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912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7
230章 每個人的生活,都有折磨

    老話說「病急亂投醫,逢廟就燒香。」

    鄭雲紅現在就屬於這種狀態,丈夫一病,把整個家都給拖垮了——學習成績優異的兒子,在剛剛升上高三之後,不得不輟學回家;她這個做妻子的,原本覺得孩子都已經長大了些,不用再為孩子操太多心,夫妻倆可以並肩努力攢下錢奔小康了,結果,債務原本還沒還清,如今卻是雪上加霜……

    「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句話,有多少人能在沒有親身經歷的情況下,體會到其中苦楚無奈?

    有時候鄭雲紅都會忍不住想,如果當初,丈夫死在了煤礦井下的事故中,倒是一件好事了——他自己不用再這般瘋瘋癲癲受苦受累,家人,也不必再受他牽累。

    可到底是夫妻多年,他到底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啊!

    所以哪怕是有一線希望,鄭雲紅在看到時,都會立刻撲上去死死地抓住不肯鬆手。

    即便最終的結果失望,至少,自己盡力了!

    而對於城東劉家營村那位韓老神仙,起初鄭雲紅也只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去請的,聽聞老神仙已經仙逝時,她也只是稍有些失望,但,隨即從或熱情好心,或多嘴多舌好八卦的村民們口中聽聞,韓老神仙書符誦咒、起壇作法相當靈驗的吹捧之後,鄭雲紅心裡的失望情緒劇增——這也是人之本性,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而在近乎絕望的心態折磨下,她更是下意識地認為,如果韓老神仙沒死,一定能治好自己丈夫的病。

    聽了鄭雲紅絮絮叨叨的講述,比任何人都更為瞭解老韓頭的溫朔,哭笑不得,卻又不好解釋什麼。

    老韓頭當年,哪兒有村民們說得那麼神奇?

    當年,劉家營的村民們,又何曾如此吹捧、尊重過老韓頭?!

    而之所以如今這般吹捧故去的老韓頭,溫朔很清楚是為什麼,除卻人之本性習慣於嚮往,習慣於誇大的緣由之外,還有就是老韓頭死後,村長劉茂和的異常行為,以及牽涉到的溫朔,成為了高考狀元郎,考入了京城大學……

    所以,人們就愈發覺得,老韓頭是個傳奇,是個真-神仙!

    再說了,老韓頭人都死了,吹牛也無妨,誰還能把老韓頭復活了當面對質?

    溫朔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人云亦云,也是諸多古代神話傳說的由來吧?

    鄭雲紅去忙活做午飯的時候,溫朔和鄭文江、侯金強、李巖彪、詹傳海到前面正在施工的院子看了看,站在牆根下的陰影裡點上一顆煙,閒聊著。

    「哥兒幾個,跟你們交個底兒啊。」溫朔正色道:「那,傳海也在呢,我也不瞞著你們……請高人來起壇作法這事兒,其實不一定能行,只是看阿姨壓力大,也算是寬慰一下她吧。甭管最後能不能成,大家一定要記得保密,畢竟,幹這種活兒掙不了多少錢,還落不下什麼好名聲,人家是專家、教授,很在意這個的。」

    「一定一定!」詹傳海趕緊點頭說道,神色間,卻略有些失望——如果,不能治好父親的病,媽媽會更難過吧?

    鄭文江問道:「既然是教授了,怎麼還玩兒這些東西?」

    「我當初也納悶兒。」溫朔認真地說道:「不過,人家講述了一番道理,我是真服了!感情這種在咱們看來迷信的玩意兒,還是有一定科學依據的。」

    「科學依據?」

    幾個人全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溫朔撇撇嘴,微仰著臉,露出比你們懂得多的小得意神情,引得鄭文江抬手戳了下他的肚子,這才微笑著說道:「是真的,精神病人分很多種,有的精神病人單純的就是害怕、恐懼,如果能夠幫助其解除內心的恐懼之後,自然而然就好了。不過,說起來簡單,真要做是很難的……哎,你們聽說過催眠術嗎?」

    「嗯嗯,能讓人聽話的那種,是嗎?」

    「我看過一個電影裡,好像就有……是神秘的玄術!」

    溫朔笑道:「一點兒都不玄,就是有一定科學道理的,我也不太懂,所以也和你們講不清楚,反正是可以做壞事,也可以做好事的一種學術,很多時候用於治療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是啥?」

    「嘖,上過大學的就是不一樣,懂得真多!」

    「快說說……」

    溫朔笑呵呵地大概講述了一遍,又扯了些其它方面的閒話,總之,盡量把這種事情往科學的路子上引,盡可能在閒言碎語中,把玄學、迷信給拋到了可以忽略不計,只是小小輔助的作用罷了。

    看看時間還早,鄭文江讓李巖彪、侯金強先回廢品收購站一趟,劉吉一個人在那兒,如果有什麼事的話怕忙不過來,順便中午把劉吉也帶過來,一起在詹傳海家裡吃飯。

    柴油機三輪車歡快地突突突著遠去。

    鄭文江一邊往詹傳海家裡走著,一邊頗有些感慨地說道:「有一說一,這一年我努力掙錢,和兄弟們處得也不錯,爭取讓自己做到最好,其實心裡面,一直都想著能夠趕上你。」說到這裡,他笑著瞥了瞥一副憨厚微笑模樣的溫朔,旋即苦笑著搖搖頭,道:「現在看來,是永遠也趕不上咯!上大學本來就能多學知識開眼界,更何況,你還是在最好的大學,又是在京城做起了更大的買賣,和你比,我翻蓋房子、買手機,在村子裡大方為人爭得了面子……都是些小兒科,井底之蛙啊!」

    溫朔沒有謙虛,想了想說道:「各有各的快樂,各有各的難處吧……剛回來那天晚上,在收購站我和兄弟們開懷暢飲,還有看著兄弟們擠在一個屋子裡睡覺,地上、床上都是人,肆意撒歡兒,自由自在……我也倍兒羨慕你們這樣的日子。」

    「傻樂呵罷了。」鄭文江笑了笑,道:「如果能夠重來,我,真不會跟著你在學校裡收廢品撿破爛,也不會和你一起打架惹事,而是好好學習,上大學。」

    溫朔怔了下,面露欽佩之色,點頭道:「就衝你能有這想法,就比我強。」

    「安慰我?」鄭文江笑道:「我可用不著。」

    「是真的。」溫朔搖搖頭,道:「如果我不上大學的話,應該不會比你更早開始反思,或者產生一絲後悔的衝動。」

    正文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一年,我也感覺自己成長得很快。」

    「加油!」溫朔拍了拍鄭文江的肩膀,道:「成功的路子有很多,你,起碼現在已經算得上很多人心目中的成功者了!在我心目中,也是最成功的兄弟!」

    鄭文江略顯得意地仰了仰臉:「哥們兒再不濟,也不能給你丟了份兒啊。」

    溫朔怔了下,旋即大笑出聲。

    閒暇輕鬆的時光,愜意,卻總是過得很快。

    很快到了中午的飯點。

    鄭雲紅難得做了幾道豐盛的菜食,同時做了她平時賣的肉夾饃、煎餅果子……

    不止是為了感激溫朔答應幫忙從京城請來高人為傳海他爹治病,畢竟,到底能不能治好誰也說不準。主要是,鄭雲紅感激鄭文江、劉吉、侯金強、李巖彪這四個人,著實幫了家裡的大忙。如果沒有他們的偏心照顧,詹傳海也不可能是「一哥廢品收購站」中,所有蹬三輪出去零散收購拾撿廢品的人員中,最掙錢的。

    「嗯,這個好吃,真不錯!」溫朔飯量大,吃了兩個肉夾饃,又吃了一個煎餅果子。

    一邊吃一邊誇讚。

    不是出於禮貌的誇讚,而是事實,其他幾個人也紛紛表示味道相當好。

    同樣的食材,不同的廚師做出來的味道,絕對是不同的。

    鄭雲紅做出來的肉夾饃和煎餅果子,味道就比以往吃過的那些,要好得多。

    對此,鄭雲紅笑著解釋,肉夾饃的味道好,主要是燉肉的秘方,而煎餅果子好吃,是塗抹的醬料,是自家做的,也是小秘方。而這些秘方,則是以前學過廚師的詹東,自己研究出來的。

    沒得病以前,詹東和妻子一起,在汽車站那邊擺攤賣肉夾饃、煎餅果子、包子。

    鄭雲紅說,詹東做得包子餡兒更是一絕。

    不過這年頭,縣城的整體經濟條件,還不夠高,所以做這種小生意的收入,不是太好。在債務和家庭生活的壓力下,詹東才咬牙跟著別人去下煤窯做工。

    結果他這一病,鄭雲紅自己也沒時間和體力,去做包子了。

    溫朔心裡一動,微笑著閒聊般隨口問道:「嬸子,以前您和我叔每天賣這些,能掙多少錢?」

    「掙不了多少。」鄭雲紅苦笑道:「兩口子辛辛苦苦忙活,最多一天能掙上六七十塊,而且也不是每天都能出攤,趕上農忙、或者天氣不好,家裡有事的……反正那時候一個月下來,也就八、九百、一千來塊錢。如今買賣倒是好了些,可就我自己出攤,每個月能掙五六百塊錢吧,唉,他爹的病要是能好起來……」

    說著說著,鄭雲紅忍不住哭了起來。

    對於她來說,生活,真的是一種苦難的折磨。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8
231章 老江湖遇到老流子

    晨光初露。

    一輛從臨關市方向駛來的轎車,停在了汽車站大門一側的道旁。

    穿著一身便裝,背著一個棕色皮肩包的馬有城,從車上下來,走到距離大門不遠處的公交站牌下,神情隨意地張望著。

    不過,天光雖然已亮,但還未到六點鐘。

    馬有城抬腕看了看表,心想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溫朔才會來接他吧?

    不過,他並不著急,神色悠閒地打量著這座小城汽車站附近的景象——汽車站應該是新建起三四年的光景,附近的建築物最高不超過五層,道路兩側有的正處在施工階段,有的乾脆就沒有要休整的跡象,坑窪不平,雜草叢生,不遠處,還有些亂搭亂建的平房。

    小小的東雲,竟是出了溫朔這般人物,更早之前,還有一位據說曾經遠赴香江港曇花一現的頂尖玄法大家,姓韓,是溫朔的師父,只可惜仙人已逝,再沒有機會一睹仙人真容。

    一念至此,馬有城輕輕歎了口氣。

    當得起行過萬里路遙的他,可謂見多識廣,江湖閱歷頗深,知道這世間有真人大隱於野、有高人大隱於市……

    想要結交,著實需要機緣。

    和溫朔的相識,算得上是機緣巧合了。

    昨天接到溫朔的電話,聽完他的請求之後,馬有城毫不猶豫,甚而格外興奮激動地答應,馬上把手頭上的事情安排一下,明天一早肯定趕赴到東雲!

    說起來,馬有城當年也是京城頑主,生性跳脫好玩兒,喜好各類稀奇古怪事物。

    如今雖然已是中年,但秉性不改,再加上本身對玄法、高人頗為感興趣,每每溫朔懇請他幫什麼忙,一向盡心盡力,並欣喜於能有借口和溫朔見面閒聊暢談一二。更何況,這次溫朔還是懇請他前來扮演一位玄法高人,然後在旁親眼看著溫朔起壇作法,驅邪逐鬼……

    這樣的機會,絕對是可遇不可求啊!

    所以,手頭上有再重要的事情,馬有城也會先放置一旁,騰出時間到東雲,過一把做玄士高人的癮,也能一解多年來希冀著親眼目睹起壇作法的癮頭。

    「嘿,老闆,去哪兒啊?」一個佝僂著腰身,相貌憨厚,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頭兒,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老式綠色軍裝,端著趕煙槍走到了馬有城的身旁,憨笑著露出一口黃牙,顯得略有些拘謹地問道:「要不要,幫您帶個路?二十塊錢……」

    「謝謝您老,我這頭一次到東雲,也不知道去的地兒叫什麼名字,一會兒有人來接,不麻煩您了。」馬有城躬了躬身,語氣極為禮貌客氣地道了謝,還從兜裡摸出一包軟中華香煙,給老頭兒遞過去一顆,繼而自顧自點上一顆,轉過身神情淡然地望著遠方。

    老江湖馬有城,剛才一眼就看出了這老頭兒,絕非如他相貌和神情那般憨厚。

    是不是騙子不能百分百肯定,但……

    出門在外多加一分小心,總是沒有錯的——遇到這類地頭蟲,能躲開,盡量躲開。

    道謝,這是笑臉相迎不道破;

    遞煙,這是恭敬相處不示威;

    無視,這是暗點明示莫強求。

    司機冀承和已然下車,走到了距離二人不足三米遠的地方站定,神情悠閒,站姿隨意,還掏出煙來低頭點了一顆,但如果有行家看到這一幕,就會發現這位司機看似隨意的站姿,事實上卻能迅速爆發出腿部最強的力量,而且只需要彈身而起,就能甩出鞭腿擊中那個老頭兒,或者縱身擋在馬有城的身前。

    老頭兒憨憨厚厚,一副沒見過世面,沒出息的模樣,拿著馬有城遞過來的中華香煙,在手裡摸索著,湊到鼻子下方仔細嗅了嗅,好像捨不得抽似的:「好煙,老闆是有錢人啊,敢問老闆從哪兒來?」

    「京城。」馬有城隨口應了一聲,轉身往車旁走去。

    他知道,大清早的,自己已經被這老頭兒盯上,所以乾脆以離開的態度,明確讓這老頭兒明白,別浪費心機了。

    就在此時,突突突的聲音傳來。

    有人大聲喊道:「馬老師,這兒呢,這兒呢……」

    馬有城停下腳步,循聲看去,只見一輛農用柴油機三輪車飛馳而至,急剎車停在了路旁。

    駕駛三輪車的,是一個清秀的年輕人。

    穿著白色短袖T恤,灰色大褲衩、運動鞋,又白又胖身材魁梧,如同一頭北極熊般的溫朔,從三輪車的後鬥上一躍而下,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和馬有城握手:「怠慢了怠慢了,我是真沒想到您這麼早就到了……」

    「也是剛到沒一會兒。」馬有城笑呵呵地說道。

    「東雲地兒小,窮鄉僻壤的……咱就坐三蹦子吧。」溫朔尷尬地一指柴油機三輪車後鬥,道:「我帶了椅子的。」

    馬有城忍俊不禁地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司機,以及不遠處停放的那輛黑色皇冠轎車,道:「那,我們開車來的。你們走前面帶路,我們跟著就行。」

    「得勒您吶!」溫朔甩了一句京腔,又和那位神色隨和的司機招了招手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轉身跳上了三輪車的後鬥。

    而此時,詹傳海剛從三輪車的駕駛位下來,神情靦腆正在鼓著勇氣想要上前打招呼,畢竟這位專程從京城趕來的專家、教授、高人,是來給自己父親治病的啊。

    「傳海,走了走了!」溫朔笑呵呵地催促道。

    「哎!」詹傳海趕緊紅著臉應了一聲,扭頭竄上了三輪車的駕駛位——剛才停下車,都沒熄火,掛上檔就走。

    「你慢點兒!等等客人啊!」溫朔站在後斗上,扶著前欄,探身在詹傳海的頭上輕輕拍了下。

    「哎哎。」詹傳海趕緊答應著踩剎車、離合器,摘檔,撓著頭尷尬地看向轎車的方向。

    之前站在路邊和馬有城搭話的老頭兒,名叫周缺一,是東雲汽車站一帶出了名的老混混,老狐狸,專門幹些糊弄、欺訛外地人、鄉下人的勾當。

    每天一大早,他都會來這邊等待第一班從鄉下、從臨關市開來的公交和長途汽車。

    因為趕早的乘客中,多有著急辦事、帶錢多的人。

    之前一看到馬有城,周缺一就知道,這位外地來的主兒,要麼是肥羊、要麼是蠻牛!

    肥羊易宰,蠻牛難套啊!

    閱歷經驗豐富至極的周缺一,不會貿然出手,心裡琢磨著這位從京城遠道而來,又是坐著專用轎車的大老闆,到底是什麼身份,到東雲,又是要找什麼人?

    所以,才會上前先套幾句話。

    未曾想,遇到了一個老油條,言談不卑不亢又不失禮節,讓人抓不到半點兒發作的苗頭。而且,這位老闆言行舉止間,似乎一直在明裡暗裡在提點著、暗示著他:「都是在社會的大染缸裡早就染黑了的主兒,別來招惹我。」

    周缺一心中頗有些著惱,但混跡三教九流的江湖多年,他可不會一時衝動去犯錯。

    正打算嚥下貪念,放過這頭蠻牛時,無巧不巧的,偏生兩個年輕後生,開著輛農用柴油機三輪車,前來接人,還客客氣氣地喊那頭蠻牛「馬老師」

    年輕後生,開農用柴油及三輪車——沒什麼身份地位,家境普通;

    馬老師……

    老師嘛,說破大天去能有多大能耐?充其量是從京城那四九城中走出來的大學教授、專家?從起剛才精明圓滑的表現中,周缺一判斷,很可能同樣是一位江湖人物——騙子!

    來東雲騙這些年輕、好高騖遠的傻帽的,要麼是「名醫」,要麼就是什麼養殖、種植方面的「專家」等等。

    於是,當那輛頗為氣派的黑色轎車,掉頭轉彎之際,「恰好」站在旁側的周缺一,「恰好」邁步要往車站大門方向走,然後,便被轎車「恰好」給撞倒在地。

    「哎喲臥槽……」詹傳海駭了一跳,趕緊熄火停車,扭頭緊張又火急火燎地看向溫朔:「一哥,這可怎麼辦啊?」

    他,實在是沒看出來這裡面的門道。

    只當是,那位高人的司機開車不小心,把那老頭兒給撞倒了——這可就麻煩了。

    撞了人,肯定會耽誤時間,而詹傳海心裡,卻是巴不得馬上把這位高人接到家中,起壇作法把父親的病治好;再者,人家高人從京城遠道而來,是為了給他的父親治病,在東雲撞到了人……如果需要賠錢的話,詹傳海不說全掏出來,至少也得拿出一部分吧?

    「怎麼辦?賠錢唄!」溫朔兩隻眼睛笑得瞇成了縫,看不出焦慮和擔憂,反倒是有些興高采烈地跳下車,邁著大步揮著倆胳膊像只大肥鵝似的衝了過去。

    此刻,司機和馬有城已經從車上下來。

    老頭兒,在車後輪旁邊半倚著,一條腿伸在了車下面,緊貼著車輪,滿臉痛楚之色,哎呀哎呀地叫喚著躺倒在地。而不遠處汽車站大門北面的一個小賣店裡,當即衝出來兩男一女,大驚失色般叫喚著跑到了跟前,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拿著手機撥打電話:「哎老五啊,快點兒帶人過來,你周叔讓車給撞傷啦!」

    神情陰沉的司機看向馬有城,而馬有城,則是抬手示意別衝動,繼而搖搖頭歎了口氣——出門不利啊,遇到碰瓷兒的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8
232章 賠錢,必須賠錢!

    「哎呀呀……」

    溫朔頗為誇張地驚叫著衝到了老頭兒的面前,一邊看似關切謹慎地給蹲下觀察他的腿和身體狀況,一邊扭頭向馬有城的司機喊道:「你看你,開車也不小心點兒,快過來看看,咱家車有沒有剮掉漆,車身上有沒有撞出坑!」

    馬有城差點兒沒笑出聲來,趕緊繃住嘴從鼻腔裡發出哧哧的聲音。

    他的司機名叫陳世傑,看溫朔那般作態,聽他說出的話,也禁不住露出了莞爾的神情——這胖子……怎麼就那麼賤,那麼壞,那麼好玩兒有趣呢?

    不過,陳世傑還真就很配合地上前做出一副檢查車身狀況的模樣。

    隨即,俯身彎腰離溫朔和那老頭兒最近的陳世傑,看到了令他哭笑不得,頗為解氣的一幕,只見蹲在老頭兒旁邊的溫朔,神情焦慮極為擔憂地用手在老頭兒的腿上、腰部、胳膊上摸摸這兒,捏捏那兒,似乎在檢查都受了什麼傷,骨頭有沒有問題,但看起來,又很明顯因為年輕,下手不知輕重的緣故,把老頭兒捏把得嗷嗷直叫起來,連聲高喊著「別碰我!別碰我!」

    「啊,對不起對不起……」溫朔趕緊道歉,抓著老頭兒的胳膊就往外拖:「我扶您起來!」

    「別動!」

    周缺一氣怒交加,瞪視著這個彷彿拎不清、下手也不知道輕重的胖子——他媽的,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雖然看似關切人,可上來先擔憂的卻是車有沒有受損!

    「讓開讓開……」

    最先衝過來,留著四六分幾乎齊肩長髮的青年,蠻橫地將陳世傑撞開,然後揪著那胖子的衣領往起拎,拎了兩下卻拎不動,溫朔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他:「拽我幹啥?」

    「你讓開!」青年怒道。

    「哦哦……」溫朔趕緊起來,站在陳世傑身旁問道:「咱們的車,是不是受了內傷?」

    「嗯?」陳世傑愕然。

    馬有城終於忍不住吭哧吭哧地笑了起來。

    站在旁邊的詹傳海,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抬手狠狠地一拍額頭——他媽的,我怎麼這麼傻,剛才還擔心害怕要賠錢,卻忘了一哥雁過拔毛的為人秉性!

    賠錢?!

    當然是要賠錢的!

    不過……

    誰賠誰,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雖然詹傳海剛才沒看出老頭兒被轎車撞倒有什麼異常,但既然最講道理的一哥擺出了這般姿態,那麼可以肯定,這老頭兒是故意往車上撞,然後想訛點兒錢的。

    瞧瞧他被撞倒後,立刻趕來的兩男一女那副蠻橫的模樣,事情就更明顯了……

    詹傳海忽然有些同情老頭兒和他的同伴。

    「把人撞成這樣,你們看……怎麼辦吧?」那位婦女一副潑辣的模樣,說著話,眼眶泛紅就擠出了幾滴淚,蹲到老頭身旁哭天搶地「我可憐的叔啊……」

    溫朔心裡暗罵,就這破演技,和老子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過,他神色間卻滿是慌張地看向馬有城,道:「馬老師,您看這事兒,怎麼辦?」

    「怎麼辦?」馬有城哭笑不得:「先把人送醫院吧。」

    「對對對,傳海,去發動咱的三蹦子!」溫朔一揮手吩咐道,一邊點頭哈腰地對兩位男子說道:「那什麼,咱先把人送醫院檢查,看傷……花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沒事兒就好啊,對不對?」言罷,他又看向陳世傑,提醒道:「哎,大哥,你那什麼,趕緊去交警大隊報個案,讓警察來處理一下。」

    中年男子板起臉罵道:「找個蛋的警察啊,大清早的,等警察來了人都死了!可現在把人送醫院了,事故現場怎麼算?你帶照相機了還是攝像機了?」

    「哎呀,還真是……」溫朔撓撓頭,一臉為難地問道:「那大哥,您說這事兒怎麼辦?」

    「要我說,拿五千塊錢,我們自己去醫院看傷,不夠的話,我們認倒霉自己花錢!」中年男子沉著臉說道。

    溫朔愕然:「五千塊?太多了吧?」

    「哎我說,人都被你們車撞了,還他媽嫌醫藥費多,找抽呢是吧?」那位長髮青年用手指頭使勁點著溫朔的胸脯,罵道:「沒錢就滾一邊兒去,找事兒和你沒關係啊!」

    言罷,長髮青年又看向馬有城,道:「哎,這是你的車吧?」

    「我的叔啊,你怎麼就這麼倒霉啊……」那婦女在地上拍著腿嚎叫:「不行,五千塊不夠,等我那幾個兄弟來了再說,萬一把人撞得留下什麼後遺症,那是一輩子的事兒啊!我叔本來就有心臟病,有高血壓,腰肌勞損、腰間盤突出……」

    長髮青年梗著脖子猙獰道:「大嫂子,您甭擔心,他們的人和車都跑不了,這車得值個幾十萬,敢他媽說一句賴話,等我那幾個兄弟來了,咱把他們車給砸咯!」

    「哎,還真是,五千塊錢可不夠啊。」中年男子冷笑道:「怎麼著也得萬八千的。」

    坐地起價!

    「別介……」溫朔趕緊露出難堪的神情,懇求道:「您看人家大老遠到咱們東雲了,是我請來的,大哥你看,我這也沒什麼錢,要不,要不把這輛三蹦子給您壓著兒行不行?」

    長髮青年照著溫朔臉上啐了一口唾沫:「你他媽那輛破三蹦子值幾毛錢?滾蛋!」

    剛才正準備去發動三蹦子的詹傳海,已經走到了幾米開外,看到這一幕,不禁抬手扶住了額頭——這種類似的情形他見多了,一哥被人打罵、啐唾沫甚至打臉……

    果然,溫朔的臉色沉了沉,旋即可憐巴巴地說道:「那,那就一萬,還漲價不?!」

    「哎哎,差不多就行了!這小兄弟也是咱們東雲人,給他個面子吧。」中年男子立刻上前攔開了長髮青年,做和事佬狀:「趕緊回去湊錢,我做主了,就一萬!」

    「您三位……」溫朔怯怯地看了看長髮青年,還有躺在地上的老頭兒、坐在地上抹著淚兒停止哭天搶地的婦女。

    「行吧,就一萬塊錢……」長髮青年挑著眉毛,瞪視著溫朔,神色間頗為惱火和狠戾——這渲白的大胖子,剛才眼神中突然閃過了一抹狠戾,看起來好像還挺橫的……

    人嘛,誰還沒點兒脾氣?

    只要拿出錢來,還能不興人家態度上發洩發洩?

    不過,這胖子很快就慫了下來的模樣,看起來怎麼就那麼好欺負,那麼欠揍……

    於是長髮青年獰笑著拍了拍溫朔的肩膀,半威脅半譏諷地說道:「你小子還算識相!」

    「那就這麼說定了?」溫朔看向地上還未表態的老頭兒和婦女。

    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委屈受傷害、弱勢的模樣。

    「成!」溫朔忙不迭答應下來,向馬有城伸出手去:「馬老師,我用下您的手機,打電話讓人送錢過來。」

    「唔。」馬有城掏出手機遞給溫朔,神色間沒有絲毫因為溫朔慫包任人欺負而失望,反倒是充斥著如孩童般的好奇,還有那麼一絲希冀——這胖子,可不是個吃虧的主兒!

    溫朔接過手機,撥通了鄭文江的手機號碼,神情突然就變得嚴肅了許多:「起來沒?」

    「啊,起來了。」

    「都在收購站沒?」

    「怎麼了?」鄭文江聽出了溫朔的語氣不善,道:「差不多都在呢,接到人了嗎?」

    「來汽車站。」溫朔道:「馬老師的車被人給碰了,對方反而要咱們賠一萬塊錢……我身上也沒帶錢,一會兒馬老師的車還得修,車挺貴的,估計沒個十萬八萬修不好。」

    「哎臥槽,誰啊……」

    溫朔沒待鄭文江的話說完,便掛了線,將手機遞給馬有城,扭頭看著長髮青年、中年男子,再看看坐在地上撒潑的婦女,躺在車輪下的老頭兒,憨憨地,討好般說道:「一會兒就把錢送來。」

    「你小子這是叫人了。」長髮青年一把揪住了溫朔的衣領,道:「告訴你,我叫高成兵,先打聽清楚了再找人來茬架,啊!別一會兒惹得我不高興了,一萬塊錢可就不夠了。」

    「嗯嗯嗯,我不高興了也一樣……」溫朔憨笑著忙不迭點頭,一邊抬手抓住了長髮青年揪住他衣領的手,好似想要拽開似的,卻是冷不防一把攥住,手腕向外一掰一擰,左手同時抬起攥住長髮青年的肩膀,一推一按。

    「啊呀!」

    長髮青年慘叫出聲,被冷不防擰住了胳膊的他,身不由己地側身彎腰低頭。

    溫朔攥著對方的手往上一提,抬腳狠狠地踢在了長髮青年的臉上,砰的一聲悶響,旋即鬆手長髮青年的手和肩膀,又一把揪住了他的頭髮,狠狠地把腦袋往車門上撞去。

    砰!

    咕咚!

    長髮青年當即萎頓在地,滿臉是血。

    詹傳海見狀,兩步衝到三蹦子旁,伸手摘下掛在後斗旁的柴油機搖把,然後以最快速度衝了過來,一邊大喊著:「操,我看誰敢和一哥茬架!」

    中年男子正待要上前,卻被司機陳世傑橫身擋住,一把推在了他的胸口,以眼神警告他:「別亂來!」

    「操!」長髮青年掙扎著就要起來,卻被溫朔一腳悶在了胸口上,頓時喘不過氣來,翻著白眼張著大嘴呵呵著。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09
233章 一哥原形畢露

    坐在地上的婦女,躺在車輪旁的老頭兒,被陳世傑一手推搡著不敢上前的中年男子,全都傻眼了。

    什麼情況?

    「這不能怪我啊,是,是他太欺負人了,罵我,往我臉上吐唾沫,他還,還打我……」溫朔滿臉的悲憤和恐懼、委屈,指著長髮青年,哆哆嗦嗦地抱怨著叫屈。

    好像,他剛才被人羞辱毆打了似的。

    也不知道,他是在向誰叫屈,像誰抱怨訴苦。

    馬有城抬手在額頭上搓了搓,一時無語——這,和自己心目中的真人形象,差距太大。

    陳世傑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自責著:「溫朔是自己人,可為什麼,我想打他?」

    拎著搖把的詹傳海目露崇拜的星星光芒:「一哥,這就是一哥,他,還是他!」

    高成兵終於緩過氣來,掙扎著要起身,但他的動作,好似把面前站立著的那尊魁梧的北極熊給嚇了一跳,胖子驚恐萬狀地往後跳了一步,雙臂抱懷,膽顫心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猛地抬腳狠狠地踹了上去:「你還要打我?你還要打我,你幹嘛要打我……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我都答應要賠錢給你們了!」

    砰砰砰……

    高成兵一句話說不出來,被踹得身體彈跳著,從靠著車門的半坐半倚姿態,顛得慢慢躺在了車旁。

    溫朔終於停下了動作,哭喪著臉指著高成兵,潑天般叫屈道:「太欺負人了,太不講道理了,太無賴了……他打我罵我、吐我一臉唾沫,現在還裝死嚇唬我!」

    本就被連續踹胸口喘不上氣的高成兵,當即昏了過去。

    而周缺一和那位中年男子,更是感覺頭暈腦脹,咬牙切齒氣得只咬舌頭——這他媽不是做夢吧?

    上輩子造了多大的孽債,才在這輩子遇上這號奇葩?!

    終於,坐在地上的婦女最先反應過來,淒厲地嘶嚎出聲:「殺人啦……」

    啪!

    一聲脆響,打斷了她的嚎叫,半邊臉立刻腫起了老高,微彎著腰的溫朔甩甩手,神情驚恐慌張,臉頰上的肉一抽一抽的,見那婦女又要張口大叫,隨即抬手又是一記耳光呼扇在了她另一邊臉頰上,並悲憤地警告道:「你喊一聲,我就打你一耳光!」

    婦女頓時捂著臉神色驚恐地不敢吱聲了。

    她還從沒遇到過這般情況。

    一個渲白大胖子,自始至終臉上都堆著憨厚老實又害怕緊張的表情,並保持著這樣的神情,突然就動手了!

    然後,就是令人匪夷所思,嚎喪般的抱怨!

    就好像,一個勾搭過無數村民,卻沒能得到錢財的寡婦般,豁出去拿剪刀剪掉了幾根命根子之後,還得哭天搶地自己的牌坊被人給玷污了,要尋短見以證清白……

    「還裝死?」溫朔抬腳踢在了昏迷過去的長髮青年腋下肋骨處。

    劇烈的疼痛,頓時刺激的青年醒了過來,一眼看到魁梧高大的溫朔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頓時駭得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差點兒又暈過去,哆嗦著往車上擠,想要遠遠避開。

    溫朔神情陡變,一腳踩在他的臉上,道:「你們幾個,誰說了算?」

    「不是我,不是我……」高成兵趕緊搖頭,然後眼睛使勁歪向躺在地上的老頭兒,道:「是周叔,他,他說了算。」

    「哦。」溫朔卻不去看那個老頭兒,一邊踩著高成兵的胸口,一邊俯身說道:「你,叫高成兵?在汽車站這一帶很有名?別害怕,我這人有一說一,打殘打廢了你,不會少了你的醫藥費……」言罷,溫朔這才看向躺在地上的老頭兒,笑道:「沒見過面,但我猜,您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周缺一了吧?」

    老頭兒躺在地上怔了怔,咧嘴訕笑道:「小兄弟,抬頭不見低頭見,差不多就行了吧?」

    「怎麼算差不多?」溫朔撓撓頭,憨憨地問道。

    「你還年輕,做事別太魯莽。」老頭兒微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誰,那就收斂點兒,東雲的地界不大,我找出你是誰,不是什麼難事兒!我的人一會兒就來,咱現在,談談條件?」

    溫朔皺著眉頭使勁想了想,點頭道:「中!」

    「說吧,你想怎麼了事兒?」老頭兒雖然躺在地上,但神色間,已然有了無比的自信和一抹凌厲的寒芒——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不代表牛犢子就能打得過老虎,不代表,老虎就吃不了牛犢子!

    「車撞了人,該賠錢我們賠錢!」溫朔認真地說道。

    周缺一笑著點點頭,心想這小子還算是上道,也有點兒伶俐的腦瓜,年輕氣盛之後,這就開始慫了……

    「我有一說一,不會賴賬!」溫朔信誓旦旦。

    「好說,一萬就不要了,五千塊就行!」周缺一當即豪爽道。

    「真的?那太好了!」溫朔驚喜不已,面露感激之色,旋即喜笑顏開地蹲下身把那位滿面驚慌之色的婦女推開,笑瞇瞇地對周缺一說道:「那,你可不許為老不尊反悔啊!既然賠償你五千塊就夠了,那咱們該說說車的損失了,馬老師這輛車是進口的,咱們東雲是個不發達的小縣城,估計沒地兒能修得了,所以,您賠馬老師五萬塊錢,我做主就這麼算了。還有,這孫子剛才吐我一臉唾沫,罵了我幾句,還裝死嚇唬我,我是真被嚇到了……這精神損失費嘛,我也不要多,一萬塊錢,不夠我自己也認倒霉,算賣您一個面子!怎麼樣?夠意思吧?!」

    周缺一瞬間懵-逼,幾個意思?

    溫朔甩手一耳光抽在了周缺一的老臉上,委屈地說道:「我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還想怎麼樣?」

    除了詹傳海眼冒精光,也不管別人是否看到他,一個勁兒忙不迭點頭附和一哥之外,旁觀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咧著嘴吸涼氣——這胖子,真他媽壞……

    你倒是給人思考一下的時間啊!

    感情你說完別人就得趕緊點頭同意,否則就是人家欺負你了,人家過分了,就得扇人家的耳光?!

    「你說啊,你說啊,行不行啊?」溫朔辟里啪啦又是幾個耳光扇了上去。

    周缺一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有那麼一剎那,他都想答應了,可到嘴邊的話卻被這渲白的胖子一耳光給抽了回去。

    就在這時,嗡嗡的摩托車引擎聲傳來,四輛摩托車飛馳而至,刺耳的剎車聲中,蕩起了團團的灰塵,七個最小十八、九歲,最大三十歲的年輕人,手裡拎著棍棒等武器,從摩托車上下來,大呼小叫著圍了過來,一個個氣勢洶洶。

    見到這些人過來,那位之前還努力保持著平靜卻手腳發抖的中年男子,當即掉頭跑到當先走來的一名三十多歲的青年面前,指著溫朔他們就喊道:「梁子,就是他們,還把周叔、成兵、芳嫂給打了……給我打,打死他們!」

    「哎喲臥槽!」被喚作梁子的人,已然看到了滿臉是血,歪倒在地上的高成兵,當即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從身旁一人手裡奪過木棒,飛奔向蹲在周缺一身旁的胖子。

    溫朔豁然起身。

    陳世傑也退出幾步擋在了馬有城的身前。

    「啊……」詹傳海突然發瘋似的大吼一聲,揮著搖衝了上去,從側面狠狠地砸向了周梁。

    尋常的街頭鬥毆就是這樣,絕非電影電視劇中那般你一招我一式規規矩矩地打,莫說周梁此刻眼裡只有那個渲白胖子,便是跟著他的那些兄弟們,也沒人理會看到他們來了之後,就下意識哆哆嗦嗦往後退出幾步,滿臉惶恐之色的詹傳海。

    所以,詹傳海的突然爆發,卻是打了周梁一個冷不防!

    砰!

    揮著木棒狂奔的周梁,被搖把重重地砸到了腦殼上,當即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來啊!來啊!」詹傳海像個瘋子似的,揮著搖把大呼小叫著:「老子跟你們拼啦!」

    沒人衝上來!

    詹傳海卻拚命地揮著搖把,直到揮了十幾下之後,才回過神兒似的,一股氣洩盡,哆哆嗦嗦地退到了溫朔的身旁,渾身急劇顫抖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溫朔能理解詹傳海此刻的心情,他抬手拍了拍詹傳海的肩膀:「別怕,文江他們來了。」

    說著話,溫朔當著對方這麼多人的面,抬腳狠狠地又揣在了高成兵的臉上,還在他滿是血污的臉上擰了擰腳,一臉悲愴和憤怒地嚎叫道:「欺人太甚,老子不過啦!!跟你們拼啦!」

    一幫人面面相覷。

    周梁捂著腦袋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晃晃悠悠一臉狠戾地嘶吼道:「打,打死他們,打啊!」

    他的聲音未落,突突突的柴油機聲響中,夾雜著高亢的怒吼:「老子是鄭文江!誰他媽不服?!」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輛農用柴油機三輪車從遠處疾馳而來,後斗上站滿了一個個凶神惡煞般的年輕小伙子,中間那位身材高大,光著膀子露出結實油亮的腱子肉,單手扶著欄杆,一手指著這邊的人群,怒目圓睜怒吼:「媽的-逼!沒長眼啊?!」

    吱嘎!

    三蹦子突突著急剎車,卻還是往前衝出了幾米遠才停穩,直接撞翻了四輛摩托車。

    呼啦啦!

    十三四號彪悍的年輕人手裡抄著鐵棍、洋鎬把、鐵鍬、菜刀……從三蹦子跳下,跟在鄭文江的身後,氣勢洶洶地圍了過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10
234章 大哥和一哥的差距

    溫朔沒想到,事態會在鄭文江帶人趕到之後,迅速失控!

    因為,那個被詹傳海一搖把干翻,名叫周梁的青年,帶來的那幫人中,大部分都和鄭文江他們之間發生過衝突,尤其是其中一個綽號「賭五」的,他兩個哥哥上個月正是被鄭文江帶人給砍了幾刀,現在還在家中養傷。

    也正因為這件事,鄭文江才被刑事拘留了半個月!

    前文我們曾提到過,九十年代末的東雲,混混們但凡有頭有臉,或者想混出點兒名堂的,鬥毆之後哪怕是吃了大虧,只要不是重傷致殘或者致死,沒人報警,因為那是丟份兒的行為,除非你不想混了,無懼被自己的兄弟們鄙夷。

    有道是「民不舉官不究。」這類事只要沒鬧大,多半情況下都是在雙方你來我往的報復中循環,要麼一方被打服了,要麼,是最終導致了極為嚴重的後果,警方出手收拾幾個倒霉蛋……

    一看到鄭文江帶著人過來了,「賭五」就不自然地往後退縮到了他人的身後。

    但,還是被鄭文江、李巖彪看到了。

    畢竟,賭五的人,和鄭文江的人,大家其實都挺「熟」的。

    「哎臥槽……」鄭文江咧嘴樂了。

    「冤家路窄啊!」李巖彪擰著脖子,晃了晃手裡拿著的三稜刮刀。

    賭五掉頭就跑,其他幾個人也趕緊飛奔向摩托車。

    「賭五,我-操-你媽-的!別跑!」

    「干死他們!」

    呼啦啦,鄭文江當先衝了上去,一腳把剛剛爬上摩托車的賭五踹了下來,其他人已然一擁而上,呼喝怒罵聲夾雜著棍棒打在人身體上的聲音,沉悶卻又懾人可怕。

    在這個夏日的清晨,東雲汽車站外,二十多個年輕人迸發著他們的盛氣,揮灑著他們的青春……

    沒有影視劇中那般熱血沸騰、殘酷的對決廝殺毆鬥。

    只有迅速分出勝負的情況下,倉皇逃竄和窮追猛打的畫面……

    溫朔有些發懵,他媽的,這事兒整得有點兒熱鬧了,老子只是想訛點兒錢而已,於是他忿忿地往高成兵的臉上踢了一腳,又蹲下身往周缺一臉上扇了幾個耳刮子,起身時順便把那個傻了眼的婆娘,一巴掌拍得倒在地上。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都怪你們!」溫朔氣呼呼地說道:「賠錢!」

    那位中年男子沒能逃脫,當他意識到情況不對頭,準備悄然遛之大吉時,被不知何時已經繞到轎車另一側的陳世傑擋住,然後三兩下便擰住了胳膊押了過來。

    「你們怎麼不說話啊?到底賠不賠?」溫朔氣呼呼地又踢了高成兵一腳,眼角餘光看到那名中年男子被押了過來,這才恍然大悟般走過去,憨憨地撓著頭說道:「我忘了,這件事你做主說了算,那,現在怎麼辦啊?」

    中年男子名叫高保家,此刻形勢比人強,只得咧嘴尷尬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小兄弟,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溫朔氣得一拳頭悶在了高保家的臉上,怒道:「你們把車撞了,還要訛錢,還打我罵我,往我臉上吐唾沫……還說我過分,你們,太欺負人了!」

    「一萬塊錢!」周缺一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擦拭著紅腫臉頰和嘴角的血漬,道:「兄弟,把你的人都喊回來,真打出了人命,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五萬!」溫朔一瞪眼。

    「太多了……」周缺一苦笑著搖搖頭,道:「把我這身肉,賣乾淨了也不值那麼多。」

    溫朔看了看那家小賣店,瞇著眼問道:「那家店,是誰的?」

    周缺一打了個寒顫,咬牙道:「三萬,再多真沒有了……」

    溫朔想了想,揮手朝著遠處喊道:「文江,收了收了!」

    之前開著摩托車趕到的七個混混當中,只跑了三個,剩下三個正在被鄭文江他們圍毆,有一個已經躺在了路邊蜷縮著嘶嚎,他的身下,已經流出了很多血。

    是本就挨了一搖把的周梁!

    「收了!」鄭文江一聲招呼,領著大夥兒往回走去。

    這幫十八、九歲,正值年輕氣盛時的小伙子們,全然沒有半點群毆傷人之後的緊張,一個個仿若打了勝仗凱旋歸來般,趾高氣昂、罵罵咧咧、得意洋洋……

    而更遠處,那些被打跑,其實卻並未跑遠的人,見收場了,就趕緊跑過來救人。

    看著這些兄弟們耀武揚威的模樣,溫朔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鄭文江大步走到了溫朔的面前,他光著膀子,身上幾道疤痕顯得格外猙獰,瞥了眼周缺一和高保家,以及坐在地上嚇傻了的婦女,又看到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高成兵,不禁樂得:「嘿,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高成兵嘛……行啊朔,剛回來就把這孫子給練趴下了!」

    「那邊怎麼樣?」溫朔看了看遠處,被攙扶著幾乎是被拖走的周梁和賭五。

    「插了倆。」鄭文江渾不在意地說道:「賭五回去給他倆哥哥作伴兒養傷吧,他那倆哥哥上個月就是被咱們兄弟給干趴下的!哎,你這事兒怎麼說的?」

    「這老頭兒答應了,賠三萬塊錢。」溫朔笑了笑,然後往馬有城身旁走去,一邊介紹道:「喏,給你介紹下,這位是馬老師,京城鼎鼎大名的古董專家……馬老師,這些都是我的發小,現在搞了廢品收購站,生意做得不錯。」

    馬有城笑著向這幫彪悍的,卻明顯比溫朔的心情要幼稚得多的年輕人點頭示意,並主動伸手和鄭文江握了握:「後生可畏,我馬有城幸會各位少年豪傑!」

    「不敢當……」鄭文江樂得大笑,道:「哎,您老是能起壇作法對吧?可得好好給我哥們兒的父親看看病。」

    「盡力而為。」馬有城全然不在意鄭文江的無禮作態。

    溫朔擺擺手,再看向傻站在那裡躊躇的周缺一和高保家,道:「趕緊去取錢,上午九點之前送到南環路的一哥廢品收購站,哎我說,知道地兒不?」

    「哪兒有不知道的,甭搭理他們,咱們先去給東叔看病吧。」鄭文江笑呵呵地說道。

    李巖彪瞇著眼壞笑道:「不用送,我在這兒等著,你們去忙。」

    話剛說到這裡,一直一言不發極度屈辱的周缺一,突然盯視著溫朔,道:「我想起來了,小兄弟,你叫溫朔……是去年咱們東雲、臨關市的高考狀元。」

    溫朔愣了下,憨憨地點頭道:「對,是我。」

    然後,他扭頭對鄭文江說道:「你們先回收購站忙活去吧,起壇作法的事兒你們也幫不上忙,別耽誤了收購站的生意,我和馬老師還得去買點兒東西準備準備。」

    「嗯,那行,我們就先走了,有事兒隨時打電話!」

    溫朔揮揮手,然後和馬有城一起上了車。

    轎車很快駛離。

    車內,馬有城微笑道:「東西我都準備了,不用再買的。」

    「咱們去一趟警局,我得報案。」溫朔神色平靜,眸子中有寒芒閃爍,繼而微笑著說道:「還得借助下馬老師您的大名……剛才您也看到了,這就是東雲!」

    「沒什麼。」馬有城搖搖頭,道:「全國各地都這樣,前幾年還要嚴重一些。」

    「唔。」溫朔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熟悉這類事情的馬有城,略顯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報警?」

    「我這人其實膽子特小,但偏偏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反而很自私很護短……」溫朔頓了頓,略帶深意地看著馬有城,面帶微笑,輕聲說道:「可我這幫兄弟們,膽子大,考慮得卻少,所以,如果我不選擇報警的話,我就得殺人了。」

    馬有城了悟,沉默著點了點頭。

    說是去警局,但看看時間還早,所以,溫朔就為司機指路,來到了城建小區的大門口,靠邊停下。

    「一位去年因立功,從派出所所長直接提為副局長的老警察,就住在這兒,我和他挺熟的,一年沒回來,總得去拜訪一下。」溫朔略有些歉疚地說道:「馬老師,你和司機先去前面的早點攤位前簡單吃點兒早飯,我一會兒下來去找你們。」

    「好。」馬有城微笑點頭。

    溫朔推開車門下車。

    轎車緩緩駛離。

    車內,馬有城拿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之後,卻猶豫了一番,把手機揣回了兜裡——先欣賞下溫朔,是怎麼去處理這件事吧,實在不行,再幫他一把也無妨。

    徐從軍剛剛吃過早飯,在門口換上警服和皮鞋,正準備要去上班時,門鈴聲響起。

    他心生詫異,誰會這麼早來家裡?

    隔著貓眼往外看了看,徐從軍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把門打開,徐從軍板著臉說道:「真是稀客啊,怎麼著?考入了京城大學的狀元郎,來賠我家玻璃嗎?」

    「叔,您這說得哪門子話啊?」溫朔憨憨地笑著,一邊探頭探腦地往屋裡看了幾眼,道:「有事兒找您,方便不?」

    「不方便!我要上班去了……」

    「那咱們車上說?」

    「小兔崽子!準沒好事兒!」徐從軍抬手往溫朔頭上拍了一下,推開他往外走去,順手把門關上了。

    溫朔屁顛顛跟著下樓。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11
235章 老規矩

    一輛黑色的舊桑塔納轎車裡。

    溫朔把今早發生在汽車站的事情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也沒有隱瞞鄭文江他們與周梁、賭五等人的群毆行為,並且還坦率地承認,造成了人員受傷。

    「小子,你這是想為他們求情?」徐從軍接過溫朔遞來的煙,點著了煙,皺眉嚴肅地說道:「鄭文江這小子我知道,他們那夥人搞了個廢品收購站,從去年開始到現在,打架鬥毆致人受傷,在社會上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你自己回去問問他們,哪一個沒被拘留過?尤其是這個鄭文江,上個月還……哎對了,這小子應該是剛從拘留所出來吧?不知悔改的東西,早晚全都得槍斃!」

    「叔,我不是求情……」溫朔腆著臉憨憨地笑著說道。

    徐從軍揮手打斷他的話,斥道:「什麼不是求情?那幫小子,全都是你帶出來的!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給崩了!」

    「您要這麼說,您也有責任!」溫朔嘟噥道。

    「嗯?」徐從軍一瞪眼。

    「我那時候,還不是指望著您一直照顧有加嘛。」溫朔嘿嘿笑著,絲毫不見外,像個和長輩耍無賴撒嬌的晚輩,道:「反正我覺得吧,高中三年,您一直都慣著我,間接地慣著他們了……然後,那,我們都被您給慣壞了。」

    坐在駕駛位的徐從軍揮手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溫朔頭上:「小兔崽子,你……」

    你了幾聲,徐從軍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這個混小子!

    溫朔撓撓頭,收起臉上的憨笑,認真地說道:「叔,我這次來找您,真不是為了給他們求情。您的脾性我還不瞭解?真找您包庇誰的話,那不等於是往槍口上撞嘛。」

    「知道就好!」徐從軍哼了一聲,對溫朔這番話頗為受用。

    「我找您,就是想反映一下這個問題。」溫朔歎了口氣,道:「不瞞您說,也不是我自誇啊,在京城上了這一年大學,我真覺得受益匪淺,眼界、心胸都大了許多。所以今早的事情發生後,我突然想到,為什麼那夥人可以明目張膽地在汽車站附近碰瓷訛人?」

    這一問,徐從軍立刻沉默了。

    為什麼?

    個中緣由很難數說清楚。

    溫朔接著說道:「好歹當初被您教導過多次,也在所裡和那些大哥們聊得多了,知道的也多一點兒,這裡面的彎彎繞、複雜的情況我都懂。但今早發生的事情不一樣,那位順路來看我的馬老師,馬有城,是咱們全國古玩收藏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多次受邀去各所頂尖的名牌大學授課,經常上電視的名人……這樣的人物,來到了咱們小小的東雲,卻遇到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其實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見得小啊!」

    徐從軍瞇起眼瞅著溫朔,腦筋轉得飛快。

    「我覺得吧,借此機會適度地打擊一下這類惡行,還是好的。」溫朔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道:「一來這也是咱們警方應該做的事情,二來,表個態,以免將來突然哪一天,外地人一提到咱們東雲,就說這裡是賊窩,治安環境差,不能去……」

    「你小子還有什麼話,全說出來!」徐從軍神情嚴肅地盯著溫朔——他很難相信,也不得不相信,溫朔這小子,上了一年大學之後,果然思維開闊、眼界高遠,心胸豁達為萬民著想了?

    到底是在京城首都,到底是,頂尖的京城大學啊!

    可徐從軍還是抱著一絲希冀的神情,希望自己剛才所想到的事情,也正是溫朔暗示的意思,而不是巧合之下自己想多了。

    溫朔猶豫了一下,道:「那,那我就瞎說一通,您可別怪罪我啊,反正我是不懂您這些高官們的想法。」

    「說。」徐從軍點點頭。

    「您不得,再幹出點兒什麼來?」溫朔賤賤地笑著,眨巴著眼睛挑著眉毛道:「我記得以前,您有一次喝了酒怒氣沖沖地在所裡罵這個罵那個的,說什麼處理些案子有多難,多複雜,人際關係太亂,太噁心……所以我覺得,這是個機會啊。」

    徐從軍低下頭,雙眉緊皺。

    「要不,我讓馬老師,暗中給您使使勁兒?」溫朔認真地,小聲地說道:「叔,我知道您是一腔熱血多少年不冷,一心要為民服務辦實事的,可有時候卻是有心無力,所以……」

    「一會兒,你和那個馬老師去派出所報案吧。」徐從軍說道:「我向給那邊打個招呼。」

    「別啊。」溫朔苦著臉說道:「叔,我報案的話,那三萬塊錢還怎麼要?再說了,我和我那幫兄弟們都是些老實巴交的貧下中農,萬一被人打擊報復的話……」

    徐從軍差點兒沒忍住啐溫朔一臉唾沫——你和你那幫兄弟,都是老實巴交的人?

    他媽的!

    感情所有的東雲人都是江洋大盜,才出了你們這幾個老實人!

    稍作思忖後,徐從軍笑著輕哼了一聲,道:「你啊,心裡的鬼腦筋太多,行了,我也不勉強了,自己看著辦吧!」

    「還得叔多照顧。」溫朔憨笑。

    「滾下去,還想跟著我去警局啊?」徐從軍瞪了胖子一眼。

    「到小區外面……」溫朔一副賴皮模樣。

    徐從軍搖搖頭,哭笑不得地啟動車子,駕車駛出小區,把溫朔扔下,隨即駕車飛一般遠去。

    而溫朔,則以最快速度找到馬有城和陳世傑,恰好兩人剛剛吃完了早點。三人上車後,溫朔負責指路,陳世傑駕車,飛馳向位於南環路的一哥廢品收購站。

    來到收購站,陳世傑在車上沒下來,馬有城則被邀請進屋。

    溫朔把所有在場的兄弟們都召集到屋裡召開緊急會議——以前在一中的時候,他們每每打完架或者打架前,都會組織召開會議,而會議的過程,基本上就是溫朔講話,大家聽。

    難得一年後,一哥再次主持兄弟們的會議,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激動。

    可惜了,已經有幾個兄弟出發去收廢品了。

    溫朔鄭重其事地對大家說道:「首先,我和馬老師,要感謝大家今天早上出手相助,當然,我就不和你們見外了……其次,我要提醒一下大家,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警方肯定會調查,怎麼應對?咱們還是按照老規矩辦,事情的起因,是對方碰瓷兒,訛人,打罵羞辱我們了,然後兄弟們都來接馬老師,恰好看到,然後雙方發生了衝突,總之!嗯,不用我講,大家都明白的。文江,你看著安排人,以最快速度通知到已經出發的幾位兄弟,我還得趕緊去傳海的家裡一趟。」

    「行,沒問題!」鄭文江爽快應下來。

    其他兄弟當然也毫無異議——曾經跟著一哥混過來的兄弟,誰還不明白一哥的老規矩是什麼?

    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們是受害者,我們被欺負了……」

    至於警察信不信……

    有一哥呢!

    大家對溫朔的信任和崇拜,已經到了無理、盲目的地步。

    話剛講完,正準備要離開時,李巖彪回來了,手裡拎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進門就笑呵呵地說道:「周缺一說話算數,高保家兩口子和從門診包紮回來的高成兵,還他媽裝孫子呢,在我面前說話陰陽怪氣的,我也沒跟他們客氣,不服氣,咱們改天接著打,錢我可以不拿,結果,周缺一拉著高保家,到村裡的信用社取了錢回來。」

    溫朔接過塑料袋,裡面捆紮著兩捆百元大鈔,兩捆五十元的鈔票。

    他掏出一沓百元的,又掏出兩沓五十元的鈔票仍在桌子上,道:「這兩萬,文江,你給兄弟們分分拿去花吧……剩下一萬,給馬老師壓壓驚,也算是修車了!」

    「成!」鄭文江爽快應下。

    「一哥豪氣!」

    「一哥大方!」

    「江哥更牛-逼!今兒一出場那氣勢,呵,整條街的人都得害怕吧?如果不是文江打出來的威名,那幾位混汽車站的,還不認得我是誰呢。」溫朔笑著捧了一把鄭文江,繼而扭頭把一萬塊錢遞給馬有城,道:「馬老師,喏,本來還琢磨著您來東雲幫忙,我們兄弟不出錢的話過意不去,可您又不要錢……正好,這算是該著您了,一萬塊錢雖然不多,也算是東雲人民的一點心意。」

    一句「東雲人民的一點心意」,頓時引得哄堂大笑。

    便是馬有城,也哭笑不得地把錢接到了手中,搖頭道:「好吧好吧,我還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連句客套婉拒的話都不能說,溫朔,我算是服了你了……」

    「得。」鄭文江打趣道:「我懷疑周缺一和高成兵他們,壓根兒就是朔哥提前打招呼演戲的。」

    「這演得,也忒逼真了吧?」

    「一哥,甭管是不是演戲!」李巖彪笑道:「我看,有一說一講道理的你,回頭得給周缺一他們,挨個兒發辛苦錢!」

    「對對對……」

    一群人嘻哈大笑。

    說笑間,溫朔和馬有城向大家告辭離開,駕車駛向了三廟村。

    坐在車上,馬有城頗有些感慨地說道:「以前,你經常這麼做?」

    「是啊,不然怎麼辦?」溫朔苦笑。

    「可你這些兄弟,卻沒學到……」

    溫朔愣了下,歎口氣,道:「沒轍……」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19
236章 亦真亦假,一真一假

    堂屋西側的臥室裡,窗簾已經拉上。

    鄭雲紅和一雙兒女,站在院子裡的陰涼地兒,眼巴巴地瞅著那間屋子的寬敞窗戶,腦海裡想像著那位大師施展仙人法,書符誦咒的模樣,心中充滿了期待和忐忑。

    還別說,看到那位姓馬的老師之後,鄭雲紅和兒女們的信心突然就增強了許多。

    原因無它,馬有城這人,無論是氣質還是穿著風格習慣,都特別的起范兒!

    樸素不失大氣,大簡大雅。

    屋內。

    馬有城拿著一把蒲扇,站在靠窗的一角,輕輕為自己扇著風,只是天氣炎熱,臉頰上還是浸出了一層清亮的汗珠,但他的神情卻格外專注地看著溫朔凝神靜氣地站在書桌前,揮毫書符。

    古語云:「若知書符竅,驚得鬼神跳;不知書符竅,徒惹鬼神笑。」

    對此,老江湖馬有城比尋常人瞭解得更多。

    但也僅限於道聽途說或者從一些典籍上看到過相關的描述,卻並沒有親眼看到過真正的玄法大師書符過程,更不知道這書符之竅,到底是指什麼。

    從裁剪黃裱紙,到調製墨汁使用的辰砂、硫磺、以及滴血入其中,再到凝神靜氣唇口開闔無聲誦咒,再然後下筆書符……

    整個過程看似沒什麼異常。

    但,馬有城分明感覺到了室內的環境都有所改變,而溫朔在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整個人的精氣神也與平時大有不同,書符時更有行雲流水、揮灑寫意的淋漓之感。

    書符完畢,溫朔擱筆挺身而立在桌前,闔目默誦法咒,緩緩調息與天地相參,汲取五行靈氣入體補充體內真元。

    夏季氣溫高,符菉晾乾的速度很快。

    稍後。

    溫朔睜開眼睛,將一張張符菉分門別類地認真收集起來。

    馬有城注意到,溫朔在收集符菉的時候,並不是整整齊齊摞在一起,有的符菉刻意露出一個邊、或者一個角。

    這,也是有講究的。

    便於使用時在最短時間內取出可用的符菉,也便於,符菉之間相互作用,增加符菉的存放時間。

    「你給楊景斌的那些符菉……」馬有城頗為好奇地問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嗯?」溫朔怔了下,笑道:「亦真亦假吧,符菉絕對沒錯,就算是去正經的道觀裡請那些道家真人驗看,也不能說符菉假,我給他寫的那些符菉的相關作用概解,也都是真的。」

    「那麼,怎麼說是假呢?」

    溫朔撓撓頭,道:「有形無竅,不過是一張紙,一些畫而已。」

    「因為法咒、手決、法陣,或者還有真氣心念什麼的?」

    「嗯。」

    馬有城了悟,就沒有再問下去——再問下去,那就顯得太唐突,太過分,太,不知好歹,自以為是了。

    收拾好一應物事,兩人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鄭雲紅和一雙兒女,已然按照馬有城的吩咐,準備好了一大碗清水,用三個小碗分別盛放了白面、大米、小米,還有一隻被捆縛住了雙腳的大公雞,可憐巴巴地躺在月台上。

    依著溫朔提前講述的過程,馬有城很乾脆地上前,抓著公雞的雞冠後拉至雙翅之間,持刀劃破了公雞喉嚨,隨即下按,讓噴濺而出的鮮血滋進了一隻小碗中。

    溫朔示意詹傳海去把他父親住的那間屋打開,所有人幫襯著端碗拿筷進入小屋。

    房門開啟的一瞬間,屋內就傳出了詹東的驚叫聲。

    像個受到驚嚇的孩子。

    跟在詹傳海身後步入屋內的溫朔,闔目,然後眼皮向上一翻,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卻是瞪視向縮在床角里哆哆嗦嗦的詹東,目光對視,詹東立刻神情茫然地安靜了下來。

    馬有城很適時地對詹傳海、鄭雲紅、詹傳霞說道:「你們出去吧,到堂屋裡,別出來。」

    「哦哦……」

    「那個,能行嗎?」鄭雲紅忐忑問道。

    「媽,別問了……」詹傳海趕緊拉著母親往外走去。

    馬有城輕輕地將房門關上。

    視覺中,屋內的光線,立刻陷入了黑暗。

    等了好一會兒,馬有城才適應了光線強烈變化後的不適——其實,小屋內的光線雖然昏暗,還是能看得見人和物的,便是縮在床角的詹東的神情,都能看得清。

    而且,空間雖然狹小,且幾乎密不透風,但並沒有什麼悶熱難耐的感覺,反而在關上門的那一刻,立時感覺到了小屋內,有種沁涼的舒適感,旋即又化作陰寒之意。

    是那種浸入骨髓的寒意。

    溫朔左手掐決,右手食指伸入碗裡蘸了些公雞血,默念法咒,體內心法流轉,屈指輕彈,幾滴公雞血便準確地飛出,落在了瑟瑟發抖、眼神驚恐的詹東腦門兒上。

    立時,他的眼神再次迷茫,空洞。

    「馬老師,您站到牆角那邊去,慢慢看吧……」溫朔請馬有城站到西北角,省得他礙事,然後猶豫了一下,微笑著問道:「想不想,一會兒看到那些東西?」

    馬有城眼睛一亮,但稍作猶豫後,還是搖了搖頭,道:「我怕以後會做噩夢。」

    溫朔也就不再勉強,一邊蹲下身幹活兒,一邊神色輕鬆地說道:「其實真正認識到這些東西之後,也沒什麼可怕的。唔對了,跟你交個底兒,像你這樣的人,只要不心虛,不恐懼,壯著膽子的話,類似於詹東體內那些東西,不但侵害不了你,反而會遠遠地避開你……老話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還是很有道理的。」

    「誰遇到這玩意兒,都會害怕吧?」馬有城苦笑道。

    這確實是一個矛盾點——剛才溫朔這番話,馬有城其實很早就聽說過,但,不心虛可以勉強做到,無非是為人正直不做虧心事罷了,但要說不恐懼,膽量再大的人,遇到這類非常的物事,難免會心生驚懼,這是人之本性啊。

    可如果心生驚懼,就容易被侵害。

    怎麼辦?

    「只要膽氣足,正氣盛,一時的驚懼不要緊的,怒氣勃發就能斥退陰邪。」溫朔一邊說,一邊用白面在地上均勻地灑出一個太極圖案,又分別拿大米和小米蘸著雞血,做陰陽魚眼。

    馬有城怔了怔:「這麼簡單?」

    「是啊。」溫朔笑道:「可惜啊,世人多心虛,膽氣和正氣再多,如果心虛時,就難以完全發揮出來。換句話說,如果你足夠混賬,足夠惡,足夠無恥,哪怕是犯下滔天大罪仍然堅定地認為自己沒錯,那也行,反正不心虛唄。」

    「這……」馬有城哭笑不得。

    溫朔豎起食指「噓……」

    馬有城便不再說話。

    溫朔唇口開闔輕聲誦念著聽不清楚的法咒,左右手同時動作,拿出幾張符菉,用邊或者角蘸雞血,按照規律在灑出的太極圖案上擺出五行之態,再以雙手食指蘸雞血在符菉上勾勒,以氣機銜接符菉之間的效能,布下「五行聚陰法陣」

    下有陰陽,中有四象成八門,上有五行參天地。

    可聚陰,可焚陰,可消戾氣。

    而在這一過程中,那幾張符菉竟如牢固黏貼在地上般,絲毫不動。

    法陣布下,溫朔起身退步至門口,挺身而立,左手掐決豎起在面門前半尺開外,右手捻著幾張符菉,闔目誦咒。

    室內,陰風陣陣平地起。

    「急!」溫朔輕聲吐出一個字,右手腕一抖,五張符菉爆燃,拖曳著火苗如箭矢般落在了法陣上。

    呼……

    法陣被引燃,火勢陡起半米多高。

    所在床角眼神迷茫的詹東,突然張大嘴發出了半聲驚呼,因為,他的聲音剛剛響起,便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嗓眼兒,旋即只是發出悶悶的輕嗚聲,仰著臉張著大嘴,翻著白眼極度痛苦地使勁往牆角上靠,放佛要把自己擠入牆裡。

    溫朔掐決左手收至腹前平端,右手食指指向詹東,闔目,默念法咒。

    體內真氣從之前書符時就已然開始由中樞魄傾盡而出,至此時,終於在體內經絡形成洶湧之勢。

    氣機狂奔而出,借法陣之力瞬間湧入了詹東的腦海中,護持心神,震懾陰邪!

    溫朔踏步上前,左腳踩在法陣邊緣,腳尖內勾,右腳踩在陰魚眼部,腳尖外斜。

    「生魂奪命,死魂唯安,天地兩相接……」

    「三魂歸位!」

    溫朔闔目而立,全憑氣機感應,迅速鎖定詹東體內和腦海意識中的所有陰邪之氣,以玄法之力,如天降雷霆不可抗拒之勢,強行奪陰邪之氣,從詹東的體內和腦海意識中生生拔了出來。

    室內,突然便有絲絲絲如蛇吐芯般幾不可聞,卻又令人渾身發麻的詭異聲音響起。

    肉眼不可見到的,是一縷縷或如薄紗、或如細線般的黑色陰邪之氣,劇烈地扭曲掙扎著,從詹東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然後晃悠著,不甘、恐懼地顫慄掙扎著,卻無力抗拒般,最終飄然而至溫朔身上,然後順著他的體表,下滑落入法陣。

    而原本穩穩站定的溫朔,隨著時間的緩緩推移,身體也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起壇作法除滅陰邪之氣,不難;

    但要盡可能避免,或者說減少詹東的思維、生機受到陰邪之氣瘋狂掙扎時的反噬傷害,難度是很高的。

    至少,對於當前的溫朔來講,著實要耗費太多的精氣神兒!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21
237章 講述出你的噩夢吧

    除了詭異的符菉起火,引得法陣爆燃,卻無煙氣、無熱量,而且溫朔站在漸趨弱下來直至熄滅的法陣中,衣服卻不受絲毫影響之外,馬有城並未看到其它詭異的東西。

    但他卻分明感受到了當法陣的火勢漸熄,一股陰冷的寒氣,環繞至溫朔的週身上下。

    此刻的溫朔,靜靜地,以一種怪異的腳步姿態站在那裡,像一尊沒有了生息的冰雕,但他的身體,卻在輕微地顫抖著。而與之相對,縮在床角里,裹著被子瑟瑟發抖,眼神空洞迷茫的詹東,神色間漸漸恢復了一些靈動的明朗。

    然後,是愈發的迷茫、詫異,還有些恐懼。

    溫朔的雙眼緩緩睜開一條縫,觀察了一下詹東的神情之後,這才慢慢調息,收功長長地吐出一縷濁氣。

    隨即,他不再去觀察詹東,也沒時間理會站在牆角的馬有城,迅速從脖頸間摘下了那枚玉珮,邁步走到小桌旁放入了盛滿清水的大碗中,將大碗端到了已然滿是灰燼的法陣中間,然後咬破右手食指,在大碗中滴入了兩滴鮮血。

    再捻起兩張符菉,輕輕一抖,默誦法咒引燃在水碗上繞了兩圈,熄滅在水中。

    絲絲縷縷的陰邪之氣,從地上還未完全消散的法陣中蒸騰而起,貼著碗邊如倒流水霧般,攀爬而上,浸入水中,繼而鑽入玉珮。

    很快收集齊了所有的陰邪之氣,溫朔將玉珮取出,以三張符菉包裹疊好,揣入口袋中,一臉心滿意足的神情——這時的玉珮不便於攜帶,因為陰寒氣息太過濃重,容易傷身。

    以符菉包裹,一位避免陰邪之氣的量大,玉珮法陣外圍難以控制,容易逃竄散發,二是,隔絕外部天地五行對這些陰邪之氣的傷害。

    溫朔向馬有城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抖出一張符菉,輕輕一甩燃起,如箭矢般拖著火苗撲向了怔怔出神兒似在回憶什麼的詹東,駭得詹東驚恐尖叫,閉上了眼睛。

    哧……

    燃燒的符菉在詹東的額頭上熄滅,灰燼散落。

    詹東閉著眼睛昏迷了過去。

    自關上門之後,馬有城雖然只是在旁邊觀看,但受到法陣運轉、室內天地五行自然的平衡變化,以及真正見識到起壇作法,還很清楚有陰邪之氣,甚至可以說是「鬼」的存在,他豈能不緊張?豈能不,屏息凝神,聚精會神地觀看?

    所以到此刻,他也有種精神乏累的感覺,按照之前溫朔的吩咐,他邁步上前,坐在了髒兮兮的床邊,看著歪著腦袋倚著牆角,處於昏迷中的詹東,喚道:「詹東,詹東你醒醒……」

    溫朔適時地往側旁退了兩步,站在了馬有城的身後。

    「啊?」詹東豁然醒來,驚恐萬狀地四下望了望,然後才疑惑地看向馬有城:「你,你是誰?」

    「鄙人姓馬,名有城。」馬有城微笑著說道:「是你的妻子和孩子,請我來為你診病的。你別緊張,也別害怕,其實你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導致精神出現了異常狀況,剛才為你做了精神方面的治療後,現在基本上已經恢復健康了。」

    「驚嚇?精神病?」詹東一臉的迷茫。

    馬有城神情淡然,隨和地說道:「你現在可以回想下,當初在井下事故發生後,你都經歷了什麼……然後,告訴我,別都藏在心裡面,那會讓你的精神壓力太大,病症就容易復發。」

    「我,我不想說,太,太可怕,太慘了……」詹東哆哆嗦嗦地搖著頭說道,眼中,竟是立刻湧出了淚水。

    「說出來,就沒那麼可怕了,那只是你的一段經歷,一個切身體會過的凶險、殘酷的經歷,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馬有城自我發揮著,勸慰道:「要知道,任何殘酷的事件,聽者是無法體會到的,所以不會害怕,而你,也需要傾訴,從而緩解內心的壓力。想想看,你如果持續復發,精神狀態沒有好轉,不但你自己會成為家庭的負擔,還會給你的妻子、一雙兒女的生活,帶來極大的痛苦。」

    「可是我……」

    「說吧。」馬有城輕聲道:「知道嗎?你的兒子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他輟學一年了,還想要暑期過後,重新返回學校讀高三,將來考上大學,他,一直沒有放棄過讀書學習。」

    詹東怔住了,眼睛望著房頂牆角處黑暗的地方,猶豫了許久,終於開始緩緩地講述那天,在井下的可怕經歷。

    他記得,那是清晨六點鐘,他這一班剛剛下井沒多久。

    井下卻突然透水了。

    礦上對於他們這些下井礦工,在各類事故預警、緊急情況下的急救措施等等,都只有過兩次簡單的培訓,並沒有深入的講解過,更沒有做過任何的演練。

    就連井底的一些安全設備,都沒有配齊。

    詹東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經驗豐富的領班,最先發現了工作面的巷道中有滲出的水跡,他大叫一聲不好,趕緊大喊著帶領大家順巷道往外跑,有的巷道相對平坦,有的則是傾斜度很大的地方,從發現有透水跡象,到開始大量地透水,間隔時間非常短暫,很快透水的地方,就開始如同爆發般向外大量噴水,巷壁迅速垮塌,聲音在地下的巷道中如打雷般隆隆悶響,極為恐怖。

    而水勢,也如同憤怒的蛟龍般侵吞著一條條巷道的空間。

    很快,班組成員們在極度的恐懼中亂了套,失去了秩序,有的慌不擇路地爬上了礦車,希冀著上面能第一時間發現下面的事故,然後啟動礦車向上拉,有的則慌不擇路地跑進了前方已經堵死的巷道,有的在狂奔中摔倒在地,迅速被洶湧的水流吞沒……

    驚恐絕望的喊叫聲不絕於耳!

    詹東和幾個跑得最快的工友,迅速攀爬上了最陡的一個傾斜面,但此時此刻,井下的通風設備已經停止運轉,加之恐懼中瘋狂的逃命,他們一個個累得喘不過氣來,看著腳下的水洶湧著如同沸騰了似的,不斷地上漲,在求生的本能下,開始沿著軌道繼續攀爬,每個人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詹東完全沒有力氣再跑,只能等死的時候,他恰好爬到了一個豎井口,藉著水洶湧的浮力推舉,他抓住了上面的一根橫插著的鋼釬,然後奮力抬起腿,蹬踩在井壁旁的一塊凹洞旁,掙扎著進去坐下。

    回過頭時,他眼睜睜看著兩名同樣進入豎井口的工友,被洶湧的水流吸住,捲入了巷道中。

    突然,水裡冒出一個工友,伸手拽住了詹東還懸空耷拉著的腳腕。

    詹東差點兒被拽進去。

    工友喊著救命,詹東想伸手拽住工友,可是他另一隻手無處使力,別說救工友了,自己都要被拽下去了,巨大的恐懼中,他雙腳亂踢,在千鈞一髮之際,擺脫了工友的那雙手,然後,就看到工友轉瞬間消失在了看似快要平靜的水面下。

    他縮回到了井壁的坑中,看著水面還在上漲,心裡極度的恐懼。

    他弓著腰站起來,墊腳伸手努力地夠到了上面的一支橫插著的鋼釬,攥緊,然後感受著水面上漲將他的身體一點點吞噬,直到淹沒了井壁的坑,淹沒了他的胸口,他揚起臉,求生的欲-望,讓他盡可能地踮著腳尖,水,淹沒了他的脖頸,後腦勺……

    唯有臉龐還在水面上,還能呼吸到污濁的空氣。

    精疲力竭的他,看到了上方的黑暗中,好似有了些濛濛的亮光,然後是一個個工友的身影出現,他們的身影飄忽不定,扭曲著,時而還會糾纏在一起。

    但他們的臉部表情卻很清晰,都在用一種麻木的,空洞的神情,看著他!

    「你活了……」

    「你沒死!」

    「我們都死了……」

    ……

    詹東似乎能聽到這些工友們說的話,雖然,他們的嘴唇都沒有動,甚至他們一張張臉都沒有任何的動彈。

    詹東是幸運的。

    他成為了唯一獲救的人。

    在醫院的那幾天,他一直都處在無助的驚恐和不安當中,雖然知道自己活了下來,雖然妻子、一雙兒女都陪伴在他身邊,雖然,礦上的那些領導們每天輪換著來看望他。

    礦上的一位經理告訴他,死了四個人。

    但詹東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一起下井的,有二十多個人啊!

    而且,他明明親眼目睹了幾乎所有人的死去,明明只有自己命大獲救了,為什麼,只有四個人死了?難道,其他人當時被洶湧的水流捲走、吞噬之後,又幸運地獲救了?

    他不相信。

    但在他出院之前,礦主委託一位律師,把工資給他結算清,並給了他一萬塊錢獎金,讓他回家吧,告訴他,不要對外亂說,此次透水事故,只死了四個人,他獲救了!

    如果亂說,會追究他刑事責任!

    別說獎金要收回,還得被判刑。

    刑事責任?

    什麼都不懂的詹東,卻明白這種事情,這類人,不是自己這個小人物能得罪的。

    再說了,不還有一萬塊錢獎金嗎?

    於是,他老老實實地被送回了東雲!

    回到家之後,他便開始承受著內心的煎熬,先是做噩夢,後來神志不清,經常出現幻覺,吃飯時,那些死去的工友們坐在他的對面,身旁,身後,遛彎兒時,坐在不遠處看著他,睡覺時,就趴在他的床頭,閒了坐在客廳看會兒電視,工友也會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電視屏幕中,再後來,就是每個工友死時的驚恐慘烈模樣,還有那個被他雙腳踢開,絕望地瞪視著他被捲入水下的工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25
238章 心病還需心藥醫

    說到最後,詹東抬手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

    馬有城扭頭看向溫朔,卻見溫朔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然後抬手在牆上拍了一下。

    砰!

    詹東打了個機靈,猛地止住了哭聲,神色茫然地看看馬有城,又看看溫朔。

    「您累了,休息會兒吧。」溫朔微笑著走上前,表情和語氣都頗為舒緩親和地說道:「叔,我是傳海的朋友,我們都是來幫助傳海和您的,把心裡話說出來,舒坦多了吧?您別難過,也別害怕了。有馬大師幫您診療,除去了心裡的壓力和恐懼,您的病,已經好了,別害怕了,啊!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都過去吧,別再自己嚇唬自己……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咱有兒有女,對吧……」

    在作法祛除體內和腦海中陰邪之氣的同時,詹東自身的潛意識,也在不斷地排斥著陰邪之氣的影響和干擾,再把心頭積攢了近一年的苦楚和恐懼、心事,一股腦倒出來之後,他的心神,已然感覺到了極度的疲憊,而溫朔的勸慰、開導,便猶若催眠曲般,讓詹東的心神迅速放鬆下來,很快香甜地、放鬆地睡了過去。

    看了看坐著倚在牆角,睡得香甜的詹東,溫朔長時間的經絡真氣流轉,再加上站立凝神,也讓他感覺筋骨發酸,心神疲累,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長出了一口氣發出啊的一聲,然後坐到床邊,和馬有城面對面,苦笑道:「信嗎?」

    「信。」馬有城滿臉虔誠地點了點頭。

    「信則有,不信則無。」溫朔聳聳肩,往後一仰,雙手撐在床上,道:「也就這點兒破事,沒多大能耐。」

    「謙虛了。」馬有城由衷地說道。

    溫朔耷拉著頭,頗有些感慨地說道:「我現在真是信了命……老韓頭,唔,也就是傳授我玄法的師父,死之前,我壓根兒沒想到過,會走上這條路。」

    「以你的綜合能力,沒有玄法,也會出人頭地。」馬有城認真地說道。

    溫朔想了想,苦笑著點點頭,道:「我這人有自知之明,所以也不會妄自菲薄。但,如果不是考上京城大學,沒能踏入京城,我這輩子的成就,大概,也就是在東雲,或者誇張些說,在臨關市闖出點兒名堂來,日子過得,應該也不錯。但現在想想的話,還是有些不盡如意,無關掙到多少錢,主要是,見識到的世面不同。」

    「嗯。」馬有城瞥了眼輕微打鼾的詹東,道:「他這毛病,是怎麼回事?」

    「心理學上,就是過度的恐懼和親身經歷的陰影導致的精神錯亂疾病。」溫朔歎口氣,道:「您也算是半個行家了,所以沒必要瞞著您,這事兒……是當初事故發生時,恰好是在地下深處,本就受外部天地自然中陽氣影響較少,陰氣勃發,又是透水,水性屬陰,人死之後形成的陰邪之氣,有臨死之前的不甘意識,自然而然地向他這個唯一鮮活、生機強烈的人靠攏、侵入,從而導致他體內、意識中,刻入了那些工友們臨死前瘋狂的意識。」

    馬有城皺眉道:「為什麼,你不說是很多隻鬼?」

    「本來就沒有鬼,當然,如果這種攜帶有部分怨氣和不甘意識的陰邪氣機,可以稱之為鬼的話,他確實是鬼上身了。」溫朔解釋道:「本質上,這類氣息並沒有意識,只是一種固有的怨忿和臨死前的那點兒瘋狂的意念罷了。」

    「那,詹東的病情……」馬有城詫異問道。

    「正如我之前對您所說,心虛,恐懼,被陰邪之氣侵入。」溫朔一隻胳膊抬起來,撐在床幫上,道:「幾個巧合加在了一起,導致了他這般狀況。當然,也不能說是巧合,這其中,無論是最後他為了自保把工友踹進了湍急的暗流中,還是自己親眼所見那麼多人慘死的最後一幕,以及煤礦老闆委託律師威逼利誘他撒謊,閉嘴……少一樣,都不至於落下這麼重的病。比如,他如果有膽量,不在意對方的威逼利誘,選擇把實話說出來……」

    馬有城苦笑道:「或許他只是沒膽量,或者是為了利益沒有說。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即便如你所想,把實話說了出來,也傳佈出去,或者,傳播的範圍會很小,也沒人會相信……到頭來,他什麼都得不到,連累了家人,還會害死自己,你信嗎?」

    溫朔沒有說話,靜靜地低下頭來。

    「他會睡多久?」馬有城忽然轉移了話題,道:「我們,什麼時候出去告訴那娘仨?讓他們安心?」

    「不急。」溫朔蹭了蹭屁股,然後仰面躺下,頭枕著硬硬的,窄窄的床幫,雙手擱在肥厚的肚皮上,神情疲累地瞇著眼,雙腿搭在了床上,道:「你剛才的話,讓我想起了今天和徐副局長的談話,或許,我的想法還是單純了許多。」

    馬有城怔了怔,道:「你怎麼考慮的?」

    溫朔把之前和徐從軍的談話,以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一遍,咧嘴苦笑道:「這,應該比我那些兄弟們,想得更為周全,事情辦得,也算是到位了吧?」

    馬有城想了想,道:「以你們的年齡和見識來講,已經算是很完美了。不過……」

    「有話直說吧,不用介意我的面子。」溫朔瞇著眼,放佛要睡著般,嘟噥道:「我這人臉皮厚。」

    「如果徐從軍只是一個派出所的所長……你這樣的方法確實很管用,近乎於完美。當然,前提是,這件事的性質、影響,也要縮小到一定程度。」馬有城正色道:「但他,是縣警局的副局長,這類社會狀況就不止是你想得那麼簡單了。你只是考慮到了他在其位,需要面對的一些競爭,需要求得的政績之類利益,卻疏忽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也是最現實,無關競爭和利益的問題。」

    溫朔皺了皺眉:「什麼?」

    「這些年來,全國各地的治安狀況,社會上的紛亂、污濁,基層警方其實心裡面都門兒清,我想這一點,你很清楚。」馬有城微笑道:「所以,你才會主動和徐從軍說那些話。」

    「嗯。」溫朔不否認,點了點頭。

    「但徐從軍,包括全國各地想要幹些實事的人,他們的難處不在於一級一級,與社會上的情感糾葛紛亂如麻。」馬有城歎口氣,道:「主要還在於,事情太多,警力不足,經費,也不足!俗話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人吃馬嚼的,再者每個人都有家庭,都有自己的社會交際圈子,難免生活中有那麼多的雜事。民不舉官不究的情況下,誰還會有心思,去沒事兒找事兒地做一些撈不到好處,偏生還容易得罪人的活兒?」

    溫朔怔住。

    再如何心性成熟,畢竟出身一個普普通通,甚至於還有些貧窮的家庭,沒有接觸、瞭解過更深層次的問題,哪兒能想到這些層面?很多時候,他也只是會憤懣怒罵罷了……

    很快,溫朔回過神兒來,笑道:「我看徐副局長今天,似乎動了心。依著您剛才這番話,我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找您,是吧?」

    馬有城哭笑不得:「你啊,把我架到火爐上了。」

    「好歹,一萬塊錢呢。」溫朔心疼地說道。

    「我就值這一萬塊錢?」

    「那我的面子,您覺得值多少?」

    馬有城立時露出了尷尬之色——他再如何老江湖,老油條,也架不住如此厚著臉皮直言的痛快話語,所以吭哧了幾下之後,苦笑道:「世外高人的面子,那豈是能用俗世金錢銅臭來衡量?再者,今天能親眼目睹高人起壇作法,還沾光扮演了一次世外高人……這筆帳啊,怎麼算,都是我老馬欠你的。」

    「咱也別客氣了,都是自己人。」溫朔擺擺手,仰臉看著昏暗的房頂,道:「我琢磨著,真如您所說的情況,那麼,我那幫哥們兒,有可能得出幾個頂包的,您看……」

    馬有城笑著想了想,道:「那,接下來你就看我怎麼做,算是,給你上一堂課行麼?」

    「你這也是見縫插針,雁過拔毛。」

    「哪裡哪裡,也不想太多,和你扯平就好。」

    「佩服佩服!」

    「不敢不敢……」

    兩人同時怔住,繼而哈哈大笑。

    堂屋的客廳裡。

    站在門口探著頭聽著西屋動靜的詹傳海、鄭雲紅、詹傳霞三人,之前偶爾才能聽到一聲半響詹東的尖叫,期間總是持續很長時間沒有一丁點兒動靜,心裡難免惴惴。

    又聽著許久沒動靜,愈發緊張。

    鄭雲紅幾次忍不住想要出去,湊到西屋門口聽聽,卻是被兒子強行攔下來,讓她耐心等著。

    此刻,忽然聽得溫朔和那位馬老師、大師暢快的笑容,三人懸在嗓眼兒裡的那顆心,這才算慢慢放了回去。

    便在此時,西屋的門打開。

    溫朔當先大步走了出來,臉色略顯蒼白,卻是精神抖擻。

    跟在他身後走出來的馬有城老師,面帶如之前那般平易近人的溫和笑容,透著淡然的自信,微笑著對快步從堂屋跑出來迎上的一家三口說道:「神智恢復了許多,再靜養些日子,應該能康復的。不過……最好還是離開東雲一些日子,畢竟,這裡是他生病的地方,遠離東雲,會讓他的精神狀態更加放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22 08:25
239章 大恩大德

    離開東雲?

    去哪裡?

    以家裡目前的經濟條件,能去哪兒啊?

    再說了,兩個孩子……傳海大了能自己照顧自己,可女兒傳霞還在上初中,誰來照顧?

    剛因為丈夫的病情已經好了從而欣喜激動不知說什麼是好,還有些難以置信的鄭雲紅,被接下來的憂慮,給打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不離開東雲,又擔心丈夫的病再復發!

    復發?

    這個家庭,還經得起折騰嗎?

    詹傳海和詹傳霞兄妹二人,也面露愁容。

    溫朔微笑著說道:「行了,咱們去堂屋裡談吧,這大熱天的……叔叔現在睡覺了,別去打攪他。」

    「哦,對對對……」鄭雲紅回過神兒來,趕緊當先請溫朔和馬有城進屋,一邊吩咐詹傳海,趕緊燒水泡茶——剛才在外面等待的工夫,鄭雲紅已然讓女兒去外面買了茶葉回來。

    最普通的那種袋裝茶葉,茉莉花茶。

    「那什麼……大師,哦不不,對不起啊,馬老師……」鄭雲紅有些尷尬地道歉,之前溫朔就特意囑咐過他們家人,別稱呼大師,因為人家不是幹這一行的江湖神棍,人家是專家、教授,要喊老師!此時此刻,沒能去看看丈夫的鄭雲,心裡還是有些忐忑,忍不住問道:「傳海他爹,真的,好了?」

    馬有城點點頭,道:「應該沒問題,你們也別信什麼鬼上身之類的迷信,其實就是精神受到了嚴重的驚嚇而已。他本質上,心裡什麼都明白,我畫符唸咒什麼的,一系列行為,只是為了讓他自己去相信,這是起壇作法了,請來了神仙驅逐妖魔,並從此護佑在他身側,一切妖魔鬼怪,都不會再侵害他了。這樣一來,他心理上的壓力和恐懼感就會減輕,自然能恢復健康了。」

    鄭雲紅和一雙兒女對視幾眼,盡皆半懂不懂,卻也覺得好像有那麼點兒……道理!

    不,就是真理!

    人家馬老師是京城來的,是專家教授啊!

    一時間,屋內安靜了下來。

    許久,就在溫朔打算說些什麼時,詹傳海忽然開口說道:「媽,您帶著我爹去外地住一段時間吧,反正別在東雲,別在臨關的地界上住了。家裡面有我,您二老別擔心。」

    「可是,可是去外面住……」鄭雲紅一臉苦澀。

    「沒事兒,我能掙錢的,您把家裡現在所有的錢都帶走。」詹傳海咬著牙說道:「家裡的債,我還!」

    「傳海……」鄭雲紅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小的年紀的詹傳霞,見狀也不禁流出了眼淚,抹著淚兒抽泣著說道:「媽,我不上學了,我在家裡和我哥一起掙錢,只要我爹能好……」

    一家三口哭成了一團。

    溫朔和馬有城對視一眼,盡皆歎了口氣。

    說讓詹東離開東雲和臨關地界,還真不是溫朔有什麼別的想法。因為詹東受陰邪侵害的主要原因,正是親身經歷導致的驚恐狀態,而相通地域的環境影響下,剛剛被起壇作法治好的詹東,其薄弱的心理意識以及受到過嚴重陰邪侵害的生機,是很特殊,很容易遭受到當地陰邪之氣侵伐的。

    比如誰家裡死了人,甚至一些牲口死去時,由於諸多特定環境的巧合,導致死亡時靈魂的消亡速度遲緩,那麼,這類陰邪之氣就極易受到詹東特殊體質的吸引,從而侵入他的體內。

    這,也是為什麼社會上大部分人都沒有過撞客、外災的經歷,而有過這類經歷的人,卻又會頻繁遭遇的緣故。

    「好了好了,先別哭了。」溫朔勸慰道。

    一家三口抹著淚兒,露出尷尬歉疚的笑容,卻還是忍不住抽泣著。

    「我有個想法,你們看行不行。」溫朔微笑道:「我在京城準備開一個快餐店,正琢磨著招員工……嬸子,您做的煎餅果子、肉夾饃味不錯,還有,您不是說我叔做的包子味兒很好嗎?這樣,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帶著我叔一起,到我的店裡工作。工資呢,您和我叔每個人每月一千塊錢,管吃住,您看,行不?」

    「啊?」鄭雲紅一下子怔住了,止不住流淚的眼裡,儘是難以置信的驚喜。

    詹傳海更是激動不已,卻又有些尷尬地說道:「一哥,你開店,得招正兒八經的廚師,我媽她做得這些東西……能行嗎?」

    「我開的是快餐店,就是賣快餐。」溫朔微笑道:「我看啊,就是包子、肉夾饃、煎餅果子,最好!」

    「那,那行!」鄭雲紅回過神兒,似乎生怕這個天上掉餡餅般的機會從自己手邊溜走,趕緊答應下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過,不過這工資,不用給那麼多,我們兩口子……傳海他爹要是能幹活兒的話,我們倆,給一千五就成,畢竟,畢竟還管吃住了。」

    溫朔擺擺手,道:「就兩千吧,主要還得考慮,暑假過後傳海還得去繼續上高中,別再收廢品了,況且,傳霞還得由他來照顧,高三學習壓力較大,時間上本身就緊張,如果家裡的錢再不寬裕些,那他這學還怎麼上?」

    「上學?」詹傳海愣住。

    鄭雲紅更是感動得淚如雨下,忙不迭點頭:「謝謝,謝謝你了,你真是……我,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俺家傳海,傳海學習成績一直都挺好,俺還指望著傳海考上大學的……」

    說著話,鄭雲紅竟然起身,然後噗通一聲跪在了溫朔的面前,一邊喊著:「傳海,傳霞,你倆也給恩人跪下……」

    「哎,不行不行!」溫朔駭了一跳,趕緊上前抓住一手抓著鄭雲紅的胳膊,一手抓住了詹傳霞的胳膊,把這娘兒倆給提溜起來,一邊瞪了準備下跪的詹傳海一眼。

    頗為熟悉一哥性格的詹傳海,神情略顯尷尬,又感激不已地點點頭,幫著扶住了母親。

    「客氣話就不用多說了。」溫朔制止了一家三口的感激,坐回沙發上正色道:「如果家裡現在缺錢急用的話,說一聲,可以從我這裡預支一部分工資。另外,我再叮囑你們一遍,關於馬老師這次來治病的事情,不要對外說,會影響到他的名聲。」

    「是是是,我們知道,知道。」

    娘仨趕緊答應著。

    剛說到這裡,就聽著外面傳來了鄭文江的聲音:「朔哥,傳海……馬老師還在不?咱們縣裡那個……哦對,趙縣長來了,聽說馬老師到咱們東雲了,要見見馬老師。」

    說話間,門簾一掀,鄭文江當先大步走進來,卻是停步掀著簾子,微躬身一副恭敬的模樣。

    一位戴著眼鏡,膚色白皙,穿短袖襯衣和黑色西褲、皮鞋,看模樣四十多歲年紀的中年男子,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女士、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屋內人都趕緊站了起來。

    縣長?

    老天爺啊!

    詹東這一家人,想都沒想過有一天能見縣長一面,更不要說,縣長來到他們家了。

    其實這位姓趙名輔政的縣長,是東雲四位副縣長之一。

    不過即便如此,尋常老百姓平時也是很難見其一面,更不要說微服私訪到老百姓家裡來了。

    趙副縣長一進來,便上前與馬有城握手做自我介紹,客套地寒暄幾句,又和溫朔握了握手,和藹地說道:「溫朔,去年臨關市的高考狀元,更是咱們東雲的驕傲啊!」

    「不敢不敢,運氣,運氣而已。」溫朔憨憨地謙虛道。

    「年輕人,過度的謙虛,那就是驕傲咯!」趙副縣長哈哈大笑,道:「你如果只是走運,沒有真才實學,赴京僅僅一年,就能結識鼎鼎大名的馬老師?竟然還能請馬老師來咱們東雲做客,僅憑此,咱們東雲也是臉上有光啊。」

    這話說得,就有點兒露骨了。

    但包括馬有城在內,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毫無一絲難堪。

    只是沒有人知道,這位趙副縣長之所以如此鄭重其事,一是認可徐從軍及縣局局長今早在會議中的提議,二是,年初他到京城進修時,恰好當時馬有城連續做客了幾檔節目,趙輔政和一起進修的官員看節目時,閒談提及了馬有城這個人,並且從別人口中得知,馬有城出身不凡,在京城更是有著獨特的、隱形的交際和能量極為強大的圈子。

    進修回來後,趙輔政更是得知,臨關市的二把手,和馬有城都是老相識老朋友。

    其實也難怪,新世紀以前,能在全國還完全談不上繁榮的古玩圈子裡,混到如日中天的地位,如果馬有城沒有絕對的圈子實力,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所以,趙副縣長在會議中聽到馬有城的名字之後,就毫不猶豫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全力支持徐從軍的提議,並言辭鑿鑿、態度鏗鏘地即興發揮,把此事的嚴重性提升到了事關東雲形象,事關東雲未來經濟發展,影響到招商引資的高度上。

    其實每個地方的官員們,絕大多數哪怕再如何不清廉,也都願意為民辦些實事。

    以往,大家各忙各的,事務繁多,疏忽或者故意疏忽了這方面的問題。今天恰好發生了這麼一件事,又在如此重要的會議上被提到,把問題的嚴重性拔高到了這般程度……

    在場的父母官們,當然對此表示了贊成。

    在東雲展開一輪嚴-打,還東雲一片晴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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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