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蛟鯢
耳邊是「轟隆隆」的暗流聲。李羨魚腦補了很多恐怖電影裡的橋段,在漆黑的環境裡,兇猛的怪物總會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炮灰和事逼配角的身後,它們無聲無息的靠近,直到微弱的火光照亮兇惡猙獰的面目。
「小心!」祖奶奶花容失色,她張嘴提醒李羨魚。
聲音在水底失真,化作咕嚕嚕的氣泡。
下一刻,李羨魚汗毛倒豎,暗流兇猛的拍在後背,那東西正朝他撲咬過來。
人類在水底,根本做不到輾轉騰挪的動作,對於靈活的異類來說,無異於活靶子。他自知避不開了,咬了咬牙,將所有「氣」輸入盾形法器中,轉身迎敵的同時,盾形法器形成兩米高、一米寬的盾形氣罩。
「砰!」
受到巨大的撞擊力道,氣罩猛的一抖,李羨魚炮彈般飛了出去。照明棒脫手,幽幽沉入水底,光芒越來越遠,最後消失。
祖奶奶從他頭頂掠過,雙腳踩在他肩膀,腳尖一蹬,「咔擦」聲中,李羨魚的肩骨斷了。而祖奶奶藉著這股力量,撞向怪物。
李羨魚穩住身形,重新朝著怪物劃去,剛才那一下,把他撞飛出十幾米。這要擱在岸上,就得用「斷線紙鳶」這樣的詞來形容。
當然,在岸上的話,怪物未必能撞到他。
祖奶奶嘴裡咬著照明棒,正和怪物打的難解難分,她的手臂被妖物咬在嘴裡,但祖奶奶絲毫不慌,另一隻拳頭狂砸怪物的腦袋。
一人一怪交纏著翻滾廝打,掀起陣陣洶湧的暗流。
「頭很鐵啊!」李羨魚叼著短刀,悄悄潛游過去。
挨了祖奶奶這麼多拳還能生龍活虎,簡直是鐵頭怪,儘管祖奶奶只是在用肉身對敵,但無雙戰魂的體魄就是最好的武器。
李羨魚從側面接近怪物,趁著它專心撕咬祖奶奶,一刀扎進腹部。
刀尖被堅硬的鱗片擋住,怪物的腹部長著一層黑色的鱗甲。
「喝!」
李羨魚聚氣於刀,破開鱗片,用力捅進了怪物的腹部,在狠狠一攪。
一股股鮮血在水裡氤開,怪物劇烈反抗,尾巴掃在李羨魚的氣罩上,再次把他拍飛出去。
這時,李羨魚看見祖奶奶朝自己做了個手勢,她指了指水面。
點了點頭,李羨魚四肢划動,朝水面游去。
......
山風呼嘯,夾雜著絲絲陰冷。
天空中墨雲翻滾,眼看著似乎一場暴雨將至,夏季的氣候就是這樣,說變就變,而且都是雷雨、暴雨居多。
徐老漢站在小船上,越來越猛烈的風掀起一陣陣波濤,小舟跌宕起伏。
他拄著鋼叉站在搖晃的船上,握著手電筒,緊張而焦慮的盯著水面。
兩個年輕的警察跳入水中已經五分鐘,遲遲不見上來,尋常人可沒辦法在水底待五分鐘。唯一支撐著徐老漢的就是水面沒有浮起血水。
這點給了他些許安慰。
圓柱形的光圈照亮之處,突然浮出淡淡的血水,徐老漢腦門上「刷」的流下來汗水。
他撲倒船邊,大聲喊著,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兩個年輕警察的名字。
「嘩!」身後傳來出水的聲音。
正悲痛著的徐老漢嚇了一跳,舉著手電筒照過去,浮上來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他臉色蒼白,模樣狼狽。一聲不吭的游過來,爬上船。
「她呢?你同事呢。」徐老漢大聲問。
「她沒事,在水底,咱們先回岸上,等會兒你就看見殺孫仇人了。」李羨魚神色輕鬆的抓起木漿。
「你受傷了!」徐老漢盯著他的右手。
「小傷而已,先別說這麼多,划船。」怪物一頭撞在氣罩在時,李羨魚的虎口崩裂了,後來更勢大力沉的一記擺尾,直接震斷他的腕骨、小臂骨。
徐老漢沉默的坐下來,與他一起划槳,他臉色很悲痛,眼睛裡蓄滿老淚,在老人看來,小姑娘遲遲沒有浮上來,分明是死在怪物口中了。那些淡淡的血水就是證據。李羨魚僥倖逃上來,為了不讓自己驚慌,說的一番托詞。
老實巴交的老農,沒法接受這樣的犧牲和打擊,心裡分外沉重。
李羨魚背對著他,看不到老人的臉,看到了也不會出言解釋,因為口說無憑,待會兒等祖奶奶把怪物錘死拎上岸,眼見為實,勝他千言萬語。
那怪物應該是爬行類,在水中短時間的接觸讓李羨魚確定這一點,只是水底光鮮太暗,他沒看清怪物的全貌。
保守估計,怪物差不多有初級員工的水平,但因為在水裡,凶性大增,沒有祖奶奶的話,他一個人還真不好應付。
總體來說,這次任務並不難,危險程度不高。
小船速度極快,有起伏的浪濤推波助瀾,很快到了岸邊。
跳下船,老人把繩子繫在木樁上,任由小船在水浪中跌宕。
李羨魚站在岸邊,默然看著翻湧的水面,時間不長,兩三分鐘後,岸邊浮出一顆蒼白的腦袋,滿頭青絲黏在臉上。
徐老漢嚇的一激靈,後退了幾步。
直到祖奶奶緩緩上岸,他才鬆了口氣,又驚又喜。緊接著又變了臉色,祖奶奶手裡拖著一截明黃色的尾巴。
隨著她登岸,那隻怪物漸漸浮出水面。
徐老漢握著鋼叉的手微微發抖,既仇恨又驚懼:「這,這是什麼東西?」
李羨魚沉吟兩秒:「娃娃魚?」
怪物不大,兩隻小牛犢大小,背部是皮膚是明黃色,光滑發亮,腹部兩側長著細密的鱗甲。
腦袋扁平,被祖奶奶捶的稀巴爛,嘴闊眼小,獠牙鋒利,它就像娃娃魚的放大版。
但娃娃魚這種只會嚶嚶嚶的保護動物,怎麼長出鱗片和獠牙?
核輻射麼。
「深山老林,總會出一些成精的怪物嘛。」李羨魚安慰道。
說著,把外套給祖奶奶披上,白色T恤簡直是福利,濕身之後,祖奶奶妖嬈性感的身段展露無遺,她穿的是那種半罩杯的文胸,半透明的T恤緊貼著胸,露出了深深的溝壑。
李羨魚眼睛一亮:(^_−)☆
有溝必火,祖奶奶上次穿的裹胸泳衣,完全不露溝,這回讓他補回來了。
祖奶奶披上外套,神色凝重:「這東西叫做蛟鯢,很稀罕的品種,五十年生蛟,百年化山蛟。再兩百年可化蛟龍。肉質鮮美,滋陰補腎,是血裔中很珍貴的食材。我小時候吃過一隻角鯢,至今沒忘,據說山蛟肉質更佳,慈禧當年吃過後念念不忘,可惜這玩意非常稀少,百年難遇。」
原來祖奶奶從小就是吃貨。
「沒有角。」李羨魚觀察著生機斷絕的娃娃魚。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據我觀察,它只是剛出生不久的蛟鯢,目測也就一個月。」祖奶奶說。
就是說,這條剛出生不久的蛟鯢來到了水庫,恰好碰到徐老漢帶著孫子在水庫裡釣魚,於是吃了岸邊的孫子。
不,不對!
豐富的《動物世界》知識再次浮現腦海,在自然界中,有很多魚類會根據生命週期,定期、定向的尋找適合生活的平靜水域,在那裡產卵,哺育下一代。
這種週期性活動叫做洄游。
洄游是為了找到適合產卵的水域,這樣能保護下一代的生存機率。
剛出生的異類,怎麼做到千里迢迢來到水庫?
就算是血裔,剛出生時也不可能掌握高超的捕獵技巧。
「還有個大的。」李羨魚臉色一變。
這小東西出生一個月,時間上吻合,水庫這邊荒無人煙,又有足夠的食物,豈不是怪物幼崽成長的最佳搖籃?
一個月前,有一隻怪物懷著崽子來到這座水庫,選擇在這裡產卵。徐老漢之所以遲遲沒有發現怪物的蹤跡,極有可能是它在待產什麼的。
活動範圍一直在水底,所以徐老漢狗住了老命。
「大的還在嗎?」李羨魚低聲問。動物世界裡,當幼崽成長到能獨立捕食,母親就會把它趕走,或者離開。
「不清楚,蛟鯢很罕見,它們的習性沒人知道。」祖奶奶皺眉:「不過我們可以試一試。」
「怎麼試?」
祖奶奶沒回答,而是瞟了眼不遠處的徐老漢。
李羨魚懂了,咳嗽一聲:「大爺,你跟我來。」
他把老漢帶到屋裡,叮囑道:「待會不管聽到什麼動靜,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來,知道嗎。」
徐老漢不同意,執意要出去:「我還能幫忙,你別看我年紀大,力氣不比你們年輕人差。」
是個執拗的老頭。
從他執意要跟著上船,李羨魚就知道這老頭有點倔,他最煩兩種人,一種是很皮的人,一種是很倔的人。
默默歎口氣,李羨魚忽然指著老漢身後:「看,灰機。」
徐老漢愕然轉頭,李羨魚揮起手刀,輕輕砍在老漢的後頸。
老漢「嚶嚀」一聲,軟趴趴的倒在李羨魚懷裡。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適合你這種普通人看到了,」李羨魚把他放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出了門,來到岸邊,他問道:「怎麼試?」
「異類對同類的鮮血氣味很敏感,咱們給它放點血,看能不能引出大的。」祖奶奶抬起手,「把刀給我。」
李羨魚立刻給老祖宗遞刀子。
祖奶奶把小蛟鯢丟回水裡,刀子一頓亂捅,它剛死沒多久,血還沒冷卻,殷紅的血液在水裡擴散。
祖孫倆坐在岸邊,等待著大傢伙嗅著它崽的氣味過來,李羨魚拆開兩個鱈魚罐頭,又跑回屋裡拿了兩隻梨,和祖奶奶排排坐,吃果果。
「大傢伙會是什麼級別的?能化成人形嗎?」李羨魚問。
「蛟鯢不會化成人形,這種東西比一般的異類更有靈性,但靈智開的很慢。它們死腦筋,一心一意想要化龍飛升。所以任何古籍中都沒有提到蛟鯢化人的記載。」
「百年化山蛟,山蛟的實力很恐怖,高級員工都應付不來,山蛟能完全脫離水面,進入深山老林,採集山間精氣,所以山蛟又稱作山神。但等它們兩百年化作蛟龍,就又得回到水裡。從水裡到陸地,再從陸地到水,最後化龍。」
「我們之前查過水庫周邊,沒有爬行的痕跡,如果我推測那個大傢伙還沒有進化到山蛟層次。」
蛟鯢是唯一有可能化龍的異類,像蛇那種爬行物,根本不具備這樣的資質。
從生物學角度來說,蛇並沒有四肢這種東西。而蛟鯢有四肢,角鯢有角,下一步就是山蛟,山蛟之後是蛟龍。蛟龍最後化龍。
古籍中記載很多山蛟化龍的傳說,世上不曉其意,以為是蛟龍是蛇進化而來。
「世上真的有龍?」李羨魚問。
「沒見過,但應該是有的。」祖奶奶沉吟道:「蛟鯢化龍是一種返祖現象,意味著古妖中,有一種形式龍的生物。」
「知道咱們祖傳的那顆黑水靈珠是什麼來歷嗎。」
「不知道。」
「它是大清皇室鎮壓氣運的寶貝,號稱龍珠。但其實它本身就是龍珠。」見曾孫目瞪口呆的模樣,祖奶奶得意道:「只有它才配充當戰魂的核心材料。」
「大清曾經屠龍?」
「嗯,這又是另一樁秘史,不過我當年沒怎麼用心讀書,不清楚。」
李羨魚有所感悟,並不是世上真的有龍,而是那種生物被人類稱為龍。他知道很多神話中的怪物其實現實中都有原型。
想不到一個小任務,竟然都能碰上蛟鯢這種高大上的玩意。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來蛟鯢還是沒有來。
興許它真的已經走了。
李羨魚心情一鬆,「祖奶奶,看到水庫,我想起一個笑話。」
祖奶奶歪著頭看他。
「有一個男人,苦追女神卻難以得手,於是他和女神說了一件事:有次他和兩個小夥伴到水庫裡游泳,也是這樣狂風大作的天氣,下起雷雨,三個人在水庫裡仰泳,閃電獨獨劈中他。說完這件事,女神就爽快的答應做他女朋友。」
祖奶奶好奇道:「為什麼?」
「嘩啦啦!」
暴雨傾盆而下,群山皆寂,豆大的雨滴辟哩啪啦砸在水面。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氣息撲面而來。
祖奶奶瞇著眼,「它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