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紅樓名偵探 作者:嗷世巔鋒(連載中)

 
Babcorn 2018-9-4 18: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6 264618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4
第101章 論科舉、豪奴欺雨村

  為了避開中秋佳節,大周朝的秋闈慣例是從八月十九開始,至八月二十七結束。

  期間連考三場、每場三天,共計九天七夜。

  一般而言,主考、副主考在七月中旬便會定下來,各房考官的任命,最遲也不會超過七月下旬。

  孫紹宗如今才得著消息,已然比旁人晚了許久,更何況他還是個地道的‘科場新丁’。

  因此他一時也顧不得旁的,先閉門謝客,將那明裡暗裡的規矩好好學習了一番。

  “東翁身為巡閱使,並不參與謄錄、閱卷,因此這卷面上的舞弊,倒用不著東翁多費心——東翁要注意的,是那些夾帶私藏的秀才們。”

  “往年的檢查也不可謂不嚴,乾糧饅頭都得掰碎了,連鼻孔、耳朵眼都恨不能搜上一搜,可還是難以禁絕舞弊之事。”

  “蓋因士子們為了增添幾分希望,那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在衣服鞋帽或者文房四寶上作弊,都是自古以來慣用的,而這些年裡新花樣更是層出不窮,吞蠟丸的、用鴿子血紋身的,肛腸裡塞竹筒的、請人做假皮膚的,當真是什麼招都想到了!”

  “太祖朝時甚至還曾有一位老兄,提前半年便摸進貢院,在各個茅廁裡埋下小抄,只等考試時再挖出來使用!”

  “還有這種事?”

  孫紹宗忍不住好奇道:“那他是怎麼被發現的?”

  “埋的太深了唄!”

  程日興嘆息道:“他在裡面蹲了半個時辰,出來之後又是滿袖子泥土,結果當場便被識破了——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後來再開考時,那茅廁就都是新挖的了。”

  孫紹宗無語半響,又忍不住追問道:“那這挖坑的士子最後如何了?”

  “還能如何?”

  程日興兩手一攤:“當時有位大人提議,既然他喜歡在茅廁裡挖坑,便革去他的功名,罰他做了三年的‘夜香使者’。”

  所謂‘夜香使者’,就是每天早上沿街挨戶,喊人出來倒夜香的勞役。

  這應該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聽程日興說了這許多作弊手段,孫紹宗更覺得重任在肩,正待繼續往下問,卻聽外面有人道:“孫大人,府尹大人讓卑職將考生名錄送來,供您過目。”

  孫紹宗忙迎了出去,正待招呼那送名錄的小官,冷不丁瞧見他身後四個挑著扁擔的文吏,卻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裡面裝的,都是考生名錄?!”

  “自然。”

  那綠袍小官衝著北邊兒拱了拱手,拍馬屁道:“仰賴府尹大人教化之功,如今咱們順天府文風日盛,今年的秋闈應考的士子足有兩千三百餘人,已經大大超過了往年!”

  兩千三百人?

  就是兩萬三千人的名冊,也用不著四個人挑著擔子過來吧?!

  只是對方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孫紹宗倒也不好大驚小怪的。

  等將這綠袍小官打發走,他這才拿起一冊細看究竟。

  嘖~

  怪不得弄了這許多,這冊子上除了姓名籍貫、住址年齡、高矮胖瘦、作保何人等等,還羅列了許多細節,比如:是否婚嫁、慣用左手還是右手,身體上有沒有胎記,走路是內八字還是外八字……

  這細緻程度,就差把那活兒的大小標註在上面了!

  除此之外,每個考生還附帶了一副人物肖像……

  以前孫紹宗總覺得禮部這種清閒衙門,還養了那麼多胥吏,實在是浪費國家的糧食——現在看來,人家還真不是吃乾飯的!

  “難道進考場之前,這些細節全都要一一對照?”

  孫紹宗把那名冊丟回挑擔裡,無語道:“要真這麼仔細,估計三天都不夠讓他們進場的!”

  “這主要是擔心有人冒名頂替。”

  程日興無奈道:“不過東翁也不必太過苦惱,屆時自有巡防營、城防營的軍漢幫忙驗明正身,東翁只需在一旁把關即可。”

  怪不得這科場舞弊斷絕不了呢,就巡防營裡那群混日子的兵痞,會盡心檢查才怪呢!

  “這三年一次的折騰著,難道就沒人想個能省時省力的法子?”

  “這個嘛……”

  程日興道:“太上皇在位的時候,還真有人想過一個辦法,他讓人在貢院裡修了個大池子,命考生們進場之前必須集體沐浴,然後再換上朝廷預備好的衣服。”

  孫紹宗聞言頓覺眼前一亮,喜道:“既然有這規矩,你怎麼不早說?!”

  程日興忙叫屈道:“東翁,不是學生不說,實在是這法子已經被禁了,你就是知道了也沒用啊。”

  “為什麼?這法子應該挺實用的啊?”

  “當時那一科考完之後,足有幾十人染上了花柳病,老百姓都稱那一科是‘斷子絕孫科’,結果弄的士林群情激奮,這法子便被徹底廢除了。”

  好吧~

  這個理由確實很強大,要換了孫紹宗,肯定也會堅決反對!

  喊過幾個書吏,將那名冊分門別類的放好,孫紹宗卻實在提不起興致去看,略一猶豫,乾脆提議道:“紙上談兵終究差了點什麼,不如咱們先去貢院轉轉,實地勘察一下,到時候也好因地制宜。”

  程日興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於是孫紹宗命人備好了馬車,又招了周達、趙無畏陪同,便準備殺奔考場。

  誰知眾人剛出了刑名司,迎面便撞上了賈雨村的屬吏,說是府丞大人請孫紹宗過去議事。

  雖然不爽賈雨村出賣自己,但上官召喚,卻還是不得不去。

  於是孫紹宗便讓程日興等人在門房候著,自己匆匆前往賈雨村的院子。

  這院子他是常來常往的,倒也用不著什麼通稟,直接進了客廳,就見賈雨村背負雙手在那裡來來去去,一臉的憤憤不平。

  這又是要唱哪一出大戲?

  見多了這老狐狸的演技,孫紹宗可不會輕信他外露的情緒。

  於是權當沒看見一般,上前躬身道:“不知府丞大人召下官來,可有什麼吩咐?”

  賈雨村卻是又踱了幾步,這才猛的回頭問道:“老弟可識得榮國府的大管家?”

  榮國府的大管家?

  “大人說的是那賴大?”

  “正是這廝!”

  賈雨村咬牙切齒的罵道:“區區一個下賤坯子,方才竟然敢上門威脅本官,簡直是豈有此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4
第102章 賴總管望子成龍、賈雨村兩面三刀

  卻說那賴家世代在賈府為奴,最是被信重不過,尤其到了賴大這一輩兒,更是在大總管的位置上一坐便是十幾年。

  到得如今,那賴大名義上雖還是個奴才,在榮國府裡卻算得上是半個主子——就連賈璉、寶玉這樣的嫡出公子哥兒見了他,也要稱上一聲‘賴大伯’。

  非但如此,這賴大還在外面起了一座府邸,白日裡在榮國府裡做管家,晚上便回自家作威作福,關起門來儼然也以老爺、太太自居!

  而他那獨生子賴尚榮,更是自小便脫了奴籍,由丫頭、老婆、奶媽捧鳳凰似的養著,又教其讀書寫字,走仕宦之道,各方面絲毫不遜於賈府。

  卻說這日下午。

  賴大匆匆的回到了自家府邸,前腳剛跨過門檻,斜下里便閃出了獨生子賴尚榮。

  “老爺!”

  只聽賴尚榮亟不可待的催問道:“那賈雨村可是答應了?”

  “噓!”

  賴大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拉著兒子進了大廳,這才劈頭蓋臉的呵斥道:“這要命的買賣,你也敢滿世界亂嚷?當真是活膩歪了不成?!”

  那賴尚榮也知自己方才莽撞了,忙低頭哈腰的認了聲錯,然後又眼巴巴的望著賴大。

  “行了,少在哪裡跟我作怪!”

  賴大往正中的主位上一坐,沉聲道:“那賈雨村剛開始推三阻四的,後來被我拿捏住了短處,登時便軟了,已然答應要推舉你的文章。”

  “真的?!”

  賴尚榮一聽這話,喜的跳起三尺多高,拍手笑道:“這麼說,兒子豈不是馬上就要做舉人老爺了,哈……哈哈……”

  “先別高興的太早。”

  賴大卻又搖頭道:“那賈雨村畢竟只是個‘同考官’,做不到一言九鼎——你那文章至少也要大面上過得去,他才好在人前推薦。”

  “這有何難?”

  賴尚榮一展摺扇,不以為的道:“我不是早就買下了‘備考全書’麼?屆時只要想辦法夾帶進去,拼湊出一篇文章來,還是不成問題的。”

  “問題就出在這裡。”

  賴大皺眉道:“據那賈雨村透露,此次擔任貢院巡閱使的,正是那素有‘神斷’之名的孫紹宗——這姓孫的向來眼裡不揉沙子,又曾回絕過璉二奶奶的說項,就怕他到時候不留情面,壞了你的好事!”

  “那該如何是好?”

  賴尚榮一聽這話,頓時又慌了手腳,啪~的合攏了摺扇,熱鍋螞蟻似的走了幾個來回,忽然想起了什麼,忙道:“那賈雨村不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嗎?讓他出面壓一壓那姓孫的……”

  “你以為我沒想到過這個法子?”

  賴大無奈道:“可聽那賈雨村說,前些日子他才與姓孫的鬧了一場,如今不提他還罷,若提了他,那姓孫的怕是更不肯幫忙了!”

  “這麼說,豈不是沒法子了?!”

  賴尚榮徹底洩了氣,乾脆也尋了張椅子一癱,沒口子的叫道:“罷了、罷了,什麼狗屁舉人不舉人的,反正我又不稀罕,老爺也甭為這事為難了!”

  “你急什麼急,先容我再想想!”

  賴大皺眉沉吟半響,忽然起身便往外走。

  賴尚榮忙追了上去,希冀的追問道:“老爺?老爺!您這是去……”

  賴大邊往外走,邊道:“我先去璉二奶奶那裡探探口風,她那人是最好面子的,姓孫的既然折了她的面子,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幾個月裡,說不定已經尋到了那孫紹宗的短處!”

  ——分割線——

  與此同時,順天府衙門、賈雨村院內。

  “老弟是知道我的,為官多年從不敢徇私枉法!”

  賈雨村一臉的大義凜然:“莫說是一個下賤的奴才,便是榮國府的大老爺、二老爺出面,我也斷然不肯行那舞弊之事!”

  對他這番說辭,孫紹宗只能在心裡報以‘呵呵’二字——這大半年中,他賈府丞徇私枉法的例子,單只孫紹宗聽說過的,就不下十幾件之多,真虧他還有臉自吹自擂。

  啪~

  正自腹誹著,卻見那賈雨村猛地一拍茶几,牙齦緊咬鬍鬚亂顫的道:“誰知我婉言拒絕之後,那賴大竟然口出不遜,而且還語帶威脅,說些什麼‘榮國府能幫你起復,便也能踩你下去’之類的渾話!”

  “這話若是出自兩位族叔之口,倒也還罷了,可他區區一介賤奴,竟然也敢如此狷狂無禮,視國家取才大計如兒戲一般,這實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賢弟!”

  說到這裡,賈雨村起身對孫紹宗一躬到底:“我這裡已經狠狠回絕了那狗奴才,想來他心有不甘之下,定會找到你頭上,屆時還請賢弟千萬把持住,莫要辜負了聖上的信重、讀書人的期望!”

  被豪奴威脅,憤而進行報復。

  這理由倒還說的過去,若是換成旁人,說不得孫紹宗便信了。

  但放在賈雨村身上嘛……

  孫紹宗可不覺得這老狐狸,會因為一時意氣用事,便和賴大這樣狗仗人勢的豪奴死磕!

  更深層次的原因,怕還是因為廣德帝登基十年在即,這一科斷然不能鬧出什麼幺蛾子,所以賈雨村才拒絕了那……

  等等!

  孫紹宗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以這賈雨村的狡詐程度,誰能保證他真的拒絕了賴大?

  說不定他是先答應了賴大,再跑來自己這裡作聲作色,想要唆使自己去與那賴大死磕,好坐收漁翁之利!

  越想越覺得,這才是賈雨村一貫的行事作風,孫紹宗不由在心裡暗道了幾聲‘好險’,差一點又被這廝當了槍使!

  不過既然已經被他瞧出了破綻,倒不妨將計就計……

  “這該死的賤坯子!”

  孫紹宗立刻擺出一臉的憤慨之色,恨恨道:“當年我孫家落魄時,便曾受過這些狗奴才的欺辱,想不到今時今日,仍敢如此猖狂無禮!”

  說著,他又拍著胸脯鄭重承諾:“老哥放心,前者璉二嫂出面說項,我尚且未曾應允,何況是一區區老奴?!若哪狗奴才敢在我面前聒噪,我便一口將他啐出去,也好替老哥出一出惡氣!”

  “賢弟!”

  賈雨村聞言,動情的望著孫紹宗。

  “兄長!”

  孫紹宗亦是與之深情對望,四目交融,滿滿的都是‘真誠’二字!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5
第103章 下銀鉤欲釣金鱉、訪貢院落荒而逃

  在後衙跟賈雨村演了一場《智鬥》,孫紹宗出得門來,卻總覺得那裡有些不對勁兒,可想來想去,又鬧不清這感覺到底來自何處。

  眼見到了大門外,程日興等人早已等候多時,他只好將這份不安壓在了心底,翻身上馬,向著位於崇文門附近的貢院出發。

  一行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路上自不用多說。

  等到了那貢院附近,便見那街頭巷尾俱是彩旗飄飄,這個寫著‘三元及第’,那個掛著‘蟾宮折桂’。

  斯文些的,便貼著與科舉有關的對聯。

  譬如什麼‘住旁門,縣考難,府考難,院考更難,年過半百才入泮;居此地,鄉試易,會試易,殿試更易,二十五日已登瀛’之類,貶低別人,抬高自己的酸詞兒。

  那粗暴直接的,乾脆便紅底金字,寫明自己這裡出過多少舉人、多少進士。

  眼見孫紹宗勒馬觀瞧,程日興便從車裡探出頭來,解釋道:“東翁,這裡的酒樓客棧都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主兒,平常不過勉強維持生計,一到這秋闈、春闈之際,頓時便賺的盤滿缽滿。”

  孫紹宗若有所思的問:“如此說來,這裡住了不少的考生嘍?”

  程日興答道:“那是自然,這裡的消息最是靈通不過,莫說是那些遠道而來的考生,便是住在城中的,也有不少人會來訂一間上房,沾一沾前輩的文氣。”

  聽程日興這般說,孫紹宗又駐足沉吟半響,這才催馬趕到了那貢院門前。

  雖說這地方平日是不開放的,但以孫紹宗順天府通判的身份,想進去一觀究竟,自然也不會有人阻攔。

  進了這貢院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條百多米長的夾道。

  “大人。”

  程日興又解釋道:“這裡就是搜身的所在,在街上扒光了畢竟不雅,再說春闈的時候天氣還冷,若沒個擋風的地方,說不得還沒開始考試,便要先病倒一群。”

  孫紹宗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當先向裡行去。

  到了那夾道中央,眼瞧著左右無人,他這才向周達交代道:“程先生,回去之後,你選幾個靠譜的刀筆吏,裝作這一科應考的秀才,住進街對面的客棧裡——也不用刻意打聽什麼,只要好吃好喝的裝有錢大爺就好。”

  “東翁是想誘那些‘文販’們上鉤?”

  程日興聞言,立刻領悟了孫紹宗的意思,不過臉上卻是露出為難之色,囁嚅道:“東翁,要在這裡裝有錢大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一天若是沒個四、五兩銀子……”

  不等他說完,孫紹宗便財大氣粗的道:“那就先定成每人每天五兩銀子的開銷,這錢都由我先墊上,真要釣到了大魚,回本還是不愁的——若是一條魚也釣不著,就當是我花錢請他們享受一回!”

  聽孫邵宗這麼說,程日興自然不會再有什麼意見,事實上若非怕被人認出來,他自己都想去客棧臥底了!

  一行人穿過夾道,迎面所見,卻仍不是考場所在,而是供奉著至聖先師的大殿。

  根據程日興和周達的說法,每次正式開考之前,考官們都要在這裡先祭奠一下孔聖,乞求至聖先師庇佑,同時也向旁人證明自己問心無愧。

  若換成個正兒八經的‘巡閱使’,此時少不得要進去拜拜。

  但孫紹宗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跟孔老二都沒半毛錢的關係,自然也懶得去瞻仰他老人家的儀容。

  於是便在程日興的引領下,繞殿而過,到了東側一個佔地頗廣的院子裡。

  這回,孫紹宗總算是瞧見那‘考房’長什麼模樣了!

  高不過一米八,深不足一米五,寬不滿一米二,都是用薄木板搭建而成,平日裡又不住人,眼瞧著都快被荒草給掩住了。

  孫紹宗瞧著那鴿子籠似的號房,無語道:“這就是秀才、舉人們考取功名的地方?”

  以前看古裝劇時,裡面的考場號房就夠寒酸的了,沒想到這現實狀況,竟然還要差上許多。

  “不是這兒還能是哪兒呢。”

  程日興苦笑道:“不滿大人您說,考了這十幾年,我現在一見號房腿肚子就轉筋,九天七夜的熬著,吃不飽、睡不好、喝兩口涼水還鬧肚子……”

  孫紹宗強忍著那股子霉味,探頭向裡張望了幾眼,皺眉道:“這晚上怎麼睡啊?”

  這次卻是周達搶著解釋道:“大人,一般過了八月十五,咱們順天府就會派人過來清理修繕一番,屆時每間號房裡還會再放上兩塊木板——您瞧,這牆上不都釘著上下兩條橫木麼?”

  他鑽進一間號房裡,在那牆上比劃著:“到時候上面架一塊當書桌、下面架一塊當椅子,累了的話,就把兩塊板子都放到下面,靠著牆眯一會兒。”

  說著,周達斜著身子往木牆上一靠,那木牆微微晃了晃,卻聽隔壁‘嗡’的一聲,緊接著竟衝出數百隻馬蜂!

  我了個去~

  這驟然之下,眾人一時都有些傻眼。

  “快跑啊!”

  幸虧孫紹宗反應還算快,猛地大喊一聲,轉頭撒丫子便奪路狂奔。

  後面程日興、趙無畏、周達等人這才恍然大悟,連忙也都抱頭鼠竄。

  說起來,這還是孫紹宗穿越以來,頭一次‘狼狽而逃’——而這一逃,就足足逃出三里多地,才總算是避過了那群馬蜂的追殺。

  旁人倒還罷了,最多不過是被蟄了一兩下,孫紹宗更是毫髮無傷。

  只那周達因為正在號房裡擺造型,反應比旁人都要慢了半拍,結果少說也被蟄了十幾下,不多時,一張臉便腫的跟豬頭差不多,連舌頭都大了一圈!

  孫紹宗生怕他對蜂毒過敏,再稀里糊塗交代了性命,忙把他送去了附近的醫館就診。

  只是如此一來,這趟貢院之行,便不得不虎頭蛇尾的宣告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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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孫紹宗回到家裡,眼瞧著香菱迎上來請安,這才想起自己忙的竟然忘了正事兒——香菱可是一直都等著,他去刑部查檔案來著。

  只是……

  這任務孫紹宗本來想託付給周達來著,可眼下他被蟄成那副鬼樣子,那還有臉去刑部招搖?

  看來只能另外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5
第104章 亂尊卑,主僕各懷心思

  卻說孫紹宗虎頭蛇尾,自貢院‘鎩羽而歸’時。

  那榮國府後院深閨之中,卻也正有一對兒主僕在‘惦念’著他。

  “奶奶方才怎得就答應了那賴大?”

  平兒坐在床尾,手裡托著個繡繃子,卻遲遲不見下針,反是兩片紅唇上下翻飛:“且不說孫大人那裡還沒個說法,單只這科舉舞弊的罪名,就不是放印子錢和包攬訴訟可比的,萬一真鬧出個好歹來,可如何是好?”

  卻原來方才賴大夫婦上門,提及賴尚榮參加今科秋闈之事,本意是探聽些虛實,看那孫紹宗可有什麼把柄短處,好藉機施為。

  誰知稍稍露了些口風,王熙鳳便大包大攬起來,承諾要居中說和,替賴尚榮打通關節。

  那賴大夫婦只以為她當真是胸有成竹,便千恩萬謝的去了。

  可平兒卻曉得,王熙鳳那‘磋磨’手段,如今只起了個頭兒,離大功告成怕是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王熙鳳正斜倚在床頭閉目養神,聽了平兒這番說辭,便褪了繡鞋,伸足在平兒背上虛踢了一腳,佯嗔道:“什麼好歹不好歹的,你這小蹄子就不能盼我點兒好麼?”

  既然已然伸展了出去,她倒也懶得再收回去,順勢便翹起並蒂蓮似的五根腳趾,在平兒腰上胡亂劃弄著。

  同時口中又道:“那賴家仗著老太太的情面,平時也不知拿了咱家多少好處,這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往回撈,我豈能平白放過?!”

  “再者說,孫家二郎雖是個養不熟的東西,行事卻最是精明底細不過了——旁人想尋出他的錯處,怕也沒那麼容易!”

  平兒被她撥弄的渾身不自在,忙將那隻白皙小腳摁住,憤然道:“奶奶這手段只好往二爺身上使,卻怎得拿來欺負我?”

  說著,便在那足底搔了幾下。

  王熙鳳那一對赤足最是敏感不過,當下癢的險些從床上跌下去,忙伸手扶住床頭的欄杆,笑罵道:“你這小蹄子少誣賴人,要想拿住那孫老二的短處,缺了你可不成,我現在巴結還怕巴結不上呢,哪裡敢欺負你?”

  一聽這話,平兒頓時想起了那首情詩,面上不覺便有些漲紅,忙背過身去故作羞惱道:“奶奶還是找旁人吧,省得我這裡費心費力,過後奶奶反倒說我起了外心!”

  “呦~你這小蹄子倒還記上仇了!”

  王熙鳳誇張的叫了一聲,正待撲上去咯吱平兒,忽聽外間碰~的一聲悶響,卻是有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

  緊接著,外面又傳來含含糊糊的罵聲:“人呢、人呢?人特娘都死哪兒去了?!”

  只聽這口氣,便知是賈璉無疑。

  王熙鳳眉毛一立,低聲罵道:“這不長進的東西,明明是讓他去別院監工,誰成想又喝了一肚子馬尿回來撒瘋!”

  平兒卻是不敢怠慢,忙起身迎了出去,眼見賈璉在花廳裡搖搖晃晃直打醉拳,她便待上前攙扶。

  誰知還沒等上手呢,那賈璉倒先撲了上來,將她壓在桌上亂親亂摸,嘴裡還調笑著:“怎得這麼半天才出來,莫不是在裡面偷人呢?來,讓老爺我驗上一驗!”

  平兒雖擔了個通房丫鬟的名頭,算是賈璉名正言順的屋裡人,可礙於王熙鳳老罈醋似的性子,一年也貓不著做幾回女人。

  方才被王熙鳳撩撥了一番,如今又被賈璉摁住,不覺便動了春情,手上雖還在推搡著,心下卻已然酥了。

  “呦~!”

  便在此時,就聽王熙鳳酸溜溜的冷笑道:“我說方才出來的那麼急呢,感情是約好了啊!要不要我先出去避一避,把這堂屋讓給你們?”

  說是這麼說,她手上卻是另一番動作,上前狠狠扯起賈璉,又對平兒作聲作色的呵斥道:“擺那妖媚樣兒給誰看呢?還不快去熬一碗醒酒湯來!”

  平兒心下委屈的緊,卻也知道這時候萬萬反駁不得,只得悶頭去了小廚房。

  誰知等她端了一碗醒酒湯回來,卻見那裡間已然反鎖,隱隱還傳出些沒羞沒臊的動靜。

  平兒捧著那醒酒湯聽了半響牆根兒,卻是越發覺得這日子沒意思的緊……

  ——分割線——

  夜,

  賴府。

  賴大與妻子賴張氏並排坐在床頭,將腳伸進一隻大銅盆裡,任由一名俏婢細細搓揉著。

  “果然讓老爺料中了。”

  就聽賴張氏道:“那姓孫的,還真就被璉二奶奶拿住了把柄。”

  “哼。”

  賴大卻只是眯著眼睛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怎得?”

  賴張氏奇道:“莫非我說錯什麼了?”

  “錯倒沒錯,我就是心疼咱家的銀子!”

  賴大悶悶不樂的說著,見丫鬟捧起他一隻腳,準備用毛巾擦乾,便發力掙開了那丫鬟的柔夷,順勢往她胸前一搭,肆意的蹭動著。

  那丫鬟漲得滿面通紅,卻不敢聲張,只得又低頭去搓洗另一隻腳。

  賴大這才提起了些精神,憤然道:“那鳳辣子慣會獅子大開口,這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怕是要狠狠敲上咱們一筆!咱這家業,可都是我憑本事一點點剋扣下來,如今又要吐出去,我這心裡實在是捨不得啊!”

  “原來你是為在這事兒心煩啊。”

  賴張氏笑著在他額頭戳了一指頭,道:“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那璉二奶奶能捏住他的短處,咱們便不能了?”

  “你是說……”

  “打明兒開始,咱就盯緊了璉二奶奶那裡,且看她如何行事。”賴張氏道:“若是沒個風吹草動倒還罷了,要是她那裡露出些馬腳,咱們得了孫大人的把柄,不妨也有樣學樣,去外面攬些官司訴訟,到時候還怕回不了本麼?”

  那賴大越聽眼睛越亮,忍不住攬過妻子那張老臉狠狠親了一口,哈哈笑道:“你果然是我的賢內助——咱們若真能捏住這條財路,可不僅僅是回本那麼簡單!”

  說著,他順勢一腳將那俏婢踹翻在地,呵斥道:“還愣著作甚?快去把那南疆秘製的合巹酒來!”

  賴張氏一聽這話,便知他是要老驥伏櫪,與自己‘龍虎精神’一番。

  心中歡喜之下,這腦子也超常發揮,於是忙又補充道:“那周瑞夫婦,怕也要讓人盯緊了,最近他們可是和璉二奶奶走的很近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5
第105章 公不如私、私不如秘

  雄雞一唱天下白。

  眼瞧著外面已是濛濛亮,再過不久就要去衙門應卯,孫紹宗便小心翼翼的,將胳膊從阮蓉脖子下面抽了出來。

  大半個月沒見,阮蓉自是存了滿肚子話要說,可頭一天孫紹宗喝的酩酊大醉,第二日又和香菱圓了房——這事兒雖然是阮蓉親自張羅的,她卻還是免不了有些醋意翻騰。

  因此直到昨天晚上,兩人才有機會互訴衷腸。

  聊到子時前後,阮蓉枕著孫紹宗的胳膊沉沉睡去,孫紹宗自然也不好亂動,只能膽顫心驚的和衣而睡,生怕自己不小心會壓壞了孩子。

  這一夜的睡眠質量,自是不消多提。

  卻說他躡手躡腳的從床上爬起來,正準備去外面洗漱,就聽身後阮蓉嘟囔道:“我什麼時候睡著的,老爺怎得也不叫醒我?”

  沒想到還是吵醒了她。

  孫紹宗這才挺直了腰板,舒展著筋骨道:“差不多子時左右吧,我看你睡得挺香,也就沒叫醒你——不過我昨晚上可是睜著一隻眼睛睡的,生怕不小心碰到兒子。”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孫紹宗為了避免她心裡有壓力,一直堅持叫‘女兒’來著,直到後來被阮蓉半真半假的質問了句:‘我是不是不配生長子’。

  孫紹宗這才明白,眼下阮蓉心裡的壓力,可不僅僅是‘重男輕女’四個字,於時忙改口叫起了兒子。

  卻說孫紹宗一邊訴著苦,一邊回身去瞧阮蓉,卻見她側撐著身子,撫弄著微微凸起的小腹,慵懶的瓜子臉上透著幾分倦怠、幾分依戀、幾分初為人母的慈愛。

  也不知怎麼的,孫紹宗就突然亢奮起來。

  “誰讓你生的這麼壯,怕是隨便一條胳膊腿兒搭上來,孩子都承受不住。”阮蓉說著,卻又扁嘴道:“算了,你以後還是去西廂過夜吧,免得晚上睡不踏實。”

  “別介啊,我還得跟兒子多聊聊呢,不然他出生以後,不和我親近怎麼辦?”

  孫紹宗嬉笑著,伸手似是要撫摸阮蓉的肚子,落下時卻往上偏了尺許……

  啪~

  阮蓉警惕的拍下他那祿山之爪,嗔道:“這大早上的做什麼妖。”

  孫紹宗卻不依不饒,又把手放到了她腿上,嘿嘿笑道:“其實過了頭三個月,就沒那麼要緊了,只要注意好姿勢……”

  “香菱、香菱!”

  還沒等孫紹宗把話說完,阮蓉便揚聲喊了起來。

  不多時,便見門簾一挑,香菱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問道:“蓉姐姐喊我來,有什麼吩咐嗎?”

  看她臉上濕痕未退的樣子,顯然方才正在西廂梳洗。

  阮蓉向孫紹宗一指,道:“老爺又乏了,你快帶他回西廂解解乏。”

  “姐姐!”

  香菱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一跺腳,又跑了出去。

  這一來二去,鬧得孫紹宗也是興致大減,又見阮蓉護著肚子,絲毫沒有妥協的餘地,只得悻悻的去了外間梳洗。

  ——分割線——

  不出意外,到衙門之後,果然聽說周達請了病假。

  於是孫紹宗到了自己的小院,便讓人喊了刑名司知事林德祿過來。

  這林德祿來的倒是挺快,只是那待宰肥豬一樣的身材,偏擺出一副想親近、又不敢親近的扭捏模樣,看了實在讓人膈應。

  孫紹宗也懶得跟他墨跡,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林德祿,聽說你最近總是發牢騷,抱怨本官厚此薄彼,可有此事?”

  林德祿渾身肥肉一顫,險些便直接跪在地上,慌忙解釋道:“冤枉啊大人!卑職……卑職只是想替大人效勞分憂,斷不敢有什麼牢騷!”

  說實話,當初孫紹宗剛剛到任的時候,林德祿還真沒把這位上官放在眼裡,滿以為這種‘遷轉官’,不是被排擠出局,就是被邊緣化,刑名司早晚還是劉治中的天下。

  誰成想先是賈雨村出面撐腰,接著孫紹宗又屢破奇案,得了皇上的青睞,如今更是跳過劉治中,直接當上了‘巡閱使’,儼然有獨霸刑名司的兆頭!

  更可氣的是,原本是他直屬手下的周達,竟然也跟著抖起來了!

  眼下林德祿是又嫉又恨,險些把腸子都悔青了。

  “這麼說,你倒是有心了。”

  孫紹宗說著,將早就準備好的紙條往前一推,道:“既是如此,我這裡倒有件事情,想讓你去處理一下——喏,就是這紙條上的女子,你去刑部仔細查訪一番,看看能不能尋到她的家人。”

  林德祿小心翼翼的撿起來一瞅,見上面寫有“年紀在十六雖上下’、‘原籍疑似在金陵附近’、‘眉心有一顆米粒大小的胭脂記’等細節,並非毫無線索可尋,心中頓時大定。

  同時卻又忍不住好奇,探詢道:“大人,不知這女子是何許人也?”

  “本官新納的小妾,這也算是假公濟私吧。”

  孫紹宗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隨口又補了句:“你若是覺得不合適,那便……”

  “不不不!”

  林德祿忙把手擺的撥浪鼓一般,篤定道:“合適、合適的緊!既是大人愛妾,卑職一定竭盡全力,不幫姨娘尋到家人,誓不罷休!”

  正所謂‘公不如私、私不如秘’,就是辦妥了這種半公半私的差事,才好做上司的‘自己人’。

  等那林德祿喜氣洋洋的去了刑部,孫紹宗又叫過程日興,商量派人臥底釣魚的事宜。

  程日興提出了幾個人選,孫紹宗這裡正在斟酌,外面忽然有人送來一張請帖,卻是賈璉得了幾壇紹興陳釀,邀他過去品鑑。

  這前腳賈雨村才交代了,後腳賈璉便派人來請,實在是太巧了些。

  故而孫紹宗一聽這話,便‘疑’到了那賴大頭上,又琢磨著‘將計就計’之事,便含糊的應下了,表示等到四日後休沐時,便去榮國府登門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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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亂紛紛好戲開鑼

  八月初十。

  眼瞧著中秋將至,再加上省親別院也到了收尾的關鍵時候,榮國府上上下下忙的是熱火朝天,莫說是那有差遣的,就是那閒人懶漢也要裝裝樣子。

  不過這一切都和李紈沒有干係,因不得王夫人寵愛,她這大少奶奶手中沒有半點實權,真要仔細計較起來,怕比那賈寶玉更擔得起‘富貴閒人’四字。

  這日上午,李紈正盤坐在佛龕前默念心經,就聽外面有人銀鈴也似的笑道:“呦~大奶奶您這寶相莊嚴的一盤腿兒,瞧著就跟那觀音菩薩似的,頭一眼我都沒敢認您。”

  李紈回頭望去,見是平兒俏生生站在門外,忙起身迎了上去,嘴裡也笑道:“我隨便拜拜佛,就成了觀音菩薩,那你家主子整日裡發號施令,豈不是要做武則天了?”

  嘴裡說笑著,便要拉平兒進門。

  平兒卻是不肯,微微一側身閃過,笑道:“賴大嬸子送了只鸚鵡給老祖宗,那小嘴兒極是討人喜歡,老祖宗便讓人把哥兒、姐兒都叫去瞧個稀罕,眼下寶二爺幾個都到了,就差大奶奶您了。”

  聽說是賈母有請,李紈自然不敢怠慢,忙喊上大丫鬟素雲,匆匆跟著平兒出了院子。

  誰知出了院門,就見外面竟還有一個丫鬟候著,卻是王熙鳳身邊的二等丫鬟善姐兒。

  “咦?”

  李紈不覺便有些納悶,奇道:“這怎得還派了你們兩個一起過來?”

  “她剛從別院那邊兒回來,湊巧跟我撞上,便跟咱們做個伴兒。”

  平兒隨口敷衍了兩句,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李紈自也不會深究。

  卻說四人一路說說笑笑,眼瞧著到了那二門夾道前,平兒卻忽然頓足道:“呀~!瞧我這記性,我們奶奶讓我捎件披風過去,我方才竟是忘得一乾二淨了!”

  說著,又央李紈主僕在這裡稍等片刻,便風風火火的去拿披風。

  李紈目送平兒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正疑惑她為何不讓善姐兒去跑腿,偏要自己勞碌,卻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角。

  回頭看去,卻見素雲目若秋水、頰似飛虹,偷偷指著一旁的花壇,悄聲道:“奶奶,那本書就是在這兒撿到的。”

  這小蹄子!

  李紈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書,一時直唬的心頭狂跳,忙用眼角餘光打量那善姐兒,見她正定定的看著二門出神,並未留意到素雲的小動作,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當初是她為了堵素雲的嘴,才把這丫頭拖下了水。

  誰知這小蹄子反倒食髓知味,比李紈還要熱衷此事,三不五時的便要主動撩撥她一翻,做些假鳳虛凰的快活事兒。

  只是這等事情,卻怎好在人前顯露?

  伸手在素雲腰上不輕不重的掐了一把,李紈附耳上去嗔怪道:“你這小蹄子,在家裡放肆放肆倒還罷了,在外面要是敢胡說八道,小心我回去撕爛了你的嘴!”

  誰知那素雲自從與她假鳳虛凰之後,這膽子卻是大了許多,並不將李紈的威脅當一回事,反而也附耳上去,調笑道:“不知奶奶是要撕上面,還是要撕……”

  “咦?”

  她那沒羞沒臊的話剛說了半截,就聽前面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主僕二人忙循聲望去,就見那二門台階上站著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卻不是孫紹宗還能是誰?

  六目相對,李紈一顆芳心突突亂跳,自是不用多說。

  那那素雲臉上卻也是紅勝火、燙如炭!

  蓋因主僕二人‘敞開胸懷’之後,那本《奇案譚》的來歷,以及李紈對孫紹宗的心思,自然也便遮攔不住了。

  偏巧素雲又是個‘體貼’的,少不得便在夜間嬉戲時,添了些‘角色扮演’的戲碼。

  如今眼瞧著‘男主角’突然出現眼前,主僕二人想及那種種荒唐舉動,卻怎能不羞、怎能不臊?

  而孫紹宗見她主僕皆是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心下卻也是立刻想起了那首情詩。

  雖說他早就打定主意,絕不與這賈府的大少奶奶產生什麼瓜葛。

  可此時眼見李紈含羞帶怯,埋首於雙峰之間,正是那熟透了的萬種風情,配上了一低頭的嬌羞溫柔,卻如何栓得住滿腔的心猿意馬?

  一雙眸子便在李紈身上來回打轉,直似兩團烈火一般,燙的李紈心如鹿撞。

  “你是何人?!”

  便在此時,卻忽然有人大煞風景的跳出來,攔在了二人之間,嬌叱道:“衝撞了我家奶奶,怎還敢賊眉鼠眼的亂看?!”

  此人不是別個,正是那王熙鳳的丫鬟善姐兒。

  而她這一嗓子,兩下里頓時都尷尬無比。

  尤其是那李紈主僕,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孫紹宗身後卻忽然閃出了管家周瑞,指著善姐兒疾言厲色的呵斥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孫大人是璉二爺請來的貴客,豈是你能胡亂吆喝的?”

  說著,又向李紈賠笑道:“我這裡慢了幾步,卻不想衝撞了大奶奶,還請奶奶見諒。”

  李紈得了這個台階,這才欠身強笑道:“不妨事,我們也是在此等人,不想卻與孫大人撞上了。”

  說著,忙帶領素雲、善姐兒退到了一旁,示意孫紹宗先行。

  雖說心裡還留存著那一低頭的嬌羞,但此時孫紹宗也不好繼續逗留,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隨著周瑞向東側一間花廳行去。

  李紈偷眼打量著他的背影,心中卻是好一番悵然若失。

  “咦,奶奶這是怎得了?”

  這時忽聽一人奇道:“怎麼轉眼的功夫,臉色便紅成這樣了?”

  李紈這才發現平兒不知何時到了跟前,手上除了一件猩紅披風外,還拎著只食盒。

  她生怕平兒細問,忙催促道:“你怎麼去了這許久?走走走,別讓老祖宗等久了!”

  說著,便待拉著平兒走人。

  “莫急、莫急!”

  李紈忙又側身避開,將手裡的食盒往前一遞,道:“我這裡還有件差事要交代呢——善姐兒,你一會兒把這東西送到二太太那裡,千萬莫要耽擱了!”

  那善姐兒鄭重其事的應了一聲,眉宇間頗有些凝重與亢奮,怎麼看也不像是送只食盒那麼簡單。

  可惜李紈現在一心想要遮掩方才的囧事,那還顧得上觀察旁人?

  只等善姐兒接過了食盒,便一疊聲的催促著平兒去了賈母那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5
第107章 計中計畫蛇添足

  “二郎!”

  跟著周瑞到了那花廳門前,便見賈璉早在台階上候著。

  “璉二……”

  孫紹宗這剛一拱手,還沒等把招呼打完呢,就聽身後有人大呼小叫的嚷道:“二爺、二爺!別院那邊兒出事了,有人……”

  興許是看到有外人在場,那喊聲忽又戛然而止。

  接著,便見一個滿頭大汗的男僕奔到近前,在賈璉耳邊細語了幾句,賈璉只聽的面色數變,最後頓足罵道:“這群下賤坯子,難道是要造反不成?!”

  隨即又沖孫紹宗歉聲道:“二郎,我這裡有急事要去處理一下,你先在這裡稍候片刻,等完了事兒,哥哥再自罰三杯向你賠罪!”

  說著,便喊上週瑞,匆匆的去了。

  這真是……

  孫紹宗在那花廳前無語半響,這才邁步走了進去,就見那正中的圓桌上,已經滿滿噹噹的擺了一席酒宴。

  他上前拎起一罈酒,先打量了幾眼外包裝,又自斟自飲了一碗,發現果然是以前喝過。

  於是心中便愈發篤定,什麼尋到‘陳釀美酒’云云,不過是藉口罷了,賈璉喊自己來,就是想替賴家出頭打通關節。

  只是不知一會兒賈璉回來的時候,那賴大會不會跟在他身邊——這將計就計,還是要當著正主的面兒施展,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正盤算著賴大在場時,該如何應對;賴大不在場時,又該換成什麼說辭。

  他卻忽覺外面有人在窺探。

  孫紹宗不著痕跡的,用眼角餘光一掃,便見花廳外一個丫鬟拎著個食盒,正走城門似的來回踱著步子,一雙桃花眼更是不離花廳左右。

  這丫鬟……

  好像就是方才攔在李紈身前的那個。

  這食盒……

  貌似也和暗藏情詩的那隻一模一樣。

  莫非又是……

  孫紹宗心中暗暗叫苦,上次自己不是已經回絕了麼,這俏寡婦怎麼還糾纏不清了呢?

  有心裝作沒看見吧,卻又怕被別人撞破——雖說他問心無愧,可這種事兒要能說的清楚,世上也就沒那麼多流言蜚語了!

  於是略一猶豫,孫紹宗還是起身到了門外,看看左右無人,這才叫過那丫鬟問道:“這位姐姐可是來尋我的?”

  那丫鬟羞羞怯怯的到了近前,將手裡食盒往前一送,道:“我們奶……我們蘭哥兒聽說是孫大人到了,便讓奴婢送了些點心過來。”

  看這丫鬟的模樣,倒像是也知道些‘內情’的,孫紹宗心中更是鬱悶——有道是‘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俏寡婦鴻雁傳情這種事,卻怎好讓旁人知曉?!

  孫紹宗正忖量著,到怎麼隱晦又堅決的拒絕李紈,省得她一直糾纏不清,鬧出什麼禍端來。

  誰知那善姐兒見他不肯接手,竟將食盒往台階上一放,轉身便跑了。

  “哎~你回來、你回……”

  孫紹宗喊了兩聲,那善姐兒卻哪裡肯聽,早一溜煙兒不見了蹤影。

  靠~

  這叫什麼事兒啊?!

  孫紹宗站在門口無語半響,也只得將那食盒拎進了花廳。

  放在桌上揭了蓋子一瞧,果然又是一碟大戶人家常見的點心——這麼短的時間裡,想要預備出什麼花樣來,也確實不太可能。

  拿筷子撥弄了幾下,從那點心下面夾起一張紙條,果不其然,上面又是一首情詩。

  不過這次的,卻比上回添了不少幽怨,痛斥‘郎心硬如鐵’,又說她本來也想‘從此兩相忘’,卻‘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於是思量再三,最後還是寫了這首情詩,言說若是郎君改變心意,便與她唱和一首,壓在盤底。

  若是仍然不肯‘俯就相思情’,也求他賜下一件貼身的信物,聊慰相思之苦。

  唉~

  看罷多時,孫紹宗也不禁長【zi】嘆【lian】道:這人要是太優秀了,果然會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啊!

  和一首詩什麼的……

  首先也要孫紹宗會寫才行,所以不用說,自然是直接排除這個選項。

  至於賜下一件貼身的信物云云,他一時間卻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兩條都不選,可問題是一點反饋都沒有,那李紈就該寫第三首情詩了!

  這來來回回的,萬一被人察覺到……

  正左右為難,孫紹宗卻又發覺有人在外面窺視,用眼角餘光望去,那人卻影影綽綽的藏在花叢之中,看不太真切。

  因為方才李紈低頭嬌羞時,明顯有些情意在裡面,孫紹宗倒從未想過,這是旁人設下的圈套。

  因此只以為是那丫鬟折了回來,想看自己如何應對。

  這般想著,他便沒有太過在意。

  與此同時……

  不遠處一間僻靜的小院裡,賴大夫婦正在聽人回稟。

  “……善姐兒丟下食盒就走了,那孫大人拎著食盒進門,也不知瞧見了什麼,便開始發起呆來。”

  要說這榮國府裡,最消息靈通的主子,那自然非王熙鳳莫屬。

  可要是和賴大夫婦比起來,王熙鳳卻又要差了不止一籌——就說今兒吧,打從孫紹宗進門開始,一舉一動事無鉅細,全都在賴大夫婦的監控之下!

  聽完了最新的進展,賴大揮揮手讓那親信小廝退下。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那賴張氏便忍不住狐疑道:“今兒璉二奶奶唱的到底是那一出,我怎就瞧不明白了?”

  “哼!”

  賴大嗤笑一聲,不屑道:“還能是哪一出?左右不過是美人計罷了,當初東府的瑞哥兒,不就是這麼被她弄死的?”

  賴張氏聞言瞪大了眼睛,驚道:“你……你是說二奶奶要勾引那姓孫的……”

  “當然不是!”

  賴大道:“要是這樣的話,她何必讓平兒把大奶奶引過去,與那姓孫的碰面?”

  頓了頓,他又冷笑道:“前些日子我便聽人說起過,大奶奶經常給‘武學堂’送吃的,原還以為她是替蘭哥兒張羅,如今看來,這裡面怕是沒那麼簡單!”

  “你是說……”

  “大奶奶與那姓孫的定是有私情,被璉二奶奶瞧出了端倪,便想將計就計賺那姓孫的入甕!”

  賴大信誓旦旦的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麼,忙推了妻子一把,吩咐道:“你趕緊回家一趟,把那‘南疆合巹酒’和‘靈龜展雄丹’取來!”

  賴張氏一愣,卻有些扭捏起來,羞道:“這大白天的,你怎得又……”

  “又個屁啊!”

  賴大沒好氣的道:“那璉二奶奶到底年輕了些,這青天白日的,若不先給那姓孫的添點佐料,卻哪裡有‘奸’可捉?!”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5
第108章 錯上錯、你方唱罷我登場

  將那酒罈上的紅封挑開條縫隙,賴大丟了枚褐色藥丸進去,想了想,又添了三枚進去。

  把那紅封重新勒好,用力的搖了幾搖,賴大這才叫進來一名小廝,吩咐道:“你把這酒送過去,就說二爺一時半刻回不來,先請孫大人嘗嘗這‘陳釀美酒’。”

  那小廝領命,捧著酒罈子去了。

  賴張氏卻有些忐忑起來,抓住賴大的胳膊,顫聲道:“當家的,這……這不會出什麼差池吧?”

  “怕什麼?”

  賴大嗤鼻道:“真要出了差池,也是璉二奶奶為難——等吳六回來,就讓他去莊子裡躲上幾日,到時一準兒查不到咱們頭上!”

  不提這賴大夫婦如何。

  卻說那小廝吳六,捧著酒罈到了花廳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正待往裡闖,誰知斜下里卻忽然有人伸胳膊將他攔了下來,笑問道:“你這酒可是給裡面送的?”

  說話間,一個頭頂著絳絨簪纓的娃娃臉,便笑吟吟的出現在吳六眼前。

  “寶……寶二爺?!”

  吳六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雙手一顫那合巹酒便跌了下去。

  多虧賈寶玉眼疾手快,忙伸手攬在懷裡,笑道:“瞧你這點兒膽子,這罈酒還是我幫你送進去吧。”

  說著,也不等吳六回應,便大踏步奔著花廳去了。

  “寶二爺、寶二爺!那酒……那酒是給孫大人喝的,那酒……”吳六追著喊了兩聲,眼見寶玉已經進了花廳,急的一跺腳,忙跑回去報信了。

  卻說孫紹宗正在屋裡舉棋不定,忽聽外面有人說話,忙把那‘情詩’攏在袖子裡,探頭望去,就見賈寶玉捧著一罈酒,興沖沖的闖了進來。

  “二哥,多日不見真是想煞我也!”

  寶玉說著,把那酒罈子往桌上一放,順手扯開紅封,咕嘟咕嘟的倒了兩大碗,嘴裡笑道:“上回二哥來的時候,我不巧病了,這次二哥可要陪我好好喝上幾杯,補上那日的!”

  “寶兄弟怕不是想我,而是想我肚子裡的案子吧?”

  孫紹宗哈哈一笑,從寶玉手裡接過酒碗,又道:“不過我最近整日裡都忙著秋闈的事兒,可沒時間去查案。”

  “秋闈?”

  寶玉瞪大了眼睛,奇道:“那不是文官的‘買賣’麼,什麼時候輪到哥哥這等武人去大發利市了?”

  這寶玉一提到讀書上進的事兒,總免不了要詆毀兩句,好在孫紹宗也不是什麼讀書人,聽他把秋闈說成‘大發利市的買賣’,也只哈哈一笑而已。

  “也不是什麼正經考官,是監察考場秩序的巡閱使。”孫紹宗笑道:“前幾日去了那貢院一趟,我才知道寶兄弟為什麼不喜歡科舉了——那考試用的號房,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說著,他雙手一掐,比了個水桶粗細:“裡面竟養出這麼大一個馬蜂窩,那馬蜂追的哥哥我狼狽而逃,還把我手下的周檢校蟄了滿頭包,好幾日都沒能去衙門辦差呢!”

  寶玉見他說的有趣,笑的直拍大腿。

  “二哥!”

  隨即他又端起酒碗,嬉笑道:“來來來,咱們為那貢院裡的馬蜂幹上一杯,預祝它們在秋闈時,也能大發利市!”

  說著,仰頭便灌。

  噗~

  只是下一刻,他卻又一口噴到了地上,‘呸呸呸’的啐道:“這什麼酒?味道好怪啊!”

  孫紹宗哈哈一笑:“你自己捧來的酒,怎麼倒問起我來了?再說你小小年紀,品不出好酒的味道,也是常理。”

  說著,他也仰頭把那一碗酒水灌了進去,卻發現那味道果然有些怪怪的。

  若是沒有旁人,孫紹宗少不得便也吐出來了。

  只是方才剛笑話了寶玉不識好酒,卻怎好在他面前失態?

  於是便只得強忍著嚥了下去。

  說來也怪,這酒在嘴裡味道怪怪的,進到肚子裡卻化作了一股股暖流,熨的五臟六腑甚是舒服。

  孫紹宗便又給自己倒了一碗,然後將酒罈子往寶玉面前一送,勸道:“這酒確實不錯,要不你再試試看?”

  “免了,這好酒我當真嘗不慣,還是喝些劣酒吧。”

  寶玉卻是敬謝不敏,俯身拿了別的酒倒上。

  兩人推杯換盞的說笑了幾句,寶玉便忍不住把話題扯到了林黛玉身上,以手托腮、半真半假的嘟嘴道:“自從蓉姐姐懷了身孕,沒辦法常來常往之後,林妹妹便一直悶悶不樂的,倒好似我這個表哥,還不如乾姐姐親近。”

  往日裡,孫紹宗是最受不得他這般男生女相的。

  但今兒不知怎的,竟絲毫不以為異,甚至隱隱還覺得有些……有些可愛。

  可愛?!

  孫紹宗悚然一驚,暗道自己的腦子莫非出了什麼問題?否則怎麼會用‘可愛’二字,來形容一個男孩子?!

  而這一驚之下,他才突然發現,自己那條袍下之物,竟不知何時已然‘怒髮衝冠’!

  這……

  這貌似就不能用‘糊塗’二字來解釋了。

  難道是賈寶玉在酒裡做什麼手腳?!

  一想到這種可能,孫紹宗只驚滿頭冷汗,被俏寡婦看上倒還罷了,怎得連賈寶玉這樣的雙插頭,也想打自己的主意?!

  “寶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蹭的一下子跳將起來,咬牙切齒怒目圓瞪,便待揪住寶玉逼問究竟。

  誰知寶玉被嚇了一跳,卻是滿臉的委屈道:“哥哥這是怎麼了?我不過說笑而已,又不是真的妒忌蓉姐姐。”

  這表情……

  看著不像是在偽裝啊?

  莫非不是他做的手腳?!

  反正不管如何,這花廳是絕不能再待了,否則孫紹宗兩世清名,怕是要毀於一旦!

  “寶兄弟,我……我有些內急,先去方便方便。”

  隨口扯了個理由,孫紹宗急忙踉踉蹌蹌的出了花廳。

  本以為被那秋風一吹,腦子會清醒些。

  誰知迎風走了幾步,反倒覺得酒意上湧,渾身越發的燥熱起來,又跌跌撞撞走了幾步,便恨不能扯爛身上的衣服,赤條條的裸奔一場。

  正這般昏頭漲腦的亂闖著,冷不丁卻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呀~!”

  只聽見一聲女子的嬌呼聲,連那人是何長相都沒看清,孫邵宗便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想也不想便將其攬進懷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5
第109章 前虎後狼、洞中卻圓因果

  卻說孫紹宗昏昏沉沉踉踉蹌蹌,不曾想竟與一女子撞了個正著,一時蠻性發作,便將其攬進懷中。

  那女子先是吃了一驚,隨即便拚命的掙紮起來。

  但區區一弱女子,卻怎麼抵得過孫紹宗渾身怪力?

  只片刻功夫,便被他扯飛了半排紐扣,露出大片白如玉、膩如脂的肌膚。

  那女子急切間,猛地一低頭狠狠咬在了孫紹宗胳膊上!

  這一口咬下去,疼到還在其次,卻是讓孫紹宗略略清醒了些,愣怔半響,慌忙放開那女子,尷尬的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

  那女子卻如何肯聽?

  早用手掩住了春色,一溜煙的跑遠了!

  她是跑了,可孫紹宗站在那裡清醒一陣迷糊一陣的,卻哪知道該何去何從?

  半響,方用力拍了拍雙頰,踉踉蹌蹌向著不遠處的池塘行去,打算直接跳進水裡,壓一壓心裡那滔天的慾火。

  誰知這一腳低一腳高的走了沒幾步,便見那方才逃走的那女子,竟又慌裡慌張的奔了回來!

  這是怎麼個意思?

  孫紹宗腦袋裡好似漿糊一般,手上卻是半點不慢,猿臂輕伸,便又將那女子攔腰抱住。

  正待上下其索攀山涉水,卻聽那女子羞急道:“快放開我!賴管家眼見便要帶著人尋過來了,讓他瞧見咱們這副樣子,你我怕是都沒個好!”

  卻原來她方才跑出去沒多遠,便見賴大帶著幾個家丁迎了上來——她這衣不遮體的,卻如何敢讓旁人瞧見?

  因此只得又原路折了回來。

  賴管家帶著人尋過來了?

  孫紹宗腦中靈光一閃,莫非是那賴大給自己下的圈套?!

  可若是如此,這女人為何反倒主動提醒自己?

  疑惑間,他這才仔細打量了那女子的容貌,頓時訝然道:“怎麼是你?!”

  卻原來這去而復返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王熙鳳得力臂助平兒!

  那賴大就算想玩‘仙人跳’,也沒必要拉她下水吧?!

  心中越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聽遠處有人嚷道:“就是這邊兒,我方才看到有個人影跑過去了!”

  “快、快過去找一找!”

  孫紹宗腦袋裡迷迷糊糊的,聽了這呼喊聲倒還沒什麼反應,那平兒卻是急了,一邊掙紮著,一邊催促道:“快跑啊,你是非讓人瞧見是怎得?!”

  孫紹宗倒也聽話,立刻向著反方向發足狂奔。

  只是這跑歸跑,那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不緩,只弄的平兒羞惱之餘,也禁不住生出些疑惑來。

  她雖然和孫紹宗沒見過幾回,卻也知道這位‘神斷’孫大人素來是個謹慎的,怎會如此不管不顧的胡來?

  再加上肌膚相親,只覺得孫紹宗那手掌、那胳膊、那胸膛、那脖子,竟是無一處不滾燙如炭,平兒心下便也有了些揣度,暗道莫非是自家那位主子,背著自己又施了什麼手段?

  可為什麼主子造下的孽,偏又讓她給頂了雷?!

  平兒心中正淒苦難言,卻忽覺孫紹宗猛地收住了腳步,然後竟開始緩緩後退起來。

  平兒一驚,忙道:“你瘋了?後面可……”

  話剛起了個頭,平兒便發現對面那林蔭小道上,影影綽綽顯出兩個人影,卻不是賈璉和周瑞還能是誰?!

  前面有虎、後面有狼!

  這卻讓人如何是好?!

  平兒臉上的血色霎時間褪了個乾淨,心中更是湧起陣陣絕望,暗道莫非是璉二奶奶終究厭了自己,想讓自己步那三位陪房姐妹的後塵?!

  若真是如此,自己便是不逃也罷。

  正萬念俱灰,孫紹宗腳下卻又驟然加速,抱著她直奔一旁的假山而去。

  “別去那邊兒!”

  平兒忙道:“那是死胡同,沒有路的!”

  孫紹宗這次卻是充耳不聞,抱著她到了那假山前,一貓腰便鑽進了某個狹小的山洞之中。

  “躲在這裡沒用的。”

  平兒又急道:“莫說是湊近了,這遠遠一看就……”

  正說著,腳下卻忽然一實,卻是孫紹宗把她放了下來,轉身出了山洞。

  莫非,他是要引開旁人,免得自己暴露?

  雖說會變成如今這等局面,就是被孫紹宗害的,但平兒還是忍不住湧出幾分感激之情。

  然而還沒等她感動多久,孫紹宗卻又折了回來,懷裡還抱了一塊巨大的湖石!

  碰~

  孫紹宗倒退著鑽進山洞,將那湖石輕輕放下,便把山洞遮的嚴嚴實實,只有絲絲縷縷的光亮,曲曲折折的照進洞裡。

  黑暗中,那火熱又滾燙的身子,便又肆無忌憚的痴纏了上來,直裹得平兒幾乎喘不過氣來。

  “別……別這樣,孫大人……”

  平兒正要極力推拒,卻聽外面賴大嚷道:“假山那邊兒分兩個人過去,看看孫大人是不是到那裡去了!”

  接著便是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聲音,平兒忙閉緊了小嘴兒,心臟隨著那腳步聲越跳越快,幾乎要破膛而出一般。

  只聽外面兩個小廝道:

  “瞧見人沒?”

  “你自己不會看啊?孫大人那塊頭,要真在這裡,還不一眼就瞧見了?”

  “那你還在這兒磨蹭什麼,走了、走了。”

  緊接著便是腳步遠去的聲音,平兒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誰知那腳步聲忽又一頓,只聽一個小廝狐疑道:“哎,你有沒有覺得這假山,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啊?”

  一聽這話,平兒的三魂七魄險些都要離體而去,下意識的伸手護住心口,卻發現早有一隻祿山之爪攀在上面,絲毫有沒有要退位讓賢的意思。

  這冤孽!

  平兒憤憤然在那手背上掐了一把。

  便又聽外面另一個小廝不耐煩的道:“你是不是傻?這一堆死沉死沉的大石頭,能有什麼不一樣的?趕緊的,別瞎耽誤功夫!”

  遠去的腳步聲再一次響起,而這次卻是再也沒有停下來。

  耳聽的外面終於靜了下來,平兒一顆心才終於又放回了肚裡。

  不過她很快發現,眼下可不是鬆懈的時候,剛才光顧著外面了,身上的衣服竟已經被孫紹宗剝去了大半!

  待要再拚命掙扎,可方才還有個跑的地方,現在被幾百斤的大石頭堵在洞裡,卻哪有可以逃命的地方?

  罷了~

  就當是杜撰那兩首情詩的報應吧。

  眼見得在劫難逃,平兒嘆息一聲,便無奈的放棄了掙扎,任由孫紹宗在黑暗中胡亂施為。

  卻正是: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
Babcorn 發表於 2018-9-5 16:56
第110章 虛情騙得真內應

  傍晚時分。

  打量著四下里無人,孫紹宗借助花圃的遮掩,貓著腰一溜兒小碎步湊到了假山前。

  小心翼翼的挪開了那太湖石,又將兩隻手在衣襟下襬使勁蹭乾淨了,這才從懷裡取出一件百褶長裙,遞到平兒手上。

  又仔細交代道:“這是我從怡然軒裡偷出來的,你用完了記得丟在附近,好讓她們以為是被風吹了去。”

  平兒方才早用自己的衣服、簪子,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於是接過那百褶裙就直接套在了身上,然後伸手在孫紹宗掌心上一借力,便從那山洞中鑽了出來。

  一邊用手歸攏著額頭的碎髮,一邊望著天邊那半輪明月,她心中禁不住生出些恍如隔世之感。

  “你這樣回去,能瞞得住嗎?”

  孫紹宗在一旁支吾道:“要不我找璉二哥商量一下,討了你回家……”

  “萬萬不可!”

  不等他說完,平兒便堅決的搖頭道:“璉二爺和薛大爺可不一樣,他身邊的女人,便是自己不親近,也容不得旁人惦記。”

  這一點孫紹宗自然也曉得。

  只是稀里糊塗睡了人家,人家得知內情後,還大度的表示‘既往不咎’,他這裡總不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吧?

  所以他才硬著頭皮,表示願意向賈璉討要平兒。

  如今聽平兒這麼說,孫紹宗心裡倒也著實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臉上可沒敢表現出來,反而一臉依依不捨的表情,望著平兒欲言又止。

  而在山洞裡‘互訴衷腸’,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之後,平兒心中怨的便只是王熙鳳、賴大二人,對同為受害者的孫紹宗,倒提不起什麼恨意來。

  此時又見孫紹宗一臉的‘悵然若失’,對比平日裡賈璉的無情無義,倒不禁生出些異樣情愫來。

  因此略一猶豫,她便小聲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瞞過旁人的耳目——以後二奶奶若是再有什麼行動,我也會想辦法通知大人一聲的。”

  說著,微微一個萬福,便待轉身離去。

  這分明是要給自己做內應的意思!

  孫紹宗若是讓她就這麼走了,那就真成蠢貨了!

  雖說這次沒吃什麼虧,還白睡了個美嬌娘,但孫紹宗可不會因此,就放棄報復王熙鳳、賴大等人——而要想報復她們,還有什麼手段能比策反平兒更方便的?

  於是他一個健步攔在了平兒身前,激動的道:“平兒姑娘,我如此……如此褻瀆了你,你卻這般待我,實在是……實在是……”

  說著,伸手從腰間扯下一塊玉珮,塞到了平兒手裡,鄭重道:“我也不會寫什麼情詩,這塊家傳的玉珮你且先收著,日後若是尋著機會,我定將姑娘娶回家中!”

  平兒托起那玉珮細看了幾眼,心中卻不禁生出幾分荒謬之感——王熙鳳處心積慮都沒能得到的東西,卻被孫紹宗主動送到了自己手上。

  半響,她才抬起頭來,糾結道:“孫大人,我……嗚……”

  誰知剛起了個開頭,孫紹宗便猛然低頭吻了上來。

  平兒先是嬌軀一僵,隨即便又鬆弛下來,一如方才在洞中那樣任他施為——不,這次不僅是放棄了抵抗而已,甚至還小心翼翼的迎合起來!

  吻罷多時,兩人才喘息著放開了彼此。

  兩人又彼此對視了半響,平兒便有些抵不住孫紹宗火熱的目光,紅著臉低下頭道了聲:“我……我得走了。”

  說著,慌裡慌張的奔出幾步,卻又忍不住回頭張望。

  等發現孫紹宗依舊情意綿綿的望著自己時,平兒更覺心頭慰貼,嚶嚀一聲掩面而去。

  一直目送平兒消失在林蔭小道的盡頭,孫紹宗這才斂去了滿面痴迷之色,抬手在自己臉上不輕不重的扇了一巴掌,喃喃道:“這特娘的,還真是越混越沒底線了!”

  他又不是貪戀女色的飢渴少年,怎麼可能因為稀里糊塗睡了個女人,就對其痴心一片?

  因此方才倒有九成是在演戲,而那所謂的‘家傳玉珮’,其實是馮薪走馬上任時送的謝禮,孫紹宗只是偶爾戴在身上,知道他有這東西的人壓根也沒幾個。

  就算平兒事後翻臉,想拿這玉珮攀扯她,他也完全可以來個一推三不知。

  不過……

  比起那老狐狸賈雨村來,孫紹宗卻還是輸了一籌,方才若不是在洞中與平兒互相對證,發現了些蛛絲馬跡,他怕是又要著了賈雨村的道。

  那老狐狸竟是早在賴大面前打好了預防針,言說孫紹宗與他徹底鬧翻了,眼下但凡出了什麼紕漏、為難之事,便一概栽贓給他。

  有了這番話打底,就算孫紹宗再怎麼多費唇舌,那賴大也只會認定他是在搪塞、挑撥。

  唉~

  官場果然不是那麼好混的啊!

  孫紹宗感慨著,邁步來到一處花壇旁,二話不說躺到裡面便打了幾個滾兒,起身之後胡亂拍打了幾下,這才帶著一頭雜草趕奔那處花廳。

  如今已隔了數個時辰,賈璉、賈寶玉自然不可能還在這裡候著,不過因為一直尋不見孫紹宗,裡面倒還留了兩個小廝。

  見他灰頭土臉的走進來,那兩個小廝忙迎上來大驚小怪道:“孫大人,您……您這是怎得了?!”

  “沒什麼,我響午時多喝了幾杯烈酒,一不小心竟在花壇裡睡著了。”孫紹宗含糊不清的說著,又問道:“璉二哥和寶兄弟呢?天都這般時候了,我得趕緊向他們告辭才成。”

  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說話也還大著舌頭,兩個小廝自然信了個十成十,忙憋著笑將孫紹宗讓進花廳坐下,又分出一人去請賈璉。

  不多時,便見賈璉匆匆而來,見孫紹宗滿頭枯葉,不由得哈哈大笑,點指著孫紹宗道:“二郎啊二郎,枉你平日自稱海量,卻不想竟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見他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孫紹宗心中頓時踏實了不少,攤手苦笑道:“也不知寶兄弟從哪弄來的酒,後勁兒竟是這般大,我才喝了幾碗就醉到現在,若是換了一般人,豈不是要直接醉死?”

  說著,他又砸了咂嘴,一臉回味的道:“不過這一覺當真睡的暢快之極——二哥不妨也喝一碗試試,保證你回味無窮。”

  “我倒是想。”

  賈璉也兩手一攤:“可大傢伙忙著尋你的時候,也不知誰失手把那酒罈子碰灑了,如今是一滴也沒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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