉斌和幾位同學商量著,一起在縣城裡辦了個輔導班,主要是給初中生做輔導,也算是勤工儉學掙點兒錢,順便積累經驗——因為他們這幾位成績優秀的好學生,早已經定下目標,將來考入師範大學,畢業後就做一位光榮的教師。

    而五班班長徐燕聽說後,也主動加入其中。

    李聰文也是在暑假後,偶然聽說了這個消息,當即打聽到了輔導班所在的鐵路小區。

    這幾天,他每天都帶著人去輔導班,看到外面家長多,他就不動作,沒有家長的時候,就會晃晃悠悠痞氣十足地到班裡搗亂,嚇唬嚇唬學生,故作玩笑地打趣馬曉斌幾句,如果誰敢說什麼不中聽的話,他就放下狠話,領著人在外面等著……

    接連幾天,還當著學生、徐燕的面,在班裡打了馬曉斌兩次。

    為此,馬曉斌報警,警察把李聰文帶派出所狠狠地教育了一頓,可對於一個高中生,也不好拘留什麼的,罰了幾百塊,通知家長,這事兒也就算了。

    這可把李聰文徹底激怒了!

    這天吃過午飯後,他帶著人就在鐵路小區外候著,下午兩點前,馬曉斌和徐燕幾個人去輔導班時,被李聰文帶人堵住了。

    把馬曉斌痛打一頓之後,李聰文又得意洋洋地調-戲了敢怒不敢言的徐燕幾句。而他的這般行為,終於徹底激怒了馬曉斌,撿起了道旁的一塊板磚,衝上去劈頭蓋臉地砸向李聰文的腦袋,如同瘋了般,和李聰文的幾個狐朋狗友打作一團。

    很快,李聰文和他的狐朋狗友,竟然全都被瘋了似的馬曉斌,給打跑了!

    這讓他感覺無比丟臉!

    找了個診所包紮後,李聰文決定和幾個朋友再回去報仇,可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唯唯諾諾地不敢去,還勸他以後別再欺負馬曉斌了,那傢伙瘋起來真玩兒命啊!

    李聰文無奈,又嚥不下這口氣,心裡也有些害怕馬曉斌,不敢獨自去報仇,便跑到廢品收購站找鄭文江他們。

    在他看來,馬曉斌再能打,遇到鄭文江他們,也只有挨打的份兒。

    夏日裡晝長夜短。

    下午五點多鐘,天還大亮著。

    只是今天天氣陰沉著,憋了許久的雨,還未落下。只是從天際時而傳來的悶雷聲,預示著到了傍晚,或者晚上,會有一場傾盆大雨降臨東雲-縣。

    馬曉斌和徐燕他們上完課,從鐵路小區出來後,沿路往東走著。

    街上行人車輛稀少,知了不知疲累、不知煩躁地鳴叫著。

    幾個人都很謹慎地四處打量著——他們知道,李聰文絕不會善罷甘休,李聰文表哥的那幫兄弟,一定會為李聰文報仇的。

    果然。

    前面不遠處的巷口,頭上纏著繃帶的李聰文,歪著腦袋仰著臉,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他身旁,跟著三名手裡拎著棍子的年輕人,一個個滿臉狠戾之色。

    馬曉斌他們,頓時害怕了,緊張地停下腳步,扭頭想往回跑。

    但後面,突突突的聲響中,一輛農用柴油機三輪車載著五六個人,飛馳而至,在距離他們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停下,曾經在一中大名鼎鼎,如今在縣城裡大名鼎鼎的鄭文江、劉吉、侯金強等人,從三輪車上跳下來,冷笑著走了過來。

    「你們,你們快走吧。」馬曉斌哆哆嗦嗦地讓幾個朋友趕緊走。

    「曉斌,咱們一起跑,一起跑吧?」

    「呀,一哥也來了!」

    幾個人扭頭看去,只見剛才李聰文幾個人走出的那條巷口,身材高大肥胖的溫朔,陰沉著臉緩步走了出來,然後走到了已經止步不前,獰笑、冷笑著的李聰文幾人前面。

    他打量了幾眼馬曉斌等人,道:「哎,誰家馬曉斌?」

    「我,我是……」馬曉斌哆哆嗦嗦地上前一步,甩手徐燕拉他的手,低著頭不敢正視溫朔,道:「一,一哥,你,你讓他們幾個走吧,李聰文是,是我打的,和他們無關。」

    前前後後,李聰文和鄭文江他們全都笑了起來。

    呵,這哥們兒還挺夠意思嘛。

    來之前,溫朔當然也是窩了一肚子火,誰他媽敢把自己的表弟給開了瓢?

    這不是打一哥的臉嗎?

    可看著這四男兩女的模樣……尤其是名叫馬曉斌的男生,雖然身材高大白白淨淨的,那表情,壓根兒不像是一個好勇鬥狠的主兒,難不成,是被哥的威名嚇著了?

    溫朔冷笑著走到了馬曉斌的面前,上下打量著他,伸手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兄弟,下手夠黑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2
225章 表哥,表率的哥!

    馬曉斌低著頭,雙手顫抖著,不敢說話。

    雖然在三個小時之前,他發了長這麼大以來的第一暴脾氣,瘋狂得讓所有人害怕,也讓他的朋友們欽佩並為他擔憂,他也著實激動、害怕又興奮感覺倍兒有面子,可他終究還是個老實人,遇到威名日久的溫朔,一中一哥,豈能不害怕?

    就在這時,那位長得挺好看的女生突然上前一步,道:「溫朔,你,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溫朔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其他兄弟。

    大家全都哄笑出聲。

    「你,你不是一直都很講道理嗎?你……」徐燕哭泣著說道:「可是李聰文蠻不講理,總是欺負人,你,你還幫著他欺負人,你,你還配做一哥嗎?」

    溫朔瞇起眼睛,沉著臉一指這位漂亮女生:「你別說話!」

    徐燕張了張口,紅著臉卻不敢說出一個字。

    「你,說說怎麼回事兒。」溫朔伸手擰著馬曉斌的臉頰,使勁扯得他來回晃動,道:「別他媽這副慫包模樣,讓你的朋友,還是一個女孩子替你說!」

    身後,李聰文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望著徐燕他們幾個,昂著頭放佛在說:「看見沒,以後誰他媽還敢向著馬曉斌,和我做對?」

    「你打我吧!」馬曉斌突然大吼一句。

    溫朔愣了下,劈頭一巴掌拍在了馬曉斌的頭上:「打你怎麼了?讓他媽你說話呢,你犯什麼擰?」

    「你是他表哥,當然向著他啦!」馬曉斌瞪著眼看著溫朔,眼淚如線般止不住地湧流出來,哭著說道:「從上高一的時候他就經常欺負我,上了高二後,他更是經常打我、罵我,找到我們教室、我們宿舍裡,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欺辱我,還讓我給他買煙買零食……我每個星期的伙食費,都要拿出來一半給他買東西,我,我都好長時間,在學校裡連一頓飽飯都吃不起,他還不讓我告訴老師……」

    「等等等等。」溫朔打斷了馬曉斌的話,皺眉打量著這個繼續流著淚,卻瞪著眼抽泣著,很倔強的男生,然後扭頭又看了看李聰文,表弟也梗著脖子,一副倔強的神情。

    溫朔笑了笑,問道:「打過架嗎?」

    「沒有……不,今天,今天是我第一次打架,我,我可以賠他醫療費,是我一個人打的,你們願意打就打我,和我這幾個朋友沒關係。」馬曉斌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在溫朔已然噴播出怒火的目光注視下,低下了頭。

    「行,你還算是有點兒擔當。」溫朔抬手輕輕拍了拍馬曉斌的臉頰。

    「表哥……這小子……」李聰文察覺到了不對勁,上前想要攛掇幾句,卻冷不防被溫朔轉過身,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臉上——啪的一聲脆響!

    「表哥……你,你……」李聰文被打懵了。

    「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混賬!」溫朔咬牙切齒地使勁擰著脖子,不去看自己的表弟那副醜陋的,令他噁心的模樣,他抬手捏了捏鼻子,又瞪視向鄭文江、劉吉他們幾個人,道:「平時就幫著他,管著他,在學校裡這樣作威作福?」

    幾個人盡皆愕然。

    鄭文江更是露出一副憤懣無奈的神情,道:「誰知道這小子他,他幹這種事兒啊?!」

    「李聰文啊李聰文……」溫朔抬手指著表弟的鼻子,叫了幾聲之後,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教訓他,看著他鼻子裡被自己一耳光扇得流出了血,終究沒忍心再打他一頓,道:「趕緊給我滾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想想你幹得這些好事兒!滾!」

    李聰文渾身哆嗦著,怔怔地、恐懼地看著自己的表哥,終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扭頭就跑。

    溫朔仍舊難解心頭之氣,右手不住地哆嗦著。

    而馬曉斌、徐燕等人,全都懵了。

    他們或詫異、或崇拜、或激動地看著這個曾經在一中校園裡呼風喚雨,「有一說一」的口頭禪人盡皆知,而且被幾乎所有同學仰慕、尊敬,口口相傳著「遇事找一哥」的大胖子,比以前更高大、更白淨、更胖更魁梧了!

    他在幾人心目中的形象,也比以前,更偉岸了!

    「還愣著幹什麼?」溫朔瞪了眼馬曉斌和他的幾個朋友一眼,斥道:「趕緊滾……」

    「啊!」

    幾人愣了愣神兒,趕緊轉身就走。

    溫朔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道:「等等……」

    唰!

    幾人同時止步。

    溫朔打量了一下馬曉斌,笑著輕哼了一聲,道:「你,開補習班,當老師?」

    「嗯。」馬曉斌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

    「學習成績不錯?」

    「還,還行……」

    「當老師……你得會講道理,對吧?」溫朔打量著馬曉斌,神色間略帶這些輕蔑。

    馬曉斌咬了咬嘴唇,尷尬道:「還,還好吧。」

    「就是缺點兒膽量,卻點兒爺們兒的種!」溫朔笑著拍了拍馬曉斌的肩膀,道:「得虧你今兒個還有勇氣,有義氣,自己扛下來這事兒。行了,以後你,好好學習,順便跟著他們混吧,聽說你還是學生幹部、代表,得像個模樣才行。」

    言罷,溫朔攬著鄭文江,一手招呼其他哥們兒往柴油機三輪車旁走去,一邊輕聲對鄭文江他們幾個說道:「這小子行,有頭腦,有義氣,關鍵時刻還有股子瘋勁兒,回頭多照料一下,把他給帶出來,讓他長長見識,有什麼事,也讓他幫著拿主意,讓他出面談事兒……你們給他撐腰,挺好。」

    「你的意思是?」鄭文江詫異道。

    「老實人講道理,又有你們撐腰,理直氣壯!」溫朔笑道:「如果把這樣的人都給逼急了,不用想,那也是咱們佔據絕對的道理……文江,做事情不要覺得忍,是丟臉,有時候忍,只是一種策略。退一萬步講,咱們先是忍了,然後再出手,哪怕是將來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起碼,哪怕是面對那一顆槍子兒,咱也問心無愧,是不是?」

    鄭文江和跟在旁邊的劉吉等人,紛紛點頭。

    溫朔突然歎了口氣,話鋒一轉說道:「你們不護著他,我那表弟,指不定還會使什麼蛾子!」

    「朔,這事兒……」鄭文江為難道。

    「他敢再欺負老實人,就揍他!」溫朔狠狠地說道,旋即撓撓頭,苦笑道:「先給他講道理,他如果蠻橫不聽話,就揍他!」

    「中!」鄭文江無所謂地笑了笑。

    ……

    溫朔回到家時,已經是傍晚七點多鐘了。

    打開門就聽到客廳裡傳出了抽泣聲,溫朔露出厭惡的神色,換上拖鞋大步走了進去,只見客廳沙發上,母親臉上掛著歉疚和為難的神色陪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中間,舅舅李彬抽著煙一臉陰鬱,舅媽馮春梅正抽抽泣泣著,滿面惱怒之色。

    頭上纏著繃帶,臉頰紅腫的李聰文坐在窗戶和沙發之間的角落裡,一個小板凳上,看到溫朔走了進來,頓時低下頭畏畏縮縮地躲避著,一臉的恐懼。

    「朔……」李琴板著臉站起身來。

    溫朔腦筋飛快地一轉,看了眼母親,卻是不去看舅舅和舅媽二人,只是怒目瞪視向李聰文,大步就往那邊走,一邊怒聲喝道:「你還有臉來,還有臉跟著你爸媽來?!」

    李琴駭了一跳,急忙一把拽住了兒子的胳膊,死死地摟住,彎腰蹲身,整個人都好似吊掛在了兒子的胳膊上,才勉強拉住了看似怒不可遏的兒子。

    李彬和馮春梅也嚇了一跳,全都站起身來,神情錯愕惶恐地看著溫朔:

    「這,小朔,你這是幹啥?有話好好說……」

    「你瘋啦,聰文他怎麼招惹你啦?他挨了打你不向著,還打他?!」

    溫朔氣得渾身直哆嗦,抬手指著李聰文不住地點動,一邊瞪視著舅舅和舅媽:「你們問問他,這個丟人的玩意兒!這個在外面被人戳脊樑骨挨千刀的混賬!」

    隨即,溫朔又瞪視向驚恐萬狀縮到牆角里的李聰文,怒其不爭地罵道:「你個混帳東西,你爹媽和你有多大仇,管你好吃好喝把你拉扯大,你在外面卻給他們丟臉,給他們賺罵名!你,你還有臉再來見我,我今天給你臉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我捨不得打你……可你知不知道,我丟了多大的臉?你爹媽,丟了多大的臉?我們以後出門,這張臉都拿不出去啦!」

    一邊怒罵著,溫朔一邊抬手狠狠在自己臉上拍了兩巴掌。

    他這般表現,頓時鎮住了李琴、李彬、馮春梅,三人面面相覷——這,聰文這孩子,犯了多大罪過?

    「我怎麼了我?我怎麼就給我爸媽丟臉了?」李聰文哭哭啼啼地強嘴道。

    「你……」溫朔踏步上前,揮手就要扇他嘴巴子,被母親急忙拉住,馮春梅也已然橫身擋在了兒子的面前,哭嚎道:「你打,你打我,你打啊,你如今有本事啦,你多大能耐啊?!」

    溫朔哆嗦著,指著李聰文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做得那些混賬事,別人會怎麼看?會怎麼罵你?你年紀小,你還是個高中生,你不懂事……別人只會罵你,沒教養,知道什麼叫沒教養嗎?就是你爹媽,不會教養孩子,爹媽蠢!你真的還是個小孩子嗎?你是高中生,高二的學生啦!你個混帳東西你……」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3
226章 是非,親情,如何說?

    溫朔這樣一通訓斥怒罵,不僅鎮住了母親、舅舅、舅媽,也讓愛子心切的舅媽馮春梅,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再如何反駁,反而怒其不爭地扭頭瞪視著兒子。

    李琴和李彬這姐弟二人,更是相顧愕然。

    聰文這孩子,到底幹了什麼天理難容的混賬事情,明明被人打破了腦袋,他表哥不向著他,反而當眾打了他一個嘴巴子,現在回來,又是當著長輩的面氣怒難消地叱罵?!

    話都罵到這份兒上了,李彬和馮春梅如果向著兒子,說溫朔的不是,那……就等同於承認了自家兒子沒家教!

    沒家教?!

    正如溫朔憤怒之中所言,那等同於是在罵他們倆教子無方!

    聰文無論犯了多大罪過,做父母的難辭其咎!

    這時候有任何護著孩子的言行,都等同於,在繼續助紂為虐,在慣著自己的孩子犯罪!

    若是換做以前,李琴早就抬手狠狠地往兒子腦袋上打,狠狠地掐他的耳朵、胳膊怒罵喝止他了;同樣,若是換做以前,李彬會沉聲喝斥幾句,馮春梅更是會淒厲地尖叫著怒罵著撲上去揮著手抓撓溫朔……可現在,不一樣了。

    現實生活中,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都不願意承認。但如果發生在別人的身上,卻又都會用一種譏諷、輕蔑的心態去看待這類事情。可事實上……

    絕大多數人,都會在不知不覺中,在面對同一個人不同的生活狀態和身份時,用不同的態度去對待。

    譬如現在的溫朔。

    他是考入京城大學的才子、臨關市的狀元郎!

    他獨自一人入京求學,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就開了一家軟件公司,三家網吧,雖然不知其資產具體有多少錢,但依著李彬的判斷,至少也得五百萬以上了!

    五百萬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比李彬有錢!

    溫朔今年才十九歲,他進京發家致富到現在才一年,天知道接下來他會發展到什麼樣的地步,他會擁有多少財富?!

    而且在老李家的親朋當中,以前,李彬是首屈一指的有錢人!

    如今,溫朔卻驟然崛起超越了舅舅!

    這人啊……

    有了本事,有了錢,似乎他說什麼,做什麼,那都是道理,是成功人士的成功經驗,不會錯的!

    所以馮春梅委屈地哭了……

    所以李彬一時無語了,看向外甥時,面露尷尬,旋即怒其不爭地看向自己那個畏畏縮縮的兒子。

    所以李聰文更加害怕,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逃脫。

    所以李琴,只能神色尷尬無奈,又有些緊張地拉著兒子的胳膊,半喝斥半請求地說道:「朔,你,你別生這麼大的氣,聰文到底是你的弟弟啊,他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錯,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咱坐下好好說行不行?你看你把聰文給嚇得……」

    姐姐疼弟弟,所以愛屋及烏,當姑姑了,哪兒有不疼侄子的?!

    溫朔皺著眉看了看舅舅和舅媽,再看看流著淚又畏畏縮縮的表弟,似乎也頗感無奈地重重歎了口氣,拖過一把椅子坐在了舅舅和舅媽的對面,抬手指了指表弟,又怒其不爭地放下,板著臉說道:「你們讓他自己說,他都幹了什麼!」

    「這,這……」馮春梅扭頭拉著兒子,滿是心痛又好似抱著希望,替兒子撐腰抱不平地說道:「聰文啊,沒事,不害怕啊,有媽在這兒呢,沒人敢再打你,你告訴媽,你跟你爸說說,你做啥了,讓他們把你打成這樣?」

    「我,我……」李聰文咧嘴委屈地哭著說道:「我不就是打了馬曉斌幾次,讓他給我買煙和零食嘛,他,他就拿磚頭把我的頭打破了,我找我表哥他的朋友去幫忙報仇,我表哥也去了,可是把馬曉斌他們堵住後,我表哥不但不幫我報仇,聽完馬曉斌說的話,還反過來扇了我一巴掌,我臉都腫了!」

    輕描淡寫的叫屈。

    這也是很多壞學生,包括許多社會渣滓,甚至很多尋常人,在面對自己犯下的錯時,一種自然而然的自私、僥倖心理。

    然而世間最惡毒、最可怕的,偏偏就是這種扭曲的心理!

    他們錯了,不認為自己得錯有多重,甚至不認為自己有錯!

    誰如果指斥他們的錯,讓他們為這些錯誤付出代價時,如果足夠強硬,他們惹不起,那麼他們就會可憐巴巴地為自己叫屈博同情,認為自己雖然有錯,但不大,不至於承受這麼大的代價,甚而說自己不是故意的,是無心之舉……

    倘若,誰指斥他們的錯誤時,不如他們的實力強橫,那麼,他們就會叫囂:「管你屁事啊?老子就這樣了,你能把老子怎麼樣……」

    說白了,就是無賴!

    偏偏這類話,在馮春梅聽來,那就是事實,多大點兒事情啊,就把自家孩子打成了這樣,溫朔這個做表哥的不幫著表弟,還當眾打了表弟一巴掌,一點兒親情都不講了!

    便是李琴,也覺得侄子做得這些事兒雖然不對,可是,他已經被人打破頭了啊,當表哥的罵他幾句,讓他知道錯,認個錯便是了,不至於非得當眾扇耳光,還沒完沒了見到他就要打要罵的……於是她看向一臉鐵青的兒子,道:「朔,你看,他都已經知道錯了……」

    李彬此時此刻,卻已然從溫朔的憤怒,以及兒子那輕描淡寫為自己開脫的話語中,聽出了什麼,也想像到了,事情,絕非兒子所講的那麼簡單。

    況且,哪怕只是兒子所講的這點兒小事!

    也是大事,大錯特錯!

    這麼小的年紀,在學校裡就搞這一套……確實如溫朔訓斥的那般,太沒教養,太混賬了——性質極為惡劣!如果任由其這般發展下去,那長大了,還不得瘋啊?

    一想到兒子在學校竟然如此囂張混賬,一想到被多少人戳著脊樑骨罵,尤其是想到他這樣發展下去,將來很可能會被扔進監獄!

    李彬氣得渾身直打哆嗦。

    便在此刻,坐在椅子上的溫朔冷笑一聲,怒目圓睜著說道:「說得可真輕巧,讓我來替你說吧!你以為我不記得那個馬曉斌是誰了嗎?我記得高一的時候你和人家同班同學,你從二班被調到五班,就是因為欺負了馬曉斌!後來我還為此狠狠的批評過你,你才老實了一段時間……沒曾想,我畢業之後,你就瘋了!你隔三差五找到人家班裡無事生非,當眾打罵羞辱人家,你還三天兩頭到人家宿舍裡,逼著人家給你買煙、買零食,稍有不順心,你就又打又罵,在教師、在宿舍、在操場,在校外!你多大能耐啊,你是全校最厲害的人物,誰都不敢惹你……」

    「我……」李聰文打了個哆嗦,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

    「聰文,你咋這樣?」馮春梅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她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兒子:「咱,咱家有錢,也沒少給你錢花,你,你訛同學錢做什麼?你,還抽煙?」

    溫朔冷笑道:「訛同學的錢,多有面子啊?多大威風啊?!」

    「是他先和我過不去,我才……」李聰文強詞奪理,想為自己辯駁,卻被溫朔一瞪眼,嚇得低下了頭。

    「他和你過不去?」溫朔攥了攥拳,道:「他是全校有名的好學生,是班幹部,是學生代表,從來不打架,連罵人的髒話都不會說!人家敢招惹你?」

    李琴聽得有些發懵,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侄子。

    她無法相信,從小到大在自己的面前,乖巧懂事,甚至不惜和他媽吵架,也要維護自己這個姑姑的侄子,在學校,在外面,竟然是如此混賬的一個壞小子?!

    溫朔冷笑著:「我今天打你,一是你幹得這些事太混賬,二是,我憤怒你個完蛋的玩意兒太沒出息!把人家那麼老實的一個孩子給欺負急了,你們五六個人,卻被人一個人打得亂竄,到最後還得去找人幫忙,你還得意洋洋覺得有人向著你給你撐腰了!你丟不丟人啊?你覺得我那幾個朋友,他們心裡會怎麼看你?你覺得,和馬曉斌在一起的那幾個老實孩子,還有兩名女生,會怎麼看你?」

    「你,連做壞人的資格都沒有!」

    「你只是一個卑劣無恥懦弱的小人!」

    溫朔豁然起身,扭頭往自己的臥室走去——他,實在是不想再看這個表弟一眼!

    同時,也用自己這般態度,讓舅舅、舅媽,心裡明白!

    該好好管管自己的兒子了!

    「這,這怎麼說話呢?」馮春梅氣得直打哆嗦,剛才兒子被溫朔訓得一文不值,偏生誰也無法反駁,她在憤恨兒子不爭氣的同時,也就愈發惱羞成怒地記恨溫朔。

    馮春梅作勢就要去追上溫朔,要他把話說清楚……

    然而她剛離開兒子身邊,丈夫卻大步衝過去,揮手辟里啪啦兩個耳光,重重地扇在了李聰文的臉上,旋即抬腿一腳把兒子給踹得慘叫著倒在了牆角。

    突如其來的變故,駭得李琴趕緊衝上去攔住了弟弟,馮春梅更是驚聲尖叫,撲過去護在了兒子的身前:「你瘋啦,他都傷成這樣了,你,你還打他,你還是人嗎?!」

    李彬鐵青著臉,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就慣著他吧,早晚,他會讓你這個親媽,害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4
227章 你,真蠢!

    晚上,傾盆大雨中夾雜著駭人的電閃雷鳴,將東雲投入了一片混沌的境界中。

    李彬坐在自家的餐桌旁,就著買來的小菜,慢慢地喝著酒。

    從二姐家回來之後,妻子就不斷地吵嚷著,兒子則鑽進臥室裡委屈得大哭……

    但李彬,卻一言不發。

    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厭倦了和妻子之間的溝通、談話。以前,他要麼會沉住氣,壓著怒火,和妻子講講道理,勸勸她別生那些不該生的氣,又或者,忍不住了和妻子大吵大鬧,甚而動手打一架,或許還會砸幾個小物件。

    但如今,他很生氣,卻不想和妻子說一句話,哪怕是她吵翻了天,也不想理會她,最多也只是淡淡地看妻子一眼,露出一絲輕蔑的、不屑的冷笑。

    他發現沒有什麼方式,能比這樣更解氣,因為他看得出來,自己這樣會讓妻子愈發憤怒到瘋狂……

    這樣很好。

    何必自己去大吼大叫地和對方生氣,甚至動粗?

    他甚至想像著,也許一會兒,妻子就該砸東西了,砸畫框?花瓶?魚缸?

    又或者,把電視砸掉?

    李彬無所謂地撇撇嘴,露出輕鬆的神情:「兒子已經長大了,也被妻子給慣壞了……也許,這段婚姻一直以來都是看在兒子的面子上,看在妻子娘家那些親戚、本家中當官者的面子,因為他們能為自己的事業帶來幫助,也許……不管怎樣吧,早該離婚了!」

    想歸想,李彬的心裡還是忍不住痛了一下。

    二十年的夫妻感情,豈是那麼容易就冷了的?

    李彬必須承認,也很清楚,妻子有再多的缺點,至少,是疼他的,可以為了他和家中父母爭吵,可以和自己的親朋爭執,哪怕是近乎於無理的撒潑……

    「你倒是說句話啊!!」馮春梅終於再也忍不住,披頭散髮地走到餐廳怒吼道。

    李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舉杯輕輕酌了一口。

    馮春梅氣得上前拿起酒瓶,舉起來就要摔——李彬沒有去阻攔,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也不看馮春梅。

    「媽……」李聰文在臥室門口喚道。

    馮春梅扭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咬了咬牙,把酒瓶放下了。

    「別吵了行不行?」李聰文抬手撫著受傷的額頭,倚著門框說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這麼多年了,哪怕是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你都會在我爸面前大吵大鬧,有意思嗎?我爸一直都讓著你,你怎麼就不知道呢?」

    「聰文,你跟誰說話呢?」馮春梅不可思議地看著兒子,「你還有沒有良心了?我是你親媽,我一直都最疼你,一直都向著你,你現在反過來替你爸教訓我?」

    李聰文苦笑:「那我應該怎樣?跟我爸打一架?」

    「你……」

    「這事兒是我的錯,我活該,我認!」李聰文撇嘴說道:「我給你們丟臉了,你們有什麼氣朝著我撒,別再吵架了行不行?」

    馮春梅愕然,扭頭看向丈夫。

    李彬也有些錯愕,張了張嘴,卻終於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似乎家裡這般安靜的氣氛,讓李彬很不適應,又或者,是兒子剛才的那些話,妻子現在突然靜下來,而不是如以往那般撒潑吵嚷……李彬看向令他厭惡又存著些許感情的妻子,神情和語氣淡漠地說道:「如果我是溫朔,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說別的,僅是因為這些年來你這個舅媽對待他和他媽的態度,我就會幫著聰文,把那個叫做馬曉斌的孩子痛打一頓,然後再領著一幫好勇鬥狠的兄弟,到處耀武揚威告訴所有人,聰文是我的表弟,以後誰敢惹他,就打折胳膊打斷腿,見了聰文要喊一聲爺,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倚著門框站立的李聰文愣住。

    馮春梅眼睛一亮,露出欣喜和疑惑之色——丈夫,這是在否定溫朔的行為了,他,看來也很生氣,也恨溫朔,只是作為舅舅,不好和自己的外甥慪氣吧?

    「如果我是溫朔。」李彬察覺出了妻子的神情變化,也猜出了她心裡的想法,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我還會叮囑那些兄弟,以後要經常去學校裡為聰文助威,並且帶著聰文到社會上混,去和人打群架,去欺負人,去賭博,去偷搶、盜竊……而我自己,也不會受任何人埋怨,反而會被你這樣的親戚、長輩,以及聰文這樣的傻小子,一輩子感激,哪怕是最後蹲了大牢、挨了槍子兒,也感謝著我重親情夠意思!所以我現在想,溫朔這孩子,挺傻的。」

    「你,你什麼意思?」馮春梅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會錯了意。

    「沒什麼意思。」李彬端起酒杯,喝盡杯中酒,又拿起酒瓶倒酒,一邊淡淡地說道:「我只是讓你知道,不是所有人,尤其是你、我,都能像溫朔那樣心軟善良講親情的!」

    馮春梅瞪著眼,呵呵著冷笑了幾聲:「他心軟?善良?講親情?當眾打罵聰文……」

    李彬抬手捏了捏額頭,歎口氣道:「你,真蠢!無可救藥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句我聽聽?!」馮春梅立刻炸了毛,咬牙切齒就要撒潑。

    未曾想,她的兒子卻突然說道:「媽,我爸說得沒錯,您別吵吵了……真有氣,回臥室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爸說這些話,我爸,難道還會有害我的心思?!」

    「哎我說你……」馮春梅氣怒交加,更是委屈得不行,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

    「說什麼啊說?」李聰文急了:「您能不能別天天是非不分,能不能做什麼事說什麼話的時候先動動腦子啊?您知不知道,這些年我都替我爸難過……」

    說罷,李聰文轉身回屋,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聰文,你,你把話給我說清楚……」馮春梅駭了一跳,趕緊喊道。

    「別吵吵了,自己想去!」李聰文在臥室裡大喊道:「你們要是再吵架,我就從窗戶上跳下去……」

    馮春梅頓時驚恐萬狀,衝到丈夫身旁,雙手扶著桌子想要大聲喊,卻又趕緊忍住,壓低聲音又焦慮不安地說道:「你,你聽聽,你聽聽他剛才的話,你……」

    「到底是我的兒子啊。」李彬酌了一口酒,神情寬慰地說道:「腦子夠用,而且,還有救!」

    「你……」

    李彬看向妻子,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可惜,你沒救了!」

    「我怎麼就沒救了?我哪兒錯了?」馮春梅壓著生意急得滿面通紅。

    「自己想去……」李彬笑道:「每次和你說話,我都覺得特累你知道嗎?所以,我也懶得和你講道理了,如果你自己想不明白,我說什麼都白說!」

    馮春梅傻眼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在這個家庭裡,兒子,和丈夫,會全部站在她對立面,並且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她——難道,我真的錯了?我為他們做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

    我都錯了?

    馮春梅低著頭,神情無比失落,近乎絕望地走回了臥室,慢慢地關上了門。

    李彬仰臉,張大口無聲地笑著。

    ……

    大雨瓢潑,砸在窗戶上辟里啪啦直響。

    客廳裡,李琴神情有些落寞地坐在沙發上,拆著舊了的棉被和髒了的被單——這些拆洗之後,盡快趕製出幾床新的棉被,應該能來得及在赴京之前做好。

    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不論兒子做得對於否,她這個做姑姑、做母親的,都很受傷。

    「媽……」溫朔在餐廳裡喚道:「洗手吃飯吧。」

    「哎。」李琴應了一聲,歎口氣搖搖頭,起身到衛生間洗洗手,來到了餐廳。

    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兩道自家醃製的小鹹菜——黃瓜條、蘿蔔絲。

    煮了小米粥,熱了幾個饅頭。

    倒不是在飯菜吃食方面節約儉省,而是東雲這邊的飲食習慣——早飯、晚飯簡單,午飯豐盛一些。當然,這時候還很少有人會想到,隨著社會的發展,幾年以後人們在一日三餐方面的飲食習慣,會出現極大的改變。

    溫朔吃著飯,察覺到母親的神色不大好,心裡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便微笑著說道:「媽,還生我的氣呢?」

    「氣,倒談不上,只是覺得……唉。」李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我這都是為了聰文好。」溫朔夾在手裡的筷子擺了擺,無所謂地說道:「我舅舅應該明白,至於我舅媽……我壓根兒不指望她那種人可以想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其實吧,這件事如果我沒在場,事後聽說,或者別人告訴我的,我很可能就裝作不知道,懶得理會了。因為我知道,幫聰文,那是害他,不表態,在那麼多兄弟面前,也說不過去。但如果我表態了,肯定會惹我舅媽、聰文,甚至我舅舅不高興!況且,這件事我當時是著呢生氣了!」

    「唉。」李琴再次歎了口氣:「你說聰文這孩子,挺懂事兒啊,怎麼就……」

    「您回頭問問我大姨,看聰文在我大姨面前是什麼表現,和在您面前,絕對是兩個人!只是我大姨人老實,不說罷了。」溫朔苦笑著搖搖頭,道:「說起來,原因很簡單,甚至有些可笑……聰文他,害怕我,服我!」

    李琴愣了愣,又一次歎氣。

    不再說話。

    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5
228章 與人為善利心境

    詹傳海和鄭文江,都是城西南的西溝鎮三廟村人,兩家還是前後房的鄰居。

    詹傳海從小就是鄭文江身後的跟屁蟲,算是發小了吧。

    這天上午九點。

    由鄭文江開著柴油機三輪車,溫朔、侯金強、李巖彪、詹傳海坐在後斗上,來到了三廟村。

    一進村,街上的村民們看到鄭文江,都會熱情地打著招呼,而鄭文江也刻意放緩了車速,和每一位村民熱絡地打招呼,甚至遇到老人長輩,還會短暫停下來,嘮幾句閒嗑。

    坐在後斗上的詹傳海,自然也要和村民們打招呼,只是很顯然,不如鄭文江受歡迎。

    溫朔和劉吉、李巖彪都看得出來,鄭文江很享受村民們的熱情……

    溫朔也能想像到,這是為什麼。

    年少有為,自然是風光無限。

    鄭文江和詹傳海的家,在三廟村的西南角,南面三十多米開外,是蜿蜒而過裙帶河。

    此時,鄭文江的家院裡,沒有了房子,堆滿紅磚、水泥沙子石灰,十幾名工人正在挑挖好的地基中捆鋼筋梁。

    「我進拘留所之前,就把老房給拆了,打算翻蓋一棟三層的小樓。」鄭文江笑呵呵地介紹著,一邊當先往後面詹傳海的家裡走去,一邊說道:「我爹媽他們暫時住大隊那邊幾間閒置的房子,不用過去看他們了,身體都硬朗著。」

    「三層小樓?」溫朔樂呵呵地豎起了大拇指:「行啊文江,這得是你們村裡頭一家吧?」

    鄭文江笑道:「哪兒能啊,來時你沒看見嘛,村裡已經起來好幾棟了。我這人不藏著掖著,掙到錢了,就是活個面兒,為了翻蓋的小樓漂亮點兒,上次去臨關市的鋼鐵廠送貨時,我還專程找了家建築公司,去裡面看了看人家的一些設計圖,嘿,真他媽漂亮,回來和我們村的建築隊一商量,能辦!」

    詹傳海附和道:「江哥蓋房真捨得下本錢,劉村長說便宜賣給他混凝土空心板,他不用,要求全部澆制頂,圈梁、立柱要往實力澆制,小樓蓋起來,打個轉都不帶變形的!」

    「牛-逼!」

    幾個哥們兒紛紛豎大拇指。

    「安全第一嘛,蓋房得一步到位,省得將來後悔蓋得不好了,再翻蓋,那不是浪費錢和工夫嘛。」鄭文江得意洋洋。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詹傳海的家裡面。

    詹傳海家的宅院,其實相對來講,在三廟村也算是不錯的房子了,畢竟村邊上各家各戶都是近幾年辦下來的宅基地,蓋起的新房——坐南朝北三間正屋,東西有配房,窗明門淨,房前有一米五的月台,院子裡鋪著地磚,種著幾棵石榴樹,窗台上、月台邊沿,還栽種了幾盆青翠欲滴的花卉植物。

    當初為了辦宅基地,蓋新房,詹傳海的父親詹東和母親鄭雲紅,把以前一起住的老宅子,全部算給大哥家,然後到處借錢,才算是把房子蓋了起來。

    這幾年兩口子省吃儉用,勤勞幹活兒掙錢奔著小康的目標走,可欠債太多,所以去年夏天,詹東聽人說下煤窯工資高,一個月能拿到三四千元的工資,就動了心,跟著去做下煤窯的工人,結果干了還沒兩個月,就在井下遇到了事故。

    萬幸他命大,事故發生三天後,他被救了上來!

    而當時和詹東一起在井下的另外四人,全都死了。

    獲救之後的詹東,再也不敢幹這一行了,好在是煤礦老闆也算有心,不但給他結算了工資,還額外多發了他一萬塊錢獎金,說是給他點兒精神撫慰。

    結果回到家沒幾天,詹東和鄭雲紅拿著豁出命轉來的錢,還清了債務之後,詹東就病倒了……

    先是畏寒發燒,後來乾脆是身體經常如同犯了癲癇般突然抽搐吐白沫,鄭雲紅和詹傳海,帶著他到處檢查身體、治病,終於把身體上的病治好了,可詹東的精神狀態卻急劇下滑,經常胡言亂語,怕冷怕水怕光怕響動,再後來,就瘋了。

    時年十七歲的詹傳海,也不得不輟學回家,擔負起了養家的責任!

    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從堂屋出來,看到哥哥和鄭文江他們走了進來,便面露詫異和一抹驚喜地喚道:「哥,江哥,你們回來了?」

    小姑娘是詹傳海的妹妹詹傳霞,過完暑假就該上初三了。

    「傳霞。」鄭文江笑呵呵地拿出一個漂亮的髮夾遞過去,道:「喏,在商場裡給你買的。」

    「謝謝江哥……」小姑娘甜甜地叫道,滿臉驚喜。

    「咱媽還沒回來?」詹傳海從兜裡掏出一串鑰匙,一邊往西屋走,一邊問道。

    詹傳霞應道:「沒呢,應該快回來了。」

    「哦。」詹傳海點點頭——母親每天都要早起去汽車站那裡出攤,賣煎餅和肉夾饃,九點多回家稍稍休息會兒,中午再去汽車站出攤,下午回家裡休息,晚上還得再提前做好一些燒餅。

    西屋有兩間,南側一間是雜物間,再往南牆角下還有個小小的茅廁。

    詹傳海打開的,是北側這一間,窗戶上掛著不透光的黑布,打開門的一瞬間,就聽到裡面傳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詹傳海趕緊邁步進去,一邊喚道:「爹,是我,我是傳海啊,你別害怕,別害怕,啊……我帶江哥他們來看你了。」

    「怕光,怕響動,怕生人,唉。」鄭文江歎著氣,一邊小聲說著,一邊帶著溫朔他們一起進了屋。

    小屋不大,也就十平米左右。

    最裡側的牆角處放了一張雙人床,因為開了門的緣故,屋內的光線倒還可以。

    夏季,窗戶緊閉著還掛著黑布擋住玻璃,一點兒風都不透。

    屋裡面如同一個蒸籠似的。

    雙人床最裡面,一個蓬頭垢面,身形瘦削的男子,瑟縮在角落裡,身上還裹著棉被,哆哆嗦嗦滿臉驚恐地看著屋裡突然來到的這幾個年輕人,並躲避著他們的目光。

    像一隻,被群狼環伺的小羊。

    詹傳海安慰了父親幾句之後,苦笑著從床上下來,搖搖頭說道:「一直都這樣,去精神病院看過幾次,沒治……這段時間好多了,有些日子發瘋,亂砸東西,還打人,唉。」

    看詹傳海心情不太好,詹東又是一副驚恐萬狀的模樣,幾人便把來時買的飲料、點心,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轉身出去。

    一出來,新鮮的空氣讓幾人精神一振。

    感覺特別的舒服,縱然是日頭已經開始毒辣,氣溫已經升高,也比那間小屋裡,涼快得多,氣味兒也好得多。

    詹傳海邀請幾人去堂屋坐,一邊讓妹妹趕緊去晾上點兒涼白開。

    幾人圍著茶几坐下,詹傳海打開了電扇,拿出煙給哥兒幾個散發,一邊看似早已想開了的樣子,笑呵呵地和大家聊著天。溫朔,也好似如常般時不時搭腔說幾句。

    只是在溫朔的心裡,卻已然開始猶豫、思忖著,是否出手,治療詹東的病情,怎麼治?

    剛才那間小屋門打開時,溫朔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屋內的陰邪氣息,再進屋看到詹東的時候,他心裡更加篤定——詹東的病,絕對是陰邪之氣附著於體。

    通俗地說,就是撞邪了、虛病纏身!

    這種虛病對於溫朔來講,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簡單起壇作法就可以辦了。

    問題是……

    如果起壇作法,而且確實把詹東治好了,那麼,別人會怎麼看自己?

    可以想見,溫大仙兒的名聲,很快就會傳播開來。

    而溫朔最排斥的,恰恰就是這種大仙兒之名!

    其實從私心來講,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也沒人知道他可以治詹東的病,所以不會有人埋怨他。況且,即便是出手救治了詹東,以詹東家目前的經濟條件,以詹傳海、鄭文江和自己的關係,以及一大幫廢品收購站的兄弟們之間的情感……

    溫朔也不能收錢!

    換句話說,除卻內心的善良和不忍之外,溫朔完全沒必要出手,有害而無利啊!

    但恰恰是本心的善良,以及友情的關係,讓溫朔稍稍猶豫之後,就做出了決定,必須出手救治詹東——與人為善,結下善緣,心中無愧,心中無憾,也有助於心境的修行!向來無利不起早的溫朔,還在心裡多給了自己一個值得出手的理由:「詹東身上附著的陰邪之氣,很濃郁,很邪行,很強大,很好……」

    所以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在救治了詹東的同時,又能避免可能由此導致的一系列弊端和後患。

    竹簾一掀,一位膚色粗糙,留著短髮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

    「媽,你回來了?」詹傳海趕緊起身,迎過去說道:「這是我的幾個朋友,來看望我爸。」

    「阿姨好。」

    「嬸子好……」

    幾人紛紛起身向鄭雲紅問好。

    「啊,你們好,你們好,快坐下,你們聊你們的……」鄭雲紅臉上滿是疲憊之色,卻是和藹地笑著招呼大家快坐,在看向鄭文江時,目光尤為親和,更是透出毫不掩飾的感激之情。

    只是看溫朔時,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疑惑——這幾人都來過家裡,唯獨溫朔是第一次來。

    「媽,他就是我常說的一哥……」詹傳海笑著解釋道。

    剛坐下的溫朔,不得不再次起身,憨憨地笑道:「阿姨好,我叫溫朔。」

    「溫朔?」鄭雲紅一愣,旋即驚喜道:「你家是不是在棉紡廠小區?」

    「啊,是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6
229章 我可以請高人

    詹傳海母親激動和驚喜的神情,令溫朔心生詫異:「阿姨,您……認識我?」

    「不認識不認識,可是我知道你,我還專門去找過你,結果都說你去京城上大學了。」鄭雲紅激動地攥住溫朔的手,似乎生怕他跑了似的,眼裡泛著淚花,道:「我聽劉家營的人說了,你是韓老神仙的徒弟,你會起壇作法,你,你救救我家男人吧?求求你了……」

    溫朔傻眼了。

    詹傳海、鄭文江、侯金強、李巖彪、詹傳霞,全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啊,對了,正好你和傳海是朋友,這個面子你得給啊,那什麼,我知道你不願意做這種事情,你是大學生,你嫌做這一行丟人,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鄭雲紅淚流滿面,語速極快地哀求著,說著說著,竟是噗通一聲跪在了溫朔的面前。

    「哎哎,阿姨您別這樣……」溫朔趕緊伸手托住鄭雲紅的雙臂,將她生生端了起來,尷尬道:「阿姨,您這是聽誰說的啊?我,好吧好吧,咱們先坐下說行不行?」

    鄭雲紅當即興奮地抹著淚兒忙不迭點頭:「你答應啦?」

    「我……」溫朔哭笑不得,一邊神情為難地看了看哥兒幾個,尤其是詹傳海。

    「媽,您在說什麼呢?」詹傳海尷尬不已地上前把母親拽開,一邊勸說道:「您有什麼話咱們坐下說,您別這樣啊,讓一哥多難堪啊,您看您,說什麼起壇作法的,那都是些迷信、神棍的東西,一哥考上了京大,名牌大學……」

    說出這番話的同時,詹傳海尷尬中又有些困惑——剛才向母親做介紹時,他說這就是他經常提起的一哥,其實是一句客套話。事實上,他幾乎沒有和家人提及過溫朔的鼎鼎大名。除卻叛逆期和代溝的原因,不願意和父母交流在校生活的情況之外,最主要的是,在他的心目中,老大是鄭文江。

    兩人是前後鄰居,又是發小……

    在詹傳海看來,這層關係那叫一個「鐵」

    至於溫朔嘛,一哥這人是挺好的,對兄弟們夠仗義,但,一哥是老大的老大!

    感情上似乎還差了那麼一層。

    「是是是,那個,對不住啊孩子,我剛才……唉,都是被傳海他爹的病給鬧的。」鄭雲紅一臉歉疚和傷感地被扶著坐到了沙發上,抬手不住地抹淚兒。

    她這般姿態,弄得溫朔也沒辦法坐下,只得恭恭敬敬地站在茶几前。

    李巖彪、侯金強急忙起身,也站到了旁邊。

    鄭文江稍稍猶豫之後,也微皺著眉頭,起身站在了旁邊——鄭雲紅對溫朔如此這般恭敬的姿態,讓鄭文江心裡略微生出了一絲的忿忿,這,本應該是屬於他的。

    自從詹東得病,詹傳海輟學擔起家庭責任之後,鄭文江每每來到這個倒霉的家庭中,都會受到救命恩人般的禮遇,即便鄭雲紅是長輩,也得對他恭恭敬敬……最初,鄭文江也有些不習慣,但隨著他的名氣在三廟村裡越來越大,年少有為,掙了大錢,打出了名氣,還為人善良樂善好施,幫助詹傳海每個月掙一千多塊錢,以至於,鄭文江慢慢習慣,並開始享受這種待遇了!

    他可以客客氣氣地婉拒,那叫禮貌。

    但如果對方不把態度擺出來,那就是不識趣、不懂事了。

    其實也不能說鄭文江這種人虛偽、小心眼兒,這類心態的養成,純屬人之常情。

    因為自幼的生活條件、環境,以及後期上學受到更多來自於各方面的影響,鄭文江在高中三年的生活中,性格上迅速形成了巨大的缺陷。正如許多同齡人那般,或許小學、初中時成績很好,並想當然甚至還會驕傲地認為,我好好學習,就能受人敬仰,貧窮不丟人……但上了高中之後,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思維、眼界的開闊,終於還是因為膚淺的面子,而產生了濃濃的自卑、嫉妒、憤恨一切的情緒。

    當然也有很多出自於其它方面的緣由,但都會導致類似的情緒,並導致了相同的結果——學習成績下滑,從一些不正確、不正當的方面來滿足自己幼稚的虛榮、安慰自己幼稚膚淺的思維。

    以前,他還把詹傳海當作發小、可以交心的兄弟。

    上了高中,和溫朔混跡在一起之後,從另一個方面獲得了精神上滿足的同時,鄭文江慢慢地,就不再把老實巴交、學習成績始終優異的詹傳海,視作發小兄弟了。

    或許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只是,想當然地將詹傳海,完全視作一個聽話的小弟,是那種類似於身為老大,隨時可以打兩巴掌的小弟……

    當然,詹傳海在鄭文江的心目中,還是佔據著很重要的位置,所以當詹傳海家中有了遭遇,哪怕是對待「小弟」,鄭文江也發乎於心中那點兒道義和本性的善良,盡可能地去幫助詹傳海,同時,也為自己掙得了極大的面子。

    「自從去年傳海他爹病了之後,我們家是四處為他求醫問藥,也找過很多大仙兒。」鄭雲紅坐在沙發上,抽抽泣泣地講述起了緣由:「去年冬天,我聽別人說城東劉家營村,有一個經常在仙人橋上擺攤,姓韓的老神仙,專門看這種虛病,很靈驗的,我就趕緊去找了,可惜,老神仙已經過世了……」

    如當初齊德昌、田木勝找到溫朔的經歷相同。

    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都不缺乏一些多嘴多舌的人,也不缺乏一些心軟善良樂於助人的人。

    聽完她的講述,鄭文江皺眉道:「這些迷信的東西……」話說了半截,他苦笑著搖搖頭,把目光轉向溫朔,道:「朔,我也聽說過那位姓韓的老神仙,教你起壇作法的事情,甭管靈不靈吧,老話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你費心試試?」

    心思縝密的溫朔,注意到了鄭文江神情異樣的變化。

    他輕歎口氣,做思忖狀,一臉的為難之色。

    結合之前進村之後,沿路鄭文江及村民之間的表現,還有來到詹傳海家裡後的一應細節,以及這些年來對鄭文江性格的瞭解,溫朔很快分析出了他如今的心態。

    不過,溫朔心裡卻沒有有絲毫對鄭文江的鄙薄和埋怨。

    人之常情嘛!

    人無完人,在座者包括他溫朔在內,誰還沒點兒性格上的缺陷?甚至平均各方面的性格來給一個人打分的話……

    溫朔覺得,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還不如鄭文江呢!

    「唉。」溫朔歎了口氣,道:「阿姨,我不能騙您,更不能騙我這幫兄弟們,其實當年那位韓老先生教我的時候,我年級還很小,純粹是出於好玩兒學的,後來上高中以後就再沒有和韓老先生在一起待過,小時候學的那些起壇作法的東西,早就忘了,而且……行吧,這種看起來像是撞客的外災虛病,我是沒辦法,不過,我在京城認識一位高人,他是行家!一會兒我回去給他打電話,爭取盡快把他請來,給我叔看看,當然了,我說句實話您別不愛聽,這種事情不一定能行,所以,咱心裡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成了自然是好事,不成,咱也認,對不對?」

    「好好好,那,那……」鄭雲紅忙不迭點頭答應,旋即又面露苦澀:「那位高人,從京城來咱這兒,得給人家多少錢?」

    「最多千八百的,甚至不要錢,放心吧。」溫朔寬慰道:「那位高人和我的老師是朋友,人家是搞文物收藏的專家,不是做神棍的,只是懂一些起壇作法的門道,一般情況下根本不做這種事情,也不指著做這個掙錢。」

    「那,那感情好啊。」鄭雲紅激動地說道。

    溫朔微笑著點點頭,道:「那就先這樣,咱們就回去吧,我也盡快給打電話邀請那位專家。」

    「別別別,中午就在家裡吃飯,一定要在家裡吃飯,都不許走!」鄭雲紅急忙起身,攔著點兒不讓任何人離開,道:「那啥……不著家這一時半會兒的,吃飯,必須在家裡吃飯。」

    鄭文江打圓場道:「朔,就在這兒吃午飯吧,嬸子也是一片心意,傳海,你去大隊我爹媽暫住的地方把我的手機拿來,讓朔打電話,昨晚上在家充電,今早去收購站時忘了拿。」

    「哎哎,好勒!」詹傳海立刻往外跑去。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溫朔也不好再拒絕,只得稍顯尷尬地轉移話題,看向鄭文江,道:「行啊文江,都混上手機了?」

    「上次去臨關市,在商場裡逛游時,售貨員狗眼看人低,說話夾槍帶棒的。」鄭文江撇撇嘴,道:「當時恰好剛送貨結完帳,手裡有錢,一生氣就買了。」

    「哎呀,文江現在可是我們村的名人了,這孩子膽子大,又能幹,發大財了,這不,傳海他爹去年病了之後,要不是文江心眼兒好,把傳海帶出去收廢品,家裡現在都揭不開鍋了。」鄭雲紅滿臉感激地看向鄭文江,道:「嬸子都,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嬸子,您這話見外了不是?」鄭文江微笑道:「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這都是應該的。再說了,我小時候可沒少吃過您烙的煎餅,還有我東叔做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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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