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紅樓名偵探 作者:嗷世巔鋒(連載中)

 
Babcorn 2018-9-4 18: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6 264598


【作者概要】:嗷世巔鋒,男,河北 - 衡水,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架空歷史

【內容簡介】:

  非賈府人物開局,以推理能力名震官場,以純爺們視角解讀紅樓!
  PS: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純潔少年請不要亂上。

【其他作品】:《俗人不回檔》、《進擊的武大郎》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1-2 00:38 編輯

請注意!18年六月份排版問題是論壇問題請發現的先私信我!刪了就不好改了!!五天一更新,等不及的可以私信我詢問幫更。章節有錯誤,麻煩在錯誤章節下扣分提示或者私信都行,我會及時修改。

已有(966)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7
第1章 夢醒方知身是客

  為了一樁滅門慘案,HS市刑警隊長孫毅整整三天沒闔眼,這眼見好不容易結了案,他回到家裡二話不說,倒頭便睡。

  誰知剛躺下沒多久,就聽到外面有人哐哐砸門:

  “大人、大人!快起來啊,出大事了!”

  那動靜大的如同在擂鼓,就算孫毅想裝作聽不到都難,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尤其口鼻處黏黏糊糊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

  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抹,卻抓了滿手黑褐色的粘稠液體,隱隱還散發出一股嗆人的腥味兒。

  血?!

  這下孫毅可算是徹底清醒了,一骨碌從床上跳起來,警惕的舉目四望,卻發現自己那亂糟糟的臥室,竟改天換地一般變了模樣:

  木框紙糊的窗櫺,掛著錦幔的大床、雕著五福捧壽的衣櫃、踩在龍龜背上的仙鶴燭台——尤其那西牆根下的木架上,竟還擺著一柄寒光爍爍的金絲大環刀!

  這到底是……

  孫毅一時間腦子又有些發蒙,恍恍惚惚間,都搞不清楚自己這到底是醒著,還是徹底睡迷糊了。

  冷不丁的,他又發現那金絲大環刀旁邊還擺著個半人高的銅鏡,心中一動,忙三步並作兩步的撲到了銅鏡前,懷著三分惶恐七分期待,小心翼翼的把臉湊了上去。

  倒映在銅鏡裡的那張面孔,雖然依舊是濃眉大眼國字底,卻至少年輕了十幾歲,五官多了些棱角,身量也魁梧了不少——但更讓人矚目的,還是那一身鋼澆鐵鑄般的古銅色肌肉。

  人魚線、八塊腹肌、倒三角的肌肉群……

  孫毅下意識的曲起了手臂,便見肱二頭肌上鼓起小山似的一塊,保守估計也有D罩杯的規模!

  這……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穿越?!

  孫毅踉蹌著向後退了半步,腦子裡亂的跟一鍋粥彷彿,眼角的餘光又不經意間掃見那柄金絲大環刀,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付,突然間就萌生出一股想要擎刀在手的衝動,於是想也不想的伸手一撈,把那金絲大環刀攥在了掌心裡。

  這刀單看賣相份量十足,誰知拿起來卻輕的跟鋁片彷彿。

  孫毅一不小心多用了些力道,九枚銅環便撞的嘩啦啦亂響,那清脆的撞擊聲似乎有魔性一樣,順著他的耳朵直刺入腦髓深處,然後無數記憶碎片便在腦海中炸裂開來!

  大周廣德九年?

  駐茜香國武官孫紹宗?

  得罪了義忠親王?

  還有個胞兄叫孫紹祖?

  這些記憶碎片並不完整,次序上更是凌亂無章,孫毅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算是整理出了個大概的脈絡:

  這具身體原本屬於一個叫孫紹宗的傢伙,他出身於大周王朝軍旅世家,因為得罪了當朝權貴,差點把性命搭進去,不得已,胞兄孫紹祖只得託了關係,把他送到茜香國暫避一時。

  不過避禍歸避禍,孫紹宗在茜香國也並未脫離‘大周朝廷的懷抱’,他如今是大周駐茜香國武官,實授禁軍正六品都尉銜,掌管著使館裡三十幾名護衛,算是大使牛永信之下的二號人物。

  雖說孫毅也有些搞不明白,這什麼大周王朝、茜香國的,到底是歷史上的那朝那代,但接受了這些記憶碎片之後,他至少對這個時代有了基礎的瞭解,心裡也便稍微踏實了一些。

  唉~

  既然已經穿越過來,怕也只能認命了。

  就在孫毅……不,就在孫紹宗心中五味雜陳,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之際,那擂鼓似的砸門聲再次傳入耳中:“大人、大人!快起來啊,牛大人遇刺身亡了!”

  大使牛永信死了?!

  孫紹宗腦海裡立刻閃出一條信息:依照大周律例,朝廷特使如果橫死在異域番邦,所有隨行護衛都要以死謝罪!

  靠~

  自己現在不正是那牛永信的護衛統領嗎?!

  才剛剛穿越過來就要掉腦袋,這簡直比千里送人頭還悲催啊!

  孫紹宗來不及多想,拎著那金絲大環刀上前撥開門閂,隨手一扒拉,兩扇大門便紙片似的左右分開,‘哐’一聲撞在牆上,直震的樑上塵土簌簌而下。

  他一步跨過門檻,見外面站著個頂盔摜甲的矮子,便一把揪住對方的脖領子,輕輕巧巧的拎到了眼前,大聲喝問道:“牛永……牛大人是怎麼死的?!”

  “呵……呵……”

  那矮子在半空中手蹬腳刨,嘴裡呵呵亂響,卻哪裡說的出一句整話?

  孫紹宗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差點把他給勒死,忙把這矮子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地上——呃,貌似對方也不是特別矮,只是孫紹宗的身量太過魁梧,才顯得對方海拔不夠。

  而且以這廝的體重做基準,孫紹宗也察覺到,那柄金絲大環刀其實並不怎麼輕巧,甚至可能比自己一開始猜測的還要重上幾斤。

  這一身古銅色的肌肉果然不是擺設!

  “咳……咳咳……”

  那並不矮的矮子乾咳了好一陣,才算是緩過勁來,哭喪著臉道:“牛大人今天不是應邀,去參加青麟知府阮良順續絃的喜宴嗎?就在那喜宴上,十幾個賊人突然出手行刺,把牛大人連同隨行的四個兄弟都給殺了!”

  青麟府是茜香國的首都,而阮良順則是青麟府的知府,擱在現代,基本等於京城市長的角色。

  孫紹宗正在心裡拼湊著相關信息,就聽那‘矮子’頗有些埋怨的嘟囔著:“其實要不是都尉大人您忽感身體不適,沒能跟著一起去的話,牛大人也不至於丟了性命——那些刺客全都摞一塊也不夠您三兩刀的,就更別說讓他們得手之後,還能趁亂逃走大半了!”

  這怨氣滿滿的口氣,可不像是在拍馬屁。

  想想這具身體裡蘊藏著的怪力,如果孫紹宗當時在場的話,指不定還真能像他說的一樣,攔下那些刺客……

  等等!

  孫紹宗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忙將金絲大環刀交在左手,攤開右手掌心仔細打量了幾眼,隨即爆喝一聲:“馮……馮薪,你立刻把使館上下所有人,全都召集到前廳去!就說我要挨個點名,如果看到有行跡可疑的,立刻拿下!”

  他廢了好一番力氣,才記起面前這矮子的身份:馮薪,自己手下的兩個七品巡檢之一。

  呃~

  考慮到另外一個巡檢,已經陪牛永信死在了阮府,他現在已經是自己手下唯一的巡檢了。

  那馮薪聞言,卻並沒有領命行事的意思,反而頹唐的嘆了口氣,搖頭晃腦的道:“大人,沒用的,現在東西兩座城門都已經落了鎖,使館外面也圍滿了茜香國的軍隊,憑咱們這點兒人手,根本衝不出去!我看這次咱們是在劫難逃,都得給牛大人陪葬……”

  眼見馮薪越說越喪氣,兩眼一紅就要往下掉金豆子。

  孫紹宗在一旁聽得實在是忍無可忍,又一把將他拎到半空中,搖元宵似的亂晃,嘴裡呵斥道:“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馬上去把所有人都召集到起來!聽明白了沒有?!”

  “聽……聽聽聽明白了!卑職這就去辦!”

  馮薪只覺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那還敢犯險抗命?忙連滾帶爬的衝出了小院!

  嘖~

  這真是無妄之災啊!

  目送馮薪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孫紹宗的臉色也垮了下來——如今城門緊閉,使館又被重兵圍困,逃是肯定沒處逃了,眼下唯一的生路,怕也只有搶在消息傳回大周之前,先一步抓住那些逃走的刺客,來個將功贖罪。

  好在身為一個刑警,他最擅長的就是破案!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7
第2章 闖出一條活路

  使館主體是一棟六進的大宅子,西側還附帶個獨立花園,整體佔地面積極廣,從孫紹宗的房間到前廳,一路彎彎繞繞的走了足有三里多地。

  那奇花異草、亭台樓閣、斗栱飛瀑、碧池假山什麼的,孫紹宗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款式,但‘奢侈’二字總是沒跑的——按照腦海裡的記憶顯示,這使館是茜香國國王專門撥巨款建造的,一應佈置全都比照王宮的規格。

  嘖~

  茜香國貌似也不怎麼富裕,至少比起大周來差遠了,卻用民脂民膏造了這樣一棟豪華的使館——怪不得人家都說這茜香國,是大周豢養的一條忠犬呢。

  因為之前穿衣服的時候很是廢了一番功夫,等孫紹宗拎著金絲大環刀趕到客廳時,院子裡已經黑壓壓的擠滿了人,少說也有上百之眾。

  站在前排的,大多都面色凝重如喪考妣,應該是大周使團正式成員,也就是即將被牽連問罪的倒霉蛋們;而後面那些雖然也都噤若寒蟬,臉上卻並不見有什麼驚懼之色的,則是使館僱傭的雜役們。

  孫紹宗先面無表情的環視了一圈,這才叫過馮薪問道:“所有人都到齊了嗎?”

  “差不多吧。”

  馮薪砸吧砸吧嘴,補了句:“就只有廚房少了個幫廚的雜役,好像叫什麼阮文浩來著。”

  廚房幫廚的雜役?

  果然不出所料!

  孫紹宗心下瞭然,隨即提高音量大聲問道:“你們當中,有誰知道阮文浩的去向嗎?”

  話音未落,就見前排閃出個富態的胖子,拱手道:“啟稟都尉大人,那阮文浩早上向小的請假,說是要回去處理些家務——眼下應該還在家中吧。”

  早上走的?

  孫紹宗抬頭看看天色,很明顯已經過了中午,心中頓時有些失望——這麼長的時間,怕是來不及追捕了。

  “都尉大人。”

  這時馮薪湊上來,頗有些不解的問:“牛大人是在阮府遇刺的,您找這阮文浩有什麼用?”

  孫紹宗橫了他一眼,順勢將右手的污血亮出來,冷笑道:“牛大人是在阮府遇害的沒錯,可我卻是在使館裡中的毒!”

  這些黑紫色的污血,正是從孫紹宗口鼻裡流出來的。

  初時他因為腦袋裡一團漿糊,並沒有仔細驗看,但後來聽馮薪提及自己有可能會妨礙到行刺,便立刻把這些污血和‘穿越’聯繫在了一起。

  很顯然,真正的孫紹宗已經阮文浩被毒死了,所以孫毅這個穿越者,才能借屍還魂成為這具身體的新主人。

  因此,他斷定這使館內必定潛伏著刺客的同黨!

  而幫廚雜役,無疑是一個很適合下毒的身份——如果不是牛永信一直單獨開小灶的話,說不定都用不著冒險行刺,一個阮文浩就能擺平他。

  馮薪倒也沒蠢到家,看著那污血愣怔了片刻,一張臉便漲成了豬肝色,破口大罵道:“他奶奶個熊,感情這鳥文浩竟是刺客派來的奸細,要是讓老子逮著,非生撕了他不可!”

  “那你還等什麼?”

  孫紹宗向著大門虛劈了一刀,斷然下令道:“選二十個精明能幹的兄弟換上便服,隨我一起去捉拿阮文浩!”

  “得令!”

  眼見自家上司豪氣干雲,馮薪受其感染也不禁亢奮起來,利落的答應了一聲,就準備去點齊兵馬。

  可剛要張嘴,突然想起門外還有重兵把守,他胸中那點豪氣頓時便又煙消雲散了,結結巴巴的道:“大人,外面可是有幾百官兵……”

  “以咱們現在的處境,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等他說完,孫紹宗便搶過了話頭,用刀尖指了指門外,又指了指腳下:“如果能搶在茜香人前面,抓到刺客餘黨,說不定大家還能有一條活路;可要是繼續留在這裡,怕是只能乖乖等死了!”

  說著,他陡然又提高了音量:“兄弟們,你們是願意跟我出去闖一條活路出來,還是留在這裡乖乖等死?!”

  “我們要跟大人闖一條活路出來!”

  “對,大傢伙一起殺出去!”

  “誰敢攔老子,老子就剁碎了他!”

  但凡能有一條活路,誰樂意乖乖等死?!

  因此孫紹宗這番,堪稱是一呼百應,幾乎所有的護衛都被他激發起了血性,七嘴八舌亂吼著,更有人倉啷啷拔出佩刀,抽風死的亂砍,一副要與人搏命的架勢。

  馮薪也不例外,強忍著心中的激動上前點了二十個人,誰知未被點名的護衛都不肯留下來,紛紛聒噪著,要跟著一起出去查案。

  馮薪彈壓不住,只得又巴巴的望向了孫紹宗。

  這廝還真是不給力啊!

  要是自己手下那幾個中隊長,也能跟著一起穿越過來就好了。

  心中胡思亂想著,孫紹宗上前幾步,大聲道:“諸位兄弟,搜捕刺客雖然重要,但這使館也不能沒人照應——還請兄弟們替我守好這個家!”

  雖說那幾個護衛還是有些不情不願,但鑑於孫紹宗方才的強勢表現,以及他超人一等的武力,眾人還是勉強答應了下來。

  眾人各自回房換上便裝,馮薪又領著幾個人去了馬廄,不多時二十二匹駿馬便被牽到了前院——當中有一匹體型高大、四蹄健碩的烏騅馬,正是孫紹宗平日的坐騎。

  孫紹宗原本還擔心,自己頭一次騎馬會有些不適應,誰知翻身上馬,竟是熟練無比,就好像自己曾苦練過十幾年騎術一般。

  他心中大定,雙腿一夾馬腹,那烏騅馬便四蹄揚起直奔角門而去,身後二十一騎亦是如影隨形!

  待到衝出角門,便見百步開外的街口處,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士兵,大約是因為聽到了馬蹄聲,個頂個都是如臨大敵一般,將手中刀槍並舉。

  當中有一盔明甲亮的中年將軍,揚聲大吼道:“本將軍奉王命保護使館內外的安危,還請諸位速速回返,不要自誤終身!”

  大周建國之初,曾興兵攻佔過茜香國全境,並駐兵長達十幾年之久,在此期間,茜香國的語言、度量、乃至風俗習慣,全都被強制漢化。

  後來大周雖然撤回了駐軍,但這漢化的痕跡卻不見有絲毫削弱,時至今日,青麟府裡幾乎人人都能說一口流利的順天府官話,反倒是本國本族的土語幾近滅絕。

  因此這中年將軍的一聲大吼,所有的護衛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加上前面那密密麻麻的槍林、刀陣,也不是血肉之軀能抗衡的,因此眾護衛心中難免都有些忐忑,馬速也不由自主的降低了近半。

  便在此時,孫紹宗將手中金絲大環刀迎風一擺,也疾言厲色的喝道:“我等乃大周使者,奉陛下欽命保護使館內外安危,如今正要前去追捕刺客餘黨,誰敢阻攔便是藐視我大周、藐視我天朝陛下,休怪本將軍刀下無情!”

  這一連幾個大帽子扣下來,那中年將軍頓時駭然變色,他雖然是奉了國王之命,但小小茜香國的國王,如何能與天朝上國的皇帝陛下相提並論?

  真要起了衝突,這大周使者萬一再出個什麼好歹,怕是不等大周皇帝興師問罪,國王頭一個就饒不了自己!

  越想越是心虛,眼瞅著孫紹宗縱馬橫刀飛馳而來,竟絲毫沒有止步的意思,中年將軍終於一咬牙,揮手下令道:“散開,放他們過去!”

  說完,似乎也覺得這般行徑太過丟臉,忙又生硬的補了一句:“反正城門已關,他們就算想跑也跑不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8
第3章 一波三折

  一行二十二騎,在數百名茜香國官兵目送下,雄糾糾氣昂昂的衝過了街口,又繼續向前奔出大半條街遠,孫紹宗這才堪堪勒住了韁繩。

  “都尉大人!”

  馮薪意氣風發的湊到孫紹宗身邊,將大拇哥挑起老高,嘖嘖讚道:“屬下今兒算是服了,您這一身膽氣,怕是不比當初的齊國公陳老將軍差上分毫!“

  齊國公陳翼乃是大周開國名將,位列四王八公之一,平生最顯赫的功績便是領兵攻佔了茜香國。

  據說當時他只用了三萬兵馬,便打的茜香國十六萬大軍土崩瓦解——因此直到今時今日,在茜香國提起陳翼之名,依舊能令小兒止啼。

  “少給老子亂拍馬屁!”

  孫紹宗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道:“要沒有齊國公珠玉在前,你以為咱們還能順順當當的出來?”

  說實話,孫紹宗方才心裡其實也忐忑的很,要是對方執意不肯讓路,他說不得也只能灰溜溜縮回使館了。

  好在終究還是讓他給賭贏了!

  “大人,齊國公雖然珠玉在前,可您也不差……”

  “閉嘴!”

  打斷了馮薪的阿諛奉承,孫紹宗沉聲下令道:“馮薪,你帶一半人手去阮文浩家看看,我帶著剩下的兄弟先去阮良順府上。”

  “啊?!”

  馮薪一愣,疑惑道:“大人,那可是給您下毒的奸細,您難道就不想親手報仇?”

  “你哪來這麼多廢話,照做就是!”

  孫紹宗不耐煩的呵斥一聲,然後按照記憶中的印象,帶著一半人手直奔阮良順的府邸。

  那阮文浩離開使館已經足足半天有餘,只要他不是個白痴,肯定不會乖乖留在家中——之前孫紹宗在使館拿阮文浩說事,也不過是為了鼓舞士氣罷了。

  眼下的重點,其實是在阮良順這邊兒。

  先不說作為第一現場,這裡很可能潛藏著許多的線索,單憑阮良順那知府老爺的身份,就值得孫紹宗親自上門走一遭了。

  別忘了,使館護衛全都是大周人,對茜香國、對青麟府的情況並不熟悉,想要盡快查清楚此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本地勢力合作。

  而青麟府知府阮良順,無疑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首先這案子發生在他續絃的喜宴上,毀了一樁喜事不說,他自己也被牽連其中,可說是除牛永信之外最大的受害者,故而應該沒有多少嫌疑。

  其次,他身為青麟府知府,乃是妥妥的地頭蛇,手下更有大批捕快衙役可用,正方便協助搜捕刺客。

  所以孫紹宗才想要先去阮府走上一遭。

  ——分割線——

  然而有句話叫做‘計畫趕不上變化’,雖然孫紹宗分析的頭頭是道,但真等到了阮府,卻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意外——阮良順竟然已經被押去大理寺候審了!

  好歹也是首都市長啊,要不要抓的這麼草率?!

  “阮管家!”

  孫紹宗兀自不死心的追問道:“不知我們牛大人和那些刺客的屍體何在?”

  “運走了、都運走了。”

  老管家嘴裡好似含著片苦瓜,模糊不清的嘆息著:“牛大使和護衛們的屍首,被運到禮部收斂;那些刺客們的屍體,則是被送去了刑部。”

  靠~

  這算不算是‘分屍’?

  孫紹宗心中暗罵一聲,又不折不撓的請求道:“那我們能不能去現場看一下?如果可以的話,做好再找當時在場的人問幾句話。”

  “帶走了,都帶走了。”

  老管家嘴裡那片苦瓜似乎又大了不少,含含糊糊的讓人生怕他不小心咬到舌頭:“除了後院的夫人小姐,這府裡也沒剩幾個人了,連我那兩個管事的兒子,也都被帶去刑部大堂了。”

  說著說著,便有老淚縱橫的徵兆。

  感情這老管家原本已經退休在家養老,只是如今府裡實在沒人當家做主,才不得不重新出山。

  孫紹宗心裡這個鬱悶啊,最後只能請老管家帶路,去了牛永信遇刺的現場查探——可那現場先是被賓客踐踏,緊接著又被大理寺、刑部、禮部輪番圍觀,早就被破壞的不成樣子了。

  再加上和案子有關的東西,都已經被帶回了刑部,因此孫紹宗仔細查探了半天,卻楞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等他滿懷失望的出了阮府,馮薪也已經匆匆趕了過來,同樣不出意料的撲了個空。

  於是孫紹宗站在那阮府門前茫然四顧,一時間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大人。”

  馮薪雖然撲了個空,但心裡那點兒豪氣倒還沒用完,湊上來咬著牙發狠道:“要不咱們再闖一次刑部大堂試試?我就不信了,當兵的都不敢攔咱們,幾個衙役還能有這等膽量!”

  “你說得倒是輕巧。”

  孫紹宗嘆了口氣,無奈的道:“闖進去又有什麼用,進去之後你知道上哪去查線索?你知道屍體在哪兒?你知道人證在哪兒?到時候人家只要隨便推諉幾句,就足夠讓咱們無功而返了。”

  馮薪一聽也傻眼了,二十幾個人在街上大眼瞪小眼,半響沒個言語。

  噗通~

  便在此時,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個青衣小帽的‘僕人’,自阮府翻牆而出——之所以要在‘僕人’二字上打個引號,是因為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這人其實是個模樣嬌俏的少女!

  那少女翻過牆頭,立刻興沖沖的奔到了眾人近前,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掃,便鎖定在孫紹宗身上,張嘴問道:“你就是那個什麼大周使館的孫都尉吧?”

  竟是衝著自己來的!

  孫紹宗眉毛一挑,點頭道:“沒錯,在下孫紹宗,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

  少女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露了馬腳,悶著嗓子粗聲粗氣的道:“在下阮谷,家父是青麟知府阮良順,現在正被羈押在大理寺中,剛才聽老管家說,你們似乎也在調查行刺一案,不如咱們聯手如何?你們報仇,我幫父親洗刷冤屈!”

  孫紹宗還沒開口,一旁的馮薪卻已經嗤笑起來,大咧咧的在阮谷身上來回掃了幾眼,曬道:“得了吧!我們這些男人尚且毫無頭緒,你一個小女娃,也敢在這裡大言不慚。”

  “女孩怎麼了?你怎麼知道我幫不了你們?!”

  阮谷不忿的嚷嚷著,不再裝腔作勢的嗓音,立刻變得清脆悅耳起來。

  馮薪還待再嘲諷幾句,卻被孫紹宗隨手撥到了一旁。

  “姑娘莫要理會這廝。”

  孫紹宗又沖著阮谷深施了一禮,鄭重其事的請教道:“敢問姑娘,不知你準備如何幫我們查明真相?”

  “這……這個嘛……”

  被孫紹宗如此鄭重的對待,那阮谷反倒有些慌亂起來,支吾了幾句,才終於把想說的話講了出來:“刑部總捕頭黎九命,是我爹當年一手提拔起來的,此案他也是經辦人之一,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幫忙!”

  一聽說阮谷能幫忙引薦刑部總捕頭,包括馮薪在內的護衛們全都喜形於色,早忘了方才對人家的輕視。

  但孫紹宗卻是眉頭一皺,質疑道:“既然查案的人和你父親關係匪淺,那你又何必找我們合作呢?只要等刑部查明真相就好。”

  阮谷小嘴一撅,憤憤道:“黎叔叔雖然是個好人,可刑部的黃侍郎卻是我爹的死對頭!要是不盡快查明真相,萬一那廝從中作梗怎麼辦?!”

  這個理由……

  倒也還說得過去。

  “好吧,那就先預祝咱們合作愉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8
第4章 阮蓉

  籲~

  隨著一長串吆喝聲,二十二騎陸續停在了刑部大堂門外——為了給阮谷騰一匹馬代步,有名護衛被留在了阮府,所以仍是二十二騎。

  護衛們倒也罷了,個個都是弓馬嫻熟的禁軍武卒,但那嬌滴滴的阮谷竟也能有這般騎術,便讓孫紹宗頗為側目了。

  他又不像這年頭的男人一樣,打骨子裡就瞧不起女子,於是甩鞍下馬之後,便順勢向阮谷一挑拇指,誠心實意的讚道:“姑娘倒真是好騎術,我一開始還擔心你會掉隊呢,想不到卻是巾幗不讓鬚眉。”

  聽到‘巾幗不讓鬚眉’幾個字,阮谷樂的小嘴兒都合不攏了,卻硬裝出一副無所謂的傲嬌模樣,翹著鼻子道:“這算什麼!要不是近些年學了你們大周的規矩,我們茜香國的女子人人都騎得了烈馬、挽得了硬弓!”

  說著,她也利落的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到了台階前,沖守門的衙役嚷道:“勞煩通稟黎九命黎捕頭一聲,就說是故人之……”

  她本來只想說是‘故人之子’,但眼角的餘光掃到孫紹宗已經跟了上來,便又臨時改變了主意,大方的報名道:“就說是故人之女阮蓉求見。”

  那衙役見這一行人個頂個騎馬挎刀,也猜出對方來頭不小,因此便也沒敢刁難,恭敬的應了一聲,就匆匆進去通報了。

  阮蓉轉回頭滿眼期待的等了半響,卻始終不見孫紹宗開口詢問,終於忍不住嘟嘴道:“喂!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孫紹宗微微一笑:“阮蓉,這名字倒是比阮谷好聽多了。”

  阮蓉頓時又歡喜的露出了兩排銀牙,兀自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著:“我不是故意想騙你,只是女孩家的名字,總不好告訴一個陌生人嘛。”

  “這麼說,咱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

  “那當然!”

  阮蓉英氣十足的一拍胸脯:“以後你在青麟府遇到什麼麻煩,儘管報我……報我爹的名頭!”

  孫紹宗啞然失笑的同時,卻也發現阮蓉這一拍之下,那衣服裡面鼓囊囊的亂晃,竟頗有幾分規模,形狀也是……

  該死~

  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有閒心偷窺小女孩?!

  孫紹宗暗罵了自己一聲荒唐,慌忙將視線從阮蓉胸前挪開,嘴裡一語雙關的讚道:“蓉姑娘果然氣概不凡,令尊身陷囹圄,竟還能如常人一般談笑風生。”

  這話明著是稱讚,暗地裡卻有些探究之意。

  他作為一名看慣了生死的刑警,能在重壓之下保持鎮定並不足奇,但阮蓉家中出了這麼大事兒,還能一副活蹦亂跳的模樣,就有些奇怪了。

  “怕什麼,反正最多就是丟官罷職——大王登基十多年,除了謀逆之類的不赦之罪,還從來沒有重責過文官呢。”阮蓉混不在意的道:“能幫我爹洗刷冤屈自然最好,真要丟了官,正好可以讓他回家修養幾年。”

  原來如此。

  孫紹宗這才放下了心底的戒備。

  卻說兩人在台階前談笑了幾句,就見裡面匆匆走來一個乾瘦的中年捕頭,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時候,看到阮蓉身邊還有二十幾個護衛,他不覺便是一愣。

  “黎叔叔,我在這兒呢!”

  阮蓉卻已經歡喜了喊了起來,小手橄欖枝似的亂晃,要不是幾個衙役擋在身前,估計已經按捺不住直接闖進去了。

  黎九命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腳步也略有些遲疑,卻終究還是走了過來,愛憐的沖阮蓉點了點頭:“你這丫頭怎麼跑來了?放心,你爹只是被牽連而已,等案子查清楚就沒事了。”

  “那也要姓黃……”

  阮蓉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這是在刑部門口,忙壓低了聲音,繼續道:“那也要姓黃的不從中作梗才行!黎叔叔,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周使館的孫紹宗孫都尉,後面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

  聽到‘姓黃的’三字,黎九命臉上隱隱露出幾分擔心,可轉眼又聽到‘大周使館’四個字,他臉上卻是勃然變色,不由分說把阮蓉拉到了一旁,疾言厲色的呵斥著什麼。

  雖然聽不清楚,但孫紹宗私下裡揣摩,這黎九命大概是在責備阮蓉,不該和周人摻和在一起——說實話,他其實有些擔心阮蓉會就此‘叛變’,背棄那連一紙文書都沒有的盟約。

  好在阮蓉鼓著小臉,絲毫也沒有退縮的意思,反倒與黎九命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了起來。

  半響,黎九命終於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走到孫紹宗面前,繃著一張臉道:“孫都尉,看在蓉兒的面子上,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儘管問吧——不過我事先聲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孫紹宗大喜,正待詢問刑部都發現了什麼線索,可話到了嘴邊,卻又突然改了主意,試探著問道:“黎捕頭,不知可否讓我進去,檢查一下刺客的屍體?”

  比起隔了一層的問話,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經驗!

  “檢查刺客的屍體?”

  黎九命的眉頭一緊,正待開口拒絕,旁邊的阮蓉卻是搶先一步,扯住他的袖子撒嬌道:“黎叔叔,你就幫幫忙嘛!”

  “唉~”

  黎九命又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沖孫紹宗招了招手,道:“走吧,不過僅限於你們兩個,其他人都要留在外面。”

  “多謝黎捕頭!”

  孫紹宗大喜,嘴裡謝著黎九命,又偷偷對阮蓉挑了挑大拇指。

  阮蓉傲嬌的一挺小鼻子,催著黎九命將兩人帶進了刑部衙門裡。

  “其實就算你看過屍體,怕也發現不了什麼線索。”

  進了大門之後,黎九命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忍不住道:“我們茜香國雖比不得大周人傑地靈,但擅長驗屍的仵作卻還有那麼兩三個,連他們都沒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你一個門外漢又能瞧出什麼?”

  孫紹宗隨口敷衍著,心中卻從黎九命這番話中,分析出刑部直到現在,恐怕都沒有取得絲毫的進展,一時間心頭不覺又沉重了幾分。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於他遠超時代的破案經驗了。

  卻說三人彎彎繞繞走了約莫有半刻鐘,才來到了一座僻靜的院落。

  黎九命在院門外停住了腳步,轉頭向阮蓉交代道:“丫頭,你就留在這裡好了,我帶孫都尉進去。”

  望著那院子裡擺著幾口薄皮棺材,阮蓉其實也猜到了些什麼,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為什麼?”

  “裡面的東西不適合女孩子看,萬一把你嚇壞了,我怎麼向你爹交代?”黎九命一本正經的說著,然而起到的卻完全是反效果。

  來的路上,孫紹宗就發現阮蓉是個要強的女子,而黎九命言談間,卻隱隱帶著輕視女子之意,這叫阮蓉如何肯服氣?

  果不其然。

  一聽這話,阮蓉立刻繃緊了小臉,憤憤然道:“黎叔叔少瞧不起人,女孩子又怎麼樣?我可比你家黎小弟的膽子大多了!”

  說著,便不管不顧便闖了進去。

  “蓉兒、蓉兒!回來、快回……這丫頭!”

  黎九命在後面喊了幾聲,卻哪裡叫得住她,沒奈何,也只好拔腿跟了進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8
第5章 撞大運

  卻說阮蓉逞強闖入院中,初時健步如飛,但經過那幾口棺材之後,腳步便已然慢了下來,一雙大眼睛滴溜溜亂轉,透出心裡的不安與惶恐。

  如果這時黎九命再隨口勸上兩句,說不得她就要打退堂鼓了。

  可黎九命辦案是一把好手,卻壓根讀不懂小女孩的心思。

  他從後面趕將上來,眼見前面不遠就是驗屍房,便無奈的搖頭道:“算了,你這丫頭既然非要逞強,就跟我一起進去吧。”

  這下阮蓉卻是沒了退路,只得硬著頭皮,與黎九命並肩跨過了門檻。

  便在這一腳門裡一腳門外之時,就覺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即便阮蓉及時掩住了口鼻,卻還是沒能完全將其隔絕,那股噁心的氣息順著鼻腔鑽進來,在她的胃裡‘伸爪亂撓’,直似要將隔夜飯都掏出來似的!

  “這……這是什麼味道,臭死人了!”

  阮蓉強忍著噁心,甕聲甕氣的抱怨了一句,就聽身後有人接茬道:“你說對了,這還真就是死人發出來的屍臭,不過應該是以前留下來的味道,如果裡面存有腐屍的話,味道還要再大上許多才對。”

  屍臭?

  還要再大上許多?!

  孫紹宗話音未落,就見阮蓉轉身飛奔出了小院,然後便是一陣斷斷續續的嘔吐聲。

  “這蓉丫頭!”

  黎九命無奈嘆了口氣,再看向孫紹宗時,卻多了些探究之意,刀頭舔血的亡命之徒他見過不少,但能一語道破屍臭,還能在這味道面前處之泰然的年輕人,卻是極少見到。

  於是無形間,他對孫紹宗的重視程度便又抬高了幾分。

  “孫都尉,請吧。”

  “多謝黎捕頭。”

  黎九命抬手向裡一讓,孫紹宗隨口道了聲謝,便邁步走進了這間停屍房。

  此時約莫也就下午三點左右,但這停屍房裡卻點著十幾根蠟燭,那些燭台更是有高有低,隱隱將一張蓋著白布的單人床圍在當中。

  就在這張單人床左側,一胖一瘦兩名仵作正默默的清理著刀具,見到黎九命帶人進來,也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便不再理會了。

  孫紹宗知道這些經常和屍體打交道的人,往往性情不怎麼合群,因此倒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走到那床前,伸手指了指上面蓋著的白布,客氣的問道:“兩位,我能掀開看一下嗎?”

  瘦的那個抬頭掃了黎九命一眼,見其沒有阻攔的意思,臉上便露出些許嘲諷的笑意,乾巴巴的回了句:“隨你。”

  說著,一雙三角眼裡滿是幸災樂禍。

  那胖的雖然沒有開口,卻也斜眼瞧過來,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面對這兩道陰測測的目光,孫紹宗卻是坦蕩的很,二話不說就上前提起白布,直接一掀到底!

  唰~

  白布揭開,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登時呈現在孫紹宗面前,那人的頭顱、四肢到還算完整,胸腔卻被整個剖開,鮮紅的皮肉、森白的人骨、便似一張要擇人而噬的血盆巨口!

  而那‘口腔’之中,五臟六腑、腸道食管等零碎物件,全都皺巴巴的向外翻騰著,淌著淋淋漓漓的黃褐色粘液……

  普通人乍見這駭人的一幕,怕是當場便要嚇個半死!

  但孫紹宗幹了十幾年的刑警,什麼樣的屍體沒見過?

  別說是這種開膛剖腹的‘新鮮貨’,就是碎屍後再油炸、生煎過的,他也見過一打以上!

  因此他混不在意的彎下腰,趴在那屍體旁仔細打量了半響,然後又伸手在腹腔裡戳戳點點了一番,這才抬起頭來點評道:“應該是被利刃,從左側第五根肋骨與第四根肋骨之間捅進去,刺破肝臟導致大出血而死的,刺入時刀刃向下,因此在第五根肋骨上留下了割痕。”

  胖瘦仵作和黎九命相顧愕然。

  半響,那胖仵作才將手裡的刀具放下,嘖嘖有聲的讚道:“行家啊!小兄弟是哪個衙門口的,年紀輕輕就有這份膽識、閱歷……”

  “咳咳!”

  黎九命是私自帶孫紹宗前來,哪敢讓他暴露出真實身份?

  乾咳兩聲打斷了胖仵作的盤問,正色道:“既然知道是行家,那也別藏著掖著了,把你們驗屍的結果告訴這位小兄弟吧。”

  胖仵作倒也沒有深究的意思,指著屍體侃侃而談道:“總共送來了三具屍體,都是牛大使的護衛反抗時所殺,送來之後,先請街面上的巡捕衙役們相看過,沒一個是熟面孔,應該不是青麟府人。”

  黎九命補充道:“也不是近幾日才來的,城門守衛對其毫無印象,可見他們已經在城中潛藏了有一段時間,甚至還有人負責接應照料,否則十幾個外鄉人在城中住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沒人發覺?”

  等他補充完,胖仵作又繼續道:“根據屍體四肢上的老繭,以及牙齒的磨損情況判斷,這些人平時生活還算優渥,極少參與勞作,倒是整日裡舞刀弄槍的。”

  瘦仵作接口道:“不過從他們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傷口來看,應該不是官兵或者差人,出身市井遊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胖仵作再次接過了話茬,指著西南角一張單人床,道:“那邊兒躺著的,背上原本有刺青,卻在最近用蠻力毀掉了,八成是怕那刺青會暴露他的身份。”

  刺青?

  孫紹宗聽到這裡心中一動,忙把視線投到了黎九命身上,黎九命卻是微微搖頭道:“南疆六國的遊俠兒,多有紋身的習慣,若是那刺青還完整,我或許能順藤摸瓜查出些什麼來,可現在……”

  孫紹宗略有些失望,轉頭又向兩個仵作問道:“胃裡的食物殘渣檢查了沒有?有發現什麼線索嗎?”

  “果然是行家!”

  胖仵作又讚了一聲,隨即從擺放刀具的架子下面,摸出一個托盤來,那托盤裡卻又擺著三隻搪瓷小碗,裡面黏黏糊糊也不知盛著什麼,隔著老遠便傳出一股噁心的酸臭味兒。

  “這就是從他們胃裡掏出來的。”胖仵作指著那碗裡糊狀物,道:“除了常見的肉食和麵食之外,似乎還有些水果——應該不是市面上常見的水果,至於具體是什麼水果,我二人卻難以分辨。”

  孫紹宗頓時又振奮起來,脫口問道:“那能不能以此為線索,查出刺客餘黨藏身之所?”

  “這個……”

  胖仵作和瘦仵作相視苦笑,最後還是黎九命開口解釋道:“南疆本就號稱瓜果之鄉,如今又正逢夏末秋初,水果少說也有上百種之多,如果每一種都拿來對比,不知要花上多少時間——而且這還得是先吃進去再吐出來,才能拿來做對比,實在是……”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更何況這種時鮮水果不耐久放,說不定到了晚上,就已經徹底變質了。”

  確實如此。

  在缺乏科學儀器的情況下,想要查出這些水果殘渣的根腳,怕是只能靠撞大運了——但現代刑警的鐵則,就是再微不足道的線索也不能放棄追查!

  因此孫紹宗還是請求道:“既然如此,兩位能否將這水果殘渣分我一些,說不定我運氣好,湊巧就能找到這種水果呢。”

  這玩意兒又不耐久放,留下再多又有什麼用?

  因此兩個仵作沒有猶豫,便答應了孫紹宗的要求,取過一張油紙,小心翼翼的分離出近半的水果殘渣,打包交到了孫紹宗手上。

  孫紹宗兀自不死心,又與這兩個仵作探討了許久,卻始終沒有什麼收穫,最後只得悻悻的告辭離開。

  黎九命將他送出了停屍房,便止住了腳步,沉聲道:“我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遠送了——記得幫我轉告蓉丫頭,以後莫要胡亂插手此案!”

  孫紹宗點頭應下,匆匆走出院門,就見阮蓉面色蒼白的扶牆而立,身邊攤著偌大一片嘔吐物,估計是連早飯都一併貢獻出來了。

  阮蓉此時也發現了孫紹宗,見他眼神那攤嘔吐物上打轉,不覺便有些羞窘,用靴子在地上剮蹭著,意圖用泥土掩蓋住那攤嘔吐物。

  但就在此時,孫紹宗卻忽然眼前一亮,激動的撲到那攤嘔吐物前,蹲下身子仔細的研究起來——想不到方才隨口一說,竟當真讓他撞上了大運!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8
第6章 水果大追蹤

  “就是這裡了!”

  阮蓉指著前面不遠處一座雜貨鋪,道:“那白莓就只有他們家有賣的!”

  提到‘白莓’二字時,她垮著肩膀秀眉緊蹙,一副渾身不得勁兒的模樣。

  但反應更大的卻是旁邊的馮薪,騎在馬上一張老臉黑裡泛綠,使勁的吞了幾口唾沫,卻依舊壓不住胃裡的酸水,左後哇的一聲乾嘔起來。

  沒辦法,誰讓孫紹宗觀察了許久,也只能確定阮蓉的嘔吐物和水果殘渣,有七八分的相似,最後為求穩妥起見,不得不採取了最最原始的分析方式——騙馮薪吃下去,通過味道進行分辨!

  於是經過一番不可名狀的測試之後,孫紹宗終於確定,刺客們食用的是一種名為‘白莓’的水果,而這種水果乃是隔壁縝國的特產,因為運輸十分不便,城中也只有兩家商戶有售。

  其中一家是座酒樓,白莓向來只用作招待貴賓,並不曾向外兜售——考慮到刺客們也不大可能在行動之前,成群結夥的跑去酒樓消費,因此城北的這家雜貨鋪,應該就是‘白莓殘渣’的出處了!

  另外,阮蓉還提供了一條訊息:作為南疆六國中的雙雄,縝國與茜香國數百年來一直互為死敵,而近些年間,茜香國仗著大周在後面撐腰,隱隱有吞併縝國獨霸南疆之兆,引得縝國朝野大為惶恐。

  因此,縝國的‘遊俠’跑來行刺大周特使,意圖挑撥兩國關係,又在動手之前,以家鄉特有的飯菜水果壯行,可說是合情合理的推論!

  閒話少提。

  卻說眾人一路策馬狂奔,到了城北的雜貨鋪門外,孫紹宗吩咐馮薪等人在街邊等候,便翻身下馬,與阮蓉並肩走了進去。

  說是雜貨鋪,其實是一棟三層的閣樓,佔地面積也頗為廣闊,進門之後,那貨架上也堪稱琳瑯滿目,非但有南疆六國的特產,竟還開闢了大周與西域專區,儼然就是一古代版的國際大賣場。

  沒等孫紹宗再細細打量,一個店夥計便滿臉堆笑的上前招呼道:“兩位客爺裡面請!不知客爺您是賞眼,想瞧一瞧小號都有什麼東西,還是已經有了可心的物件?咱這兒東西有點雜,您要是有可心的物件,儘管跟小的言語一聲,小的好幫您引路。”

  這伙計倒是嘴甜的很。

  孫紹宗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句:“聽說你們這裡有白莓賣?就是縝國特產的那種水果。”

  “有有有,您二位隨我來!”

  那伙計前面引路,二人緊隨其後,不多時便來到一處地窖前,只見他彎腰攥住一條紅繩,從地窖裡拎出只藤筐來,往兩人面前一遞,道:“客爺您瞧,早上剛補的貨,眼下就剩這麼多了。”

  孫紹宗低頭望去,卻見那筐底稀稀落落的,只有二十幾個乒乓球大小的果子,紅豔豔的還冒著些涼氣,看上去煞是喜人。

  這玩意兒名字裡雖然有個‘莓’字,其實長得倒和荔枝差不多,外面包著一層堅硬的果殼,裡面還有顆不大不小的核兒。

  “沒錯,就是這東西!”

  阮蓉欣喜的叫了一聲,隨即追問道:“夥計,昨天到今天這段時間裡,是不是有人一下子買了許多白莓?至少夠十幾個人吃的!”

  “這……”

  她問的太過急切,倒引得那伙計起了警惕之心,狐疑的打量了兩人幾眼,嘴裡敷衍道:“客爺,我們店裡一天也不知要賣多少東西,實在記不得……”

  話說到半截,那伙計突然兩眼發直,死死盯住了孫紹宗的手心——準確的說,是盯住了他手心裡的碎銀子!

  孫紹宗把銀子隨手往前一拋,店夥計慌忙雙手捧住,輕輕的顛了顛,發現至少有四兩多,一張臉頓時笑的菊花彷彿。

  孫紹宗笑吟吟的問:“現在應該記得了吧?”

  “記得了、記得了!”

  那伙計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眉開眼笑的道:“今兒早上確實來了位豪客,二話不說就買了整整一筐白莓,足足花了十六兩三錢銀子呢!”

  買了一筐?

  那八成應該錯不了了!

  孫紹宗也難掩激動的追問道:“那你記不記得他長什麼模樣?穿戴如何?是下人還是主家?離開的時候朝什麼方向走的?是乘車還是步行?!”

  這連珠炮似的發問,把個夥計問得暈頭轉向,但看在銀子的份上,他還是極力回憶著:“那人長相沒什麼特別的,看穿戴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下人——走的時候趕著輛馬車,好像是朝北邊走的。”

  “是朝北走的?!”

  這下孫紹宗真是大喜過望,雜貨鋪本就在城北,再要向北邊兒搜索的話,範圍可就小了許多!

  得到店夥計肯定的回答之後,他又伸手自藤筐裡抓出兩顆‘白莓’,拉著阮蓉頭也不回的出了大門。

  到了街上。

  孫紹宗二話不說,先剝開一個放進嘴裡,把那果肉嚼了,又把果核吐在了手心上。

  眾護衛正看得莫名其妙,就見他將那果皮、果核往身前一舉,大聲道:“兄弟們,都給我看仔細了!待會兒大家分頭行事,把這家雜貨鋪以北的所有堆場,都給我仔細翻上一遍,只要發現類似的果皮、果核,立刻向我稟報!”

  所謂的‘堆場’,就是古代的垃圾堆。

  從早上到現在,少說也過去七八個小時了,正常人應該不會把這些垃圾留在家中,因此只要能在堆場找到這些果皮、果核,就能順藤摸瓜找出刺客的隱身之處!

  當然,如果那些刺客謹慎到連垃圾都不處理的話,那孫紹宗也就只能將這情報告知茜香朝廷,讓他們來個地毯式搜索了。

  只是這樣一來,眾人立下的功勞還夠不夠將功補過,可就難說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8
第7章 芳心萌動

  半個時辰後。

  孫紹宗勒馬於十字街頭,面色冷峻似石雕而成,雄壯的身軀又如鐵塔一般魁梧挺拔,直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反倒是旁邊‘模樣俊秀’的阮蓉一時無人問津。

  阮蓉倒也不吃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在孫紹宗身上來回打轉,倒顯得比旁人還要好奇幾分。

  雖說孫紹宗以前辦案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別人探究的目光,但還是被她盯的渾身不自在,半響忍不住嘆息一聲,隨口調侃道:“雖說我現在的身材確實不錯,可你也不用看的這麼入迷吧?”

  “呸~誰樂意看你了!”

  阮蓉那白淨的小臉上頓時飛起兩道紅霞,羞惱成怒的啐了一口,使勁把頭偏向了另一邊,不過很快便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把臉轉了回來,小聲問道:“孫大哥,如果抓不到刺客的話,你們真要給那什麼牛大使陪葬啊?”

  她原本以為,使館護衛們是想為牛永信報仇,才執意要追查此案的——直到聽馮薪添油加醋的,把孫紹宗帶隊闖出使館的由來始末講了一遍,才曉得他其實是為了給大傢伙掙出一條活路出來。

  一時間她既替孫紹宗感到擔心,又欽佩他的臨危不亂、勇於擔當,無形中倒又多了幾分親近,因此稱呼便也從‘孫都尉’改成了‘孫大哥’。

  孫紹宗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

  不管旁人如何想,反正他是肯定不會乖乖受死的。

  “憑什麼呀!”

  阮蓉雖然沒有得到答案,卻還是自說自話的抱起不平來:“那牛大使是在我家被殺的,又不是死在使館裡!何況孫大哥你苦苦追查刺客的下落,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吧?”

  孫紹宗不置可否的一笑,順著她的話頭道:“希望我們大周的皇帝,也跟你想的一樣才好。”

  說是這麼說,但孫紹宗心裡頭卻明白,‘情有可原’後面往往還有一句‘罪無可恕’——如果不能立下足夠的功勞,朝堂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怕是不會為他一個小小的都尉法外開恩。

  反倒是那些普通的護衛,說不定還有機會活下來。

  阮蓉還待再說些什麼,便見西北方一騎狂奔而來,隔著老遠,便興奮的狂吼起來:“大人、大人!我們找到果皮了、我們找到果皮了!”

  找到了?!

  孫紹宗只覺心底一顆大石轟然落地,忍不住旁若無人的大笑三聲,這才催馬迎了上去。

  路上的行人見狀,都投來了關愛智障的目光,顯然不明白‘找到果皮’,有什麼值得欣喜若狂的。

  卻說孫紹宗和阮蓉匆匆趕到了西北方的堆場,就見那木圍欄裡的垃圾被翻騰的到處都是,而一大堆白莓果殼,則被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看這果殼的數量,就知道沒有找錯地方。

  於是孫紹宗利落的翻身下馬,向堆場旁的護衛探詢道:“怎麼樣,能確定這些果皮是誰丟的嗎?”

  為首的護衛忐忑的抱拳道:“啟稟大人,我們剛才已經問過附近的人家,可這堆場位置過於偏僻,倒未曾有人看到是誰家丟的果皮。”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們順道打聽了一下,附近兩條街五六個巷子裡的人家,平日都是要來此地丟棄廢物的。”

  阮蓉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誇張的叫道:“兩條街、五六個巷子,那豈不是有上百戶人家?這要找到什麼時候啊?!”

  那護衛也跟著苦笑起來:“多費些時間倒還在其次,就怕挨家挨戶的搜過去會驚動那些刺客,一旦他們分頭潛逃,再想找出來可就難了!而且咱們也不知道刺客長什麼模樣,就算真搜到了,也未必能認得出來……”

  他是越說越喪氣,連同週遭的幾個護衛也都士氣低落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了線索,查到最後卻功虧一簣,也實在是夠打擊人的。

  “放心吧,他們跑不了!”

  孫紹宗信心滿滿的一咧嘴,然後斷然下令:“賈仁祿,你們幾個先去把馮薪他們找過來,然後查一查附近三進以上的大宅子都有那幾家——地方小了,可藏不下十幾個刺客!”

  見孫紹宗依舊信心十足,再想想這一路行來他那些驚豔的表現,幾個護衛頓時重燃希望,忙領命行事,分頭去尋馮薪等人。

  等到幾個護衛離開之後,孫紹宗卻把目光轉移到了阮蓉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躬身一禮,道:“屆時怕是還要麻煩蓉姑娘出手相助。”

  “還有我出手的機會?!”

  阮蓉聞言美目一亮,摩拳擦掌的叫道:“快說、快說,你想讓我做什麼?”

  “這個嘛……”

  孫紹宗忽然嘿嘿淫笑起來,伸手指著她身上的藏青色僕人服飾,道:“你先把衣服脫了。”

  眼見阮蓉勃然變色,他又正色道:“然後換成女子打扮。”

  阮蓉這才知道他是在戲弄自己,忍不住小臉漲紅,半羞半嗔罵了句:“呸~登徒子!”

  ——分割線——

  兩刻鐘後。

  “大人!”

  馮薪指著斜對面那一排高門大院,道:“附近的大戶人家都集中在這條街,光三進以上的院子就有五家!”

  頓了頓,他又很是為難的撓著頭:“如果同時搜查的話,咱們這點兒人手肯定不夠,可要一家一家的搜,卻又怕會驚動了刺客。”

  “放心,我早有準備。”

  孫紹宗神秘的笑了笑。

  馮薪正待細問究竟,卻見街角踢踢踏踏的奔來一騎,那馬背上端坐著的,卻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妙齡女子!

  只見她眉眼如畫肌膚勝雪,一頭長發簡單的披散在腦後,身上雖然只裹了件天藍色的粗布裙,卻並不顯得寒酸,反而給人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之感。

  再加上那女子策馬奔馳間,平添了幾分颯爽英姿,甫一出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等那馬兒奔到近前,女子利落的翻身下馬時,馮薪突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指著她嚷道:“你……你你你是蓉姑娘?!”

  “蓉姑娘也是你叫的?”

  阮蓉傲嬌瞪了馮薪一眼,拎著個不大不小的藤筐走到孫紹宗面前,抬手撫弄著髮絲,頗有些羞澀的問:“孫大哥,我這幅打扮可還看得?”

  豈止看得,十個男人裡至少有八個能看入迷!

  尤其離得近了,孫紹宗才發現她一直隱藏在帽子裡的秀髮,竟是天生的酒紅色,無形間便多了些異域風情。

  當然,更吸引眼球的還是白皙鎖骨下,隱隱露出的深邃溝壑——這件臨時借用的衣服,貌似有些寬鬆過頭了。

  阿彌陀佛!

  非禮勿視!

  孫紹宗默念了幾聲‘清心咒’,才勉強把眼球從哪溝壑裡拔了出來,若無其事的笑道:“看是看得,可我現在就擔心你引不出刺客,反倒把色鬼給引出來了。”

  “呸~我看你就是個色鬼!”

  阮蓉憤憤的一跺腳,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惱意,反而透出些羞澀的竊喜。

  孫紹宗也嘿嘿一笑,不過馬上便又換上了一臉肅容,正色道:“留下兩個兄弟負責看守馬匹,其他人都聽我命令行事,一旦出現什麼意外,記得先護住蓉姑娘!”

  聽得此言,阮蓉臉上喜色便又濃了幾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8
第8章 攜美擒賊

  時近傍晚。

  夕陽餘暉斜撒在長街之上,於朱牆金瓦多了幾分堂皇,於陋室柴扉卻平添幾分蕭瑟,兩者遙遙相對,看似很近,卻又彷彿隔著天地鴻溝。

  卻說阮蓉挎著藤筐,亦步亦趨的到了東首第一家豪宅門前,面對那鑲滿了銅釘的朱漆大門,心下沒來由的便生出些慌亂來。

  下意識的回頭望去,便見孫紹宗正縮在左側的院牆後面探頭張望,目光中既有鼓勵又夾雜著探詢,似乎只要她退縮半步,便會果斷取消這個計畫。

  阮蓉與他對視半響之後,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咚咚咚的砸響了大門。

  “來了、來了!”

  不多時,就聽裡面有人應了一聲,緊接著那大門微微開啟了道縫隙,一個青衣小帽的門房探出頭來,卻正對上阮蓉那嬌俏的容顏,兩隻眼睛頓時就直了。

  哐~

  便在此時,阮蓉柳眉一豎,猛地將那藤筐摜在地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那門房罵道:“有錢了不起啊?你們憑什麼把垃圾扔在我家門前?!”

  卻原來那藤筐裡裝的全都是果皮、果核。

  那門房本來正滿腔的‘年少慕艾’之情,冷不丁吃她這一罵,卻是愣怔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皺眉道:“你胡說什麼呢,我們家最近就沒吃過荔枝!怎麼可能……”

  “呃,那大概是我找錯人了!”

  不等門房把話說完,阮蓉便慌裡慌張的拎起藤筐,飛也似的跑遠了。

  門房再一次看傻了眼,呆呆的目送阮蓉消失在街口,這才道了句‘莫名其妙’,憤憤然關上了大門。

  片刻之後,阮蓉又拎著那筐垃圾折了回來。

  孫紹宗早已等候多時,迎上來對其讚不絕口:“蓉姑娘果然了得,那門房估計做夢也想不到,你方才是在他面前演戲。”

  “那當然!”

  阮蓉傲嬌的一翹鼻子,得意道:“我爹都經常被我騙的團團轉,何況一個小小的門房?”

  說著,她又興沖沖的道:“走吧,咱們去下一家!”

  孫紹宗自然不會反對,忙帶著兄弟們去了第二家豪宅門外埋伏,而這次阮蓉有了經驗,倒是比之前坦蕩了許多,上前便將那大門捶的山響。

  這次應聲而出的門房,卻是個乾瘦的中年男子。

  見他探頭出來張望,阮蓉立刻如法炮製,將藤筐往地上一摔,喝罵道:“有錢了不起啊?你們憑什麼把垃圾扔在我家門前?”

  那中年男子一愣,隨即卻是脫口反駁道:“不可能!我明明都丟到堆場去了,怎麼會在你家門前?!”

  就是這家!

  “就是這家!”

  孫紹宗是在心裡喊的,阮蓉卻是激動的直接嚷了出來,只見她回頭興奮的叫道:“孫大哥,刺客肯定就在裡面!”

  一聽這話,孫紹宗就知道要糟!

  那門房方才說得是:他親手將果皮果核丟到了堆場。

  可見他是有資格接近刺客們藏身之所的,即便不是同黨,至少也是個知情人——這樣的人突然聽到‘刺客’二字,會是什麼反應?

  “小心!”

  來不及多想,孫紹宗便從藏身處竄將出來,衝向了阮蓉。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只見那乾瘦門房滿面戾氣,抖手從袖筒裡翻出把短刀,二話不說,對準阮蓉分心就刺!

  阮蓉聽到孫紹宗的示警,下意識的回頭望去,那明晃晃的刀尖兒卻已經到了近前,根本來不及躲閃,只嚇得她花容失色、肝膽俱裂。

  嗖~

  便在此時,一陣狂風突然從她腦後襲來,恍惚間只見金芒閃過,緊接著咔嚓一聲悶響,那乾瘦門房的腦袋就像年畫一般,扁扁的貼在了大門上;又彷彿在頭上開了間醬菜鋪子,紅的、白的、黃的、青的,黏黏膩膩灑了一門板!

  卻原來是孫紹宗眼見來不及施救,乾脆把手裡的金絲大環刀當成暗器砸了過來,以他現在的千斤巨力,區區丈許遠,還不是脫手便到?

  那金絲大環刀砸扁了門房的腦袋,仍是餘力未消,只聽轟隆隆一陣悶響,竟又把那厚重的大門頂開了半扇,這才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噹啷一聲脆響,似乎也帶走了阮蓉身上所有的力氣,只見她踉蹌了半步,向後便倒。

  “蓉姑娘、你沒事吧?!”

  孫紹宗這時也已經衝到了近前,怎麼任由她倒在地上?忙伸手一撈,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緊張的檢查了一下,確認她並未受傷,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阮蓉初時還有些魂遊天外,後來清醒些了,才發現自己竟躺在孫紹宗懷裡,一時間雖不知是羞是喜,心底卻只盼望著這一刻能更長久些。

  “衝啊!捉拿刺客!”

  這時就聽馮薪大吼一聲,拎著單刀猛虎下山似的衝進了門內。

  “抓刺客啊!”

  “殺進去!”

  “殺啊!”

  其他護衛也不甘示弱,紛紛擎刀在手,風一般的從孫紹宗身旁掠過。

  “哎~你們等一下,留下兩個人……留兩個……”

  孫紹宗原本想留下兩個人負責保護阮蓉,好讓自己能騰出手來對付刺客,誰知越喊這些賊殺才跑的越快,眨眼的功夫,門洞裡便只剩下他和阮蓉了。

  阮蓉倒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雖然有些不捨,卻還是在他肩頭推了推,柔聲道:“孫大哥,你也進去捉拿刺客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孫紹宗卻哪裡放心,讓她獨自一人留在門外?

  萬一有刺客從裡面殺出來,豈不是害了她的性命!

  一咬牙,將阮蓉扶起來,問道:“敢不敢跟我一起進去捉拿刺客?!”

  阮蓉經過方才的英雄救美,簡直片刻都舍不得與他分開,立刻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孫紹宗拉著阮蓉跨過門檻,腳尖一挑,先將那金絲大環刀撈在掌中,然後循著喊殺聲一路向前,繞過空無一人的前廳,到了第二進院落,便見馮薪等人正和十幾個賊人酣鬥。

  雙方人數相差無幾,馮薪等人又出身禁軍行伍,精通合擊之術,按理說應該佔據上風才對。

  然而那刺客之中有一人武藝頗為了得,手中一柄寬鐵劍上下翻飛,竟將馮薪連同另外四名護衛圈在當中,進退不得!

  他這裡以一敵五,剩下的賊人便乘機以多欺少,直將護衛們殺得汗流浹背,幾無還手之力!

  孫紹宗見此情形也顧不得多想,上前照準那使寬鐵劍賊人,便是一式力劈華山——他原本只是想幫馮薪等人減輕些壓力,誰料那刺客見他手上還拉著個女子,便生出幾分輕視之心,只將寬鐵劍反手一撩,想要卸掉他刀上的力道。

  要換個對手,這刺客的應對倒也挑不出什麼大毛病,畢竟寬鐵劍也是重兵刃,不比厚背大刀差上分毫。

  然而孫紹宗這具肉身的力量,豈是用常理能推斷的?

  刀劍相交,只聽得‘噹啷’一聲巨響,彷彿晴空裡打了聲霹靂!

  那寬鐵劍被金絲大環刀砸的倒捲而回,正拍在賊人肩頭,就聽又是‘咔嚓’一聲脆響,半扇肩胛骨瞬間碎成了齏粉。

  “啊~!!”

  那刺客又驚又痛之下,只慘叫一聲,雙目緊閉,仰面栽了個四仰八叉!

  這一刀的威力莫說是出乎賊人的意料,便連孫紹宗自己都嚇了一跳,倒是馮薪等人見狀大為振奮,異口同聲的讚道:“都尉大人威武!”

  孫紹宗經他們這一讚,倒有些回過神來,忙吩咐道:“喊什麼喊!快去幫其他兄弟捉拿刺客!”

  馮薪等人立刻領命,各自挺刀助戰。

  孫紹宗因為擔心會傷到阮蓉,不敢隨意闖入戰團中央,只能四下里貼邊兒遊走,發現有那個賊人佔了上風,抽冷子上去就是一刀——這些賊人正面對戰都不是他一合之敵,就更別說是偷襲了,只片刻功夫,倒在他刀下的就有五六人之多!

  見此情景,也不知多少賊人大罵孫繼宗卑鄙無恥、陰險至極。

  但在阮蓉眼中,孫紹宗卻是帶著自己如閒庭信步一般,瀟灑的遊走於亂戰之中,隨手一揮,必有一名賊人被斬於刀下,當真風度翩翩又威武霸氣!

  只看她目眩神迷心如鹿撞,一顆芳心更是順著那緊扣的十指,熱騰騰塞進了孫紹宗掌心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8-9-4 18:58
第9章 義士?人渣?

  有孫紹宗這樣BUG一般的角色壓陣,護衛們想要取得完勝,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半刻鐘左右,一眾賊人便死的死傷的傷,盡數失去了反抗能力。

  根據事後清點,陸續加入戰團的賊人約莫有二十六人之多,這個數目遠遠超過了從阮府逃走的刺客,想來其中有一多半都是負責掩護、接應之人。

  其中當場橫死者五人【包括那門房】,受傷被擒者十七人【過半出自孫紹宗的手筆】,放棄抵抗直接投降的,卻只有寥寥四人而已,足見這些人的血性與彪悍——如果不是遇到了孫紹宗這個人型凶獸,雙方孰勝孰敗怕是尤未可知。

  卻說賊人被一網打盡之後,孫紹宗眼見眾護衛只顧在那裡歡呼雀躍,卻無人出面料理後事,只得抹去金絲大環刀上的血漬,朗聲吩咐道:“馮薪,你帶兩個人守住大門,無論是官是賊,一律不得進出!”

  “領命!”

  只這半日功夫,孫紹宗便已經立下了無上權威,馮薪哪裡還敢像起初那般怠慢?

  忙恭敬的應了一聲,點了兩個相熟的兄弟匆匆去了府門外。

  孫紹宗又繼續下令道:“受了傷的兄弟互相包紮,其餘人先找些趁手的東西,把這些逆賊統統綁上,然後再分成兩隊仔細搜索,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領命!”

  眾護衛分頭行事,不多時便有人抱來一堆帳幔、衣物,用刀割成碎布條,將那些賊人捆的像粽子一樣。

  不僅如此,孫紹宗還發現有不少人懷裡都鼓鼓囊囊的,塞滿了各種值錢的物件,開始他還有心想要呵斥幾句,可後來一琢磨,這年頭本就兵匪不分家,如果出面制止的話,眾人雖然多半會聽命行事,但事後少不了要埋怨自己——尤其自己這初來乍到,正要依仗這些人行事,實在沒必要為了一些賊贓與他們生出嫌隙。

  於是孫紹宗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什麼都沒看見。

  待那些賊人被綁好之後,眼見護衛們自發的分成兩隊,便要開始進行搜索,他忙又補了兩句:“大家都小心點兒,如果碰上什麼棘手的角色,千萬別逞強,先想辦法通知我再說!”

  方才那場混戰,在孫紹宗刻意的照顧之下,近二十名護衛只有五六人受了些皮肉傷,若是在鎖定勝局之後反而折損了人手,他剛剛豈不是白費一番力氣?

  眾護衛聞言,齊齊道了一聲‘肥喏’,這才各自分頭行事。

  等這些護衛離開之後,孫紹宗便把目光落在了那些俘虜身上,正待上前審問,卻突然發現掌心裡還攥著個溫潤如玉的物件,這才記起自己一直牽著阮蓉的柔荑,竟到現在都忘了放開。

  他慌忙鬆開熊掌,撓頭訕笑道:“蓉姑娘方才沒嚇著吧?”

  阮蓉紅著臉搖了搖頭,看也不敢看孫紹宗一眼,嘴裡卻是糯米般綿軟的道:“孫大哥叫我蓉兒就好,爹爹都是這麼叫我的。”

  就算是個不開竅的,也能聽出這話裡隱含的情意,何況孫紹宗在現代時還曾有過幾段戀愛史?

  只是……

  這短短半日,小姑娘就對自己一副芳心暗許的模樣,是不是進展太快了些?

  他卻不知,這年頭的大家閨秀多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閣前見過的男子不是親朋故舊、就是僕役奴才,好不容易遇見個優秀的陌生男子,自然更容易一見傾心。

  卻說道出了‘蓉兒’二字之後,阮蓉越發覺得面皮發燙,於是也不等孫紹宗答應,便慌裡慌張道:“孫大哥,我去幫他們包紮傷口!”

  說著,便匆匆湊到了一名傷員身前,取了‘繃帶’手忙腳亂的包紮著,至於包紮的手法和位置對不對,她一時卻是無從顧及。

  孫紹宗又在原地愣神了幾秒鐘,才終於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辦,於是拎著金絲大環刀,逕自走到了那寬鐵劍刺客身旁,見他還在昏迷之中,便抬腳在他右肩上輕輕踩了一腳。

  “啊~!!!”

  只見那刺客仰頭發出淒厲的慘嚎,直震的四下里回聲不斷。

  孫紹宗本來想等他喊完再盤問,誰知這廝叫了幾聲,竟又兩眼一翻疼暈了過去。

  孫紹宗看的無語,卻也知道他並不是在裝腔作勢——這廝肩胛骨被砸的粉碎,那些骨頭碴刺進肌肉、血管、筋脈裡,便好似無數鋼針鐵銼一般,再加上嚴重的皮下出血,半扇肩膀腫的像是跟燒紅了的麒麟臂,足夠讓人疼的生不如死!

  猶豫了一下,孫紹宗乾脆轉向了某個束手投降的俘虜,將金絲大環刀在那俘虜眼前一橫,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們之中,誰是首領?”

  誰知那廝一臉茫然,傻乎乎的跟孫紹宗大眼瞪小眼了半響,也沒說出半個字來。

  “我們的首領是巴松大哥!”

  倒是旁邊有人怪腔怪調的嚷了起來:“就是剛才被您踩了一腳那人!”

  嘖~

  感情剛才那廝竟不會說漢話。

  看來在縝國推廣‘普通話’的任務很是艱巨啊。

  孫紹宗轉向了那會說順天府官話的賊人,追問道:“那是誰指使你們行刺馬大人的?”

  “就是巴松大哥帶我們來的!”

  那俘虜剛才搶著回答,自然不是什麼硬骨頭,再加上方才被孫紹宗的武力嚇破了膽,非但知無不言,甚至還學會搶答了:“巴松大哥說只要殺了周國的狗……大官,咱們縝國就能緩過氣來,重新雄霸南疆!所以我們十幾個兄弟,就分批從縝國趕過來了——至於這宅子裡的人,聽說是兩年前巴松大哥就已經預備下的,都和茜香人一樣能說流利的漢話。”

  他一番話說出口,立刻引來了同黨們的聲討與喝罵,不過這些許雜音,很快便被護衛們用拳腳給壓制了——這年頭可不興什麼優待俘虜,打罵那都是輕的,氣急了直接一刀剁翻也是常事。

  孫紹宗又仔細詢問了一番,得知這什麼‘巴松大哥’,其實是縝國都城裡一頗有名的遊俠兒,素以豪爽大方著稱,因此手下招攬了不少‘好漢’。

  這巴松平生有兩大嗜好:一曰好色,平常沒少幫大姑娘小媳婦解決生理需求,把貞潔烈女‘照顧’到上吊自盡,那也是常有的事;二曰好名,他平生最欽佩的就是專諸、荊軻之類,千古留名的刺客,總琢磨著以一己之力為縝國做些什麼,因此才不惜傾盡家產臥薪嘗膽,實行了這次的刺殺行動。

  聽到這裡,孫紹宗也不知該如何評價這廝了,說他是惡貫滿盈吧,偏還有一腔為國捐軀的豪情,說他是義士吧,這廝卻又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好在他是武官不是史官,也不用過度糾結這種問題。

  等反覆問了幾次,確認那怕死的俘虜沒有欺瞞之處後,孫紹宗便又轉回了巴松身邊,腳尖在他肩膀上輕輕一點。

  “啊~!!!”

  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不過這次巴松並沒有昏過去,只是面目猙獰的瞪著孫紹宗,因為劇烈的痛楚,那滿是血絲的眼球向外凸起,好似隨時要跳出眶來一樣。

  “巴松是吧?”

  雖說巴松的面孔有些駭人,但想要嚇到孫紹宗卻還是痴心妄想,只見他沒事人一般笑道:“你的手下剛才已經交代的七七八八,現在輪到你了——說吧,是誰指示你行刺的?”

  聽到孫紹宗叫破自己的名字,巴松臉上的肌肉一陣詭異的抽搐,就在孫紹宗以為他會破口大罵的時候,卻見巴松左側的腮幫子突然一鼓,緊接著又深深的陷了下去。

  不好!

  孫紹宗暗道不妙,忙伸手捏住了巴松的下顎,誰知卻還是遲了一步,只聽巴松呵呵幾聲悶哼,嘴裡淌出些白沫,眼見得便沒了呼吸。

  這廝顯然早就在嘴裡藏了毒藥,隨時準備自盡!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