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904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5 17:21
781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

    老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

    溫朔一向是公認聰慧,且心思縝密最擅忖度人心,可正所謂獨木難支,一人之力終究有限。

    這不,之前還在教導徒弟們該如何看清楚江湖,如何定位己身在江湖和社會中的取捨,如何抉擇人生道路……隨即又被靳遲銳一番感慨的話語給提醒了。

    是極為重要的提醒!

    當今的玄門江湖,並非如荊白所分析、判斷的江湖那般。

    由於江湖凋零二百餘載,宗門流派世家,根本沒有想像中那般煌煌之勢,三兩人便成一宗門,四五人就是玄法傳承的世家,也就意味著,江湖宗門流派世家的實力,比之想像中要小得多。也因此,整個玄門江湖中的玄士們,大多都有著在盛世來臨,江湖復興的大時代,重振宗門之勢,光耀本門玄法的抱負。

    這也就意味著,所有人在有著極大抱負,甚至可以說是野心和魄力的同時,還要格外的小翼、謹慎。

    他們會變得敏感、多疑,缺乏絕對的信心。

    因為稍有不慎……

    自己的性命可以豁出去,但本門玄法的傳承就此斷絕,卻是愧對列祖列宗了。

    而此番玄門江湖大會上,荊白要行「大道之義」,重新定下玄門江湖的規矩,殺湯泉寶以立威,想法固然是好的,也確實有幾分道理,能讓江湖人士不得不被道義所束縛,哪怕是假惺惺的,也要擺出一副附和、支持荊白大義之舉的姿態。

    甚而,會有如荊白、洪裳這般確實心懷正義的玄士,憤憤然起身力挺荊白。

    但這些都只是出於最基本的道德、江湖形勢而推斷出來的。

    現實會如何?

    湯泉寶早已知曉了荊白要對他下手,要將他當作那儆猴的雞,在玄門江湖大會上公然除掉……

    被逼上了絕路,沒得選擇的湯泉寶,怎麼可能坐以待斃?

    但正如荊白所分析的那般,在玄門江湖大會上,無論湯泉寶如何與荊白理論,他既然做下了那等卑劣歹毒至極的事情,便注定了無法在公開的場合佔據輿論的主動。

    那麼,失去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湯泉寶,即便是在鬥法中奮起反擊,其勝算也會低到極致。

    湯泉寶難道就想不到這一點嗎?

    他當然想得到!

    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去盡可能地挽回至今好似已成了定局的下風之勢。

    怎麼挽回呢?

    溫朔這兩天一直都在以換位思考的方式,琢磨著這個問題,卻始終摸不到頭緒。直到剛才靳遲銳一番話,令他忽然間想到了一種,也是湯泉寶僅有的辦法。

    這個辦法不一定能保證湯泉寶反敗為勝,但至少,讓他可以放手一搏,有機會贏!

    那就是,盡量多地把此次前來參加玄門江湖大會的玄士,拉下水!

    大家都滾一身的泥巴之後,誰還嫌誰髒?

    要死,一起死!

    荊白的能耐再大,他又能當眾殺幾人?到了那個時候,莫說是荊白以玄法當眾誅殺誰了……

    他自己的命能不能保得住!

    搏命的鬥法一開始,縱然自詡正義者為數眾多,又有幾個,會站出來去為荊白,為早已埋沒進了歷史廢墟中的所謂江湖道義,不顧己身安危,己身玄法的傳承而去搏命?

    更何況,所謂的正道之義,湯泉寶就不能信口雌黃?

    那些曾經做過大惡,擔心會被荊白聲名越來越大的荊白將來秋後算賬的玄士,如果和湯泉寶共同發聲,編纂出一些荊白作惡的事情……那這次兩百餘年才再次召開的玄門江湖大會上,就會亂成一鍋粥,到底誰來批判誰?

    到最後,還不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

    人家湯泉寶是豁出去了一條命,不反抗就是死,贏了就穩賺!

    荊白至於去豁出命拚殺,只為了伸張正義?

    那胖子、洪裳、鞏一卦……

    他們又圖什麼?

    一想到這些,胖子就禁不住渾身發冷——娘的,這心虛氣勢弱的預判,竟然輪到了自己的頭上,這他媽找誰說理去?

    可如今箭在弦上!

    他又不能去找荊白把自己的分析說明,那樣只會起到更惡劣的作用。

    荊白得知消息,又被說服之後,又能怎麼辦?

    氣勢首先就會弱三分。

    躲,又躲不掉!

    即便是明天的玄門江湖大會上,荊白突然改變主意不去當眾指斥湯泉寶,不再考慮與湯泉寶為敵,已然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湯泉寶,會偃旗息鼓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湯泉寶只會趁勢進攻,一鼓作氣幹掉荊白!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荊白連夜與已經入住臥狐嶺的玄門江湖人士中,聲望較高,地位較高,實力強的玄士,私下透透風,告知他們這次玄門江湖大會上,要針對湯泉寶做什麼,而且不得有隱瞞,明確地講述出來緣由,以顯示自己的誠意。

    可如此一來,荊白的氣勢也會減弱三分。

    因為這麼幹,顯然是心裡沒底氣,所以才需要與江湖人士提前通風,拉攏,以壯己身之威和膽魄。

    以荊白驕傲自負的秉性,以及他的雄心壯志……

    很難做出這種事。

    溫朔皺眉思忖著回到了荊白暫居的小院內,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荊白的妻兒昨天就已經去了鎮上住旅店,暫時和荊白同住一院的,是洪裳、石海彬、洪勝藍,以及溫朔、靳遲銳、鞏一卦、鞏項幾人,另外,秦震、秦落鳳、秦耀一家祖孫三人,則是在洪裳熱情地自作主張之下,住進了西屋那間小小的配房中。

    其實對於玄士來講,居住條件壓根兒不是問題。

    只要有盤坐之地,遮風擋雨便可以了。

    雖然玄士並非傳說中那般可以寒暑不侵,但對於寒冷和炎熱,確實要比尋常人更能扛得住。而且在打坐進入空靈之境時,對於外界冷熱的感知,更會降低到極限。

    至於數人擠在一間小房裡,方便與否……

    那更不用操心了。

    沒這點兒定力,你乾脆就別修行了,還好意思做玄士?

    但現在,小院各屋裡都沒有人。

    想來也是各自去呼朋喚友,與玄門江湖人士探討交流,談玄論道了。

    溫朔揮揮手示意鞏項去了臥室,坐到了客廳的火爐旁,拿起火鉗往爐子中夾添炭塊兒,一邊皺眉思忖著,此事該如何去做。

    便在此時,翟川安拎著一個蓋有棉布的籃子走了進來。

    「溫老闆,聽靳總說您還沒吃飯。」翟川安恭敬客氣地陪著笑臉說道︰「這不,我趕緊讓人拾掇出三個菜,幾個饅頭,還有一瓶酒,您別嫌棄。」

    「哎喲,太麻煩您了。」溫朔趕緊客氣著,伸手把小方幾挪到面前,便於翟川安往小几上擺放盤碗筷子。

    翟川安把飯菜擺好,又擰開一瓶白酒,放下一個玻璃酒杯,彎腰躬身給溫朔倒酒,一邊說道︰「靳總剛才吩咐了,讓我在您這兒多待會兒,說是萬一有什麼事兒,身邊也有個跑腿的。」

    「翟家主實在是太客氣了。」溫朔伸手示意翟川安坐到旁邊的小凳子上,他已然看到籃子裡還有一個玻璃酒杯,指了指說道︰「來,陪我喝杯酒吧。」

    「喲,那感情好。」翟傳安受寵若驚地趕緊拿出杯子來,自己倒滿。

    溫朔心想自己那大徒弟,講話絕對不像是翟傳所說的那般強勢,肯定會委婉許多。

    只不過,翟川安為了討好他,才會把話說得如此恭敬。

    「這次來村裡的客人多,以後……」溫朔微笑著說道︰「我和荊先生很喜歡臥狐嶺村,以後一定會介紹更多的人經常到咱們臥狐嶺居住遊玩,你們當地人啊,幾代人住在這地方,興許看什麼都膩了,可對於外面大城市的人來講,臥狐嶺山好水好人心好,景色優美,環境宜人,偏僻和交通不便倒也無妨了。」

    「啊!」翟川安心裡顫了顫,差點兒蹦起來,忙不迭說道︰「那,那我代表翟家,代表全村人感謝您和荊先生了,您是不知道,我們山裡人窮、苦啊,掙錢實在是太難了,如果以後您和荊先生能經常介紹貴人來我們村,那村裡人都能受益的。」

    「簡單,不過你們以後可別越來越貪心。」溫朔笑道。

    「不可能!」翟傳信誓旦旦。

    溫朔這才轉過話題,道︰「今晚上,離開村子的客人們,多嗎?」

    「哦,得有七八個吧?」翟川安全然沒有覺察出有什麼異樣,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大概是覺得咱們村子裡條件差,住得不舒坦吧,唉,沒辦法,我們已經盡力了。」

    「興許還會有的。」溫朔笑道︰「這些人也是吃飽撐的,湊合一晚上又能怎樣?大晚上的往鎮上、縣城裡去,山路多危險?估摸著還得步行幾個小時……」

    「可不是嘛。」翟傳安附和道︰「還有人要借摩托車用,願意交押金,得,全村一共才五輛摩托車,還有一輛廢了,一輛大燈壞了的,也不能跑夜路,尤其是山路,那是找死。剩下三輛,借給他們兩輛摩托車,我那輛沒借。」

    溫朔笑道︰「為什麼?你管他們要點兒錢不就行了嘛。」

    「瞧您這話說的,什麼都成錢啦?」翟川安討好地說道︰「我得留著一輛摩托車,村裡來了這麼多客人,保不齊又有啥急事兒了,手邊沒個摩托車,怎麼招待好貴客們?」

    「嗯。」溫朔點點頭,道︰「翟家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得麻煩您跑一趟了。」

    「您吩咐。」

    「馬上帶人去一趟山廟村,把康傳代家裡那輛摩托車,開過來,晚些我可能要用,越快越好。」溫朔正色道。

    翟傳安怔了怔,卻沒有問什麼,當即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5 17:21
782章 人心叵測,計心最難

    翟川安離開之後,溫朔慢慢地喝著酒,吃著菜,一邊思忖著如何應對,如何……

    在這般情況下,盡最大可能確保己方的勝算?

    外面腳步聲傳來,溫朔扭頭看去,卻見是荊白的大徒弟邢一強,二徒陳敏峰,還有一位相貌清秀婉約,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邁步走了進來。

    「喲,陳總,一強……」溫朔也沒起身,抬手笑呵呵地打招呼︰「什麼時候到的?」

    「溫總你好。」

    邢一強最先到溫朔面前,握手打招呼。

    「我們下午就到了,只是溫總你不喜熱鬧,無時不刻躲著圖清靜,而且翟家大院裡今天人太多,所以找來找去也沒見著你。」陳敏峰微笑著扭頭做介紹︰「這是我的師妹,穆晨秋。」

    「晨秋,這位就是咱們師父的至交,溫總。」

    「唔,你好你好。」溫朔略顯詫異地起身,伸出了右手——他早就知道荊白有三個徒弟,但除了邢一強和陳敏峰之外,第三個徒弟從未見過,沒想到,是個女孩子。

    穆晨秋伸出縴縴玉手與溫朔輕盈一握,抿嘴歪著頭笑道︰「溫董事長鼎鼎大名,幸會。」

    「客氣了……」溫朔擺擺手,繼而客氣地示意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正好開了個小灶,不去和大傢伙兒熱鬧,那,我去再哪幾個杯子,咱們喝點兒。」

    「我們吃過了,溫總你慢慢吃。」陳敏峰笑道︰「我們就不打擾了。」

    邢一強也開口道︰「今晚月色不錯,咱們到山上走走。」

    陳敏峰點頭往外走。

    穆晨秋卻是看著也不再客氣,轉而坐下準備繼續吃飯喝酒的溫朔,道︰「溫總,我能不能去你們公司實習啊?」

    「啊,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溫朔隨口應了一句。

    「一言為定!」穆晨秋面露喜悅。

    溫朔怔了怔,心想這丫頭該不會當真了吧?她難道不明白什麼叫客氣客氣?

    這可不能慣著!

    胖子便微笑問了句︰「那個,你學得什麼專業?」

    「工商管理。」

    「唔……」溫朔點點頭,道︰「那行,什麼時候去京城了,找你師父或者師兄,到我的公司應聘吧。你別誤會,總要走一下程序的,我會和負責人打聲招呼,直接通過。」

    「你的女朋友?」

    「嗯。」

    穆晨秋便笑瞇瞇地轉身往外走去。

    邢一強和陳敏峰面露無奈,對溫朔微微躬身,抱以歉意的苦笑,便要轉身往外走時,溫朔忽然叫住了陳敏峰和邢一強,道︰「陳總,老邢,你倆幫我一個忙,去把你們的師父,還有洪裳找來,就說我有急事要和他們談談。」

    「好的。」

    邢一強和陳敏峰沒有絲毫猶豫地應下。

    穆晨秋卻歪著頭說道︰「溫總,為什麼你自己不去,而是吩咐我的師兄去?或者,打個電話也好啊。」

    溫朔抱歉道︰「山裡手機信號不太好,需要到處轉悠著找信號,麻煩。另外,我不太喜歡熱鬧,也有點兒怕生,見著了陌生人會緊張,所以,就麻煩你的兩個師兄幫忙。」

    穆晨秋還要說什麼,卻被陳敏峰的眼神制止。

    溫朔扭頭不再看著師兄妹三人,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思緒再次回到了之前考慮的問題上。

    沒過幾分鐘,院子裡便傳來了腳步聲。

    「溫胖子,大家都在熱熱鬧鬧地喝酒聊天,就你跑得連人影都沒有,找你半天也找不到,這時候又把我們給找回來做什麼?」洪裳的嗓門兒格外大,人還在院門口,聲音已然鑽進了屋內︰「嘿,聽說這翟家的人給你開了小灶,行啊!」

    溫朔皺了皺眉,心想和這種大嗓門兒的傢伙談一些隱秘的事情,能行麼?

    再聽聽腳步聲,不止兩人,而是四五,唔六七個人……

    溫朔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門簾一掀,寒風捲入屋內,溫朔眉頭舒展開來,面帶微笑地扭頭看向進來的人。

    當先一人便是洪裳。

    後面是荊白。

    而之後進來的人,是馬有城、鞏一卦、洪勝藍……竟然還有秦震、秦落鳳、秦耀一家三代人。

    溫朔端起酒杯喝下一口,斂去了裝出的笑容,淡淡地說道︰「荊先生,洪大師,我有事和你們談……唔,馬爺您也坐,這事兒您早知道,興許也能幫上忙。」

    「哼!」

    秦震聞言,當即冷哼一聲,轉身往外走去,他的孫子秦耀也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在他心目中,極度可惡的胖子,然後轉身跟著爺爺快步走了出去。

    秦落鳳神色平靜地微笑道︰「我能幫得上忙。」

    「你幫不上。」溫朔擺了擺手,一點兒面子都不給秦落鳳留。

    「胖子!」洪裳不樂意了,斥道︰「我之前不都和你講過了嘛,老秦值得信任!再說了,咱就算是出於人之常情,你也不能當著大家的面,把人祖孫三代人給轟出去吧?太不像話了!」

    溫朔看了眼站在那裡同樣一臉忿忿的洪勝藍,皺眉到︰「勝藍,你出去,到院門口守著,別讓人隨便進來。」

    「我……」

    洪勝藍想要反駁,卻被父親狠狠瞪了一眼,旋即想到自己也算不錯,至少還被委以了一項任務。

    比之秦耀,嗯,更受胖子的信任。

    不知不覺間,洪勝藍心目中已然將這個令他厭惡的胖子,抬高到了一定的地位,甚至比父親的地位,在某種層面上還要高——當然,他自己不清楚,也不會承認。

    「老洪,面子值錢,還是人命值錢?」溫朔冷冷地說道。

    「面子!」洪裳毫不猶豫地說道。

    溫朔無奈,這面子和命在每個人心目中的定位高低,是不同的。有些人確實會把自己的面子,視作比性命、金錢,甚至親情還要更重要的東西。

    這談不上對錯。

    所以他覺得給洪裳一點兒面子,看向依舊是風度翩翩,氣度不凡的秦落鳳,嘆了口氣,頗有些語重心長意味地說道︰「秦先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想必老洪已經把一些消息透露給你了,沒辦法,他就是這麼信任你,卻絲毫不考慮一旦你再次背叛他,欺騙他,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姑且不說你值不值得信任的問題,從實際出發,你的修為已經不在,就別把自己陷進這類紛爭中了,秦老爺子修為不足,秦耀年齡還小,何必?」

    這番話說出來,洪裳頓時一臉的尷尬和難堪,滿懷歉疚地對秦落鳳說道︰「老秦,溫朔說得對,你,你這次就別攙和進來了,明天還指不定鬧出多大的陣仗,唉,都怪我腦子笨,想得少,不該把這些事情告訴你,更不該……」

    「老洪,別說這些話。」秦落鳳微笑著擺了擺手,往前走了兩步,神色平和地對溫朔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擔心什麼,對當前的局勢,也看得很清楚,信麼?」

    溫朔皺眉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秦家三代人,出現在玄門江湖大會上,站在荊先生和老洪的身邊,就能為你們增加一些勝算。」秦落鳳微笑道︰「不論我們出手與否。」

    「可是,這會給你們帶來極大的凶險。」溫朔瞇著眼認真地盯著秦落鳳。

    「這不重要。」秦落鳳搖搖頭,正色道︰「重要的是,你們必須贏,如果你們輸了,老洪和他的兒子、徒弟,都會有生命危險。而這,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的。」

    溫朔眼瞼微垂,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秦落鳳說得有道理——當前玄門江湖凋零,玄士少得有些可憐。

    所以,秦家祖孫三代、三人,站在他們這一邊,就是一股強大的助力,就能夠提升荊白和溫朔他們這一方的勢!一些左右搖擺不定的江湖玄士,就得多掂量掂量。

    可他實在是無法信任秦落鳳。

    萬一這傢伙在關鍵時刻突然反水了,這他媽找誰說理去?

    到時候也沒辦法說理了!

    因為,關鍵時刻,己方陣營中出現反水的勢力,那將是致命的——會讓諸多左右搖擺的玄士,立刻倒向對方。

    就在溫朔躊躇時,荊白微笑著打圓場道︰「溫朔,我覺得秦先生值得信任,人這一生誰還沒有過犯錯的時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秦先生與洪先生數十年至交了,我相信洪先生,也相信秦先生。至於你所擔憂的哪些情況,無妨。」

    於是溫朔瞬間做出了決定。

    自己沒得選擇了。

    在場幾人中,只有秦落鳳真的明白了他的擔憂,而荊白、洪裳,直到現在都還稀里糊塗得按照之前的分析、判斷,認定了玄門江湖大會上,江湖玄士們會保持中立或者站在他們這一方。

    所以,自己不能把秦落鳳推拒出門,萬一把秦落鳳推到了對方的陣營中,那就更他媽完蛋了。

    「荊先生,我們都大意了。」

    溫朔嘆口氣,輕聲把自己目前的擔憂,以及玄門江湖現狀,還有翟川安透漏有玄士晚上離開臥狐嶺的消息,還有自己的推測,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一遍。

    他說道︰「即便是杞人憂天,我們也要提前做好應對不測的準備。而且,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大了。」

    洪裳和荊白全都神情嚴肅起來。

    這,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湯泉寶做了這種惡事,怎麼還有臉去和玄門江湖人士交流、討論,如何掩蓋自己的罪惡,如何逃脫正義之士的懲罰?

    馬有城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內心波瀾起伏。

    這趟來得,真值了!

    身為玄門江湖的外人,能夠親自參加這種大會,還能夠如此近距離地知道一些絕密,甚至明天還要見識到一場很可能數百年都未曾發生過的大規模鬥法……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5 17:22
783章 臨渭決斷

    正如溫朔所想,當荊白和洪裳神色嚴峻地陷入沉思之中時,秦落鳳負手而立,淡然的神色間,透著從容的自信。

    洪裳和他提及這件事的時候,秦落鳳就已然忖度到了此事最大的風險,也是荊白、洪裳、溫朔他們最有可能疏忽掉的節點。所以,溫朔吩咐荊白的徒弟邢一強、陳敏峰找到他們時,思及當初自己周密佈局,最終被年紀輕輕的溫朔以縝密之佈局破局,秦落鳳就猜到了,溫朔,一定是察覺到了這個關鍵點所在。

    畢竟,明天就要召開玄門江湖大會了。

    這個時間段,一直都刻意躲躲閃閃好似偷懶不想幹活兒的溫朔,突然找荊白和洪裳,說有要事相商……

    在秦落鳳看來,答案很明顯。

    只是他之前忖度到這個問題是,卻不好直接指出——洪裳信任他,可荊白會信任他嗎?

    即便是剛才荊白說了那麼一番話,秦落鳳仍舊清楚地知道,荊白不可能信任他,甚至比溫朔對他的戒備、懷疑更甚。只不過,溫朔因為考慮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時間緊迫,不願意也沒時間去假模假樣地客套了,所以直截了當地表達了對他的不信任。

    而荊白,卻時刻保持著對任何人都很友好的態度。

    而且思忖荊白一直以來的為人處事,在秦落鳳這樣聰明絕頂的人心目中,比只溫朔,荊白更令他畏懼、忌憚。

    因為溫朔固然有不次於荊白的城府和心機,但溫朔之本性……

    哪怕是曾經親手廢掉了秦落鳳的修為,更是狠戾歹毒至極地強奪了他的元神,但,思及對溫朔的瞭解,溫朔以往的行事、為人,其人性善,甚至有些柔弱、膽小。

    荊白則不然,其人心性之堅毅、剛硬,膽識魄力之強,心機城府之深,絕對是世間少有之人。

    溫朔看似偽裝,實則能藏弱而示強。

    荊白是藏強而示弱,沒有偽裝,只是其秉性心機使然。

    與其他人或皺眉思忖,或興奮激動不同,鞏一卦老神在在地坐在馬有城的身邊,垂著眼皮好似要睡著了似的,腦袋一點一點的。

    他對此,不好發表什麼意見。

    因為他生怕有人突然想到了他,讓他以命算玄法,強行更改天地命勢為己用。

    那可不行。

    尋常人命勢預判,打擦邊球令其自身去改動,這都沒什麼。

    可更改大勢,而且還是玄門江湖中一群玄士所行大勢的命勢,又是以己代天地,落筆起卦千金之重,丟掉的,很可能就是己身的陽壽,甚至短時間內就會斃命啊。

    思忖了大概有幾分鐘之後,荊白點頭認可了溫朔的判斷,皺眉道︰「溫朔,你分析得對,我想……唔,還是你來說吧,我們現在怎麼辦?」

    溫朔看了眼秦落鳳。

    秦落鳳淡然一笑。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就是擔心這則消息會影響到你的信心,會讓你的氣勢減弱。」溫朔認真地說道︰「而且我還考慮到,如若讓你今晚去主動登門與諸多江湖玄士溝通,透漏消息,爭取到他們的支持,更容易減弱你的信心和氣勢,也會讓江湖人士對我們的信任降低。可是,至此緊要關頭,我們必須傾盡全力,把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到位,哪怕最終還是輸,至少我們做了。」

    荊白深吸了一口氣,闔目沉思。

    他明白溫朔這番話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現在沒得選擇了——可是,那對他個人來講,不僅僅是氣勢上的自我降低,不止是被玄門江湖人士輕視。

    他籌辦玄門江湖大會,本就已經將自己的聲望提升到了極高的水準。

    以後的玄門江湖上,但凡提及大會,所有人都會想到,二百餘年未曾有過的玄門江湖大會,是荊白籌辦成功的大會。

    憑什麼?

    所有人都會自然而然地認為,不止是金錢的問題!

    主要是威望、聲名!

    若非如此,荊白又憑什麼籌辦玄門江湖大會,而整個江湖上的所有玄士,都從者如雲前來赴會呢?

    所以,這才是荊白最在意的東西!

    但如若他主動去與江湖玄士溝通,又是在如此緊迫的情況下去溝通、去拉攏……

    他的威望和聲名,勢必會降低至少一半。

    那他籌辦、召開此次玄門江湖大會的目標、效果,也就遠遠地低於自己的預期了。

    荊白思忖著,有沒有別的辦法。

    畢竟他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稍有差池就會帶來滅頂之災,而且還會牽連溫朔、洪裳、鞏一卦……

    忽然,荊白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鞏一卦︰「鞏先生……」

    「啊?」裝困打瞌睡的鞏一卦猛地揚起臉來,睜大眼楮笑呵呵地說道︰「溫朔說得對,他說得都對,我覺得……嗯,我們大家都聽他的意見,一定能成事。」

    此言一出,在場諸位除了馬有城之外,全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馬有城一臉詫異。

    他能看得出來,也聽得出來鞏一卦是在推卸責任,不想幫助眾人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同時心裡還有些忿忿,當所有人都在考慮著如何成事時,鞏一卦會退縮。

    可他不明白,為什麼其他人並沒有表現出氣憤和無奈的神情。

    溫朔擺了擺手,眾目睽睽之下,向秦落鳳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繼而說道︰「荊先生,你必須這麼做,而且我希望,秦先生、鞏大師能和你一起去,你們也多聽聽秦先生的意見。我和老洪,今晚去一趟八盤縣。」

    「去八盤縣做什麼?」

    荊白和秦落鳳異口同聲地問道。

    洪裳和鞏一卦、馬有城也都是滿臉驚訝。

    如此關鍵的時刻,溫朔和洪裳跑去八盤縣,湯泉寶的地盤……做什麼?

    偷襲湯泉寶嗎?

    現在的湯泉寶如驚弓之鳥,謹慎到了極限。

    所以偷襲成功的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麼,溫朔是要去找湯泉寶談談?

    爭取和平解決這個問題?

    洪裳忍不住說道︰「胖子,你這是去送死……」

    「我不是去送死。」溫朔搖搖頭,道︰「我是去勸湯泉寶死……老洪,你敢不敢去?」

    洪裳本來還滿心疑惑呢,聽得溫朔這般激將,當即一瞪眼︰「敢!」

    秦落鳳瞇起眼楮盯著溫朔,仔細思忖之後,猛地眼楮一睜,忍不住說道︰「溫朔,你是想……」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溫朔搖搖頭,道︰「能不能見效誰也不知道,但,至少我們應該去全力為止,各種方法都用上,大家也別再多問了,時間緊急,出發。」

    說著話,溫朔已然起身。

    剛才他一直都在仔細聆聽著外面的聲音,等待翟川安把摩托車開回來。

    「好!」

    荊白雖然不清楚溫朔到底要去做什麼,但他相信,溫朔絕非是去談和的——因為溫朔比任何人都聰明,絕對清楚地知道,這時候與湯泉寶談和純粹是扯淡。

    外面,隱隱地傳來了摩托車引擎的聲音。

    溫朔看向馬有城,微笑道︰「馬爺,借陳世傑一用。」

    「好。」馬有城起身走到門口,喚道︰「世傑。」

    陳世傑從院門外快步走了進來,站到門外的台階下如標槍般挺立著,也不說話,靜待馬有城的吩咐。

    「今晚你跟著溫朔,聽他的。」

    「好。」

    陳世傑答應得乾脆利落。

    院門口,洪勝藍和秦耀,探出了腦袋,往裡面張望著,發現屋內眾人全都走了出來,兩個小伙子趕緊把腦袋縮了回去,有些不明所以地對視著。

    什麼情況?

    臥室裡。

    鞏項彎腰站在門口,一直傾聽著外面堂屋裡的談話。

    他知道,外面那些長輩們,都清楚他就在裡屋偷聽,只是沒人揭穿他而已。

    鞏項更清楚……

    是父親,尤其是師父的面子,讓其他人不會去記怪他偷聽。

    江湖,竟然如此險惡?

    在這般凶險緊要的關頭,師父連夜趕去八盤縣見湯泉寶,是為了什麼?

    勸湯泉寶死?!

    鞏項第一次發現,自己其實並不聰明,或者,閱歷不夠,經驗不足,而且本性善良,比不得這些老江湖們老奸巨猾、城府狡詐、凶狠歹毒,殺人不見血……

    當溫朔和洪裳、陳世傑三人快步走出院門時,翟川安恰好氣喘吁吁地小跑而來。

    「溫老闆,三輛!」翟川安邀功般咧著嘴湊近了小聲道︰「除了康傳代家裡那輛他女婿給買的摩托車,康傳代一聽說您要用車,又跑到鄰居家借了一輛……嘿,您是不知道,以往康傳代在村裡借啥沒人敢借給他,當初他兒子考上大學,都把人借怕了,如今倒好,都知道他閨女嫁給了京城的有錢人,呵,他去借人家摩托車,那家都沒二話借給了他,這不,他自己開著來了!」

    溫朔揮手打斷了翟川安喋喋不休的話,皺著眉頭飛快地轉動腦筋,旋即快步往外走去。

    出了翟家大院的街門,溫朔看到神態恭敬的康傳代,也沒說什麼客套話,只是淡淡地問道︰「你開摩托車走夜裡的山路,行嗎?」

    「溫總您放心,自從買了這摩托車,我天天開著在山裡轉悠!」康傳代腆著臉討好地說道︰「八盤縣我都去過好幾趟,如今我們村裡誰有啥需要,我都樂意開著摩托車幫忙。」

    溫朔點點頭,神情嚴肅地做出了安排。

    洪裳坐翟川安駕駛的摩托車,陳世傑駕駛一輛摩托車載著溫朔,康傳代則開摩托車跟上。

    至臥狐嶺村西北的路口時,三輛摩托車停下。

    靳遲銳按照師父吩咐,守在這個村口觀察今夜出進臥狐嶺的玄士,見到三輛摩托車駛來,頓時打起了精神,卻未曾想,師父坐在其中一輛摩托車上,招手喚道︰「遲銳,跟我出去一趟。」

    「好!」

    靳遲銳沒有任何遲疑地快步走過去,在師父的示意下,跨上了康傳代駕駛的摩托車。

    三輛摩托車在月夜色,駛出臥狐嶺,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駛向八盤縣城。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5 17:24
784章 暗流

    翟家大院裡。

    荊白神情嚴峻,思忖著該先去找誰談,又如何談?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四十分了——莫說是挨門挨戶地找人談,即便選擇相對更有威望、聲名和實力的人談,到天亮……也談不完啊!時間根本就都不夠。

    更何況,再晚了影響到別人休息,也不太禮貌。

    「時間不夠。」秦落鳳輕聲道︰「我們三人分頭去找人談吧,如果對方有意,便多談幾句,如果看對方明顯要保持中立,那麼只需要打個招呼就行了。」

    「我這人嘴拙,怕是不大合適吧?」鞏一卦神情略顯尷尬地婉言道。

    秦落鳳微笑道︰「鞏大師一卦千金,自明日玄門江湖大會之後,必定名揚天下,所以,對待玄門江湖人士,內心只需視他們為尋常世人中那些有錢的老闆,心虛懼禍的官員,坦坦然開口收費,又或是直截了當地拒絕其請求。如若一位地顧忌到情面上不好拒絕,那將來鞏大師,又該如何在玄門江湖上坦然立足?」

    「這……」鞏一卦面露苦笑。

    他算是被秦落鳳一語點破了內心的顧忌和憂慮——自己可以跟隨著荊白去與人談,站在荊白的身邊表明態度,壯荊白的聲勢和實力,但如果讓他自己去談的話,卻是怕對方轉而懇請自己為其命算,甚至過分肯求他強行逆天改命。

    到那時候,又該如何處理?

    而秦落鳳的話,也讓多年來刻意不與江湖接觸,沉迷命算修行和研究,所以不擅人際交流的鞏一卦,有了種醍醐灌頂般的了悟,何必為自己添加負擔?

    人求我,非我求人,願則幫,不願則拒嘛。

    「多謝秦先生指點迷津。」鞏一卦抱拳拱手,認認真真地彎腰施禮,心裡忽而閃過了一個念頭……

    那有一說一的胖子,可不就是這般灑脫的生活態度嘛。

    荊白瞇著眼微皺眉思忖著——秦落鳳的提議,正和他的心思,可是對秦落鳳……

    如溫朔那般,荊白真的不敢完全信任。

    如果再分開去談的話,萬一秦落鳳做出了相反的事情,怎麼辦?

    可事到如今……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荊白瞇著眼中精芒一閃,驟然間氣勢勃發,神情淡然中透出了無與倫比的自信,他輕輕一擺手,道︰「秦先生所言極是,就這麼辦,我和馬爺與翟家大院的客人談。村落中,鞏先生到翟家大院西南各戶,荊先生談東南方位的。」

    「好,我這就去。」秦落鳳微笑點頭,轉身瀟灑離去,其內心中,愈發欽佩荊白的魄力和膽識。

    能在如此危機的情況下,果斷選擇相信他……

    說起來容易,做出來,很難。

    「我這人最笨,不一定能談好。」鞏一卦笑道︰「大概也只能幫著打個招呼罷了。」

    言罷,他轉身離去。

    荊白目送秦落鳳和鞏一卦離開,微笑看向馬有城,伸手道︰「馬爺,請!」

    「我不是玄士,去為玄門江湖的事情做說客,合適嗎?」馬有城笑道。

    「馬爺不許要說話,您站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荊先生折煞我了。」

    「事實如此。」荊白抬手輕輕拍了下馬有城的肩膀,道︰「若是以前,你便不會說這麼多,而是毫不猶豫地答應,陪同在我的身邊,甚至會主動為我站台。」

    馬有城怔了怔,點頭伸手道︰「請。」

    「請!」

    翟家大院家主翟川安的房屋和院子,絕對是最好的——這不止是因為其家主的地位,還有翟川安比之家族中所有人都更具備各方面的能力,其經濟條件也要好得多。

    當然了,若非如此翟川安也當不上家主。

    如今翟川安在家族,乃至全村的地位更加穩固,而且因為有了錢,年前家裡面置換了不少新的傢俱以及家居用品。

    能被安排住進翟川安的宅子裡,必然是相對來講在這個剛剛復興,很多人甚至連名號相互都沒聽說過的江湖中,威望、聲名、修為,以及年齡較大的前輩人物。

    其中便有被安排,確切地說是自己謙遜承讓,住進了西側配房裡的李復史。

    李復史,居閩海以東的綠蹤島。

    年過七旬,膝下無子女,卻有五位弟子,四男一女。

    其女弟子已然被安排住在了村外一家院落中,和其它玄門中的女性同住一起。

    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

    玄門江湖最是講究這些傳統的細節問題。

    稍有差池,就會招來各種非議。

    此番玄門江湖大會,李復史的大弟子因為公司事務太過繁忙,所以萬分遺憾地沒能趕來。

    始終陪同在他身邊的,則是最小的徒弟柴略凡。

    柴略凡……

    便是沒有半分修行玄法的天賦,一直以來都在外「招搖撞騙」,用師父和師兄、師姐給予的符,起壇法為人驅邪逐鬼的那位,還曾經在中海起壇法時,走霉運遇到了他難以靠符克制住的陰煞,卻幸運地巧遇溫朔出面,從而誅滅陰煞的那位「假道士」

    「李前輩,今日一路辛苦,叨擾您休息了……」荊白進門之後就面帶微笑,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禮。

    「荊大師為江湖興盛鞠躬盡瘁,李某欽佩之至。」坐在太師椅上氣定神閑受荊白之禮的李復史,勢連忙起身,伸手虛扶,一邊客氣著︰「快請坐!」

    將荊白請至上座,李復史又對拱手施禮的馬有城道︰「馬先生鼎鼎大名,我們這些草莽人士,齊敢受馬先生施禮?切莫要折煞老朽這一把老骨頭咯。」

    「李老先生過謙了。」馬有城微笑著虛扶施禮,相互客氣著落座。

    柴略凡已然以最快速度將之前備好的茶水端來,為兩位貴客沏茶,再為師父倒上茶之後,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師父的椅子後面側旁,心中感慨欽佩著師父的神機妙算。

    原來,師徒二人也是剛剛從外面參加宴席回來,多少江湖中人聞李復史之名而熱情相邀共談。

    回到房間,李復史便吩咐柴略凡準備好茶水,直接點明了荊白會來。

    果然……

    但柴略凡略微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師父的年齡輩分在這兒擺著的,籌辦此次玄門江湖大會的荊白,身為東道主,理當在翟家大院的宴會過後,登門拜訪的。

    只是,荊白也太不識趣,竟然沒有拿禮物!

    吃慣了別人孝敬的柴略凡,撇撇嘴,臉色頓時耷拉下來不少。

    荊白眼神隨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個人氣機也毫不收斂地向外擴散,查探著室內機外面近處的情況。

    李復史老神在在,假不知。

    正堂屋的西側臥室裡,是來自於魯州安泰市的顧封劍和顧臨崖兄弟二人,另有顧封劍的弟子襲茂,其子顧讖。顧臨崖的一雙兒女和兩個徒弟,另有別的房舍安排。

    在東側臥室裡,則居住著兩位……對於玄門江湖人士來講,略顯突兀和彆扭的人物。

    一道士,一和尚。

    都是五十多歲年齡,不知從何得到的消息,來到臥狐嶺參加玄門江湖大會。

    相比所謂正統,也就是受認可的佛道,玄門江湖是草莽啊!

    應該是涇渭分明的。

    但來者是客,「幽雲道長」和「漸聞法師」既然主動登門,又豈能將二人大師拒之門外?

    這一點,荊白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但應該有的禮數,還是必須要有的——給予最好的招待,住所,但總要在細節上,給予一定的提醒,甚或是在玄門江湖人士眼裡,不卑不亢的強硬姿態。

    讓其住上房,是禮遇,尊重。

    讓佛道二人同居一室,則是另一種姿態——不以所謂「正統」而視正統,不對正統卑躬屈膝,反而給予了某種意義上的一種情緒發洩般的惡趣味。

    而幽雲道長和漸聞法師,卻也對此沒有說半個字,謙和恭敬地謝過之後,便入住此院。

    今晚玄門江湖人士宴飲,二人並未參與。

    此刻,溫朔的氣機稍稍探出之後,便察覺到了正屋西臥室顧封劍和顧臨崖的強大氣機,雙方稍稍觸踫,便各自以友好之態主動收斂。而在東臥室裡,幽雲道長和漸聞法師,卻沒有絲毫氣機滲出,對荊白的氣機感知,也沒有絲毫回應。

    仿若不知、不覺。

    但查無他人,荊白便也沒有多想,微笑著對李復史說道︰「李前輩,此番晚輩籌辦玄門江湖大會,實則一為玄門復興,凋零二百餘年的江湖需要這場大會;其二,玄門江湖復興,勢必要在各方面做好規劃和準備,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歷史以來江湖的盛衰中,不乏因形勢無所忌憚,不受制約,邪念惡行頻發,而引來各方面的強力打擊,甚至有浩蕩天劫降臨。所以……晚輩不才,斗膽籌辦江湖大會,為江湖道義而立新規,但,如此重大的事項,晚輩一人豈敢做主?只希望江湖大會上,一眾江湖豪傑能鐵肩擔道義,共同努力,為復興之後的玄門江湖立下規矩,肅清污濁,以保江湖千年太平!」

    柴略凡翻了翻眼皮,撇嘴滿臉不屑。

    文縐縐的,還他媽說得如此宏偉正義,還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利?

    這世上有大公無私之人嗎?

    在柴略凡看來,不可能有!

    但他沒想到的是,師父李復史聽完荊白這番話之後,便微笑著點頭說道︰「荊先生無需細講,心意我明白,老朽及膝下一眾弟子,在此次玄門江湖大會中,會支持荊先生的。」

    荊白怔了怔,顯然沒想到李復史會如此痛快地應下。

    李復史笑著給出了他之所以如此痛快選擇站隊的緣由︰「老朽與溫朔玄友有過約定,相見談玄論道,此番雖然還未見到溫朔,也未曾通電,不過……」

    「老朽信任溫玄友,也欠他一份人情。」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5 17:25
785章 比試,亦或切磋?

    翟家大院外。

    鞏一卦苦著臉唉聲嘆氣地走到了一處宅院門前,邁步而入。

    都知道玄門江湖如今玄士凋零,可此次前來臥狐嶺參加玄門江湖大會的,還是有一千多號人。短時間內,誰又能和所有人認識,並知曉他們居住在哪條巷的那一家宅院裡?

    更不要說,是鞏一卦這號不擅,也不大好交際的人了。

    所以命算大師鞏一卦,也就不再去揣摩太多,到哪家,找到什麼人,便是隨了緣分、命勢。

    成功與否似乎也不大重要。

    小院不大,房屋也矮小陳舊,明亮的月色下,可以看得出來,院子裡清掃得乾乾淨淨,兩棵因為環境的因素,注定不會長得多麼高大的樹木,給破舊的山村小院平添了幾分雅致。

    堂屋裡,正有人在輕聲閑聊著什麼。

    「江浙棲鳳山鞏一卦,前來拜訪……」鞏一卦站在堂屋門口,客客氣氣地向屋內打了聲招呼。

    屋內立刻安靜下來,隨即傳出腳步聲。

    破舊的門簾掀開,一位相貌白淨,大約只有一米六五左右身高,身材肥胖厚實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出現在堂屋門口昏黃的光線中,拱手施禮︰「燕雲西峰口袁鹿鳴,鞏大師前來拜訪,倍感榮幸,請!」

    「叨擾袁大師了。」鞏一卦微笑著邁步等階進門。

    屋內,亮著一盞也就幾十度的燈泡吧,光線昏黃。

    沒有茶几沙發之類的傢俱,只有一把老舊的長凳,幾張小小的木凳子,除卻袁鹿鳴之外,另有五人圍坐在暖烘烘的火爐前的一張低矮的小方桌旁,桌上擺放著瓜子、花生之類的零食,滿地瓜子和花生皮。

    可見,剛才幾人聊得頗有興致。

    但畢竟是老舊的房屋,室內的供暖和保暖效果都很差,所以溫度比之外面,也高不出幾度。

    好在諸位修行玄法之人,並不在意這點兒寒冷。

    鞏一卦進屋,在座幾人便紛紛起身,面帶微笑打招呼︰「鞏大師,久聞大名啊!」

    「據說鞏大師鐵卦神算,勢強可逆天篡命,彈指展機鋒……」

    「鞏大師多年來潛心命算修行,精研參悟天機,如今江湖復興,鞏大師定能凌然於江湖之巔,還望鞏大師不吝賜教。」

    這些,自然都是客套話。

    但仍然誇得鞏一卦老臉發紅,連連尷尬不已地擺手謙遜︰「不敢當不敢當,鄙人生性愚鈍,不善言談,記性也差,一時間卻不知諸位大師尊姓大名,仙居何處,還望諸位不吝告知,以便將來登門拜訪。」

    這話,難免會令人尷尬,卻也說得頗為客氣恭敬,將自己身份先行降低了不少,於是幾人紛紛做自我介紹。

    袁鹿鳴的老鄉,數十年摯友張閑,以及袁鹿鳴的兒子袁昕。

    晉州省西口市的任舉民,妻子柳邊霜。

    青原省西靖市陳戈新,師弟,也是他的親弟弟陳戈止。

    相互客套一番之後,眾人將老臉發紅極為不好意思的鞏一卦,給請到了一張從堂桌那邊搬過來,搖搖晃晃的陳舊太師椅上,一碗茶水也已然倒上,鞏一卦連連謙讓,有些拘謹地從兜裡掏出煙給眾人遞煙。

    「鞏大師是命算大師。」張閑微笑著說道︰「鹿鳴兄擅卜算之術,亦有鐵卦神算之名,我們卻不知這命算與卜算,孰強孰弱。剛才鹿鳴兄言之鑿鑿地說一炷香內,必有貴客登門,果然,果然啊!」

    柳邊霜抬手掩嘴輕笑,道︰「我本以為這又是尋常江湖放線釣魚的套路……」

    「哈哈!」任舉民附和著妻子的話,笑道︰「確實如此,我也想今日晚宴過後,不乏相互拜訪者登門,鹿鳴兄不過是增加趣味談資的玩笑之語。坦率地說,即便鞏大師前來,我仍舊略有懷疑,畢竟剛才鹿鳴兄並未掐指、起卦,所以這是巧合,還是真的卜算得知,還請鹿鳴兄實言相告。」

    袁鹿鳴笑呵呵地擺了擺手,道︰「信口開河,假高人習慣了,諸位玄友切莫傳出去,讓袁某人成了江湖笑話,丟盡顏面。」

    眾人全都笑了起來。

    「鞏大師。」袁鹿鳴看向鞏一卦,微笑道︰「如若我說,知道鞏大師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又知道鞏大師停留不過半柱香時間,您,信麼?」

    堂屋客廳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向了鞏一卦。

    因為很顯然,袁鹿鳴這般問話,已然有了切磋請教的意味,而且……很容易令人感覺,裡面有著挑釁的意味。

    「信,或不信,如何?」鞏一卦訕訕地反問道。

    「自古命算在玄學五術中獨成一術,卜算卻與奇門遁甲、兵演陣斗合成一術。」袁鹿鳴輕嘆口氣,道︰「眾人皆知命算為大勢,自有其成,格局上要大於卜算,可鄙人修玄卜算數十年,先師曾言玄學無定論,勢成皆成玄,只是所走的路子不同而已,鄙人受先師影響,自身多年來也有所感悟,故而心生一股魔障難以跳脫而出,這魔障,便是不服命算。」

    這話的挑釁、挑戰意味,就更明顯了。

    我,不服你的命算之術!

    鞏一卦尷尬一笑,道︰「這個……說實話,我真沒想過,還請袁大師不吝賜教一二。」

    「不若我們現場比試一番?」袁鹿鳴瞇起了眼楮,笑吟吟的。

    「比什麼?」

    袁鹿鳴看了看面露期許和一絲緊張的幾位玄友,這才把視線移回到鞏一卦表情訕訕的臉上,道︰「鞏大師別誤會,我沒有對您挑釁不忿之意,只是多年來江湖凋零,少有玄友相識相交,更從未有遇到過算學的玄友切磋一二,所以此番得幸見到鞏大師,便忍不住討教。」

    鞏一卦本就不擅交際和言語間的那些客套心機,再者今晚時間緊迫,身負重任,便懶得再廢話,微笑伸手道︰「不敢當,請袁大師命題吧。」

    「唔。」袁鹿鳴稍顯詫異,繼而笑道︰「就以今晚,您屈尊前來,能成事否?」

    「何解?」鞏一卦輕嘆口氣。

    「你我各自書與紙上,相互交託。」袁鹿鳴微笑道︰「待回去之後,各自親啟觀言。」

    鞏一卦點點頭。

    旁邊幾人面露出些許失望,但也能理解——這卜算書寫在紙上,才不能信口開河刻意偽,俗話說空口無憑,白紙黑字自然能分出勝負。但倘若二人所書,所算相同,又該怎麼講?

    袁鹿鳴已然起身到旁側臥室裡取來了紙筆,普通的小本子,普通的圓珠筆。

    鞏一卦微笑著接過紙筆,袁鹿鳴微笑道︰「如若你我起卦推測相同,又當如何論輸贏?」

    「一定要有輸贏麼?」鞏一卦詫異道。

    「唔,也是。」袁鹿鳴笑了笑,道︰「切磋嘛,不論輸贏,友誼第一,鞏大師見諒。」

    鞏一卦搖搖頭。

    袁鹿鳴伸手示意︰「請鞏大師移步西臥室,我去東臥室。十分鐘為限,如何?」

    「敢不從命。」鞏一卦點頭應下,起身信步走向西側剛才袁鹿鳴離開的那間臥室。

    堂屋客廳處,剩下的幾人面面相覷,盡皆滿是期許。

    這,才有了點兒江湖的味道。

    因為玄門江湖凋零二百餘年,這些身負異能的江湖玄士們以往的生活中,總有那麼點兒孤零零的感覺。便是想要找玄友切磋、談玄論道,也好似大海撈針一般,隨著近些年來國家承平,社會人員流動幅度越來越大,經濟騰飛,科技時代的消息傳播也達到了以往難以想像的高效率,如此才漸漸有了江湖玄士之間的消息,才能有二三玄友相互聯絡、交流,再互通訊息得知一些當今江湖的消息。可即便如此,因為基數太少的緣故,玄法切磋並不多見,更遑論數名玄士旁觀,兩位玄友進行鬥法切磋的場面了。

    大概也就過去了五六分鐘時間吧。

    鞏一卦神色平靜地從西臥室走了出來,看到客廳幾人中沒有袁鹿鳴,便輕嘆了一口氣,將手中折好的一頁紙放到小木桌上,彎腰躬身小聲對在座幾位說道︰「萬分抱歉,我還有事情要去忙,明日,唔,以後我們常聯繫吧。另外,有勞幾位一會兒代我向袁大師致歉,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各位且莫要生氣,想必待會兒袁大師會向諸位解釋清楚的。」

    幾人面面相覷,這是幾個意思?

    鞏一卦也太傲慢了吧?

    好歹等等人家袁鹿鳴起卦卜算結束,相互之間拿走了起卦推算的讖紙再道別不遲,現在就走算什麼?

    瞧不起袁鹿鳴,嫌人家出來的晚了?

    再說了,我們幾人的面子就這麼小,不值得你鞏一卦多留下幾分鐘?

    「再次抱歉,真心抱歉,改日我一定會向諸位贖罪……」鞏一卦連連拱手,一邊向東臥室的門口指了指,示意大家小聲些莫要驚擾了袁鹿鳴,一邊點頭哈腰近乎倒退著離開了堂屋。

    「這……」張閑臉色鐵青,重重地哼了一聲,為自己的至交好友不忿。

    「鞏一卦與鼎鼎大名的荊白是好友至交吧?」柳邊霜聲音壓得極低,面帶冷笑,道︰「也難怪,會如此自負傲慢了。」

    任舉民搖搖頭,盯著小桌上放著的那張好似隨意折疊了兩下的紙張,小聲道︰「剛才鞏一卦已經說了,鹿鳴兄會給予我們解釋,所以現在,先不要下定論,待鹿鳴兄出來之後再說。」

    「噓!」陳戈新指了指東臥室的門,示意大家莫要驚擾袁鹿鳴卜算。

    說話間,袁鹿鳴手中拿著一張同樣隨意折疊了兩下的紙,面帶自信笑容地走了出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5 17:28
786章 一卦,鐵卦。

    「大家在說什麼?」袁鹿鳴微笑問道,一邊看了看對面的那間臥室。

    張閑撇撇嘴,拿起小桌上隨意折了兩下的紙張,遞過去說道︰「鞏一卦剛走,這是他留給你的,還讓我們代他向你致歉,說是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他還說……說你會代他向我們解釋。」

    幾人全都注視著袁鹿鳴。

    卻見袁鹿鳴皺了皺眉,稍思忖後,並未將折疊的紙張打開,而是與自己手裡的那張同樣折疊了兩折的紙張放在一起,揣進了兜裡。

    面對眾人詫異的神情,袁鹿鳴微笑道︰「既然是切磋,當然要等事情結束,再看我與鞏一卦的卦算結果。剛才鞏一卦說讓我代他向諸位解釋,便是我與他先和了一卦,不分輸贏。」

    「怎麼講?」張閑問道。

    其他人也愈發好奇。

    「他卦算我知曉何事,也會代他解釋;而我,確實卦算出了他所為何來,這,豈不是和了一卦?」袁鹿鳴笑道。

    任舉民點頭道︰「確實如此,不分輸贏。」

    「什麼事?」柳邊霜問道。

    袁鹿鳴坐下,在桌上拿起一把瓜子,不慌不忙地磕著瓜子說道︰「他是代表荊白前來做說客的,希望明日的玄門江湖大會上,我……唔,現在應該是包括各位了,能夠與荊白的立場相同。」

    「什麼立場?」柳邊霜愈發疑惑,看了看丈夫,任舉民搖搖頭,他對此也不知情。

    陳戈新道︰「我聽說了,這次玄門江湖大會,他要當眾宣佈湯泉寶以玄法為禍良善尋常民眾,以足己身私利。」

    「啊?」

    任舉民和柳邊霜瞠目結舌。

    任舉民道︰「在這般場合下,公開宣罪……」

    「荊白想幹什麼?」

    「當眾誅殺湯泉寶,以正江湖道義!」陳戈止淡淡地說道。

    「這,他這樣做,也太霸道了吧?」柳邊霜面露一絲驚惶,道︰「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決絕不留退路,而且,而且你們知道了消息,想必,想必還有別人也知道了消息……湯泉寶如果得知了消息,唔,他,他能不做好準備應對嗎?再者,即便是湯泉寶不知情,在那種情況下,也肯定會奮起反擊,到那時候又該怎樣?大會上江湖共同誅殺湯泉寶?」

    任舉民神情嚴肅地說道︰「此事,我覺得不能有立場,持中立的態度最好。」

    柳邊霜忙不迭點頭︰「對對對,我們中立,這種事情最好別摻和進去,荊白說得也不一定都對,也許,也許湯泉寶有難言之隱,也許,是荊白在故意栽贓。而且,而且荊白行事也太決絕,太狠了吧?」

    陳戈新嘆了口氣,道︰「前有香江港慕容秋江,被荊白誅殺在中海鋪家鎮,那一戰足見荊白相學風水修為之強大,也足見荊白言必行,行必果之堅毅和絕對的實力。如今他又要對湯泉寶行如此決絕之事,以正江湖道義……可是湯泉寶不是慕容秋江,這裡又是蜀川,是湯泉寶的地盤,再者湯泉寶自有弟子,其兩個師弟也必定會攜弟子前來,未知消息突遭責難,也有反抗之力,如若提前得知了消息,湯泉寶何嘗沒有反擊並獲勝的可能?」

    「還有。」陳戈止皺眉嚴肅地說道︰「如今玄門江湖剛剛復興,還未至繁榮,江湖萌芽初始這些年,玄門江湖人士,又有幾人沒有做過些……嗯,針對尋常人法的事情?」

    張閑立刻提醒道︰「慕容秋江之大惡,在荊白傳訊中已經講得很清楚,而湯泉寶所行惡事,既然被荊白如此重視,不惜拿到玄門江湖大會上公開宣罪,相比已經是大惡至極了。所以,戈止兄剛才的話,未免過慮了。」

    袁鹿鳴點點頭,道︰「諸位,今夜我們能同處一室相談,足以說明相互信任,也有共鳴之音。所以,不妨敞開心扉,莫要再有所提防和顧忌了,我直說吧,諸位今日應該都收到了關於荊白要在玄門江湖大會上,針對湯泉寶的消息,而且提及到了,與戈止兄剛才所言相同的話語。」

    陳戈止和陳戈新對視一眼,苦笑著點點頭認可。

    任舉民面露些許尷尬,道︰「確實如此,還曾暗示湯泉寶誠邀江湖豪傑,到八盤縣共議大事。」

    「我和舉民不太相信,所以……」柳邊霜幫著丈夫解釋。

    陳戈新道︰「不論如何,我是保持中立,江湖初復興,便為不相干的事情要死要活,沒意思。」

    「對,江湖復興,籌辦召開玄門江湖大會,倒是可以大家公開探討,定下規矩來,以後行走江湖,生活在社會中便要禁忌規矩,不得輕易逾越。」陳戈止道︰「如此,既往不咎,繼往開來才是。動輒追究過往之事,那麼江湖還未繁榮,便要先自行誅滅大半玄士了。」

    任舉民嘆息道︰「是啊,江湖凋零二百餘年,我們再自相殘殺,那……這江湖,豈不是又要凋零沉寂多年?」

    「這次的江湖大會,倒是有趣了。」袁鹿鳴笑道︰「僅是我們幾人,便有了支持荊白的,亦有保持中立者,還有……反對荊白此行的,明天的玄門江湖大會,一定很精彩啊。」

    言罷,他低下頭繼續嗑瓜子,臉上掛著風輕雲淡的笑容。

    「哎,事先聲明,我雖然不支持荊白這麼做,但並不反對。」陳戈新笑著解釋道。

    「是啊,我們兄弟二人,與湯泉寶素不相識,沒有絲毫交情,鬼知道他做過多大的孽?」陳戈止擺擺手道︰「這件事啊,我們也保持中立為好,有道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是非對錯,現在都還沒弄清楚呢。」

    袁鹿鳴點了點頭,繼續嗑瓜子。

    張閑看看幾人,想要說些什麼,卻搖搖頭沒有說——今夜談話,恐怕就要止於此了。

    本來談性頗濃,眾人有可能徹夜談玄論道。

    可既然涉及到了荊白與湯泉寶之間的事情……

    大家意見不一,好似便瞬間多了一層隔膜,著實令人難堪,還有些對鞏一卦的不忿。

    他若不來,便不會有現在這般尷尬的局面。

    想必每個人心裡都有這般想法吧?

    散,不是;

    不散,似乎更尷尬。

    就在此時,袁鹿鳴忽而抬頭微笑著說道︰「唔,不提這件事了,既然我們各自都有了主張,那就權且放在一邊,明天看戲便是。現在嘛,應該看看我與鞏一卦之間卦算鬥法的輸贏了。」

    「甚好。」

    「迫不及待咯。」

    「本就不該提那令人心煩的事情。」

    尷尬的氣氛瞬間消散一空,眾人都把熱切的目光投向了袁鹿鳴。

    袁鹿鳴從口袋中取出了剛才放進去的兩張紙,神色間信心滿滿——原本剛才卦算完畢從東臥室出來後,因為鞏一卦先行離去,他頓失信心,認為輸給了鞏一卦,但隨後和在座幾位的探討之後,他確信,自己贏定了,因為鞏一卦未等他,先行了——兩人卦算結果應該相同,但鞏一卦先一步離去,便是其心虛,不願意面對尷尬的局面,這心虛了,氣場便會弱。

    玄士法,最忌氣場落了下風。

    思忖著這些,袁鹿鳴打開了鞏一卦留下的那一張紙,快速掃過紙上不多的幾行字。

    旁觀幾人注意到,袁鹿鳴先是露出了震驚的神情,眼楮瞪大,旋即緊皺雙眉做思忖狀,繼而仰臉闔目,長長地嘆了口氣︰「世人常言『技高一籌』,也往往會認為這一籌的差距算不得什麼,可唯有切身體會時,才知道這一線的小小差距,便仿若鏡中花水中月,一線所隔,卻難以企及啊。」

    「鹿鳴兄,鞏一卦卦算的結果是什麼?」任舉民忍不住搶在了張閑之前問道。

    袁鹿鳴苦笑著搖搖頭,將手中那張鞏一卦留下的紙張,彎腰放在了小桌上,眾人立刻探身圍觀。

    但見紙上寫有幾行字︰

    「鹿鳴兄,今夜前來叨擾,所為何事,兄必瞭然於胸,故此番卦算切磋,權且當你我將來茶餘飯後與友人閑談笑言之資,無比試輸贏之實。荊白所思所行,皆為江湖大義,亦合天地之勢,能博鹿鳴兄、張閑兄的支持,弟代荊白先行致謝。另,幾位在場玄友,對荊白忿忿者,因鹿鳴兄而中立,荊白與弟,更應感謝鹿鳴兄,也感謝諸位玄友的理解。

    時間緊迫,不能久留,還望鹿鳴兄及諸位玄友海涵。

    鹿鳴兄手書無字真言,弟感激不盡。」

    先行看完者,連連點頭感嘆,面露欽佩,一邊主動幫襯著把紙張轉過去,以便於對面的人看的更舒適些,不必倒看字還得思忖分析。

    每個人看完,無不欽佩鞏一卦卦算之精準。

    但也只是短時間的欽佩感慨之後,隨即大家相互對視,眼神中也就閃過了一抹疑惑和些許輕視。

    這,真是卦算出的結果嗎?

    卦算本該出讖言,至少也得精煉些,晦澀些,而不是如寫信般如此直白。

    所以,這更像是對人心的忖度分析罷了——其實也難怪,在座者都是人精般的存在,仔細分析的話,興許也能寫出這樣一番話來。誠然,鞏一卦想得也太快了些,不過短短幾分鐘而已。

    但鞏一卦卻先行離開了……

    是急於去當說客,還是他心虛怕丟臉?

    看到大家的神情,袁鹿鳴自然知曉每個人心中的疑惑和猜測,他搖搖頭,將自己寫好的那張紙打開,放在了小桌上。

    幾人忙定楮看去,卻見紙上空無一字!

    鞏一卦留字「鹿鳴兄手書無字真言,弟感激不盡。」

    一卦千金,鐵卦神算。

    輸贏立現!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5 17:29
787章 於情於理

    爐子裡火燒得正旺,炭塊時而爆裂時的 啵聲,火苗旺盛從爐子的風門向外竄的呼呼聲,讓破舊昏暗的堂屋裡,愈顯安靜。

    幾人面面相覷許久。

    袁鹿鳴長舒了一口氣,道︰「心服口服,格局上的差距太大了,不止是個人心性上的差距,便是所修玄法,在格局上也有著先天的差距,命算在全局,卜算謀局部。」

    張閑寬慰道︰「我聽聞,命算謀一時、一地、一人,相比卜算的精準細微之處,要差很多。」

    「話是這麼說,但其中之意並非卦算。」袁鹿鳴搖搖頭,道︰「卜算所謂謀一時、一地、一人,從細微處著手,比之命算更為實際和更明顯的效果,但那是因為卜門有奇門遁甲、兵演陣斗合成一術,可予以實際斗陣中直接的殺伐、攻擊效應,不全是卦算之能。故而,我單修卜門卦算,能臨兵斗陣,無奇門遁甲之殺伐,便與命算之間有了格局的差距。」

    陳戈新皺眉道︰「如此說來,豈不是我等所修玄法,皆難比之山、醫、命、相了?」

    「玄門江湖自古以來,卜門修玄者最多。」陳戈止亦有些不服氣,不甘心地說道︰「山門無需去說,那是從最初便修仙道,而醫、命、相三門,自成一門便勝過我卜門玄法?」

    「卜門主殺伐攻略,各有所長罷了。」任舉民倒是很看得開,擺擺手說道︰「沒什麼好爭的。」

    柳邊霜道︰「卜術一門,奇門遁甲、兵演陣鬥,輕易能將醫、命、相三門之玄士誅殺,縱然如荊白這般相術大師,風水法陣獨步天下,但如果遭遇突發事件,來不及充分準備,又如何與人相鬥,命都難保……」說到這裡,她忽而頓了頓,略顯尷尬地說道︰「當然,他如果有高品的法器,就另說了。我的意思是,雙方皆赤手空拳,狹路相逢時的情況。」

    袁鹿鳴微笑道︰「我剛才所說,並非自貶卜門之能,事實上,卜術一門應該是最接近,甚至可以替代山門術而證道的一門,也因此,卜門自古修行為數眾多,卻又分化太多,諸多宗門流派、玄法世家,各有所長,但又有誰能說,盡修卜門玄法,集於一身?」

    幾人面露詫異。

    「這怎麼可能?」

    「修行的難度太大了,所以與其這般,倒不如精於本門玄法,行突破之舉,最終開混沌,悟天道而醒神,成就天人。」

    「是啊,人力幾不可為之。」

    大家議論紛紛,這才再有了之前談玄論道的氛圍。

    袁鹿鳴道︰「是故各有其長所在,修玄至極,尋天道,成天人,相交而相措,無足長也。君不見,俗世、江湖公認山門之人,又有多少能行莫測之法則,鑒神-鬼之真假?」

    在座者聞言盡皆點頭稱是。

    細想之下,可不就是嘛——僧、道以及其它,所謂法力無邊,所謂信則靈,相對於普通民眾、草莽江湖來講,著實有些過於的縹緲無蹤了,仙人之力何時曾真切體現在俗世生活中?即便是偶有,又怎比得上玄門江湖一眾身負異能之人士,在世間或懲惡或揚善,或驅邪逐鬼降妖除魔,或掐指推算,起卦卜命,風水堪輿,人相冰鑒,來得那麼實際,那麼立竿見影?

    可誰又不能否認,也不能承認,那便是山門。

    修仙道,成天人……

    誰是真假?

    「所以……話又說回來。」袁鹿鳴笑道︰「我可不是當說客的人,本來嘛,就是持支持荊白的態度,之前鞏大師卦算無雙,鄙人心服口服,僅憑此,便愈發堅定支持荊白的態度了。」

    陳戈新皺眉道︰「倘若鬥法,亦要參與?」

    「我是紙上談兵,只會起卦卜算的玄士,做不得鬥法那般攻伐之舉。」袁鹿鳴擺擺手說道︰「但一定會公然表態。」

    「唔,我的態度也很堅決。」張閑笑道︰「不為錦上添花,只為雪中送炭!」

    陳戈新、陳戈止兄弟二人,及任舉民、柳邊霜夫婦,都對張閑露出了欽佩的神情——這是真性情——錦上添花的事情,他不屑於去做,也不想被人說是在刻意去討好誰,但雪中送炭,則意味著明天的玄門江湖大會上,一旦出現了不利於荊白一方的局勢,尤其是雙方鬥法事關生死時,張閑便會行大義,雪中送炭——這,也意味著他很可能為此付出性命!

    「我沒有張閑兄這般氣魄,但……」任舉民微笑道︰「不去考慮荊白的事情,但凡有與鹿鳴兄,張閑兄為敵者,任某絕不會袖手旁觀。」

    柳邊霜道︰「正是如此。」

    陳戈止不知何時,已然從堂屋那邊拿來了玻璃酒杯和兩瓶酒,一邊倒酒一邊說道︰「看來,鞏大師這一卦,何止是折服了鹿鳴兄?今天有幸親眼見識到命算起卦的我們,也欽佩之至啊。」

    「當浮一大白!」陳戈新端酒,喝下一大口,笑道︰「鬥法不參與,態度嘛,會明確支持荊先生的。」

    「理當如此。」陳戈止點頭道。

    袁鹿鳴舉杯暢快大笑之後,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如此說來,今日我與鞏一卦的切磋,到頭來還是我贏了。」

    眾人一愣,旋即了悟,盡皆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可不是嘛。

    如今大家都做出了決定,在此次玄門江湖大會上明確支持荊白,那麼,鞏一卦剛才的卦算結果,便不準了。

    而袁鹿鳴……

    柳邊霜微笑問道︰「鹿鳴兄,既然如此,那就為我們解一下你那無字真言,到底是何意?」

    袁鹿鳴自斟一杯酒,笑道︰「我起卦卜算的結果,是鞏一卦此行登門,有果不知果,便是無果。」

    張閑與袁鹿鳴是至交,所以玩笑上就顯得隨意了許多,道︰「老袁,你這卜算也太不用心了,這一張白紙拿出來,怎麼說都是你的理,典型的江湖騙子套路,你這不能算是贏了。」

    「好吧好吧,平局總行吧?」袁鹿鳴擺手好似耍賴般說道。

    「那你何不再起卦卜算,明日玄門江湖大會上,會發生怎樣的事情……」任舉民笑道︰「倘若爆發了激烈的鬥法,荊白與湯泉寶之間,誰勝誰負?」

    「天機不可洩露。」袁鹿鳴打了個哈哈。

    幾人便笑言要罰袁鹿鳴一杯酒。

    而袁鹿鳴,老老實實地端杯一口喝盡,別人也就不再就此繼續難為他。

    江湖人知江湖事,更懂玄門江湖中的一些規矩。

    卜算、命算者,倘若是真正的修玄者,那麼玄門江湖中人,自然知曉他們有能力去卜算一切人事,但更知道,他他們在卜算起卦方面,有很多很多的忌諱,便好似「天機不可洩露」這句話,其中牽涉到了大自然的反噬、天劫之難,越是牽涉到大的事件、人物,越是不能輕易洩漏天機,甚至在起卦時都要小心翼翼,做好各方面充分的準備才行。

    飲酒漫談參玄機,幾人不亦樂乎。

    隨著時間慢慢地流逝,陳戈新、陳戈止、張閑、任舉民、柳邊霜一個個都想到了之前他們疏忽了的關鍵點。

    其實打從鞏一卦離開之後,袁鹿鳴看似隨意的閑聊中,好像已經向他們洩漏了天機。

    其實很簡單。

    鞏一卦離開,袁鹿鳴明確地表態要支持荊白,說什麼自己只卜算者,無法協助荊白直接參與鬥法,言外之意,自然是如若可能,他一定會全力以赴地支持荊白……為什麼?

    但想到了這一點,每個人又都不會說出來,連眼神之間包含深意的交流都沒有。

    這,也是規矩,是對袁鹿鳴的尊重。

    因為一旦這真的是袁鹿鳴給予他們暗示的話,他們自我思忖出天機,再向外洩漏,就會給袁鹿鳴造成洩露天機的麻煩。

    在玄門江湖之中,何止是袁鹿鳴的卜算,鞏一卦的命算?

    荊白的相術堪輿,風水法陣,溫朔、張閑、任舉民、陳戈新陳戈止兄弟等等所有修玄者,何嘗又不是在時時刻刻與天地自然相鬥,絞盡腦汁地打著擦邊球,又要矛盾地順應天時地利人和,與五行陰陽相參,汲天地之力與己身,偏偏又要不斷地逆天而行。

    當袁鹿鳴他們幾人飲酒漫談參玄論道,當鞏一卦看似隨心所欲,好似瞎貓撞死耗子般,看哪家小院順眼,便走進去時……

    秦落鳳剛剛從一戶院落中走了出來。

    一身休閑唐裝,風度翩翩的他,滿面笑容,絲毫沒有因為剛才未能說服那幾位玄士當場表態支持誰,或者中立,但秦落鳳卻有信心,這幾個人中,至少有一人已經被自己說服了。

    邁步在清幽狹窄的石板小巷中,早已被廢了修為,所以身子骨有些不耐寒的秦落鳳,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搓了搓手。

    若是修為仍在,此番玄門江湖大會,自己也可以展露頭角了吧?

    可惜。

    拋開這個念頭,秦落鳳邁步再次進入了亮著燈的一家院落中,站在院落裡朗聲道︰「豫州林陽秦落鳳,受荊先生所托,前來拜訪玄友!」

    「抱歉,旅途勞累,今日又飲酒過度,不能陪同秦先生參玄論道,望秦先生諒解。」屋內,傳來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話語聲。

    隱約,還有幾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打攪了!」秦落鳳乾脆利落地對著露出昏暗光線的窗戶拱了拱手,轉身瀟灑離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6 16:25
788章 這個幫手很糟心

    月華如霜。

    蜿蜒曲折,地形險要的山路中,三輛摩托車轟鳴著,大燈的光束在山間不斷地晃動著,時不時撕裂被大山或者樹木遮擋形成的濃濃夜幕,隨即撕裂的夜幕就迅速地合攏,仿若黑暗中的巨獸張開大口,又快速合上吞噬下什麼。

    駕乘摩托車的人一路上,還遇到了好幾撥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人。

    但雙方也只是擦肩而過,陌路偶遇陌生人,甚至連對視都沒有,只是用眼角餘光掃一掃對方。

    坐在陳世傑駕駛的摩托車上,溫朔不停地思忖著。

    今晚連夜趕赴湯泉寶家中,會遇到多少玄門江湖人士?又會面對怎樣的情況?

    該,如何應對種種可能發生的狀況?

    他覺得自己很冤枉……

    怎麼就稀里糊塗被捲進來,攤上了這種風險性極大的事情,還不得不硬著頭皮闖一闖龍潭虎穴。

    單刀赴會時,關二爺很威風吧?

    差點兒就掛了!

    舌戰群儒的諸葛軍師,估摸著當時後背的衣衫都濕透了吧?

    好多好多歷史上類似的凶險事件……讓胖子愈發感到委屈︰「胖爺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麼英雄人物,青史留名之類的,胖爺就想大把大把地掙錢,吃好的喝好的,親朋安康,將來再養一窩小崽子們……」

    唉。

    人啊,這輩子就是充滿了無奈。

    尤其是老實人。

    胖子一心二用地思忖著、感慨著。

    翟川安和康傳代二人都來過湯泉寶的家,所以路線還是比較熟悉的,進入八盤縣城之後,沒多久便來到了距離湯泉寶家不遠地路口處。

    已經十一點了。

    摩托車停下,熄火。

    翟川安和康傳代神情高度緊張,滿臉掩飾不住的恐懼,指著前面與公園一牆之隔,蓋得富麗堂皇,高闊門樓上掛著兩盞大燈籠的院子,翟川安說道︰「那裡,就是湯神師的家了。」

    「對對對,那個……」康傳代小聲道︰「我們倆就不去了,啊,溫老闆您別介意,我們是真害怕。」

    溫朔神色從容,微笑著擺擺手表示並不介意。

    他站在路旁,打量著不遠處的湯家宅邸,瞇著眼思忖一番後,扭頭對正待要往那邊去的洪裳說道︰「老洪,別著急去,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墊吧墊吧,這麼冷的天氣,大半夜趕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你不累翟家主和老康也是又累又餓了,走走走!湯泉寶的家又跑不了。」

    洪裳一臉詫異,咧著嘴忿忿道︰「時間緊任務重,這麼大老遠趕來了,咱們還得連夜趕回去商量事兒呢。」

    「不急,咱們幹完自己的活兒就行了,臥狐嶺有荊先生他們,放心吧。」溫朔笑著拍了拍洪裳的肩膀,扭頭對翟川安說道︰「翟家主,麻煩你去附近找找,有沒有還開著門兒營業的飯館。」

    「好 !」

    翟川安乾脆利落地答應,扭頭跨上摩托車便要出發。

    康傳代也騎上了摩托車,神情尷尬地訕笑道︰「大晚上的,我陪翟大哥一起去……」

    溫朔笑了笑,沒做聲。

    他明白,翟川安和康傳代現在,巴不得離湯家的宅邸越遠越好。

    「來來來,老洪!」溫朔攬住洪裳的肩膀,將他拉扯到路旁的牆根下,輕聲道︰「之前在路上,你也看到了,一撥又一撥趕夜路的人,少數也得有三十多號人吧?咱們坐在摩托車上,因為有車燈光線晃眼,他們想必沒看清楚咱們是誰,但咱們卻看得見他們,都是從臥狐嶺出發的玄士,再加上之前已經先一步借摩托車出發的幾個玄士,咱們粗算一下,得有四十號人今晚趕到這兒來拜訪湯泉寶。他們既然來,就足以說明和咱們不是一條心,必然站在了對立面。咱們再估算一下,這些人,每人別多了,代表兩個人吧,也就意味著,明天的玄門江湖大會上,就會有至少一百幾十號人,是直接站在了湯泉寶一方!再加上咱們沒估算到的,少說也得有二百來號人……」

    洪裳怔住,皺眉思忖著,一邊緩緩點頭。

    不遠處,陳世傑點了顆煙,半站立半靠坐在摩托車上,點了一顆煙慢悠悠地抽著,但看似隨意的眼神,時刻關注著周邊的情況。

    思忖了一會兒之後,洪裳嚴肅地說道︰「那你還等什麼?現在趁著人少,趕緊去和湯泉寶攤牌啊,能說得通就說,說不通打起來了咱們好歹還能跑得了,等一會兒人越來越多,咱們今晚就死這兒?」

    「少扯淡,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溫朔駭了一跳,氣得差點兒沒忍住想抽洪裳一個大嘴巴子。

    「要不,咱們乾脆直接動手,弄死或者弄殘湯泉寶,至少讓他受重創。」洪裳惡狠狠地說道︰「如此一來,既能夠震懾住一部分想要靠攏他的玄士,還能讓他參加不了明天的玄門江湖大會,他這個主角不到場,那些牆頭草想要隨風倒,或者已經倒過去的東西,就不敢吱聲了。」

    溫朔愕然︰「憑咱倆,直接下手,你有多大把握瞬間幹掉湯泉寶?」

    「屁話,我又沒成仙,哪兒有那麼大本事!」洪裳道︰「但咱們下下手為強啊,不惜代價幹掉他。」

    「湯泉寶會反擊,他還有師兄弟,還有徒弟、師佷之類的……」溫朔覺得洪裳是不是乘坐摩托車吹了一路寒冷的山風,發燒糊塗了?「咱們直要被纏住,就必死無疑!」

    「為了大局……」洪裳很認真地說道︰「死又何妨?」

    溫朔呲牙咧嘴惡狠狠地擠出了幾個字︰「老洪,我真不該帶你來的,或者,該讓你自己來的。」

    「是你提議要來的,事到臨頭又怕了?」洪裳鄙夷道。

    「老洪。」溫朔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想不想,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爭取到最好的結果?」

    「廢話!」洪裳哼了一聲,旋即又詫異道︰「你認為的最好結果是什麼?你該不會是……想藉著眾多前來的江湖玄士在,然後拉著眾人一起勸說湯泉寶,和荊白談和吧?」

    溫朔瞪著眼低吼道︰「我來時怎麼說的?」

    「你說來勸他死的……」洪裳訝然道︰「反正勸是肯定不行的,那就得硬殺啊。」

    「你聽我的,今晚一定要聽我的,進去之後除了和人打招呼之外,你一句話不要說,千萬千萬不要和任何人搭茬,尤其是要注意,千萬別和人吹鬍子瞪眼吵吵起來,不管別人說多麼不中聽的話,你都要忍住。」溫朔抬手制止住洪裳張口打算要反駁的話,繼續說道︰「你今晚唯一的任務,就是陪著我,保護著我,和我聯手,離開湯家返回臥狐嶺的路上,小心被人暗算。」

    「我既然敢來,就沒打算回去!」洪裳梗著脖子豪氣干雲地說道。

    「你大爺!」溫朔再也忍不住,破口罵了一句。

    洪裳看溫朔捏把拳頭,瞪著眼隨時要揍人的模樣,想到這個死胖子真敢動手,好漢不吃眼前虧,便忍了。

    溫朔壓下心頭的浮躁情緒,繼續語重心長地說道︰「總而言之,我們一定,且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回到臥狐嶺,正如你所說,咱們還有很多事情和荊先生他們商量呢。今晚來湯泉寶家裡,我是來攻心的,不止是攻湯泉寶的心,還要攻擊所有人的心,成與不成,我不保證,但必須做。」

    「什麼意思?」洪裳疑惑道︰「你要最他們所有人用惑心的玄法?這怎麼可能?」

    「你……」溫朔實在是懶得和洪裳解釋了,道︰「總之,你千萬千萬別破壞了我的計劃,我可不想被你害死。咱說實話啊,你不怕死,你骨頭硬我知道,可你也不想死,是不是?」

    洪裳像是看白癡一樣瞪了眼溫朔︰「廢話。」

    「我比你聰明吧?」溫朔認真地問道。

    「扯淡,你哪兒比我聰明了?」洪裳冷哼一聲,滿臉驕傲。

    「那我比你的主意多,這你得承認吧?」溫朔滿腦門兒的大汗。

    洪裳想了想,點頭道︰「嗯,你是鬼主意多,滿腦子禍害人的奸計,你這傢伙壞得流油。」

    溫朔忍住暴打洪裳的衝動,到︰「好吧,我壞得流油,我滿腦子鬼主意,奸計,但用於對付湯泉寶,以及他的師兄弟啊,徒弟,師佷們,還有那些打定主意要站在他的一面和咱們做對的人……」

    「對對對,就該這麼幹。」洪裳瞇著眼滿意地說道︰「還別說,這種混賬事兒就得你來幹,你最擅長了。」

    「那你聽我的不?」

    「聽!」

    「別搗亂,不管發生任何情況……」

    「我保證。」

    「你發誓!」

    「他媽的,咱們之間一點兒信任都沒有了嗎?」洪裳怒道。

    溫朔頭都大了,只得再次好好勸說了一番,心裡那個委屈和無奈啊——如果還有的選擇,他肯定不會帶洪裳來。可實在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了,把洪裳留在臥狐嶺去當說客,非得把朋友給說成敵人。

    再說了,也只有洪裳所修玄法,以及個人實力,在面對突發不測狀況時,能真正幫得上忙。

    說話間,摩托車引擎聲傳來。

    翟川安和康傳代騎著摩托車停在了他們身邊,也不說話,只是招手示意他們上車,找到了飯館。

    「一會兒你別喝酒。」溫朔叮囑洪裳。

    「哦,你喝酒嗎?」

    「我得喝點兒。」

    「憑什麼啊?」

    「你膽兒大,我膽小,得喝酒壯膽。」

    「也是。」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6 16:28
789章 左膀右臂

    這是一家不大的川味兒火鍋店,因為有兩桌客人吃飯喝酒拖到了現在才走,老闆正準備打烊了,結果三輛摩托車停在了店門外。

    以一個年輕胖子為首的一行六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兄弟伙,今晚關門咯……」老闆笑呵呵地說道︰「幾位兄弟往東走,解放路上有兩家晚上也要營業的飯店。」

    「大冷天就想著吃火鍋,老闆辛苦辛苦。」溫朔笑呵呵地坐到了中間那張較大的圓桌派,從兜裡摸出了八百塊錢往桌上一放︰「人生地不熟,懶得再到處跑著找店咯。」

    老闆怔了怔,看著桌上那八百元錢,便試著伸手去拿︰「老闆大氣 ,這麼晚了,你要點什麼,可不一定有。」

    「有湯鍋,有羊肉管夠,來兩瓶白酒,有點兒新鮮乾淨的蔬菜就好。」溫朔示意老闆把錢拿走,笑道︰「另外,我們要弄兩桌,最裡面的有個小包間,我用一間,可著這些錢吃,夠吧?」

    「夠,足夠!」老闆開心地把錢拿了起來,一邊豎起大拇指。

    「老闆,你莫得小氣,聽溫總口音是外鄉人便弄些不好的菜和肉……」翟川安大大咧咧地說道。

    他一口的純正當地方言,飯店老闆忙不迭說道︰「怎麼會,怎麼會?開門做生意,講地就是一個信譽,沒得好飯食,哄騙人的勾當能做得了多久?各位老闆儘管放心。」

    說話間,老闆屁顛顛跑去後廚忙活了。

    這年頭,在八盤縣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小飯館裡,八百塊錢……六個人,那得喝這家小飯館裡最好的酒,也用不完。

    但既然這位外地來的年輕人有錢,捨得花,憑什麼不掙?

    而且這麼晚了,辛辛苦苦多掙點兒錢也是應該的。

    沒吃飯先交錢,還是這麼多錢,讓從未遇到過這般好事兒的小飯館老闆,心裡還有些忐忑、不忍,只得不斷給自己找理由,以便讓自己掙這份兒錢掙得心安理得一些。

    「一瓶酒,暖和暖和,不能多喝,今晚後半夜還要趕路回去。」溫朔向翟川安、康傳代、陳世傑三人說道。

    翟川安和康傳代忙不迭點頭。

    陳世傑微笑道︰「我不喝酒。」

    溫朔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便示意洪裳跟著他去了最裡面的小包間。

    小包間很簡陋,就是單層磚牆在室內壘砌隔開而成,但也沒什麼好挑剔的,畢竟地方不同,而且本來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小飯館。

    熱騰騰的湯鍋很快便端了上來,傳統的炭火銅鍋,小屋裡有煙道通風,保暖。

    吃著熱辣的涮羊肉,時不時喝下一口小酒,溫朔看起來很幸福很輕鬆的樣子,令洪裳很是疑惑,嚥下一口饞酒卻不能喝的口水,他輕聲問道︰「胖子,你真有把握,憑著一張嘴把那麼多人,給說服?」

    「我不是說了嘛,盡力為之,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溫朔邊吃邊喝,額頭上都冒出汗來了。

    「你也別喝酒了。」洪裳輕聲道︰「我明白你不讓我喝酒,是怕我惹出亂子來,可你自己……嗯,來之前在荊白的家裡,你就已經喝了不少的酒,一路上又被山裡的冷風吹,別一會兒還沒到湯泉寶的家裡,你就醉得說話都說不清楚了,還怎麼去和那麼多混蛋談話?」

    溫朔揮揮筷子,嚼著肉含糊不清地說道︰「沒事兒。」

    他心裡苦……

    這不喝點兒酒,壯壯膽子,安慰下自己受傷的小心靈,一會兒又怎能超常發揮啊?

    至於醉酒,溫朔一點兒都不擔心。

    他又不想醉,也不敢醉,自然不會讓自己醉酒。

    洪裳沒什麼心思吃東西,他神情焦慮,不時地問溫朔幾點了,提醒他是不是該出發了。

    溫朔不慌不忙地吃著、喝著,道︰「那些人步行走山路,到八盤縣時,得後半夜了。」

    「那他們明兒再回臥狐嶺,都幾點了?」洪裳撇著嘴疑惑道︰「趕得上江湖大會的召開嗎?」

    「明兒一早,湯泉寶肯定得多雇些摩托車送唄!」

    「也是。」

    剛說到這裡,溫朔忽然停住了筷子,稍思忖後,放下筷子說道︰「得,我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最先借了摩托車趕到湯泉寶家的人,一定會告訴湯泉寶,還有很多人步行走山路往這邊趕,那麼,湯泉寶再如何不懂事,再怎麼傲慢,這當口為了討好拉攏人,也得趕緊安排摩托車去山裡面接那些苦-逼兮兮步行的傢伙們,所以他們現在,也應該快到了。」

    「對啊!」洪裳立馬起身︰「那咱們趕緊去吧。」

    「別慌,咱們慢慢悠悠溜躂著過去。」溫朔起身把外套披上,拿了支牙籤剔著牙往外走。

    洪裳趕緊跟著往外走。

    「喲,老闆您還有什麼需要的?」飯館老闆恭恭敬敬地問道。

    「沒啥,讓我這倆朋友在你這兒取暖歇會兒,晚些我過來找他們。」溫朔大大咧咧地說道︰「天寒地凍的,總不能讓他們在外面吧?行個方便,我這可是實話實說,要不然他們在你這兒繼續吃著,您也不能趕客人走不是?咱可是兩桌花了八百塊,掙多少您心裡有數。」

    飯館老闆趕緊點頭陪著笑臉︰「是是是,這沒得說。」

    「世傑,咱們走一遭。」溫朔招呼上沉默著一言不發慢慢吃火鍋的陳世傑,對康傳代和翟川安說道︰「你們就在這兒等著吧。」

    「啊,好的好的。」

    康傳代和翟傳安忙不迭點頭,他們巴不得在這兒等著呢。

    可不敢跟著溫總去湯神師的家裡啊!

    溫朔發現,洪裳這傢伙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找死的念頭極為強烈,腳步快得讓他都有些跟不上。而陳世傑,則壓根兒不去考慮洪裳如何怎樣,他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溫朔的身後側大概一米多的距離,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就像之前愛飯館裡,那位小老闆稍稍靠近些溫朔和洪裳所在的包間門口,就會立刻察覺到陳世傑如刀般凌厲的目光在其身上掃來掃去。

    「陳哥。」溫朔忽然等了一步,輕聲道︰「今晚有可能,嗯,我的意思是有可能……需要你大開殺戒的話……」

    「哦。」陳世傑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當然了,咱們盡量不去那麼做。」溫朔略顯尷尬地說道︰「但我就怕萬一……」

    「我會救你出來的……但……」陳世傑笑了笑,道︰「不保證能救你的命。」

    胖子駭了一跳︰「為什麼?」

    「你們這類人,殺人於無形,而且給我的感覺是,嗯,你別介意啊,是感覺不那麼堂堂正正。」陳世傑神色平靜地說道︰「所以我無法保證,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傷害到你,但我保證,拼了性命也不讓他們傷害你的身體。我說得有些誇張了,其實完全沒那麼嚴重,不至於到了殺人的地步,充其量就是多傷到一些人罷了,而你,和馬爺一樣,有錢,可以賠償。」

    「唔,有點兒道理。」胖子訕訕地說道。

    好嘛……

    不那麼堂堂正正?

    非得真刀真槍地對著幹才好?

    那他麼胖爺,不,是整個玄門江湖早就完蛋了。

    另外,聽陳世傑的口氣,讓胖子覺得很不舒服——這他媽也忒瞧不起玄士了吧?在可預見的眾多敵人環伺中,真到了衝突爆發時,還能不殺人,只多傷一些人的情況下,就能保胖爺的身體不受傷害。

    你是超人啊?

    我們玄士在你眼裡就那麼渣?

    至於賠錢的問題……

    胖子一向認為,如果打傷了人還得賠錢的話,那還不如別把人打傷——在他看來,打傷別人再賠錢,自己是吃虧的。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此時更不好表達如此心態。

    他瞥了眼風輕雲淡的陳世傑,道︰「哥,人很多,保不齊裡面就有身手不錯的主兒,還是要提高戒備,不能輕敵。」

    「嗯。」陳世傑點點頭。

    「哥……」

    「嗯?」

    「你見過我與人動手。」溫朔試探著問道︰「假如遇到我這樣的人,你能對付幾個,雙方都赤手空拳的情況下?」

    陳世傑愣了下,道︰「對不起,剛才確實是我太大意,太輕敵了。」

    溫朔滿意地點了點頭——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

    「真遇到你這樣的,保護一個人的情況下,我有把握應付三個,再多的話……」陳世傑皺眉很嚴肅,很認真地說道︰「再多兩個,恐怕要多費些周折,太耗時間。如果是六七個像你這種身手和體能的,我想要徹底擊倒對手,就必須要承受負傷的代價了,而且,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呃……」

    向來自覺很好很強大的胖子,感覺被深深地傷害了。

    「如果對方持有武器,就更難了。」陳世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剛才說的只是特殊情況下,不得不反擊。一般情況下我們會選擇撤離,相對要容易一些。」

    胖子尷尬地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在遭遇不測的實戰搏擊情況下,最大的忌諱就是不要被對方包圍,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陳世傑小聲說道︰「如果對方人多,那麼盡量別被纏住,把對方人群形成的網扯開,從而在任何情況下,都確保是一對一,這樣你才能憑借自己的絕對優勢,將對手一一擊倒。」

    「好了,別說了。」

    「嗯?」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唉,你再怎麼教我……」胖子有些感慨地說道。

    「溫總,我不是在教你,只是想讓你放心,不用害怕。」

    「嗯嗯,我現在很痛心,哦不是,是很放心。」
as000538 發表於 2019-3-6 16:29
790章 是非江湖,何處陌路?

    過去公園,拐過彎便看到不遠處那棟高闊門樓和院牆的宅邸大門外,一輛輛摩托車正轟鳴著離去,幾人正拾階而上,進入了湯家宅邸。

    「唔,咱們來得正好。」溫朔微笑道。

    「興許一會兒還會有人來。」洪裳瞥了眼溫朔,覺得這傢伙好像比鞏一卦、袁鹿鳴這些專門擅於卦算的人都厲害,未卜先知,料事如神……他問道︰「你到底打算說些什麼?」

    「總之,你千萬千萬別說話,別惹事。」溫朔嘆口氣,道︰「即便是受人挑釁,也要忍住了。」

    洪裳呲牙咧嘴︰「我從來不受氣的。」

    「我也是。」溫朔拍了拍洪裳的肩膀,微笑道︰「但如何回應,什麼時候回擊,得看情況再做決斷,不能被槍口頂著,還硬著頭皮和人對罵,那不是逼著人家打死你麼?」

    「我不想聽你說話了。」洪裳當先邁步往前走去,道︰「總之,今晚我一定聽你的。」

    「多謝。」

    「你要是辦不成事……」洪裳冷哼道︰「回頭我打你出氣時,你不許還手。」

    溫朔微笑道︰「如果辦不成事,興許不用你打我出氣,因為那時候我這條命都已經交代了。」

    「……」

    洪裳忽然就聽出了一些悲愴的意味,於是愈發欽佩溫朔。

    拾階而上,溫朔心想著其實有時候,拳腳和暴力,還真不如用頭腦解決問題更有效——譬如他一直擔憂著的洪裳,哪怕是被打過,很多時候也確實有些怕胖爺真敢動粗的性子,可他就是本性難移,根本不可能心服口服,保不齊關鍵時刻就會捅婁子了。但自己剛才腦海中靈光一閃之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風輕雲淡微笑的神情,加上那麼點兒悲愴的意思……

    得,徹底拿下洪裳!

    大門口。

    湯泉寶的兒子湯旺,大弟子齊伍春分立在兩側,見到溫朔和洪裳、陳世傑三人拾階而上,便拱手施禮︰「敢問三位貴姓,仙居何處?」

    「不敢當。」溫朔拱手道︰「京城溫朔。」

    洪裳見狀,也有模有樣地拱了拱手︰「豫州林陽,洪裳!」

    溫朔抬手指向陳世傑,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師兄,陳世傑,雖不修玄,卻有一身好武藝。」

    湯旺一臉不屑地看了眼陳世傑。

    齊伍春卻面露客氣的笑容,向陳世傑拱手道︰「武術,源於玄學五術之中的卜門,奇門遁甲之中,戰陣搏殺便有武術,自古傳承下來的武學流派中,雖看似簡單,人人皆可習得,實則無論內家、外家功法,皆與玄學根本脫離不開,亦有修行在其中,是故同為修玄。」

    陳世傑聽得心裡直泛含糊,表情冷漠,卻還是拱了拱手。

    「這位兄台博學,受教了。」溫朔由衷地誇讚著,一邊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八盤縣齊伍春,湯神師便是在下的師父。」齊伍春抬手相邀︰「請!」

    湯旺見狀,也只得擺手做出邀請的姿勢︰「請!」

    溫朔三人邁步而入。

    走在環境幽雅,曲徑環繞,假山小亭、流水長廊、大樹植被處處,猶若園林般的院落裡,洪裳撇嘴忿忿地低聲說道︰「剛才那小子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廢話,武術也成了修玄,這不是扯淡嘛。」

    「老洪,進了院就別再亂說話。」溫朔擺擺手,淡淡地說道︰「武術確實源自於玄學五術中的卜門,而且自古至今,雖然不多,但確實有那麼寥寥幾位真的以武入道的高手。更何況,你應該很清楚,當今的玄門江湖上,真正能靠玄法短時間內制住一名武學高手的玄士,幾乎沒有。」

    洪裳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不禁露出了訕訕的難堪神情。

    陳世傑實在是按捺不住,快走一步上前到溫朔近前,輕聲道︰「習武之人,真能比得過玄士的神秘玄法?」

    「嗯。」溫朔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

    「氣場……」溫朔輕聲道︰「民間有雲,鬼怕惡人,怕陽氣盛的人,大抵上就是這個道理。不過,玄士為禍殺人於無形,如果你個人的氣血五行,亦或是生辰八字被玄士掌握了,那麼玄士殺你就很簡單了,而且很殘忍,甚至可以波及到親眷。換句話說,掌握了你直系親屬的氣血五行、生辰八字,也能害你,一點點肌膚,一根頭髮,都可以起壇法推出你的氣血五行。」

    陳世傑並沒有什麼過度的緊張畏懼神情,道︰「就如現在這樣的情況,玄士無人能以玄法傷我?」

    「可以這麼說。」溫朔肯定地說道。

    「哦。」陳世傑心裡,對今晚保護溫朔的責任,把握更大了。

    「因為沒有修為極高的玄士。」

    「極高了,又會怎樣?」

    已然來到了通往後院的圓門口,能看到後面別墅裡燈火通明,隔著明亮的玻璃門,只見大堂裡已經擺滿了桌椅,諸多人已然落座,歡聲笑語不斷地傳出,還有人端著條盤往每張桌上放著吃食類的盤子。

    溫朔擺擺手,沒有再回答陳世傑的話,快走兩步超過了洪裳,當先拾階而上,推門而入。

    剛剛落座還在相互寒暄的眾人,有少許人看向這邊。

    大多數人則不以為意。

    畢竟,今晚大家都不是一起來到的,有先有後的很正常。再者,由於歷史造成的玄門江湖當前現狀,許多人還並不認識。

    但少數看到了溫朔和洪裳,尤其是看到洪裳的人,都不禁皺起了眉頭。

    在臥狐嶺,溫朔刻意地避著不去與太多江湖玄士接觸,因此見到過他的人並不多,但洪裳這號天生一張臭嘴,委實不擅長交際,說話就惹人的主兒,偏生在臥狐嶺翟家大院裡很是活躍。

    所以不少人都知道,洪裳……

    是荊白的好友,是站在荊白一系的人。

    他今晚,怎麼也來了八盤縣湯家的宅邸?

    難道,他其實也是反對荊白的?

    那個高大白胖的年輕人,那個神情冷峻陰沉的青年,又是誰?

    坐在諸位上的湯泉寶,正滿面春風與今晚來客們寒暄客氣著——能夠請來這麼多人,著實出乎了他的預料,也令他驚喜不已,前來的人越多,也就意味著,他的勝算越大。

    這個江湖才剛剛開始復興,荊白想要趁勢崛起,一覽眾山小……這無可厚非,誰還沒點兒野心?

    但荊白,卻用錯了方法!

    莫說是江湖凋零二百餘載,便是歷朝歷代玄門江湖繁榮、昌盛時期,又怎能免得了以玄法行私利之事?但行私利,便會為禍,可如果玄法行私利受到了約束,那麼玄士苦於修行,歷盡磨難,時刻參悟,提心吊膽防範天劫,感悟著如何避過天劫災禍,又圖什麼?

    更不要說,玄門江湖凋零這二百餘年裡,不以私利禍及他人,就更難以生存、傳承下去了。

    多少宗門流派,多少玄法絕學,徹底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為什麼?

    因為斷了傳承,因為無利可圖,誰人去修,去擔起傳承的責任?!

    所以人性本私,荊白用這種強橫的手段,企圖一騎絕塵在江湖上登頂,雖然看似是最好、最快、最有效的辦法,事實上,卻打錯了算盤——因為他會引起眾怒,會被群起而攻之。

    除非江湖復興至繁榮的時代,荊白如果能持續保持並逐漸提升在江湖上的聲名、威望,再循序漸進立下江湖規矩,如此才能成事。

    即便到那時,也得既往不咎,而不是清算過往。

    當然了,湯泉寶也能想到為什麼荊白會如此冒險,而不是沉穩地等待下去。

    他判斷,荊白應該是清楚這一點,但到了將來江湖繁盛時,江湖上必然是高手如雲,後起之秀如雨後春筍般崛起,荊白再想登頂江湖的話,競爭的壓力勢必會非常之大。

    現在卻是最好的時機。

    只要登頂,哪怕是將來被後來者取而代之,荊白也會成為玄門江湖歷史上無法抹去的一位偉大人物。

    正所謂時勢造英雄嘛。

    不過現在嘛……

    一向沒有太大野心的湯泉寶,看到如此眾多的江湖玄士,從臥狐嶺應邀不惜走山路到他的家中來共議大事,他突然意識到,荊白此次打錯了算盤,卻歪打正著地給了他湯泉寶登頂江湖的機會。

    只要勝了荊白,那便是成王敗寇的局面,自己就站在了道義的一面,給荊白扣上一個個莫須有的罪名!

    就在湯泉寶意氣風發之際,突然看到那個年輕的白胖子,領著兩人走了進來。

    湯泉寶記得這個胖子。

    當日,他親自登門卑躬向荊白求和時,這個年輕的胖子,就坐在荊白的旁邊,雖然並未發一言,也未做什麼自我介紹,而且這個胖子並未散發出絲毫玄士的氣機,但湯泉寶卻知道,能出現在那種極為私密的場合下,就足以說明此子雖然年輕,卻絕非簡單之輩。

    他按捺住了想要起身相迎的衝動,坐在主位上拱了拱手,道︰「數日不見,小玄友夜半登門,老夫頓覺寒舍蓬蓽生輝啊!」

    此言一出,大堂裡立刻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了剛剛走進來的溫朔、洪裳、陳世傑。

    於是大家都面露驚訝——很多認識洪裳,卻不認識溫朔,但湯泉寶卻稱呼「小玄友」,顯然是在和那個當先而行的年輕白胖子打招呼。

    如此年輕,又受湯泉寶主動客套,再有洪裳在旁邊映襯著……

    眾人自然而然開始關注這個年輕的胖子,思忖著他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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