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被穿越的境界線 作者:剎那輝煌 (連載中)

 
九靈 2018-9-3 19:05: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2 127193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6:50
第11卷 永遠同在>>第50章 穿越境界線

  只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究極的絕對守護,能夠存在一瞬間就已經相當的了不起了。因為至少在那一瞬間,無論何種侵害都不可能擊破那空間遮斷級別的奇蹟。

  將自己置身於另外一個次元,那是只有自己能夠觀測到的「不存在」的次元,其他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到達。

  ——根本就無法相互干涉,甚至無法觀測得到,因此自然也就傷害不了。

  哪怕是能夠粉碎空間,足以摧毀行星摧毀太陽,甚至是摧毀整個宇宙的強大攻擊也好,在這一瞬間也完全失去了意義。因為即使是毀滅了宏觀意義上的世界,那也只是此世。

  對於隔絕這個此世,隔絕這世界上所有的真理、「不存在」的另一個次元來說,毫無意義。

  因為那是被守護者才能夠觀測,其他人無法到達的一個世界。就如同電影裡面的巨大災難、恐怖,無論再怎麼可怕,也不可能真正的影響到螢幕之外的現實那般。

  只不過,如果是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那股破壞的能量卻是切切實實爆發了出來。

  伴隨著無邊的黑暗飛速的彌漫開來,好似是無底的深淵撕裂了時空,巨大的裂縫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在宇宙之中瘋狂的延伸、蔓延,交織成吞噬一切希望的黑洞般的漩渦。

  那是這個世界的終焉,如同一個突然出現在這漆黑宇宙之中,扭曲了常理與法則的「異界」,被吞噬籠罩其中的一切都在刹那間燃燒殆盡,化為飛灰。

  隨著恒星的熄滅,周圍的行星被照亮的弧邊也暗下來了,這個曾經的星系永遠地失去了光輝。一切星體都分崩離析,散落入宇宙中的黑暗深處。

  而這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

  在一瞬間之後,完好無損的穆修重新出現在這個宇宙的因果之中,但是卻恰到好處的避開了剛才的大破滅。

  就像是一場劇烈的核爆那樣,最猛烈最可怕的能量爆發已經過去,剩下的餘波與輻射已經不足以威脅到他,除非緊隨其後的再來一枚。

  他並不能夠確定魔神剛剛的那一擊的範圍,是不是只毀滅了這個星系,因為更遠處之外的遙遠星空之外,完全就是彌漫著黑色光芒與黑色氣息,宛若一片無邊無垠的混沌海。

  不過他也不需要確定這樣的情報,只需要明白自己無傷躲過了魔神的第一波攻擊就可以了。

  因為最危險的那一瞬間已經過去。

  儘管對方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必殺一擊,是只要確切命中了就必然會殺死敵人的恐怖力量,但是只要這一擊沒有命中,那麼接下來就不需要擔心什麼了。

  大約是同樣擔心穆修會趁著位面的法則屏障露出破綻的那一刹那逃走,所以惡之魔神並沒有耐心等到投影化身徹底成型。

  因此並不是等到化身足以最大限度的承載自身本體的力量的那個時候,再出手攻擊。

  事實上,這本來沒有什麼影響。對於祂這種程度的存在來說,正體直接關注,以神念投射到世界之內形成的化身,要比一般意義上的位面投影強大多了。

  別說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而形成的類似聖人狀態的目標,就算是真的剛剛成聖了的普通聖人,也不可能是祂的對手。

  就如同剛剛落下的那一擊,直接就覆滅了一個星系甚至是更大的宇宙區域,兇殘到超出了想像之外。

  但是,因為沒有命中,所以毫無意義。

  也因為沒有命中,所以也沒有了繼續攻擊的機會——畢竟任何的攻擊行為,都必須有一個「目標」並且能夠鎖定那個「目標」,不管是通過什麼形式的感知還是逆轉因果的直接鎖定。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目標」消失了。

  一擊不中,卻已經消耗掉了絕大部分的能量,作為一個尚未徹底成型的神念化身,祂的力量始終是存在著上限的,想要發出第二擊也肯定要有個冷卻充能的準備時間。

  然而,從那究極的守護之中跌出來,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瞬間,穆修的身影悄無聲息的不見了,就如沒有出現過一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考慮過反擊的可能性,因為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擁有自保的能力。他以前沒有爆發性的技能,現在自然也不可能將戰鬥力突然飆升到可以傷害到魔神的程度。

  直死魔眼就已經是他最高等級的攻擊力了,但是當看不到無生無死的敵人身上的死線的時候,那麼直接的能量攻擊、撕裂空間等手段會更加有效,但是敵人太強,這同樣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只能夠逃了……

  「境界之理」發動,在魔神化身的一擊落下,造成了更大的世界線偏移的瞬間,穆修由內而外的直接逃離了這個封閉的宇宙。

  從世界之「內」,瞬間就去到了世界之「外」,「內與外的境界」在這一刹那發揮到淋漓盡致。

  而且因為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空間傳送的緣故,因果軌跡都沒有能夠留下,至少魔神的化身完全沒有捕捉到因果線的存在。

  恍然間,一切靜止了下來。

  扭曲著的黑暗混沌之中,黑色的人形逐漸的完整,變得穩定下來。祂沒有繼續行動,只是完全的降臨到了這個位面。

  於是——

  黑色的,僅僅只是黑色的,洶湧的黑暗波濤如同海嘯一般呼嘯著流出,化作了貫穿過去、現在、未來的實質性的詛咒。

  那不可見的、不祥的黑色人形,在混沌的、可以媲美固有結界的規則的「異界」之中睜開眼睛,仿佛度過萬劫歲月之後再次醒來,非屬凡間之物的「神殿」就此降臨。

  空間、星球,甚至是宇宙本身都無法承載這份詛咒的本質。

  黑色在滲透,侵蝕著無窮時空的深處,擴散向所有的維度,將四周都染成可以吞噬光芒的漆黑,然後進一步的朝著整個浩渺的宇宙蔓延開來。

  仿佛這是某種多元宇宙的規則具現,對宇宙的干涉正在以超光速無數倍進行,甚至光是存在著就會毀滅世界扭曲宇宙。

  這宛若詛咒的黑泥,本質是混沌之暗的東西不願意放棄逃掉的獵物,它在嗅著獵物的氣息,並依靠量子糾纏迅速擴散至一整個宇宙,看這樣的趨勢只怕不到一天就能使宇宙崩壞。

  沒錯,就算是對方已經逃遁到了平行的世界,時空的盡頭。

  它也會化作灼熱的詛咒追索而去,無論花費多麼漫長的時光都絕對不會放棄,直到毫不留情地剝奪對方的生命,將其化為自身的一部分為止。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實際上,就在這份黑色如同融化的雪水滲透進泥土的更深處,向著整個宇宙瘋狂擴散的時候——

  突然,一聲粉碎時空的劇響傳來。

  席捲一切。

  時空被粉碎,世界都仿佛要被整個吹飛,同樣是形式不明的攻擊,但是強度卻可怕到嚇人,彌漫的黑色全部被一擊掃平。

  邪惡的意念產生了波動,洶湧的黑暗波濤當中的那個黑色的人形將「視線」投向了某個方向,卻只看見一雙寒冰般徹骨的冷靜眼神。

  仿佛是震盪能量場打開的時空支路連接到了本應該不存在的虛數空間,不該出現在此世之人從有形之物無法觸及的次元彼岸前來。

  銀髮少女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眼,伴隨著這麼一個應該只是象徵性的動作行為,對應著的卻是一道無處不在的龐大意志掃過了這世間的每一個角落,星辰和宇宙都沒有被落下。

  是這樣啊,對我所給予的這一切抱以最強烈的否定嗎……

  她收回視線,低低地嘆了口氣,然後轉過眼眸看向了隔著整個宇宙的惡之魔神:「滾出去!」

  長長的寂靜之後,仿佛已經成為了宇宙黑暗背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那個「東西」,置身於窮極的混沌之間,發出了不絕的嚎叫。

  那並非是有定形的語言,純粹的邪惡意念擴散,響徹虛空。

  「……」

  「……」

  「多麼有趣的想法啊!既然你知道這件事的話——」

  銀髮少女突然笑了起來,那是徹徹底底的譏諷,她的眸光變得冰寒,「那就不要走了,我要讓你長眠於死亡的夢幻中,直到永恆歲月的盡頭。」

  ……

  ……

  就如同想要尋找迷失之地,就首先需要讓自己迷失一樣。同樣的道理,如果想要逃到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往那個地方前進。

  就在前不久的時間開始,穆修就已經開始系統的學習關於命運預知領域的知識,自然非常清楚某些東西的神秘、詭異與不講道理。

  只有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裡,這樣才比較保險,如果真的純粹依靠概率都能夠恰好被抓住的話,那也沒什麼好說的,自認倒楣吧——

  不過他倒不覺得自己會被抓住,因為對方太過強大,不可能悄無聲息的降臨。而只要自己做好準備,擋住對方的第一擊,那麼接下來隨便跑哪裡都可以。

  等到他完全掌握了「境界之理」之後,或許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能夠將其禁錮住的力量。

  退一步來說,要是還不行的話,他還有黃金面具這樣的撒手鐧,危急時刻完全可以動用,給對方一份大驚喜。

  世界再一次地粉碎,然後重組完成,再次出現在全新的世界線之中,穆修覺得大概已經足夠了,終於選擇了停了下來,不再進行跳躍。

  下一刻,一陣暈眩湧上來,讓他感覺到一陣想要噁心作嘔的衝動。

  似乎連自己都開始變得無法感知,仿佛自己的存在正在慢慢消失。

  因為剛剛一直在進行著的不是空間傳送,也不是時間跳躍,事實上其實與時間、空間的法則都沒有關係,完全就是穿越了境界線帶來的感受。

  因此感受到的不是來自時空置換的衝擊,而是更加詭異的的變化,準確來說只是一瞬間,穿過境界線之後,世界就已經完全不同——

  更加別說是穆修為了杜絕被追上的可能,接連不斷的跳躍很多次。

  被命名為「聖人模式」的狀態已經解除,但是這個時候的他卻覺得自己像是暈車了一樣,從生理都心理都相當的不舒服。

  有種眼前一陣陣發黑,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轉,腳下的地面也是空蕩蕩的毫不受力的感覺。

  視野裡全部都是重影,顯得色彩斑斕。

  穆修恍惚了好大一會兒之後,才臉色有些發青的回過神來,開始打量眼前的世界。

  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同樣的也是為了避免被魔神追索的緣故,他刻意避開了所有熟悉的世界,擔心將禍患引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之中去。

  雖然說起來很無情,但是如果真的會導致世界毀滅的話,穆修當然只會選擇自己不認識的,陌生的另一個世界。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6:53
第11卷 永遠同在>>卷尾

  聖人模式的解除,帶來的變化是非黑即白的純粹神性主導地位的消失,情感重新恢復到正常。

  記憶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因為他處於聖人模式下的時候,也不是說突然就失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只是情感部分的缺失,導致了態度的極端反轉而已。

  不過正如同聖人模式下的穆修感覺一切都毫無意義那樣,現在恢復正常的穆修同樣對聖人模式下的自己感覺到不可理解。

  而且那個狀態下的自己所做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多少讓他感覺到了有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簡直就如同一個精密至極的人形「機器」,毫無感情毫無偏頗地運行,無論面對的是何種可怕的情況或者敵人,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只有那種精密到不可思議的操縱,並且以此為基礎將時機牢牢掌握,抓住每一分的可能性並且毫不遲疑的選擇必然成功的「未來」。

  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即使面對的是遠超過自身境界層次的可怕魔神,也能夠輕而易舉的全身而退,甚至不用付出任何的代價——因此回想起之前自己做過了什麼的穆修,此刻也是不禁頭皮發麻。

  因為如果稍微哪個環節出了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偏差,也有可能導致他就這樣再也不能夠翻身,隕落在魔神的手下。

  所以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他,估計都會選擇更加穩妥一點兒的方式。

  例如說乾脆首先將黃金面具戴上去再說。

  不過這個時候說這些暫時沒有意義,除非那東西繼續穿越時空一同追殺過來……但是穆修此刻連心靈預兆都沒有出現,沒有預感到任何的危險。

  這大概可以證明目前至少是安全了。

  用力地搖了搖頭,帶著那種久違了的不舒服的感覺,穆修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開始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全新的世界——

  樓群很有禮貌地以同樣高度並立在路邊,臨街的一面全是玻璃窗,現在只是在反射著遙遠的地平線後燃燒起來的夕陽。大街上並立的樓群,恍如怪人徘徊的影繪世界。

  他現在的所在之處似乎是一座大城市,確切的來說他出現在了一條陰暗的小巷之中,夾在兩棟高樓建築物的縫隙之間。

  「這也太巧了吧……好吧,我倒要看看——」

  因為完全沒有刻意的進行定位的緣故,所以穆修也對於自己竟然這麼精准的落到這裡的事情,感覺到驚訝甚至是愕然。

  畢竟宇宙空間浩渺無垠,自己能夠準確的出現在銀河系範圍內都是小概率事件了。

  現在竟然這麼「碰巧」的恰好落到平行宇宙的地球上,還正好在一座城市之中?不是他精神過敏,但是考慮到之前的一連串事件,他實在是有些……

  怎麼說呢,反正就是對於「巧合」這種小概率事件感覺到頭皮發麻。

  不過現在不是感概這個的時候,穆修稍微轉過頭來四周都打量了一下,然後毫不掩飾的走出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去了。

  不合時宜的長髮垂至腰際,黑色的長衣樣式怪異,湛藍色的明亮眼瞳如同夏日繁星……

  但偏偏就是沒有人注意到這樣的怪異一般,四周的人們都不約而同的無視了穆修的存在。

  而與之相反的卻是他毫不顧忌的,大大方方地打量著四周的行人、車輛、街道以及這整座城市的細節。

  理所當然地做著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

  低著頭匆匆向前走著的人,在自動販賣機前發呆的人,聚集在便利店的櫥窗之前,三三兩兩的人。

  明明表面上就是一座有些落後的城市,但是卻莫名的給人一種荒涼的感覺,空氣中還透著涼意,穆修感覺自己如同出現在一條陌生的死街上一般。

  遠處的噪音平息,那是一班電車剛剛在那邊行駛過去,然後街道上又恢復了相對的安靜。

  現在的這個時候大約是冬春之交,城市的空氣之中殘留著的寒意還很明顯。不過城市本身太過安靜了,一點兒都沒有節日的感覺與味道,所以也許年關過去有一段時間了?

  大概不是二月就是三月的樣子吧,反正應該是這個時候的季節,相差不會太大的。

  而且城市的風格按照穆修本人的目光來看待的話,稍微有些老舊與落後,他感覺自己就像是翻開了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走進了千禧年以前的那段時光一樣。

  視線從各種看板、海報之類的地方掃過,空氣之中無處不在的電波被精神力捕捉並且解析,穆修很快的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資訊。

  正處於世紀末的1998年。

  這是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今年的年份是1998年,而且現在的確是年初的時候。

  比較落後的世界線進程,而且看上去沒有什麼大方面的變動,既不是蒸汽朋克風格,也沒有避難所科技,看上去就是一條規規矩矩的平行世界線的歷史。

  ……

  ……

  「大氣之中魔力的水準也很普遍,澄澈、稀疏、密度都沒有什麼好說的,也就是普通以上的水準……」

  由此可見,神秘度也應該不高,至少不管這個世界在以前有著什麼樣的背景,現在都已經衰退下來了。

  穆修抬頭望向天空,分辨著大氣之中的大源魔力的含量,並且以此為依據推測著當前世界的整體水準。

  當然,他不會真的因此而掉以輕心,整體水準不能夠代表世界真的毫無異常,就像是主世界位面那樣,平均分也就是標準的低魔世界。

  但是那是因為強的強到變態,弱的弱到離譜,一群搞笑番的角色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裡面,自然被大大拉低了平均分。

  所以,這個世界上如果同樣隱藏著扮豬吃老虎的角色,穆修覺得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設定。

  穆修若有所思,而當他正收回視線的瞬間,某個東西的輪廓闖進了他的視野之中,那是遠處的建築群之中也非常顯眼的一座大廈。

  是一幢二十層高,外形如梯子般的建築物。

  遠遠地看過去,那恍如是一座細長的、一直延伸到天空的塔。

  「……」

  如針般的寒意刺入了頸骨——在這一瞬間,穆修產生了這樣莫名的錯覺,他長久的注視著那座大廈,像是無法接受般皺起眉來。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會有那樣的感覺,那座大廈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但就是沒有理由的存在著某些不協調的地方。

  只不過在穆修看來,那委實是太過微不足道了,完全不值得他重視起來。

  具體的來說,他剛剛產生的應該是一種即視感一類的感受,似乎自己在以前曾經經歷過似曾相識的情景……但也許是因為太過久遠,他實在是想不起來那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像是夢境一樣,剛剛醒來的時候還比較清晰,但是無論如何十幾分鐘之後基本上就已經變得朦朧模糊起來了。

  只知道自己的確是做了一個夢,但是具體到底是怎麼樣的夢,卻就完全想不起來。

  「總覺得,莫名的有些熟悉……」

  低聲嘀咕著,他不知為何的嘆了口氣,然後轉過頭來四下張望了一下,略一思索之後,整個人直接消失在原地。

  如同高樓上的大風突然顯現出形體的樣子,穆修輕輕的落下到那棟二十層的大廈之上。

  既然有疑惑,那就乾脆的搞個明白就是了,這座建築物裡面連神秘力量運轉留下的痕跡都沒有,也不存在其他的異常,所以他反而更感興趣。

  如果是大廈裡面真的存在某些更深層次的原因的話,那麼應該是特別高級的術式。

  如果大廈裡面其實不存在任何特別的話,就說明另有緣由,也許是其他的什麼觸發了自己的特別感知。

  樓頂毫無特別之處。

  只有未經鋪裝的水泥地板,和圍住周圍的鐵絲網。除了天臺上方還有一個水塔外,沒有什麼遮擋視線的東西。

  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裝設,穆修毫不遲疑地走向天臺的門,伸手握住門把手,然後閃身進入其中。

  ……

  ……

  沒有電燈,周圍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傍晚黃昏的時分似乎完全沒有實感,就已經度過了,夜幕降臨,昏暗迅速的轉為黑暗。

  與眼前的街道相對照一般,夜空凜冽得引人注目。若城市是深海的話,那麼這一邊只是純粹的黑暗,夜空中的群星如撒出去的寶石般在閃爍著。

  伴隨著自己的腳步聲穿過無人的巷道,已經離開了大廈的穆修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到底忽略了什麼……話說回來,要不要查查那座大廈或者是這座城市的歷史?」

  理所當然的,他什麼都沒有找到,那座大廈沒有什麼特殊的。只是在樓頂上俯瞰風景,觀察這整座城市的時候,看到的風景是異常的。

  不如說是令人不安,這座城市……莫名的讓他的心像被絞緊一般痛。

  內心深處還有一種煩躁感,以及,從未有過的心悸。

  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撫平心湖上泛起的漣漪,相反的是他越是想要不在意,卻就越是在意。好像是心底深處多出了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晰,不斷地催促著他去做什麼事情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的巷子裡傳出了某些讓人更加心煩意亂的聲音。

  果然每一座城市都肯定會有某些敗類和渣滓,那些沒品的小混混似乎是因為現在春天到來,發情期也開始了?

  在這一瞬間,穆修停下了腳步,但是轉瞬他就繼續向前走去。

  ——他覺得自己現在迫切的需要做些什麼,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一聽就知道是小角色們的聲音……」

  嘲諷一般的自語著,少年走進了更深處的黑暗之中。

  巷子裡面的陰暗之中,六七個染著頭髮,而且髮型一個比一個古怪的小混們,將一位穿著歐式設計的制服的黑長直發少女堵在牆角,怪笑著想要抓住對方的纖細的手腕和肩膀。

  少女一臉緊張和不知所措,但是不知為何她也沒有反抗。

  「那麼,不殺掉是不行的了。」

  場外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那幾個小混混們同時嚇了一個激靈。

  回過頭去看清楚了到底是什麼人之後,他們才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瞪起眼睛擺出一臉凶相,紛紛的狠狠怒駡出聲——

  「開什麼玩笑!」「少看不起人了!」「你以為你是誰啊,想要英……」

  聲音戛然而止。

  湛藍色的瞳孔在昏暗之中綻放出如夢似幻的光芒,倒映著支離破碎的末日風景,空氣中的溫度隱約間似乎再度下降了幾度的樣子。

  穆修突然改變主意了,此刻的他生出了強烈的殺心。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7:21
第12卷 空之境界>>序章 歡迎來到觀布子市

  今天從早晨起就開始下雨。

  薄紗一般的雨幕籠罩著整座城市,顯得灰濛濛的一片,之前料峭的春風已然完全轉變成為了徹骨的寒意,仿佛過去不久的冬季殘留的冷空氣完全被釋放了出來似的。

  打開窗戶,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穆修不出意料的發現自己的呼吸變成了白霧。

  城市彌漫著難以置信的寂靜,只有淅淅瀝瀝的密集雨聲傳來。

  斑駁的天空中是密集的烏雲,遠遠傳來電車的聲音,從轟然作響的車輪聲判斷,似乎是在高架橋附近。橫斷河流的橋,不是用來渡人而是電車專用的。

  向著窗外看出去,穆修能夠看見便衣員警在街道上忙碌地巡視著,冒著密集的雨幕,踩著被雨打濕的地面……

  兢兢業業,盡職盡責,沒有白領那一份薪水。

  大概是因為幾天前的刑事案件吧,畢竟自己完全就是管殺不管埋的,那些傢伙並沒有價值讓自己在將他們一個個砍瓜切菜的剁掉了之後,還有幫他們料理後事的心情。

  屍體自然就丟在了那裡,反正也爆不出什麼裝備。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座城市的警視廳才會受到巨大的輿論壓力吧。

  畢竟一次死了這麼多個人,雖然說都是那些渣滓一般的小混混,但是全部被殺人碎屍,屍體還絲毫不做處理的扔在巷子裡,這樣的事情未免是有些太過勁爆了。

  對於這座安靜到有些荒涼的城市來說,這幾天都已經傳出了「殺人鬼」的流言了。

  「真是的,怎麼可能會有那種荒謬的事情呢……」

  百無聊賴的用右手撐著下巴,在二樓的窗臺上看向了遠處街道上巡視著的便衣員警,殺人鬼本人卻是毫無自覺的這麼想著。

  不過他的確也不是什麼殺人鬼,除了那天晚上砍了那幾個人之外,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動過手了,至於殺人取樂什麼的更是無稽之談。

  穆修本來只是打算無雙小混混的,之所以臨時改變主意起了殺心,就是因為有限度的讀取到了未來的他,給那幾個東西當場判了死刑。

  ——如果不被制止,事情就一定會發生。

  下定決心,淩辱女性,真正的罪惡到底是在哪個步驟開始出現的?是因為心生惡念的時候,就已經罪惡纏身,還是到了真正將惡意變成行動的時候,才是罪惡的開始?

  穆修當時沒想這麼多,他只是知道,那幾個小混混的的確確的給自己提供了相等分量的「惡」的燃料,所以他幹掉對方的時候也是毫無感覺。

  要知道人心都有陰暗面,但那一般都是負面的精神想法而已,遠遠達不到罪與罰的程度。

  但是如果真的達到了「惡」的程度,那麼就是人類惡的一部分,那是必然會對其他人造成傷害的渣滓。只要不死,只要還活著,只要還呼吸,那麼就一定要傷害他人。

  這不是制止得了的,即使阻止了他們傷害一個人,也沒有什麼意義,因為他們還會去傷害另一個人……簡而言之,就是垃圾人,總要找個地方倒垃圾的,也總會有人會因此被害。

  除非他們自己死掉了,否則的話這個過程無法被阻止。

  ……

  ……

  此刻穆修似乎完全就是在發呆的樣子。

  他在一直注視著遠處在雨幕之中神經質的明滅著的交通信號燈,以及陌生的街上毫無關係的往來人群。

  穆修現在的心情……怎麼說呢,相當奇妙,應該說是維持在了一種很特殊的平靜。

  明明他的心中的那股煩躁感達到了極致,但是對於下定決意的他來說,那股煩躁並沒有能夠影響他的內心,反而還被他心之暗面的力量不斷的吞噬。

  ——「此世全部之惡」已經被他同化融合,但是卻不是就此消失了,而是成為了他內心的暗面。

  那本來就是一切負面精神的集合體,現在只不過是區區的煩躁感而已,除了能夠不斷的提供資糧補充心之暗面的力量,還能夠做什麼?

  他現在之所以如此的平靜,是因為已經在這兩天通過調查,知道了一些事情——

  這座城市叫做觀布子市,位於東京都的圈子之內,之前的那座大廈名字叫做巫條大廈。

  這個世界是……《空之境界》,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自己真正出身的地方,也是「兩儀式」所在的那個世界。

  發現到這個事實,讓穆修覺得很迷惘,但是似乎又是理所當然。

  因為他現在還沒有從本質上突破到五階後的聖人層次,但是嚴格來說其實突破不突破的也沒有什麼關係了,畢竟「罪惡聖人」的模式毫無消耗。

  只要他願意,那麼那份神秘與力量完全就是刻在他自身本質上的東西。

  因此已經可以等同于聖人的穆修,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這個世界,好像完全就是理所當然的。

  「又來了嗎?我倒要看看你這份殘留的影響能夠堅持多久?」

  穆修在這個時候突然奇怪地笑了起來,有一個聲音在他心中不停的重複著,直到支離破碎為止。伴隨著這樣的變化,心仿佛也驀然的被絞緊了。

  似乎是記憶深處所傳來的隱約聲響,是「自己」所遺留給自己的聲音。

  但是明明就在心中響起,卻模糊到無法聽清,只有一種不容磨滅的執著和堅定。

  然而,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那個聲音在訴說著什麼,在催促著什麼。

  他只是裝作不知道,也不打算承認,任由那個聲音在心中隱約而模糊的不斷迴響,卻依舊不為所動。

  沒錯,這不過只是錯覺。

  無論怎麼樣,自己做出如何的決定也罷,那都將只能夠是出自於自身的意志,而不是被外力所干擾的行為。

  緩緩的給這種無論被消滅多少次,也會不斷生成的煩躁感覺下了定論。穆修眨了眨眼睛,然後注意到了樓下不遠處的行人穿越道前的一個正在雙手護著腦袋,在雨中奔跑的少女。

  之所以會注意到她,是因為這個時候天空正在下雨,路上沒有多少行人,至於不打傘的那種就更加少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個少女他認識。

  留著直到背後的黑色長髮,外表是一副千金小姐的樣子,雖然姿態也是凜凜的難以親近,但總讓人感覺到似乎就要被折斷般的纖弱。

  淺上藤乃。

  那天晚上的那位少女。

  收回了視線,儘管知道少女在尋找著什麼,但是穆修還是伸手關上了窗戶。

  他現在只想要一個人靜靜,在沒有徹底磨滅人格之中殘留著的前身的某些執念之前,他是不會有任何行動的。

  現在才是二月份左右,穆修覺得自己也許需要在這個世界停留一段比較長的時間。

  況且這個時候本來就不可能貿然的選擇回去主世界位面,再加上自己的心象世界已經晉升成為了真實的神國,不但是他自身與神國永遠同在。

  那個理想的永恆國度之內也沒有任何「不好」的概念,不管是得以進入其中的信徒靈魂,還是會長大人她們,都不會受到影響。

  只是考慮到一旦出現在世界上,就會產生因果聯繫、留下記錄,所以目前沒有必要讓她們出來增加風險。

  「這個世界的上一個冬天才剛剛過去呢,真是……可惜了。」

  低低的歎息著。

  因為直覺告訴他,只有當整個觀布子市被大雪覆蓋,城市陷入沉沉的睡眠中時,自己或許才能夠在某一條馬路邊,邂逅到那位身著白色和服的少女。

  ……

  ……

  日子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初春的寒意料峭也逐漸的變得溫和,但是春雨卻像是永不停歇的樣子,每隔兩三天就會下一次。

  很快的,日曆上的日期就來到了3月1日。

  ——這一天,正是早晨的時候,醫院已經驟然喧鬧起來。

  走廊上護士的腳步聲,以及起床的患者們的嘈雜聲不停地傳過來。與夜裡的寧靜相比,早晨的忙亂到像是在過什麼節日一般。

  「兩……儀……」

  仿佛是有些困惑的讀出登記表上的那個姓氏,似乎那是一個多麼難以正確發音的詞語一般,負責接待的護士小姐相當狐疑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表情異常古怪。

  「你要探視的病人,是三樓單人病房的那個患者?兩儀式小姐?」

  「是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穆修面色絲毫不變,冷靜的回答道。

  「這個沒有,不過……你真的是親屬嗎?」護士小姐皺起了眉頭,「那個孩子兩年來一直昏睡著不是嗎?如果你是親屬的話,為什麼之前都沒來過?」

  「這個,是有著很深奧的原因的……」穆修扯了扯嘴角,對方居然記得這麼牢靠嗎,兩年間的記錄都這麼清楚?

  「因為那個孩子家很有錢啊,一入院就要求我們做特別護理,而且一睡就是兩年——」護士小姐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還有一個男孩子,從她入院以來每週六都會來探視,兩年下來大家都知道這件事了啊!」

  也不知道是腦補了什麼故事情節,護士小姐對比了一下非親非故,卻堅持每週六來探視堅持了兩年的那個男孩子,與眼前的這個據說是親屬,卻兩年來第一次露面的少年。

  儘管對方的眉目之間的確是與那個沉睡了兩年的少女異常的神似,很可能真的是什麼兄妹或者姐弟的關係。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更加的讓人接受不能啊,這一下子,護士小姐的眼神瞬間切換到了鄙視模式。

  「……」

  「……」

  「那個,請帶路吧。」被鄙視了的穆修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一道淺淺的金色光芒在眼眸深處閃過之後,護士小姐的身體明顯的僵了一下。

  然後她輕輕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順從的轉過身去在前方的走廊帶路。

  每週六都來探視兩儀式,還堅持了兩年的……應該是黑桐幹也了吧?

  不過今天是1998年的3月1日,二月初三……最重要的就是,今天是星期天,昨天才是星期六,正好錯開。

  穆修揉了揉眉心,然後跟著前方的護士小姐穿過走廊,走上樓梯,到達了三樓的某個單人病房。

  降臨到這個世界已經有接近一個月的時間了,但是直到今天他才做好準備,前去探望病房裡面的那個少女……那個很有可能是自己前身的少女。

  或者應該這麼說,自己的前身是少女身體之中的兩個人格中的一個。

  他閉了閉眼睛,然後沒有遲疑的推開門走進了病房,視線迅速的掠過一切有用無用的病房內設施,直接看向了病床上的少女——

  兩儀式,正在沉睡之中。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7:26
第12卷 空之境界>>第1章 無法捨棄

  少女穿著白色的病號服,漆黑的長髮披散在腦後,柔順光滑如同綢緞一般的鋪陳開來。她正靜靜的沉睡,悠長安寧的呼吸在房間內營造出了一種獨特的安靜。

  尤其是因為外面很喧鬧,所以才更加顯得這個單人病房裡面寧靜異常。

  穆修一瞬不瞬的凝視著病床上的少女,只覺得這一刹那似乎與永劫重疊了一般,變得無比的漫長。恍惚之間回過神來之後,他沉默著走到病床邊上,拉過一張凳子坐下。

  在這個時候,內心深處的那個隱約而模糊的聲音沒有再出現。

  並非是現在裝作聽不見,也不是說之前出現的都是幻覺。

  因為一直到了今天才過來,穆修並不是扛不住了,而是他以自身的意志一點一點壓榨自己的記憶,一遍一遍的淬煉精神,直到徹徹底底的將那聲音磨滅了。

  因此,他是以自己的意志來到這裡的。

  但是,這似乎沒有任何的意義……他敏銳的發覺到,自己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加煩躁了。

  精神仿佛分裂變成了兩個部分——

  一個部分是因為看見少女的睡顏的一瞬間,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淹沒了穆修,他甚至下意識的屏住了早已經不需要的呼吸,生怕驚擾了正緊閉著雙眼的她。

  另一個部分,是無言的煩躁,因為發現了自己所感覺到的那種安心感的不正常,卻又偏偏無可抑制,所以在嘗試了多次想要矯正之後,他還是放棄了。

  總之,現在沒事了……

  腦海裡重複著這麼的一個念頭——無論如何,她得救了,她還活著,

  但是緊接著,穆修又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勁。等等,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是了,沒錯,事情已經很明確了。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病房內的設施,他長長的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若被潮水般湧上的疲倦感吞噬。

  因為不管怎麼說,穆修的起源都是來自於兩儀織的人格情報,也就是說利用一塊因為事故報廢了的劍胚,重新鑄造了另一柄劍那樣。

  他之前將那些莫名湧現出來的執念全部磨滅之後,也只是去除了其他的雜質。

  但是就連本質都依然是那塊劍胚,其實並沒有能夠改變什麼,那種執念已經伴隨著人格情報一起,構成了「穆修」這個存在方方面面的本身。

  他……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註定了不可能完全捨棄掉這份聯繫。

  「該死的,償還因果什麼的果然不可行……這天下間哪有東西越還本金越多的道理?又不是高利貸……」

  病房內響起了仿佛無可奈何的低喃聲,穆修有些頭疼的單手捂住了臉,他到了此時此刻已經不再考慮關於怎麼斬斷因果的可能性了,因為這根本就不現實。

  嚴格意義來說,甚至就連「斬斷因果」這樣的行為,其實也是一種因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穆修一下子站起身來,走到病床邊上,然後微微眯起眼睛仔細的打量著名為兩儀式的少女。

  老實說,他對於少女的容顏樣貌一點兒都不陌生,因為以前就見過面。

  然而,那並不能夠一概而論,那個在白色的雪夜裡面溫柔地用冷淡的語氣,和自己打招呼的少女,是「兩儀式」而並非兩儀式。

  儘管樣貌相同,然而「兩儀式」與兩儀式並非是同一個存在,後者才是現在沉睡在病床上的柔弱少女,只是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少女。

  至於前者卻似乎是「女性」這種存在的概念本身所具現化而成的存在,完美無暇。是大圓太極,終末的神——

  沉睡在少女這個存在內部的某個意志,根源流出後形成的原初人格。

  只有肯定與否定的兩極存在。

  在那之中,有「無」存在。在那之中,有「我」存在。

  在那個雪夜之中,穆修拒絕了對方之後才想明白,當時他注視著她的離去,清楚的知道如果不主動的追尋的話,那麼就永遠不會與她再相見。

  就如同現在這樣,自己直到現如今才來到這個世界,看見了兩儀式。

  但是她卻沒有再出現,恐怕就是因為她什麼都知道,感覺到痛苦而且無聊,所以閉上了眼睛。

  穆修說不明白,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到底是失望還是如釋重負,也許這樣其實比較好,他也需要給自己一點兒的時間好好的梳理一下心情。

  不過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他也不是打算什麼都不做,只是看一眼就走。

  穆修輕輕的伸出一根修長有力的食指,抵在病床上的少女的額頭上——

  指尖上亮起了一抹凝練的白色光芒,那是屬於符文的光輝。

  也許還遠遠的達不到「主神」的全面修復的功能效果,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只要沒有徹底被消滅就都能夠恢復到絕對意義上的健全狀態,不管受到的是何等的損傷。

  但是,穆修利用符文組合出來的各種治癒術或者復原術,也能夠有效的修復人類已知的任何傷患,不管是癌症、斷肢還是植物人的案例,都能夠完美的將之修復過來。

  至少在這個瞬間,已經完全夠用了。

  完成了治療的穆修再次打量了一眼病床上的兩儀式,確認了對方此刻達到了絕對的健康狀態——渾身上下不管是明面上的傷創還是暗處的隱患,都從細胞層面上被直接修復。

  除了因為沉睡了兩年,沒有活動過的關節不可避免的會有些僵硬,需要自己通過運動來恢復之外,其他方面她已經沒有任何的不好的地方。

  不,或許還有一個,但是那個症狀卻不是自己能夠動手干涉的……那是直死之魔眼。

  那是神域級別的魔眼,既是能力也是詛咒,所以就算是「主神」的全面修復也沒轍,因為它只回復異常,不剝奪能力與天賦。

  而且即使是毀掉了眼球也沒用,它還是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所以也是詛咒。

  注視著少女那緊閉著的雙眼,良久之後穆修才慢慢的收回視線,移開了他那雙已經恒定化作了湛藍色的明亮眼眸。

  然後就在下一秒,他身後不遠處的病房門被直接推開了。

  伴隨著沉悶有力的腳步聲,穿著白大褂,臉上帶著苦惱的表情的醫生快步走進病房裡面,緊接著卻是突然就停住了腳步。

  他有些狐疑的掃視了空蕩蕩的病房一眼,皺起了眉頭。

  不過似乎是沒能夠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這個醫生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但是眉頭緊鎖完全沒有放鬆的痕跡。

  ……

  ……

  在離開了醫院之後,穆修直接前往了下一個目的地。那是遠離市中心的,既不能說是住宅區也不能說是工業區,很難講清的某個地方。

  用一句話來說那就是廢墟,一棟在數年前景氣好的時候開始動工修建,建到一半又隨著景氣不好而停止修建,真真正正的廢棄大樓。

  雖然說作為建築物的外形總歸是有的,然而也就僅僅止步於此了,因為其內部裝修是完全沒有的那種,牆壁和地板還是露出來的水泥。

  如果按照原計劃完工的話,應該是一幢六層建築吧,不過現在四層以上還不存在。

  高層建築從最上層開始修建是最有效率的,這個建築應該還是按以前的方法來修建的,由於建到一半便放棄了,所以已經建好的五層地板便成了樓頂。

  雖說大樓的周圍建有高高的水泥牆,但是要想侵入的話並不困難,沒有被附近的孩子拿來做秘密基地還真是個奇跡。

  這座相當奇特的建築理所當然的一直都找不到正常的買主,不過在最後還是買了出去,因為買下這裡的不是正常人,而是某個魔術師。

  ——買下大樓也是為了構建自己的魔術工房的緣故。

  一樓依然是荒廢的廢棄大樓,水泥板和鋼筋等建材都沒有被清理,就連施工用的手腳架也只是拆除了一小部分,看上去就像是空蕩蕩的一個鳥籠般的框架。

  但是二樓往上就完全不同了,設置了結界防止外人闖入,有著沒有來到這裡的目的的人不會意識到這裡的這種暗示,在誰也不會注意到這裡的情況下張開著結界。

  感覺不到異常的異常,守護著魔術師的工房,使任何人在地圖上都會看漏的結界。

  而就算是無意間來到了這個地方也好,一般人同樣還是意識不到這座大樓的特殊,因為張開的結界不是強制性劃分區間的類型。

  而是給予對方「無論是誰都不可以靠近」的暗示效果。

  只有知道蒼崎橙子這個人的存在,才能夠發現這座大樓,並且不受結界的影響。

  穆修滿足這樣的條件,而且就算是不滿足,這樣的結界也沒有道理能夠擋住他,只不過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敵意,他還是選擇了如同普通人一般的方式找過來。

  哪怕這樣子很耗時間,當他慢悠悠的從醫院趕到這座建立於廢墟之中的廢棄大樓的時候,並且見到蒼崎橙子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天的黃昏時分了。

  不過似乎時間也是正巧,因為對方作為魔術師也是需要吃飯的,因此也在工作,並不是天天都在自己的工房裡面無所事事。

  所以當穆修找過來的時候,蒼崎橙子其實也就剛好回來而已。

  經過一番親切友好的交談,大家充分交換了意見,增進了雙方的瞭解,在蒼崎橙子明言自己保留進一步作出反應的權利之後,雙方總算是達成了一致共識。

  於是穆修被邀請進入了冠位人形師的事務所之中,經過二樓、三樓的工作場所,看見了各式各樣的怪異人偶之後,終於到達了四樓的會客室。

  藍色短髮,身著頗具貴族氣質的服裝的成熟女性一邊解開橙色的領帶,一邊坐到桌子上。

  她順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鏡,用冷冰冰的語調說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麼,說出你的來意吧。」

  「蒼崎小姐,我這次是為了你的人偶製作技術而來的。」

  看樣子,自己作為客人似乎完全不受歡迎呢,穆修對此心知肚明,然而臉上卻是一副沒點B數的表情,仿佛理所當然的說道。

  魔術師倒是沒有驚訝的表現,在她看來會專門找到自己並且有事拜託的同行,一般也就是為了自己的人偶而來的了。

  她將眼鏡隨意的放到一邊,優雅的給自己點燃了一根女士香煙,然後揶揄般地吊起了嘴角:

  「這個當然可以,不過你打算付出怎麼樣的代價呢?」

  既然是生意的話,她自然不會在這方面猶豫,只要對方能夠給出滿意的報酬,那麼她就會接下這筆生意。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7:31
第12卷 空之境界>>第2章 冠位人形師

  報酬啊……

  穆修愣了愣,他本來還以為按照套路發展,對方會提出各種刁難的要求來著的——

  不是都有那樣的所謂大師嗎,明明是靠著那個行業揚名的,也是靠著那門手藝吃飯的,但是卻偏偏就因此自視甚高,自以為很了不起。

  如果只是等價交換,讓顧客幫忙完成什麼條件作為報酬,換取他們的服務的話,那倒還好說。

  但是實際上卻是他們的態度惡劣到一逼,純粹就是為了刁難而刁難,而並非是想要進行等價交換。

  既要靠著那一行來吃飯,卻又要通過專門刁難人的方式來擺架子,顯示自己的能力有多麼了不起……

  這樣的行為難道真的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嗎?

  搖了搖頭,他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是臉色有些為難的樣子:「蒼崎小姐,你覺得,什麼報酬比較合適?」

  本來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夠說服對方完成交易,所以還在腦海裡推演了很多種的應對方式,然而沒想到蒼崎橙子的態度這麼乾脆俐落。

  她直接就同意了下來,並且看樣子只要說好了價錢,就能夠談成這件事,所以穆修反而是有些沒做好心理準備了,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東西是能夠用來交易的。

  尤其目標還是蒼崎橙子那達到魔法領域的人偶技術的時候。

  「這個我怎麼知道,這方面又沒有什麼標準。」

  長長的吐出一口煙圈,蒼崎橙子一邊掐滅已成為灰燼的香煙,一邊好像是有些好笑的回答道。

  「來找我的人不多,但是每個人的要求都是完全不同的,自然代價也就不一樣,這方面當然是你報出心理價位,我看看值不值得接下了……」

  「說得也是呢,很有道理。」穆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認真的思忖了起來。

  蒼崎橙子這麼乾脆,雖然說有些和自己印象之中的魔術師不同,更加像是生意人。不過考慮到她的出身與經歷,也就不足為奇了,這座珈藍之堂本來就是事務所一樣的性質。

  只不過,根據等價交換的原則,自己現在應該怎麼報價呢?

  蒼崎橙子也沒有催促,她只是輕輕走近窗邊,拉開了事務所的窗簾,從那裡眺望著外界。

  這個房間中沒有電燈,室內只有從外邊射入的陽光,分辨不出是午間還是夕暮。俯視窗外景色的背影,仿佛漸漸地同化在那陽光之中。

  如同滲入白光之中的海市蜃樓。

  大概是過去了一小會兒吧。

  穆修似乎是想好了的樣子,他抬起頭來,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蒼崎小姐,我用關於第三法的完整情報和你交換怎麼樣?」

  根據等價交換的原則,他決定還是用自身所掌握的魔法技術來交換對方達到魔法領域的知識,況且第三法本來就不是穆修的東西,賣掉換錢也不心疼。

  「哈?第三法?」蒼崎橙子一改那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回過頭來眼神都變得古怪起來了,「是關於靈魂物質化的『天之杯』?」

  「是的。」穆修以一種怎麼樣都無所謂的姿態說道。

  「你是在戲弄我嗎?」藍色短髮的成熟女性皺起了眉頭,看上去是有些不滿的樣子,語調變得更加冰冷,「你以為你自己是魔法使嗎?」

  「哪裡哪裡,我沒有這麼以為。」穆修相當謙虛的這麼說道,連連擺手,「我的確就是魔法使,雖然說是兼職的。」

  「……」

  「……」

  「好吧,居然一時看走眼,在你這樣的傢伙身上浪費了時間……」

  蒼崎橙子把香煙丟到了外面,聲音變得如同塑膠般地缺乏機質,她很是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沒事的話,就快滾蛋吧,在我發火之前。」

  穆修扯了扯嘴角,然後也是歎了口氣:「我只是覺得你這麼乾脆俐落的,所以才不想要占你便宜而已……因為老實說,我自己的身上,沒有什麼有價值的實物能夠滿足等價交換的。」

  然後微微停頓了一下,他似乎臨時想到了什麼的樣子,眼睛一亮:「要不——我給你搓個聖杯吧?」

  「……」蒼崎橙子這下子,看著少年的眼神已經從單純的鄙視模式,變成了更加失禮的關愛智障兒童了。

  「嘖,真是沒辦法。」穆修也只能夠再次歎了口氣,然後向著對方走過去,完全無視了蒼崎橙子的警惕戒備的眼神。

  他伸手將右手臂的黑色大衣的袖子掀上去,然後將手臂遞到了蒼崎橙子的眼前,做出了一個「請」的示意動作。

  「什麼意思?」女人似乎微微皺了皺眉。

  「你是冠位人形師,而且能夠製造出那樣完美的人偶,肯定對於人體有著足夠的瞭解吧?」穆修一本正經地提議道。「這就是我證明自己的方式。」

  「切,說什麼啊,你以為你是……」

  下意識的嘲笑著,蒼崎橙子只是往少年那條看上去沒有什麼肌肉線條,反而還顯得有些纖弱的手臂看了一眼。

  然後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移不開目光了。

  ……

  ……

  儘管過著隱姓埋名自甘墮落的生活,甚至還偶爾兼職一下建築師來獲取在社會上生存所必要的金錢,但是無可否認的是,蒼崎橙子作為魔術師的階位是最高位的冠位。

  ——儘管這更多的體現於她製作人偶的技術的方面上,確切地說是冠位人形師,而並非是冠位魔術師。

  這裡說的人偶,並非是說一般人認知之中的那些人形玩具,例如說布偶、洋娃娃、黏土手辦、等身實體人偶之類的東西,那些只不過是最尋常的「商品」而已。

  蒼崎橙子所掌握的人偶製作技術,是關於人體仿造領域的魔術概念,她能夠在神秘已經衰退的現代製造出高性能的自動人偶。

  而且更為可怕的是,在追求肉體之原型的過程中,無意中發現製作與自己完全相同人偶之技術。這已經超越了中古世紀魔術全盛期留下的的絕對法則。

  ——「就算製造出超越人類的人偶,也不可能造出與人相同之物」。

  蒼崎橙子也因此產生了「有了這個,不就不需要現在的自己了嗎?」的危險想法,並且真的按照這個想法付諸行動了。

  她隨時預備著一個休眠中的自己的人偶,一旦活著的蒼崎橙子死亡,那麼記憶就會直接轉入預備的軀體中,再度蘇醒或者說復活過來。

  而蘇醒後的她在之後會再作出一個預備活動用的軀體,然後再進入休眠。

  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已經達成了「不死」的效果,就連現在出現在穆修眼前的蒼崎橙子,其實也只是後來的人偶之一了。

  然而即使是在某人那入微境界深入到原子與能量,觸碰到「存在」的層面的視界之中,作為蒼崎橙子的成熟女性的身體也是與常人無異,完全沒有那些做不好的地方。

  哪怕是真正的邁進了諸神行列的穆修,也沒有能夠找到她的身體對比正常人的身體,有什麼明顯的不同與缺陷之處。

  以結論來說,出現在這個時間段的蒼崎橙子是如假包換的本人,這麼說來——因此,這就足以被判斷為「完美」。

  是達到了魔法領域的奇蹟般的人偶技術。

  但是她這樣的運用,卻誕生了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那就是最初的蒼崎橙子與現在的蒼崎橙子到底是不是同一個「存在」?

  原始的本體是不是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死在什麼地方了?所以後來出現的每一個她,都是一個全新的、被複製出來的蒼崎橙子?

  「如你所見,是一個新的我,但是的確也是我。」她很快的做出了回答,甚至頭也不抬的專心致志的埋首於對穆修的那條手臂的研究。

  這個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只有閃爍著白光的電燈照耀著這個會客廳,牆壁在燈光的照耀下,一直延伸到門外走廊的深處。將黑暗驅散的人造光線毫無人味,比起應該被驅散的黑暗更令人不快。

  穆修挑了挑眉毛,看了看自己擱在旁邊桌子上的右手臂,又看了看一副根本就捨不得移開目光的女人,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確切的來說是有一種即視感。

  ——怎麼自己像是在捐血的樣子?

  他搖了搖頭,然後平靜的繼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都是真的嗎?」

  「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以前的我跟現在的這個我,都是被製造出來的。就連我自己啊,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跟本人交換的呢。」

  橙色的魔術師邊浮現邪惡無比的微笑邊說著,但是依然沒有抬起頭來。

  「我的身體雖然是被作出來的,但卻是『蒼崎橙子』唯一的存在。我會在活動中的我死亡時覺醒,因為剛剛死亡的那個我所得到的一切都被記錄下來,如果繼承那些東西,我就跟以前沒什麼兩樣了。」

  穆修靜靜的聽著,沒有發表意見。

  但是蒼崎橙子這個時候大概也是為了找個話題,好讓這樣的情況繼續持續下去,所以主動的加以說明了起來——

  「我在好幾年前,在某個實驗的過程裡偶然做出了跟我毫無兩樣的人偶。沒有可以超過自己的性能,也沒有任何不如自己的地方,是真正擁有完全一樣功能的容器。」

  「在製造一樣的人偶時,我毫無疑問的就是本人。所以說,曾經被殺死的我,搞不好是原始那個我也不一定。但原始的我也可能在連我也不知道的地方沉睡著。」

  「因為都是完全一樣的容器,所以早不存在所謂分辨的方法。雖然全都是一堆『不確定』,但這就是真實。跟打開箱子前都不知道死活的貓一樣,重要的是目前發生的現實吧?」

  穆修倒是沒有多少的震驚,只是在認真的思索著冠位人形師冷靜說出來的那些可以顛覆人三觀的話語。

  雖然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最初的原始本體究竟是哪個,但是因為完全相同、且同一時間中只會有一個自己在活動。

  所以雖然每個她都可能是她自己製作出來的,但因為不存在分辨的方法,因此每個蒼崎橙子都是真的?

  「實在是太難以讓人相信了,你真的是人類麼?」用力的呼出了一口氣,蒼崎橙子終於結束了對穆修的手臂的檢查,然後……眼神放光的看向了穆修整個人。

  正如對方所說的,她作為最高級的人偶師,對於人體的理解之透徹,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拔尖的少數幾人之一。

  但是此刻依然覺得不可思議,也許製造出超越人類的人形的關鍵就在這傢伙的身上。

  「哪裡哪裡,不過我的確不是人類。」穆修相當謙虛的這麼說道,連連擺手。

  「……」

  「……」

  蒼崎橙子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為什麼覺得這一幕好像有些熟悉。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7:36
第12卷 空之境界>>第3章 存在的唯一性

  「你是死徒?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蒼崎橙子挑了挑眉毛。

  但是很快的她又搖了搖頭,自己首先否定了那樣的可能性:「不對,如果是非人的身體構造的話,是不可能瞞過我雙眼的。」

  在這個時候,她話語之中的「非人」,指的是種族差異,不是境界描述。

  「這個很正常啊,因為我在重塑這副身體的時候,參照的範本還是以前的身體,以及根據生命樹陣圖之中表達出來的真意。」

  穆修不以為然的輕輕笑了笑,隨口的解釋著說道,但是話裡話外透露出來的資訊,還是讓蒼崎橙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卡巴拉思想中的生命之樹是那個神秘哲學的核心,以生長於天國的「生命之木」來象徵宇宙全體,其意義非常難解。

  真要說的話,生命之木意味著廣大的宇宙、身為小宇宙的人體,以及達到神之境界的精神遍歷。但是在同時,它也被視為是神創造宇宙的藍圖,或者稱之為神體的構造圖。

  ——宇宙大人體,人體小宇宙。

  「決定了,只要你讓我好好的研究一番,那麼我就幫你製造你需要的人偶。」快速的思索了一會兒,蒼崎橙子抬起頭來,用力一拍桌子這麼說道。

  「……」

  「……」

  「這個還是算了吧,我之前就說了,這只是我證明一下自己的方式而已。」

  這還真是有夠不客氣的,穆修果斷地搖了搖頭,選擇了拒絕,「而且剛才那樣子的研究就已經是你的極限了,你絕對不會想明白我的本質的。」

  「……」橙色的魔術師用懷疑的目光審視著他,並且皺起了眉頭。

  「如果不相信的話,你現在就大可以試一試,不管是何種強度的工具還是靈媒手術刀什麼的,都不可能切開我的皮膚。」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內心想法,少年再次伸出了那條手臂,繼續平淡地說道,「即使是核彈,也不可能真正地傷害到我。」

  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想要研究他的身體構造,蒼崎橙子不管是手段還是工具,都不能夠滿足要求。

  他的身體包括頭髮、皮膚、指甲以及毛細血管,都不是人類現有的技術手段能夠對付的,科技武器全部免疫,神秘度不足的魔法傳說武器也會被豁免抵消傷害。

  蒼崎橙子總不可能去找到誓約勝利之劍那樣等級的、星球鑄造的聖劍,然後拿來給穆修做手術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倒是還有一定的可行性。至少聖劍等級的武器全力切下去,的確是能夠給穆修身上開一道傷口了,比那些轟上去連白印都留不下的廢鐵不是強多了?

  蒼崎橙子很是認真的盯著對方的雙眼,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任何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不過她理所當然的失敗了。

  「所以說你是怪物嗎?」女人沒好氣的吐槽道,「先說好了,如果報酬不讓我滿意的話,我是不會接下這一筆生意的。」

  作為一個最頂尖的人偶師,她最想要做出的自然就是完美的人形,就像是真正的藝術家想要做出刻上自己名字的傳世珍品的執著那樣。

  現在的情況就是對方拿出了她最夢寐以求的東西,卻又輕飄飄的收回去,並且說了一句「這不是給你的,就是讓你看看」的樣子,當然就不爽到爆炸了。

  而且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魔術師,蒼崎橙子自然不會相信什麼核彈都傷害不了對方這樣明顯的謊言,雖然她不瞭解那種東西到底是基於什麼原理製造的科技產物。

  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知道那種人類文明終極兵器有多兇殘,畢竟沒有人規定魔術師就不能夠看新聞或者是翻歷史書了的。

  不過她覺得核彈沒可能,但一般的工具切不開對方的皮膚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所以才說是交換啊,而且蒼崎小姐你誤會了,我一直都是說進行技術交流,不是委託你幫我製造人偶。」穆修收回手臂放下袖子,好整以暇的說道。

  「……」

  「……」

  「哈?你是不相信我的技術嗎,所以想要親自動手?」蒼崎橙子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飾自己的不以為然。

  「如果不相信你的技術的話,我就不會找過來了……但是我需要的不是人偶本身,而是更加本質的某種法則啊。」穆修面不改色的說道。

  冠位人形師皺起眉頭,然後很快的就想到了什麼,事實上就在幾分鐘之前,對方才剛剛絲毫不加以掩飾的向她詢問過相關事由。

  「存在的……唯一性?!」她試探著問道。「你難道也準備捨棄掉身為絕對自己的本身嗎?」

  純粹以魔術造詣所達到的高度來看,蒼崎橙子的確是達成了接近甚至等同於魔法這樣的高度。畢竟所謂魔法的領域,就是指將不可能化作可能的奇蹟。

  ——依靠人力不管花多少時間跟技術都無法實現的,真正的奇蹟。

  而她的人偶無疑就是這樣的產物。通過達成魔法領域的人偶製作技術,製作出與自己完全一樣的人偶,從而實現了「不死」的奇蹟。

  然而對於一般人來說,這種事情是絕對需要否定的。

  「我」就因為是我,所以才會留下「我」。就算有跟「我」一樣的東西,結果也一樣,「我」也不會把我這個存在讓給他!

  在歷史留名的是不是自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無法觀測在歷史上留名的自己,那不就毫無意義了嗎!

  拘泥在本身的凡人,還有選擇捨棄本身的非人……這其中的差異,是一道分隔凡人與非人的、令人絕望的牆,這都是因為絕不能承認這件事的緣故。

  蒼崎橙子自然知道自己的選擇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有多麼的不可思議,也無法接受。這是想法的不同,所以她不會怪其他人,而且還有些羡慕。

  因為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變成這樣的」。

  不過雖然本身其實是真的不糾結自身的存在問題,也堅信無論什麼時候的自己都是「蒼崎橙子」這個存在的唯一性,但是她卻不覺得會有人願意同樣變成自己這樣的狀態。

  「參考,只是參考懂不?」

  穆修認真的解釋說道,「就像是你用薛定諤的貓來舉例那樣,我需要的只是關於量子不確定狀態的法則而已,你的人偶製作技術就是我為了尋找到那種法則選擇的途徑。」

  這樣一來的話,也說得過去。

  想要深入理解達到魔法領域的人偶之中所蘊藏著的奧秘,自然需要從製作技術開始上手,而不是讓別人給自己做個人偶出來。

  人偶師卻是皺起了眉頭:「但是這總歸要親身體驗,才能夠明白的吧,效果可以通過語言文字來描述,但是有些東西卻不是能夠口頭說明的性質。」

  如果想要體會到「存在的唯一性」,那就只能夠對自身的存在下手。

  她很是有些懷疑,似乎不管怎麼樣,對方如果真的想要在這方面得到結果的話,就必然會走上和自己相同的道路。

  不過……自己又有什麼理由阻止他呢,只要他能夠拿出對等的東西來交換,那麼自己就不會吝嗇於教導他關於自己的人偶技術。

  蒼崎橙子現在是沒有家系的流浪魔術師,所以自然也沒有這麼多的規矩,用不著考慮傳統、家規什麼的東西,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行事即可。

  更何況,她也的確想要看到有個和自己一樣的「同類」出現。

  「嘛,這方面我也自有安排,就不勞蒼崎小姐你操心了……」穆修只是不鹹不淡地回答道,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

  他是為了彌補自己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某種特性,所以才找上了蒼崎橙子的。

  穆修現在是四階高級,但是隨時能夠進入等同於五階之後的聖人模式,能夠控制能量,初步掌握時間、空間和物質的領域,摧毀月亮摧毀行星摧毀太陽,都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事實上,和那些真正的聖人比起來還有很大的差距,那種一擊超越宇宙大爆炸的偉力就不用提了,硬實力的差距不是短時間能夠追上的。

  然而,他就連聖人的標配被動技能都沒有完全點出來——其中最重要的一種特性,自然就是生存面強大到變態的神話特徵。

  真正的聖人就是如此,也許實現不朽的方式根據發展方向的領域而各有不同,但是都是同樣的變態,說一句「殺而不死」都不過分——

  也就是可以被打敗,卻無法被殺死。

  在四大元素上偏向於空間領域發展的穆修,在這方面上限定的特性就是多重次元的無數平行存在,既存在於任何地方,又不存在於任何地方。

  同一時間只存在著一個穆修,但是本質上卻是不止一個的複數存在。而且只要無限多重次元之中還有一個穆修存在著,那麼名為「穆修」的這個人的存在就永遠不會消失。

  在當前的世界消滅他不難,但是在新的世界中他仍會出現。

  除非能夠在同一瞬間,對無限多重次元之中的「穆修」發動直指本質的連鎖打擊。

  安哥拉•曼紐之所以會選擇追殺穆修就是因為這麼一個原因,畢竟只有現在的穆修是祂能夠真正處理掉的,有聖人級別的實力卻沒有聖人級別的境界。

  否則的話,都已經說了,穆修的聖人模式可以等同於一般的聖人,反過來也就是說一般的聖人的實力也就是穆修的聖人模式的水準。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惡之魔神不去欺負其他的普通聖人,專門來針對穆修?就算是相性不合,但要是吞掉一尊真正的聖人的話,怎麼的也要比穆修更加「滋補」吧。

  這是因為魔神就算是能夠擊敗其他的普通聖人,基本上也就是等同於殺死對方的一個平行存在或者時間軸上的再現體而已,想要威脅到對方的正體存在卻是不可能的。

  聖人就是如此,互相之間存在著差距,但是那種差距卻沒有達到一方足以輕易的威脅到另一方的程度。

  畢竟都是同一個概念的存在,哪怕是對拼的時候實力有差距,但是在自保的方面卻肯定都沒有問題。

  ——可以被擊敗,卻無法被殺死。

  穆修現在就是想要將這種特性給自己點出來,免得以後遇到誰都像是安哥拉•曼紐那樣,覺得自己好欺負。

  不過這事兒自然是不會給蒼崎橙子詳細解釋的。

  橙色的魔術師也沒有窺探顧客隱私的想法,她只是挑了挑眉:「雖然原則上沒問題,但是這麼說來的話……我豈不是一點作用都發揮不出來?」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7:40
第12卷 空之境界>>第4章 珈藍之洞

  「我覺得吧,你只要能夠教導我掌握人偶製作技術,就已經是在這件事裡面發揮出非常重要的作用了。」

  穆修卻不贊同人偶師的謙虛,很是一本正經的這麼說道。

  「誰說這個了,我的潛意思是我對報酬不滿意啊,一定要說明白嗎!先說好了,我對於第三法的確很好奇,但是那只是出於一個魔術師的職業素養。」

  蒼崎橙子撇了撇嘴,然後又給自己點燃了一根女士香煙,並且伸出手來不雅的拍著桌子。

  「但是我的珈藍堂現在是事務所,就算是我也要吃飯才能夠生活下去的……所以你明白了吧,我需要更加有實際價值的報酬!」

  「……」

  「……」

  「那個,第三法的『天之杯』,效果可是使施術者或者受術者靈魂物質化,真正意義上達成不老不死的技術——這還不夠有價值嗎?」

  穆修頓時感覺自己額頭上冒出了黑線,對方何來這樣的底氣?就算是對於自己來說,一項真正達到了魔法領域的技術,也依然是彌足珍貴的東西。

  她居然表示那東西沒有實際價值?

  「我聽說過第三法的名號,這個不用你科普了。」蒼崎橙子好似是有些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它真的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和價值嗎?」

  穆修微微一愣,然後若有所思的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成熟女性一番,最終還是點點頭——

  「的確,是我忽略了,第三法對你的意義和價值都不大……」

  靈魂物質化對於她的作用來說,估計就只剩下個拓展魔術回路、超幅度強化魔力的效果了,至於「不死」的奇蹟她已經通過自身的研究實現了。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即使是獲得了關於魔法的完整情報,也並不代表就能夠順利的複製奇蹟,掌握相關魔法的領域。

  否則的話,蒼崎橙子也就不會成為與自己的家系斷絕所有聯繫的落魄魔術師了。

  她可是出生於擁有十一區首屈一指的靈地的蒼崎家的長女,同樣也是蒼崎家的天才,從一開始就是被作為魔法使的繼承人而被撫育承認的,遠離雙親與妹妹,獨自生活。

  作為「眾望所歸」的天才而生存著,原本預定做為蒼崎家魔法的繼承人而從小受到爺爺嚴格的訓練,對此她也一直在默默地忍耐。

  直到十八歲那年,她的爺爺突然決定將繼承人改為她的妹妹蒼崎青子,於是她一直以來的忍耐與努力都被顛覆,就連那個目標本身都被直接否定了。

  因此蒼崎橙子直接殺了身為自己師父的爺爺——不過據說真凶實際是某個神父,而不是她——然後與妹妹和整個蒼崎家斷絕關係。

  家族的天才背棄了家族。

  沉著冷靜的好姐姐與自己的妹妹反目成仇。

  本來應該是第五魔法使的人最終成為了冠位人形師。

  這就是蒼崎橙子這個人的人生歷程,從萬眾矚目的「天才」,到現在甘願過這種自暴自棄自甘墮落的生活,自然不會是毫無原因的。

  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關於蒼崎家魔法的繼承人這個問題了,想來如果能夠同時讓兩個人掌握魔法的話。他們肯定不會拒絕,但是偏偏就是沒有這樣的方法。

  這其中的性質大概就和遠阪時辰選擇了遠阪凜,間桐櫻就因此徹徹底底的成為了一個悲劇的事情一樣,遠阪時辰也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此世一切之錯」。

  一瞬間,腦海裡轉過了多種想法,穆修沉吟片刻之後,最終一錘手掌,恍然大悟的這麼說道——

  「我明白了,那個……我直接付你錢?這樣子最有實際價值了吧。」

  不得不說,他是個很實在的人。

  「……」

  「……」

  蒼崎橙子默然無語,緊接著就是兩人對視良久的局面。

  ……

  ……

  今天的天氣是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少見的晴朗天氣,天空一望無垠。萬里無雲的藍天上,只有閃耀著燦爛光輝的太陽。

  站在醫院三樓的某個單人病房之外的走廊上,穿著一身乾淨俐落的白襯衫,但是濃橙色的領帶卻又過於顯眼的蒼崎橙子推了推眼鏡,然後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筆記本。

  她實在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傢伙會提出這麼一個古怪的要求,難道就僅僅是為了折衷一下,達成交易?

  不過也沒有所謂了,蒼崎橙子也是對於病房裡面的那個病人感興趣,才會答應下這個要求的,因此也可以看作是她主動應下了這件事。

  ——理所當然的,其中未嘗沒有想要窺探一下那個古怪的傢伙的秘密的想法。

  掌握了魔法的魔法使,而且本身的魔術造詣似乎也是登峰造極的那種,身體是自己至今以來所看見過的最完美的人形,本質卻又貌似根本就不是人類……

  最為重要的就是,對於這樣的一個傢伙,自己居然在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

  人偶師稍微動用自己的關係查了一番,卻什麼都沒有能夠查出來。而且是真真正正的連一點兒相似的、道聽塗說的線索都沒有,似乎自己要搜索的目標是一個不存在的幽靈那樣。

  行蹤飄忽,過往成謎,但是這反而讓蒼崎橙子更感興趣了,直覺讓她認定那個少年的身上必然藏著一個更大的秘密。

  畢竟魔術師本身就是好奇心最旺盛的傢伙,她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在一方面保持著搜索穆修的有關情報的時候,一方面她也想要通過其他方面入手。

  而穆修拜託她的新的請求,就讓她看到了那樣的希望——

  這世界上存在著的每一個事物,只要存在就是合理,只要存在就必然和其他的事物扯上聯繫,相互依賴、彼此制約。

  除非是從一開始就拒絕了一切,所以才不可能受到傷害。

  但是只要還有在乎的東西,在意的事情,有著無法放下的人和想要守護的東西,那麼那個就是破綻,是外人可以利用的突破點。

  當然,蒼崎橙子倒沒有想過要對他不利,她就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況且讓自己作為生活顧問,到這間醫院來照顧裡面的病人的,就是對方親口提出的請求,她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的答應了下來。

  「……兩儀……兩儀家嗎,真是有意思。」

  考慮到那人已經提前預支了一筆足夠自己敞開來做研究,幾年都不用擔心經費的預付款,稍微還有一點兒職業道德的蒼崎橙子覺得至少要對得起自己的薪水。

  她最後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自己提前做好的筆記,以及對方囉囉嗦嗦的交代過的各種要點,然後若有所思的微微頷首,抬起頭來後伸手敲響了病房門。

  「初次見面,我是幫助你治療失語症的言語治療師。我不是這裡的人所以沒有身份證明,不過既然你眼睛看不見也就無所謂了。」

  走進病房之後,蒼崎橙子自來熟的打著招呼,然後拉過病床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她感覺稍微有些驚訝,因為目標對象與自己預想的完全不同。

  少女的容姿天生的過於完美了,如黑緞般綺麗的及腰長髮披散在身後和雙肩上,細細的眉毛顯得很是秀氣,儘管雙眼被繃帶包紮著看不見,但是應該是一雙瑰麗的眸子吧。

  病床上的黑色長直發少女明顯的皺起眉頭,將被繃帶包紮著的眼睛轉了過來——

  「……失語症什麼的,你指誰?」

  蒼崎橙子嗯嗯地點了點頭,笑了起來,並且推了推眼鏡:「也是,一般被人這麼說是會生氣呢。失語症也不算什麼好形象,更何況還是誤診。不過,你也有責任喲,要不是嫌麻煩不開口的話也不會有這種誤會了。」

  很是神奇的,蒼崎橙子本人也是雙重人格者,只不過不是先天形成,而是後天人為的。

  她通過戴上、摘下眼鏡來切換人格,戴著眼鏡時語氣婉柔,放下眼鏡時則又會變成冷冰冰的語調。至於哪邊才是真正的蒼崎橙子,其本人同樣也不大清楚。

  「被認為是失語症了嗎?」兩儀式明顯的挑了挑眉毛。

  「是的,你可是在事故中被傷了腦部,才會有言語回路破損之類的疑問。不過那是誤診,你不說話的原因不在身體方面,而是在精神方面吧?」

  蒼崎橙子仿佛很親密的笑著說道,這個時候的她表現得極端的開朗。

  「我也是想著你原本會很憔悴,沒想到皮膚的光澤竟然這麼好,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是作為植物人沉睡了兩年的病例呢,整個醫院都在討論這件事。」

  「……」

  「……」

  兩儀式輕輕蹙眉,昨天自己剛剛蘇醒的時候就已經聽醫生說過了,自己在兩年前的三月五日的那天晚上深夜時分,由於遭遇交通事故而被送到醫院,原因是在人行橫道上與汽車相撞。

  而這一睡就是兩年。

  但是從昨天的診察來看,自己的情況好到不得了,不但腦部似乎沒有受到傷害,而且身體的各項指標都達到了近乎絕對標準值的完美健康指數,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只不過,她當時並不在意這件事,現在同樣也是。

  雖然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適感,但是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不是控制不了,而是沒有任何活著的實感。

  接下來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吧,蒼崎橙子在這期間一直嘗試著從各個方面引起話題進行突破,不過都失敗了。

  「看樣子你沒有多說的興趣呢,不過其實被認為是失語症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吧?那樣豈不就可以不回答那些無聊的問題了……」

  她終於是有些無奈的站起身來,將椅子放到一邊。

  「那今天就先到這兒吧,現在只是認識一下,明天我還會過來的。」

  兩儀式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那個女人的腳步聲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將一隻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胸之前,輕輕的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咬住了嘴唇。

  記憶全部能夠鮮明地回憶起來,但是那又能夠怎樣呢?對於過去的記憶,少女完全沒有那是自己的東西的實感。

  她只是如同看電影一般看著名為兩儀式的人的一生。那部電影的登場人物,她不認為是自己。

  「完全像是,映在電影上的幽靈。」

  身體裡宛如洞穴一般空蕩蕩的,不止空氣,似乎連風也能穿過去。

  那是極其強烈的不安,極其強烈的寂寞。

  不自禁要去撕扯胸口般的不安與焦躁,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苦和悲傷。有什麼事,被她遺忘了。

  不在了。無論怎麼呼喚,也找不到他了。

  在病床上躺下,少女抱著頭,雙眼緊閉,恍恍惚惚地存在在那裡。

  作為兩儀式之中存在的另一個人格,兩儀織的氣息,乾乾淨淨地消失了……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7:46
第12卷 空之境界>>第5章 藤乃

  時間是在3月9日的晚上。

  被雨打濕的地面,反射著街燈的光,濕乎乎的路面上響起了水聲。

  雖然刻意在醫院裡面避雨,直到現在才開始往回趕,但是雨的濕氣卻依然緊貼在肌膚上,讓藍色短髮的成熟女性覺得十分難受。

  她抬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和夜色,無言的歎了口氣——

  「真是不合時宜的一場雨呢,抱歉了,藤乃小姐。再走十分鐘就能夠到我的事務所了,在那之前……請再稍稍忍耐一小會兒吧。」

  明明在白天的時候,太陽還這麼的閃耀,但是到了下午的時候卻下起了很大的雨。雖然到傍晚的時候雨便停了,不過柏油路上還是留有大量的雨水。

  在蒼崎橙子的後面緊跟著的,是一個身穿黑色制服的女孩子。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只是用纖細的聲音說道:「沒有關係的,橙子小姐。」

  少女的眼神很冷靜,看起來非常的文靜。小小的端正臉龐也十分可愛,身上有著一種近似於日本人偶的美感。

  額前的頭髮剪得很漂亮也很平整,再加上身上那一身像是教會修女穿的制服,樸實卻又讓人聯想到宴會盛裝的優美設計,一眼望去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出身高貴的大小姐。

  事實上,根據這一路上有限的交談所得到的情報來看,蒼崎橙子知道這的的確確就是一位真正的大小姐。

  對方名叫淺上藤乃,出身於淺上家,而淺上家卻是長野的淺神家的分家。

  後者是與自己這幾天以來一直負責的那個少女背後的兩儀家齊名的家族,只不過在幾年前淺神家已經破產了。

  所以在那之後的好幾年,一直到現在,他們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分家淺上家的發展上面,迫切的需要獲取大筆的金錢來償還欠下的債務。

  至於為什麼蒼崎橙子會和淺上藤乃在現在的這個時候,莫名的走在一起,完全就是因為——

  是淺上藤乃找上了蒼崎橙子,而並非反過來。

  那是在今天中午的時候,也就是在五個小時之前所發生的事情。

  ……

  ……

  「原來如此,因為織君沒有主導權,所以沒法使用肉體嗎?」

  單人病房內,與往常一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扮演著生活顧問這個角色的蒼崎橙子很高興似的說著,還埋首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麼。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你們兩個人。」

  「……」

  病床上的兩儀式似乎是皺了皺眉的樣子,她完全不能夠理解這到底哪裡有趣了。

  這個女醫生每天中午的時候都會過來,雖然不一定準時,但算得上是很有規律。而且不知為什麼,她對於兩儀式的事情知道得很詳細。

  只有兩儀家的人才知道的關於少女的雙重人格的事情也好,還有兩年前的殺人鬼事件與少女有關這種事情也好,她都知道。

  雖然說這種事情,按照現在的兩儀式自身的感覺來說,完全就算不上什麼了,她既沒有說出來的想法也沒有隱藏的打算。

  但是在蒼崎橙子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兩儀式還是逐漸開口說話了,並且願意和對方保持一定限度範圍內的談話。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似乎把和對方的談話作為確認空虛的一天的依據了。

  「那麼——現在仍然還在睡嗎?他。」

  在放在腿上的筆記本上飛快的記著什麼的蒼崎橙子抬起頭來,看向病床上雙眼依然包紮著繃帶的黑長直髮少女。

  「……」

  「……」

  兩儀式果然沒有出聲,雖然能夠解答這個疑問的,大概就只有她。但是她沒有回答女醫生的話,只是轉過頭去,如同往常一樣暗示今天的談話時間已經結束了。

  什麼也看不見的少女,感到自己的孤獨。

  然而那一點也沒有慰藉胸口的空虛,哪怕是能感到一點悲傷,這顆沒有感覺的心也會發生一些變化吧。很矛盾的體驗,她感到了焦躁與不安,卻又沒有實感。

  在自身之中還擁有另一個自己的兩儀式,但是現在的情況是織已經不在了,所以她連自己是式還是織都無法分辨。

  在她之中沒有織。僅僅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認為自己是式。

  如此的荒謬與滑稽,兩個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不在了的話,剩下的那一個人連自己到底是哪一個都不知道。

  正因為她誰也不是,才會感覺兩儀式的記憶不屬於自己。縱然擁有名為兩儀式的空殼,其中的內容物被洗去了也就毫無意義。

  「是嗎?那麼果然是死了呢,兩年前發生事故時,代替你死了。」

  良久的沉默之中,蒼崎橙子那靈巧地跳躍在紙上的筆尖停了下來。在那個問題下意識的問出口的瞬間,她就已經預感到了不妙,但是收不回來了。

  「所以你的記憶中有欠落,既然已經失去了他,那麼那份記憶也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但是唯獨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織沒有消失的理由呢。因為如果當時一直不動聲色的話,消失的不就是式了嗎?他為什麼會期望著自己的消失呢?

  看見病床上的少女已經重新躺了下去,知道再問也不會有結果的蒼崎橙子興致缺缺地合上了筆記本,她表現得有些懊惱,但是很快的就恢復了正常。

  「你的視力再過不久就會恢復了吧,在這裡我要提醒你一下,或者說你倒是自己想開一點兒,別再去戳自己的眼睛了……」

  一邊放好椅子,她一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的樣子,趕緊回過頭來叮囑道——

  「那雙眼睛毀壞掉的部分還是能看到的,而且就如同詛咒一般,即使丟掉也還是會再返回來的。」

  「……」

  「……」

  「……什麼?等等,為什麼……你會知道?」

  兩儀式再次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她的聲音之中不可避免的帶著無法掩飾也不想掩飾的疑惑,對方竟然就連這樣的事情都知道?

  「直死之魔眼啊,我還以為是在胡說八道,不過現在看來他那一雙恐怕也是……咳,算了,反正就是如果你的那雙眼睛就這麼喪失掉的話,就太可惜了呢。」

  蒼崎橙子理所當然的說道。

  兩儀式明顯的眉頭緊鎖,但就在她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

  ——只聽得「砰」的一聲!門好像是從外面被人用力的推開了。

  「請問,你是蒼崎橙子……小姐嗎?」

  細細的顯得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一個有著一頭長髮,微微喘息著的少女似乎是一路跑上來的樣子,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病房內的生活顧問。

  「……」

  蒼崎橙子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看這個樣子……自己是什麼時候欠了她的錢嗎?

  同樣的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天空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雷聲,隱隱約約的,空氣之中多出了一絲濕潤的涼意。

  ……

  ……

  重新回到現在的時間線,傍晚之後,入夜時分。

  「對不起,那個時候的確是我失禮了——」

  聲音細得像線一般,文靜的少女輕聲的道了歉。

  「實在是很不好意思,因為我為了這件事已經找了足足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好不容易的才從蒼崎小姐你這裡聽到消息。」

  「我能夠理解,只不過能不能夠冒昧問一句……」蒼崎橙子看著前面的那幢廢棄的半成品商業大樓的輪廓出現在視線裡,回過頭來有些玩味的說道,「你為什麼這麼想要找到他?」

  面對這個問題,淺上藤乃先是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好像是努力的思索了好一會兒的樣子,才很是有些苦惱的說道:「我,討厭那個人?」

  「誒?討、討厭?」蒼崎橙子頓時就是微微愣了一下,揶揄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臉上,因為她聽到了那完全就是預料之外的答案。

  她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對方,卻覺得少女那宛若人偶一般的臉上,那表情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討厭、憎惡之類的情感表現。

  而且,最為重要的就是——

  「如果真的是討厭的話,為什麼是疑問句式?」蒼崎橙子好笑地搖了搖頭。

  淺上藤乃輕輕地搖了搖頭,眨了眨眼睛。就連她也對自己現在的心情感到困惑,或許……是因為從出生到現在,她從未對他人抱有過反感的緣故吧。

  所以就連少女自己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討厭還是別的什麼感覺,但是的確是前所未有的在意,完全無法放下。

  什麼根據也沒有,什麼理由也沒有。

  她輕輕的將手放在了自己腹部的位置上,微微的或者說極其不易察覺的倒吸了一口氣。

  「不過你應該的確很在意吧,就只是見了一面,就一直追尋了一個多月。」

  蒼崎橙子恰好轉過頭去了,沒有看見這一幕。

  「而且我只是讓人幫忙查一下那傢伙的情報而已,什麼都沒查出來,反而還被你聽到了風聲……」

  「因為印象的確是很深刻呢,明明不是女孩子,在這個時代卻留著那樣的長髮,而且那雙眼睛……太過夢幻了一點兒。」

  淺上藤乃強裝出平靜來這麼回答道,手掌卻一直按著自己的腹部,微不可察的咬住了下唇。

  「也是呢,不過其實淺上小姐你不知道的吧,今天中午的那個病房裡面的那個女孩子,如果不是眼部被繃帶包紮住的話,兩人的容貌很有些相似呢。」

  蒼崎橙子點點頭,從揚起的嘴角來看她在興奮著。

  「我本來覺得那兩個人應該是兄妹關係,但是現在看來,又明顯有些……嗯,我大概有了個猜測,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淺上藤乃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回憶起了今天中午醫院的病房裡的少女,那充滿不吉的漆黑的長髮,還有充滿不吉的白皙的皮膚。

  然後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低下頭去。臉部的表情被剪得很整齊的前發遮住,看不清楚。

  只不過蒼崎橙子也沒有注意到,畢竟就算是冠位人形師,後腦勺也不會莫名的多長出一雙眼睛來的。

  她只是伸手指向前方已經接近的半成品商業大樓,以一點兒都沒有不好意思的口吻道:

  「前面就是我的事務所,珈藍堂。不過因為張開了結界的緣故,一般人如果不是專門來找我的話,來到這附近也會被暗示,從而忽略掉這個地方的。」

  「你要找的那傢伙這段時間就在這裡……嗯,怎麼說呢,他想要從我這裡學習一門手藝,所以理所當然的就要在我這裡做學徒,直到他學會那門手藝為止。」

  同時,也能夠為珈藍堂發光發熱,那傢伙簡直太好用了,幾乎是全能型的頂尖魔術師。

  蒼崎橙子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7:50
第12卷 空之境界>>第6章 痛覺殘留

  「一樓為了保險,所以我沒有做處理,還是讓它就這麼荒廢著……這樣子的話,就算是有誰真的闖進來,看見一樓的這些水泥板、手腳架,估計都不會覺得這裡有人住的吧。」

  帶領著大小姐一般的淺上藤乃走進了廢棄工地那樣的周圍場所,然後輕車熟路的進入了半成品的商業大樓之中。

  蒼崎橙子一邊解釋著四周的環境的用意,一邊拿出了手電筒扭開了燈光。

  「最重要的就是,這樣一來的話,還能夠強化結界的暗示效果。一般人如果闖進到這裡之後,又產生了相應的想法,那麼就有可能被重新暗示。」

  具體來說,就是結界本身都是存在著強度的,就像是一堵牆能夠擋住人,卻絕對擋不住一輛坦克那樣,對精神產生影響的暗示結界同樣也是如此。

  而世界上總會有些人是比較特殊的,例如說「精神力強度」的屬性值足夠高,哪怕是只比結界對目標生效的標準線高出了1點也好。

  那麼這個人就很有可能正好通過大樓四周張開的結界的暗示效果的檢定,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雖然說這是低概率事件,也就是俗稱的巧合,但是低概率不代表不會發生。

  但如果這個人一開始不受影響,並且對這座大樓起了好奇心,想要進去一探究竟的話。

  那麼當他看見了一樓廢棄已久的樣子,就很有可能會下意識的覺得這裡真的是被廢棄了的地方,不會有什麼人居住,也不會存在什麼秘密——

  而因為他自己的潛意識裡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也就相當於他自己想要探索的意志被削弱了,反過來說也可以說是大樓結界的暗示效果強度得到了增強。

  這人就算是之前成功的通過了意志檢定,但是現在重新過一次檢定可能就失敗了,被植入暗示、後知後覺的再次忽略掉大樓,乖乖的轉身離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淺上藤乃並非魔道中人,也不知道這些魔術師應該擁有的常識,因此只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也不知道聽明白了沒有。

  蒼崎橙子也不以為意,因為她能夠看得出來,少女的身上有著某種反應,想必是覺醒了源自淺神家的血脈。

  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成為魔術師,她和那個世界的聯繫已經出現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完全斷絕關係,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也許真的有可能作為普通人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但是那個概率太小了。

  所以在蒼崎橙子看來,身旁的少女遲早還是會走進自己這樣的人的世界之中的。

  「二樓、三樓是我的工作場所,也就是魔術工房的主體,四樓才是生活的地方……不過這個時候那傢伙也有可能在地下的倉庫裡面,那是我存放成品人偶的區域。」

  並沒有首先帶著淺上藤乃上樓,而是直接往地下室的通道走去,藍色短髮的人偶師如此解釋著說道。

  不過她這一次似乎是猜錯了,地下室裡面沒開燈,也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陰暗空敞的倉庫裡面只有黑洞洞的一片,隱約可見各種人偶被保存在玻璃櫃裡面,也有一些直接固定著站立在那裡,看上去栩栩如生,但就是如同人死了一般的樣子。

  這裡的主題大概就是陰森而且詭異。

  不過蒼崎橙子明顯早已習慣,她只是在門口處往裡面隨意的掃視了一眼,然後聳了聳肩就關上了門。

  「看樣子今天他提前收工了,真是難得……不過居然不再需要通過我的作品來對比參照,是已經有把握了嗎?」

  說到這個的時候,蒼崎橙子也不禁稍微表現得有些無奈。

  她這些天是見過對方掌握人偶製作技術的進度的,簡直快到無法想像,不管學習什麼項目都是剛剛一點下載進度條就走完了的那種。

  一般的學徒想要從她這裡學習人偶製作技術,就算是她不刻意藏私,怎麼的也需要三五年的時間入門,這還是單純的學習理論知識所需要的時間。

  等到真正開始上手製作人偶了的時候,還需要不斷地失敗來累積實際操作經驗,這一晃眼便又是三五年的時間過去了,正常人基本上才有可能製作出第一個合格的人偶來。

  但是那傢伙卻根本就是看了一眼核武器物理的基礎知識之後,就開始自己手搓核彈的典型。

  偏偏他還真的搓出來了,雖然一直都沒有成功,但是也只不過是因為他將成功的標準鎖定在「完美」,而並非是「合格」。

  這讓蒼崎橙子覺得心情異常複雜。

  淺上藤乃的臉色微微有些發青了,但是她只是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仿佛在強自忍耐著什麼的樣子。

  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下意識的向地下倉庫裡面看了一眼。

  人偶?是有什麼特殊的嗎?

  ……

  ……

  兩人離開地下室,然後通過樓梯前往樓上,畢竟這是半成品的廢棄樓房,裝修什麼的都來不及,就不要想著還能夠有電梯之類的配套設施了。

  人偶師剛剛打開門,一進四樓的事務所,一個與自己出門之前完全就是一成不變的散亂光景映入了她的眼簾之中。

  同樣的,某個身影正坐在沙發上擺出了一個經典的思考者姿勢,彎著腰,屈著膝,右手托著下顎,默視著前方空無一物的桌子。

  那深沉的目光顯示著他不但在全神貫注地思考,而且還沉浸在了某種困惑之中。

  「蒼崎小姐回來了啊……等等,這位是——客人?」

  大約是聽到了聲響,穆修才慢慢的回過神來的樣子,他抬起頭來看向了門邊一如往常那樣打著招呼,然後卻是一眼看到了對方身後的少女。

  「哼,裝什麼傻,人家可是刻意的找上門來了,真是差勁的男人。」

  蒼崎橙子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然後讓出了身後的空間。

  「……」

  「……」

  「刻意的找上門來?我不記得我欠了她錢吧。」

  穆修微微皺起眉頭,看著那個文靜的少女,遲疑了一下,他感到了自己被盯上了的感覺。

  「算了,那種事情先不說吧……那個,淺上小姐,你不覺得痛的嗎?」

  少女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直直的看著他,眼眸裡仿佛點燃了螺旋一般,正散發著相當絢麗的光芒。

  但是剛剛摘下了眼鏡,正旁若無人一般的走到旁邊給自己嘴裡叼上了一根香煙,並且準備大大咧咧的換一身衣服的蒼崎橙子卻是回過頭來,用帶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淺上藤乃。

  被穆修這麼一提醒,她才發覺到不對,仔細觀察一番之後才發現少女的身體有些異樣。

  雖然說這其中絕大部分的因素,在於她的心思一直都放在今天從兩儀式那裡得到的情報上面了,但是作為對於人體有著透徹理解的頂級人偶師,居然沒有能夠第一時間發現問題……

  這絕對是一個諷刺,足夠她警醒自己的了,沒有說什麼,蒼崎橙子自嘲地一笑。

  穆修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向前走出幾步,伸出手指,然後……淺上藤乃似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下意識的連連後退幾步,身子抵在了門上,異常警惕的盯著他。

  嘴角微微抽搐了好幾下,穆修想了想,覺得應該是那天自己手起手落,剁人剁得太過豪爽了一點兒,嚇住了對方。

  他解釋著說道:「我不是準備對你不利,只是想要幫你治好你的症狀而已……」

  他的視線不著痕跡的在少女的腹部掃過去,然後扯了扯嘴角:「你的問題很嚴重啊,而且發展到了這樣的程度,這段時間裡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去醫院看一下的嗎?」

  闌尾炎這種症狀可大可小,就像牙疼那樣,疼起來簡直要命。

  但是對方明顯是放任自流,一直都沒有對此採取過任何的措施,就只是默默的忍耐著那種痛楚……現在已經發展到了一系列併發症一起爆發的情況了。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要放棄治療?!

  不過淺上藤乃卻是搖了搖頭,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穆修,開口說道:「這樣一來……我就能夠成為普通人了。」

  「什麼?等等,我明白了——」

  穆修挑了挑眉毛,然後恍若明白了什麼的樣子,頓時忍不住有種想要捂臉的衝動。

  「那個,我當時給你修復,是為了讓你能夠像是正常人一樣可以感知到痛覺,而不是讓你扭曲的追求痛苦的啊!」

  淺上藤乃皺了皺眉頭。

  而蒼崎橙子卻是抱著雙臂在旁邊看好戲,她由衷的覺得這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也許可以搞明白這兩人的關係。

  「在以前,你的痛感伴隨著能力一同失去了,但是現在同樣也是伴隨著能力一同恢復了……」

  穆修嘆了口氣,解釋著說道,「你的痛覺已經沒有問題了,可以如同正常人那樣感覺到痛楚……」

  「所以實在是沒有必要通過留下這樣的病症來時時刻刻折磨自己,也許對你來說所謂的活著,就是指會感覺到痛這種事情,但是實際上你已經能夠感覺到正常的痛了……」

  事實上,痛楚是會被覆蓋的,譬如說斷手折腳的人察覺不到身體的其他地方的擦傷割傷那樣,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更強烈的痛覺吸引住了。

  淺上藤乃大概就是這樣,她過度追求活著的感覺,以為腹部的痛覺是她活著的唯一實感,卻因此忽略了其實自己已經恢復了正常痛覺的事情。

  「我現在可以幫你治癒病症,然後你可以嘗試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經恢復正常了,否則的話再這麼下去,你會死的……」

  穆修無奈的解釋著說道,然後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的樣子,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等等,你刻意來找我——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準備追殺我的吧?」

  他突然就反應了過來,並且覺得這可能就是真相。

  淺上藤乃按照本來的命運軌跡,是一個接觸死亡,並且為之歡愉的存在不適者,也正是出於忽然恢復的、由於闌尾炎造成的腹部痛覺而產生的誤會,開始殺人。

  從一開始只是追殺淩辱她的人,到後來逐漸變成不傷害人就無法得到生存愉悅的殘酷自我。

  這麼一來的話,她會持之以恆的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面不斷的尋找穆修,似乎也就說得過去了。大概就是因為穆修修復了她的身體,而她卻在隨後就爆發了闌尾炎的症狀。

  結果同樣也是因為這樣的痛覺產生了誤會,所以準備來……追殺穆修?

  本來半信半疑的聽著少年解釋的淺上藤乃下意識的睜大了眼睛,然後連忙轉過頭去,避免視線與對方的碰撞。

  「……」

  「……」

  事情很明顯了,空氣一時間安靜了下來,穆修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噗哈哈哈……」蒼崎橙子卻是一下子突然笑出聲來,她用手捂住臉,差點兒沒有彎下腰去。

  本來以為是什麼青春戀愛的喜劇,原來根本就是殺手來尋仇的套路啊!
九靈 發表於 2018-9-24 07:54
第12卷 空之境界>>第7章 學徒不就是雜工嗎

  能夠感覺到陽光的溫暖,能夠感覺到自己被清晨的新鮮空氣包圍。

  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也能夠感覺到一股清晰的疼痛感覺。

  沒錯——

  「……這就是幸福。」

  靜謐的清晨,在自己的房間的窗前,淺上藤乃右手抓住左手的小臂,如此小聲地感嘆道,然後便很滿足似的閉起了眼。

  那是宛如在做夢一般的表情。

  這是一件比較簡潔的房間,具體的位址還是在珈藍堂事務所的四樓。畢竟是商業大樓,就算是廢棄的半成品,一開始的設計方向也是按照商業大樓的標準來的。

  因此事務所的占地面積和內部空間都相當大,至少包員工食宿這樣的標準待遇條件,還是能夠保證的,淺上藤乃就正在享受這樣的待遇。

  儘管條件理所當然的遠遠比不上在淺上家的優渥生活,然而她卻覺得這就是她這麼多年以來的人生之中,最為幸福的時候。

  感受著清晨的空氣,感覺到自己活著的實感。

  只是新鮮的陽光,就把心底的陰暗照亮起來。

  猶記得在很久以前的時候,年幼的自己曾在一次玩過家家的時候割破了手掌。

  借來的東西,虛假的東西,偽造的東西。

  ——在那些小小的料理道具之中不知為什麼混入了一件真品,而在手中把玩那只做工細膩的小刀的小女孩,也不知何時在指間深深地切出一道傷口。

  手掌上滿是紅色的她回到了母親身邊。

  記憶中母親先是斥責了她,隨後便哭了起來,最後溫柔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很痛吧?藤乃,傷治好了就不會再痛了……」

  年輕的母親一邊用白色的繃帶為女兒包紮,一邊這樣說道。

  但是她卻不知道,年幼的女孩之所以在哭,只是由於被母親抱著而感到喜悅,對於母親所說的話語卻是完全沒有辦法理解。

  她不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因為她連一次也沒有感覺到過痛。

  ……

  ……

  就在淺上藤乃打開房門,腳步輕盈的走出到外面的走廊上的時候,隔壁房間的門也恰好打開。

  蒼崎橙子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腳步還有些搖搖晃晃的——

  「早上好啊,藤乃,這麼早就起床了啊。」

  「貴安,蒼崎所長。」

  淺上藤乃輕聲說道,動作神態以及表情語氣都很好的體現出了屬於大小姐的修養。

  「直接叫我橙子就可以了,用不著這麼客氣的……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現在才提這件事有些馬後炮的嫌疑,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蒼崎橙子用力的伸了個懶腰,將自己的美好身段展示出來,然後卻依舊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她斜眼瞥著少女打著哈欠,如此說道。

  「什麼……意思?」淺上藤乃似乎是有些不解的樣子。

  蒼崎橙子臉上浮現出某種大有深意的微笑,若有所指的說道:「我是說啊,你可是淺上家的大小姐,這麼輕率的就做出決定留在我這裡,難道不需要取得家族的同意嗎?」

  「……」

  「……」

  一陣理所當然的沉默。

  「沒有問題的,橙子小姐。我只不過是母親改嫁時帶過去的孩子。父親所需要的只是母親和家族的地產。」

  少女臉上掛著標準大小姐的微笑,一如昨日那般讓人感覺無可挑剔,但是其中所蘊涵著的情感卻似乎真實了許多的樣子。

  「恐怕我這段時間的連續缺勤已經被父親知道了吧,我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這個星期甚至連學校都沒有去過一次……」

  她以很謙恭的語氣說道,明明是在說著這樣的事情,卻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反而好像是她已經想明白了什麼的樣子,有種解脫的意味。

  啊啊,從一開始就不過是一個附屬品,所以僅僅是為了不被討厭就已經拼盡了全力。

  為了能夠成為如同母親一般貞淑的女性,為了能夠成為被父親所稱讚的優等生,為了能夠成為不被任何人懷疑的普通孩子……

  並不是為了別的什麼人,而是為了自己憧憬著的,並守護著的那個夢。

  但是現在已經結束了。

  她能夠感覺得到痛覺了,只要身體上的傷勢還存在就會不停地痛下去。那是何等強烈,確切的生存的證明啊。

  淺上藤乃喜歡那種名為痛的感覺。因為對於沒有活著的感覺的她而言,除此之外再也沒有能讓她知曉「自己還活著」這一事實的東西了。

  ——正如她至今為止的每一天。

  「是這樣啊,說實話我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蒼崎橙子靜靜的聽完少女的敘述,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反正只要不會帶來麻煩,那就隨便你好了,只希望你日後不會後悔自己主動的進入這個世界才好。」

  畢竟她自己就是因為某種原因,主動與家族斷絕聯繫的類型,而且至今都覺得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是有生以來最正確的。

  所以在這件事上她自然更加能夠理解對方的行為想法,因此只是確認了淺上藤乃的決心之後,就不再發表任何的意見了,她沒有任何的理由勸誡阻止對方。

  ——也許的確總有人會站著說話不腰疼,總覺得要勸別人回到水深火熱的環境裡面受苦,才是能夠體現自己高尚品德的行為,但是蒼崎橙子並不是那種腦殘。

  事實上,如果按照原來的命運發展,淺上藤乃的繼父在後來也會趁著那個機會,要求珈藍堂等人直接殺死淺上藤乃本人的。

  這樣一來的話,既能夠保住自己和家族的名聲,也能夠趁機剷除不是自己親生女兒的淺上藤乃,一石兩鳥,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淺上藤乃對此只是搖了搖頭,十分含蓄的說道:「我不會後悔的,橙子小姐。」

  然後她又似是想到了什麼的樣子,「不過能不能夠先和我說一下,在事務所裡面,我的日常工作是什麼?」

  儘管並不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但怎麼說始終都是一時衝動,她現在才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對應的就業技能。

  珈藍堂名義上是一個正常社會之中的事務所,表面上就連所長也是主要經營建築設計師的行業的,但是這只是表面。

  蒼崎橙子主要研究人偶,同時身為魔術師,也會多多少少涉足暗世界的領域。

  而且別的不說,光是表面上的建築設計,淺上藤乃也沒理由掌握相關技能的啊!禮園女子學院是貴族學院,不管是選修科目還是必修科目,都沒有建築行業的內容。

  她突然有些擔心自己不能夠勝任接下來的工作,所以想要先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安排。

  「……」

  「……」

  「這個啊,老實說你不是正統出身的魔術師,很多東西都不知道,也沒有系統地學習過,這的確是有些難辦呢。」

  面對這個問題,作為事務所所長的女人只是不負責任的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暫時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想法。

  「從頭開始學習的話,有些想當然了,最好的方法還是盡可能的發揮你的長處……不過關於這件事,你還是和那傢伙好好談一下吧,他對於魔眼的瞭解比我更加深刻。」

  「……魔眼?」

  好似是下意識的,淺上藤乃伸出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掌,輕輕的按在自己的眼睛上面。

  「是的,在這方面,你的確可以向他請教一下……魔術師是講究天賦的,你的眼睛就是你的天賦,首先掌握你的能力再說其他的事情。」蒼崎橙子轉身向前走去,仿若隨口地說道。

  「嗯,我明白了……但是、但是——我是說在這個時候,穆修……穆修先生他起來了嗎?」

  少女略微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然後這麼說道。

  「用不著用這麼正經的敬語來稱呼啦,那傢伙也不是什麼……嘖,這個同樣隨便你吧。」

  蒼崎橙子擺了擺手,然後仿佛很困倦似的揉著眼睛。

  「至於他起沒起來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畢竟他又不是住在事務所裡面的……只不過這個時候,他一般都已經過來了。」

  淺上藤乃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因為這個話題的確有些麻煩。

  那一位的表面看上去也的確是太年輕了,感覺叫什麼都不太合適,而且對於淺上藤乃這位大小姐來說,直呼其名的行為又顯得太沒禮貌了,她做不出來……

  「不過你現在的心態能夠獨自面對他嗎,畢竟之前發生了那麼……尷尬的事情?」

  看到客廳的門就在前面走廊盡頭出現,蒼崎橙子微微放慢腳步,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

  「……」

  「……」

  「不是說了嗎,都是誤會而已,那個……我,那個……」

  在一陣難言的沉默之後,身後的少女明顯是有些慌亂的轉過頭去,她竭力地想要強裝出平靜來,但是說的話卻不是很讓人信服。

  橙子覺得有些好笑而又無奈,嘆著氣搖了搖頭。

  她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走到門前伸出手去握住了門把手,輕輕扭動,發現昨天晚上睡覺之前上好的鎖,現在已經被打開了。

  推開門,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了客廳,首先見到的依然是那一成不變的散亂光景,大齡單身女青年的生活陋習盡顯無疑。

  「穆修君早上好啊,今天也來得很早呢……」橙色的魔術師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理所當然的抱怨了一句:「不過有時間你就不知道收拾一下客廳的嗎?這也太亂了吧!」

  「蒼崎小姐……那個,還有淺上小姐啊,早上好。」

  正在窗戶邊遠眺著風景的穆修回過頭來,慣例的打招呼回應著,然後看到了淺上藤乃之後忍不住挑了挑眉,似乎是覺得有些詫異。

  只是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低下頭去看了看客廳的淩亂場景,嘴角扯了扯——

  「不過這裡這麼亂還真是對不起啊,因為之前我還以為這種地方是蒼崎小姐你的地盤來著的,完全沒有主人翁精神真是抱歉了……」

  沒錯,這裡又不是他的地方,為什麼要他來收拾?!

  而且這要求太莫名其妙了一點兒吧,她到底是怎麼樣的思考回路才能夠理所當然的說出那樣的話來?

  「你不是珈藍堂的學徒嗎?那麼當然就是來打雜的了。」蒼崎橙子很是不滿地瞪著他,「而且『這種地方』什麼的說法,也太失禮了吧,好歹這也是你工作的地方吧。」

  「咦,珈藍堂的學徒原來是來打雜的嗎,那我現在退出這個事務所還來得及嗎?」穆修對此表示相當驚奇。

  「可以,自己砍掉一根手指吧。」蒼崎橙子相當大氣的一揮手,說出來的話卻很有黑社會的風範。

  「噗……」本來在旁邊靜靜的站著的淺上藤乃終於是忍不住了,一下子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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