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紅樓名偵探 作者:嗷世巔鋒(連載中)

 
Babcorn 2018-9-4 18:54: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6 26463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5 11:48
第781章 薛【上】

  見慣了這年頭相對比較保守的著裝,薛姨媽今天的打扮,無疑是讓人眼前一亮。

  只見她身上罩著件藍邊輕紗百花裙,主體是天藍色的綢緞,又在膝下‘入’字型敞開的裙邊兒上,綴了一圈深邃的寶藍。

  而那‘入’字型的缺口處,內襯的淺黃輕紗似透未透,凝目望去似能掃見裹在褻褲中的緊致雙腿,細究時卻又難以看個真切。

  與之相比,倒是上面領口處十分的敞亮。

  那倒‘入’型的衣領,幾乎要深入腰腹處,兩條明黃色的緞帶,雖死死箍住了要害處,但自側面望去,卻難掩春光乍洩。

  雙肩以下,亦是淺黃輕紗為袖,白生生的胳膊在裡面肉隱肉現,只如兩條玉柱也似。

  這本就是一件極為彰顯身段的宮裙,再加上薛姨媽此時是側身以對,那豐腴之美態更是畢露無疑!

  其實薛姨媽的肩膀,若真要仔細計較起來,是略有些寬大的——但好就好在,她的雙肩弧形下彎,無形間彌補了這肩闊的缺憾。

  那輕紗裡裹著的兩條粉臂,的確比不得嬌弱少女,卻還遠遠說不上是粗壯,頂多能用珠圓玉潤來形容。

  而若與不遠處的峰巒疊嶂相比,則堪稱纖細無疑。

  至於腰肢,則堪稱是畫龍點睛之處,被寶藍色金花腰帶勾勒出盈可一握的輪廓,襯出上突下翹之勢,使人恨不能攬臂其上,細索究竟。

  至於那一雙腿,雖比不得其女修長高挑,卻也稱得上起是恰如其分。

  尤其眼下踩在高底前傾的鹿皮靴子上,使身子呈現出挺跨、仰肩之勢,將那豐隆之態凸顯到了極點。

  而這幾處放在少女身上,或許會成為瑕疵的地方,融入這豐隆之中,卻是混若天成,真正是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增一分則嫌肥、減一分則嫌瘦。

  雖說是‘二八少女體似酥’,可哪青澀之態,卻又怎及得這等熟透了的婦人解渴、充飢?

  故而這一眼掃上去,孫紹宗便忍不住喉頭湧動、口舌生津。

  文字雖多,但歸根到底也只是一瞥而已,因為眼見得薛姨媽已經掛好了斗篷,孫紹宗便忙又垂下了目光。

  再怎說也是薛蟠的母親,偷瞄兩眼也還罷了,總不好當面直視。

  卻不曾想,他這及時轉變,卻反而讓薛姨媽心頭頗為失落,還當是自己刻意展露身段之舉,並未引得對方注意呢。

  不過今天的薛姨媽,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哪個懵懂婦人了。

  如今她打定心思要討個‘公道’,如何會因為這小小的挫折,就半途而廢?

  趁著賈寶玉未曾進門,她故作詫異的驚呼了一聲:“啊!這屋裡怎得還有外人在?!”

  說話間,就勢往那胸口一拂,那幾根瑩玉一般的指頭忙中出錯,‘不慎’勾到了明黃色的衣領,那本就深邃的領口,頓時又往下一挫,湛露出大片白皙肌膚。

  等到手指掙脫時,那衣領驟然回收,又激的山巒跌宕、搖而不墜。

  此景雖難細細描繪,卻使得孫紹宗眼底精光暴閃,若非他這幾年愈發歷練的喜怒不形於色,險些就要露了痴態。

  他強自壓抑著細瞧的衝動,伏地身子拱手道:“小侄見過薛家嬸嬸。”

  當然,雖然是極力收攝,可若換成個眼明心亮的,此時也會隱隱察覺到,他看似低垂,卻偷偷掃過來的眼角餘光。

  可惜薛姨媽只是個天性爛漫的後宅婦人,何曾養出這等好眼力?

  只以為孫紹宗未曾瞧見,心下又是不甘又是氣餒,一時竟忘了要回應孫紹宗的招呼。

  好在這時賈寶玉拎著個大包袱,也氣喘吁吁的跟了進來。

  薛姨媽唯恐他發現什麼,當下惡人先告狀的呵斥著:“寶玉,這屋裡有外客在,你怎得也不先知會我一聲。”

  賈寶玉自知理虧,但這‘外客’二字,是斷不好在孫紹宗面前認下的。

  於是嬉笑著把那包袱往桌上一堆,拍手道:“姨媽說哪裡話,孫二哥如何算得外人?且不說三家都是祖祖輩輩的交情,如今又成了姻親——就便單從表哥那裡論起,也斷然算不得什麼外客。”

  薛姨媽主動出擊,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而聽寶玉這番對答,她也隱約覺察到,自己當面把孫紹宗說成‘外客’,實在是有些撇清過頭了。

  於是忙掩嘴訕笑道:“孫家二郎莫怪,我方才吃了一驚,隨口胡說而已,可沒有要同二郎見外的意思。”

  說到這裡,她順水推舟的指著那包袱道:“說來也是巧了,這些皮料是前幾日薛蝌捎來的,還指明了要分些給你們府上——我這稀里糊塗的,竟給忘了個乾淨。”

  “索性你今兒也來了,不妨就和寶玉分一分,也免得我再費事。”

  說著,她便自顧自的上前,去解那包袱。

  這本是早就定下的主意,否則薛姨媽怎好趁勢留下來?

  不過她指定計畫的時候,起承轉折之處頗有些生硬,有心人一瞧就能覺察出問題來。

  可方才一時心急說錯了話,倒反而讓她的行為,看著像是在補救一般,陰差陽錯的沒了破綻。

  故而孫紹宗也沒多想,只是看著薛姨媽那羞怯慌亂的樣子,忍不住心中感嘆:這丰韻婦人雖然少見,可總還有處淘換。

  最難得的,其實是這熟透了的婦人,偏又時不時露出少女的爛漫。

  兩者加在一處,實是如虎添翼一般。

  若非她是薛蟠的母親、賈寶玉的親姨媽,前兩日李紈撮合時,孫紹宗還真未必能把持的住。

  卻說那裹著皮料的包袱,因本就系的實在緊了些,方才又被兩個丫鬟一路提著,此時竟成了豬蹄扣。

  薛姨媽試了幾次,都未能成功,不覺便用上了力氣,直撕扯的挺翹處盡皆亂顫,不經意的又奉送出不少福利。

  如今寶玉也在屋裡,當著他的面,孫紹宗自然不好多看,於是戀戀不捨的收回了目光,應景的隨口發問:“薛蝌兄弟這幾日,可在你們府上?既是他有心惦記著我,我總也該當面道謝才是。”

  “原本是在的。”

  賈寶玉搖了搖頭,又撇了撇嘴:“不過那梅翰林今兒要離京赴任,薛兄弟和寶琴妹妹,都去碼頭上送行了。”

  孫紹宗聞言不覺詫異:“這時候去送行?”

  “說是申時【下午三點】離京,約莫也該回來了。”

  申時離京?

  孫紹宗愈發詫異,這年頭若沒有特殊情況,一般都是早上離京,就算有事絆住了,也會選在正午之前離開。

  這申時離京,再加上官場迎送的拖沓慣例,豈不是剛動身就要打尖住店了?

  就算是走水路,這夜間行船怕也不是那麼方便……

  真不知道梅翰林究竟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位梅翰林的確是個怪人,孫紹宗近來或多或少,也打聽了一下那梅翰林的為人——主要是向于謙打聽,畢竟他之前剛在翰林院待了一年半。

  根據于謙的描述,這位梅翰林在翰林院裡,也屬於特立獨行的存在。

  他的特立獨行之處,往好了說,是傲上而不欺下。

  對待下屬,或者出身不如他的,往往是和顏悅色;對待上級和有背景的,反倒是不加言辭。

  這原本也算不得奇葩。

  畢竟翰林們清高自傲,那也是早有傳統的。

  可奇就奇在,一旦交情好的同僚、屬下得到陞遷,他也會迅速與對方疏遠,有幾次更是當面把朋友鬧成了冤家對頭。

  這一來二去的,莫說是上級了,就連他對之和顏悅色的同僚、下屬,對其也是敬而遠之。

  也正因如此,這梅翰林在翰林院一窩十幾年,都沒能得到提報陞遷,至今還是個正七品的編修。

  而這次外放,他也只落了個從六品周同知的官位。

  看似是升了一品,但考慮到翰林的輕貴地位,以及出京漲一級的慣例,這其實是明升暗降。

  不,幾乎就是直接降級了!

  看來皇帝對他那份指摘方士的奏疏,雖然沒有明著表態,暗地裡還是給了他一些懲處。

  這倒是可以引以為戒。

  反正孫紹宗名聲雖大,卻歷來與清流言官沒什麼牽扯,這等怒斥奸佞的事兒,以後還是少攙和為妙。

  話說……

  薛家當初是圖什麼,才同梅翰林定下婚約的?

  正想著有的沒的,那邊廂薛姨媽終於揭開了包袱,揚聲招呼道:“快過來瞧瞧,看可有應心的料子。”

  賈寶玉聞言立刻湊了過去,顯然並不覺得,三人相處有什麼不合適之處。

  孫紹宗眼見於此,自然也不會刻意學那些道德君子,只是略略繞了兩步,到了薛姨媽斜對面的位置。

  就方才這麼一陣撕扯,薛姨媽額頭上竟已是微微見汗。

  果然是豐腴怯熱的體質。

  按照孫紹宗的經驗,這等體質多半也’潤‘的很……

  咳~

  看皮料、看皮料!

  話說這些皮料還真都是難得一見的佳品,也不知身為南方人的薛蝌,是從哪裡淘換來的——這時候的江南,應該並不流行穿用皮草吧?

  “見過薛二爺!”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丫鬟打招呼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薛蝌來了。

  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孫紹宗不覺停住了翻看的動作,抬頭望向房門。

  只見棉簾一挑,搶先進來的卻不是薛蝌,而是一身素服的薛寶琴。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5 11:48
第782章 薛【中】

  薛寶琴進門時,明顯是帶著怨氣的。

  這從那厚重的棉簾子,被撥起老高就可見一斑。

  不過她進門一眼瞧見孫紹宗,氣勢卻為之一滯,下意識的想要改顏相向。

  可她卻終究不似孫紹宗一般,在官場上歷練多年,這真實情緒豈是說藏就能藏住的?

  好在正騎虎難下之際,後面薛蝌也已經趕到了,詫異的催促著:“你要麼進去要麼侯在外面,堵在門口算怎麼回事?”

  薛寶琴聞言,終於還是進到了屋裡,俯身道了個萬福,脆聲道:“寶琴見過伯母、孫家二哥、寶哥哥。”

  從這些稱呼上,就能看出彼此遠近來。

  真要說起來,其實孫紹宗與她同處一個屋簷下的時間,與寶玉也差不了多少。

  可終究是內外有別,比不得賈寶玉這廝慣常混跡脂粉陣中,以婦女之友自居。

  而後面薛蝌聽得‘孫家二哥’四字,也終於明白妹妹緣何止步不前。

  當下忙也跟進來見禮,又刻意的一挑大拇哥:“這幾日二哥的名頭,可是又一次響徹京城,做弟弟的聽了,也覺得面上有光呢。”

  其實這次的聲勢,倒有近半是孫紹宗暗地裡煽動起來的。

  不過這事兒也沒必要跟薛蝌解釋,當下笑盈盈的道:“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了,有什麼好說的?倒是你來的正巧,我方才還琢磨著,你到底是從哪裡弄來這許多皮貨呢。”

  薛蝌這才注意到,那桌子上鋪散了不少的皮料。

  他抿嘴一笑,搖頭道:“說來還是妥了尊兄的福,北虜這次犯邊沒討的什麼好,只得把多年積攢的寶貨拿來換口糧,最後可不就便宜了我們這些做買賣的麼。”

  原來還和孫紹祖有關。

  這次孫紹祖帶了近千神機營去塞外拉練,卻正巧撞見靺鞨人打草谷,先是一場伏擊,後來又力主堅壁清野,依仗新式火器守住了幾座小城。

  那些胡虜得不著便宜,又正遇見兩場提前降臨的大雪,家裡的牛羊凍死不少,沒奈何也只得蒐羅家裡的寶貝,賤賣給走私的行商,換取過冬的糧食。

  不過依照便宜大哥的性子,怕是不會眼睜睜瞧著,這些寶貨都被別人收了去——估計等他回來,家裡的好皮貨就夠用上十幾年了。

  這時又聽薛蝌道:“妹妹,你不是有事要同伯母說麼?不妨先回蘅蕪苑……”

  他這一是不願意妹妹拋頭露面,二來也察覺到薛姨媽今兒穿的,實在不怎麼‘得體’,故而想著幫她解圍來著。

  可薛蝌又哪裡知道,薛姨媽今兒是好不容易得著機會,要力證自己風韻猶存、青春仍在?

  聽侄子的意思,似乎是想讓自己退場,當下忙打斷了他的話,道:“你姐姐今兒身子有些不適,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睡下了,還是讓她清靜清靜的好。”

  說著,又急忙岔開話題,好奇的打探道:“對了,你們方才不是去送梅翰林了麼,可曾與他商量出個章程來?”

  誰知一聽這話,薛蝌頓時支吾起來,眉宇間更是難得的滲出些羞惱之色。

  這對於一向少年老成的薛蝌而言,倒是極少出現的情況。

  故而莫說是發問的薛姨媽,旁邊的孫紹宗、賈寶玉也都好奇起來。

  孫紹宗畢竟關係遠些,又自持身份,故而並未主動發問。

  可一旁的賈寶玉何曾有過避諱?

  當下追著薛蝌刨根問底起來。

  薛蝌只是一味的推脫了,反倒是薛寶琴展顏笑了笑,落落大方的講出了今天的遭遇:“好叫伯母知道,今兒我和哥哥倒是陪人演了一出猴戲——梅家老小,正午之前就已經登船離京了,只留下個僕人,說是上回知會錯了時辰,讓我們兄妹不要見怪。”

  竟然還有這樣的騷操作?!

  這不是明擺著把人當猴耍麼?

  難怪薛寶琴方才進門的時候,一副怒氣衝衝的小模樣。

  薛蝌聽妹妹直言不諱,面上越發的尷尬起來,急忙訕訕的往回找補:“梅世伯也是怕連累咱們……”

  然而薛姨媽聽的心疼,卻那還等得及他解釋?

  當下快步上前,把薛寶琴攬進懷裡,連聲道:“我的兒,攤上這麼個人家,當真是苦了你了!”

  薛寶琴偏轉了頭頸,將耳朵貼在薛姨媽那幾乎聽不到心跳的‘心房’上,目光卻落在了孫紹宗身上,同時面露遲疑之色。

  孫紹宗正納悶,她這時候打量自己作甚,忽見這小丫頭一咬銀牙,正色道:“大伯母這話倒想岔了,依著我,這倒是一樁好事,至少不用再整日裡揣摩,那邊兒究竟是個什麼心思。”

  “寶琴!”

  薛蝌一聲呵斥,薛寶琴雖然及時收了聲,臉上卻是不服不忿。

  聽這意思,小丫頭到似是要主動悔婚的樣子——方才盯著自己遲疑,多半也是怕這話會傳到外面去。

  只是……

  梅家如今也算是在落難之中,如果兩家能夠好生商量一下,由梅家主動提出解除婚約還好說——可看這耍猴似的舉動,梅家怕未必能有這份‘仁心’。

  而一旦悔婚的事情,由薛家先提出來,那背信棄義、落井下石的名頭,指定是沒跑了。

  畢竟從表面上看來,薛家如今傍上了榮國府,正是春風得意之際——倒是肯定還會有人懷疑,這悔婚是為了攀‘國舅爺’的高枝呢。

  這非但會影響薛寶琴日後的婚事,更會讓實際處於頹勢中的薛家,愈發變的雪上加霜。

  這也正是薛蝌明明也曾說過想解除婚約,方才卻主動喝止妹妹的原因。

  還是那話。

  薛蝌的老爹當初到底是圖什麼,才同梅家訂下了婚約?

  “唉~”

  這時就聽薛姨媽一聲嘆息,梳弄著薛寶琴額頭上蹭亂的碎髮,正色道:“先跟大伯母回去吧,左右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還在,總不會眼瞧著你們兄妹受人欺辱。”

  她雖然沒有改變心意,但眼見侄女遇到這等事,卻是再沒了魅惑孫紹宗的心情。

  而她主動提出要帶薛寶琴離開,在場眾人自然沒有阻攔的道理,於是忙恭送她二人出了怡紅院。

  …………

  卻說薛姨媽這一路之上,想方設法的寬慰寶琴,哪不曾想到早有人在暗中窺探多時?

  而這人不是旁個,正是有意拉人下水,卻被孫紹宗斷然拒絕的李紈主僕。

  “奶奶。”

  眼見薛姨媽等人離的遠了,素雲忍不住好奇道:“您說她是有意的,還是趕巧了?”

  李紈垂下眼簾,一邊整理著衣袖,一邊淡然道:“世上哪有這許多趕巧的事兒?”

  素雲聞言,便將小嘴兒一撅,頓足道:“可惜了的,若是寶琴姑娘晚些來打攪,說不得就有好戲瞧了。”

  “急什麼,夜還長著呢。”

  李紈話音不緊不慢,卻透著幾分堅毅:“大老爺設宴,如今人卻不在府裡,等回來必是要好生賠罪的,屆時二郎脫身不得,八成要留宿在咱們府上。”

  素雲聽出她是話裡有話,頓時透出些遲疑來:“可是二爺說了,不讓咱們胡來,若是惹惱了……”

  不等素雲把話說完,李紈又決然道:“雖有些對不住二郎,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堵住她的嘴!”

  若只是涉及自身倒也罷了,可這事兒一旦暴露,連兒子也會受到巨大的影響,故而李紈此時,實是連孫紹宗的一員都顧不得了。

  只是該如何用好今晚的機會,卻還要好生計量計量。

  說來也是巧了。

  李紈正蹙眉沉思著,就見一個人影匆匆走來,她頓時腦中靈光一閃,急忙堆起笑容迎上去招呼:

  “平兒,你這急吼吼的,是要去哪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5 11:48
第783章 薛【中二】

  平兒聽得李紈呼喚,當下在林蔭小徑上站住了腳,把手裡挎著的竹籃子往胳膊上捋了捋,屈身道:“大奶奶可是有什麼吩咐?”

  “我哪敢吩咐你呀。”

  李紈笑著調侃道:“且不說你在這府裡如何,等過幾日到了孫家,那也是半個主子呢!”

  平兒同她也是說笑慣了的,見這路數不似是要說什麼要緊事兒,便也假裝撇了臉子,嗔怪道:“大奶奶沒得又埋汰人!您要是沒事兒,我可就走了——前面院裡剛卸了幾車木炭,我得趕緊把各處的虧欠總一總,也好盡快發下去。”

  說著,作勢就要走人。

  “你急個什麼,我這裡有話要同你說呢!”

  李紈忙拉住了她,故作神秘的左右掃量了幾眼,這才壓低嗓音道:“之前我去大太太院裡,聽她話裡話外的,似乎對薛姨媽頗有些不滿。”

  “對姨太太不滿?這又是為了什麼?”

  平兒有些莫名其妙,畢竟薛姨媽是王夫人的妹子,平常同邢夫人也沒打過什麼交道。

  “是啊。”

  李紈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也知道咱家這位大太太是什麼性子,近來她聽說姨媽得了些好料子,滿世界的許人,偏偏就漏了她自己……”

  “這是哪裡的話!”

  不等李紈聽完,平兒便忍不住打抱不平:“姨太太早就說了,那些料子是給小輩兒們做衣裳用的,連二太太都沒得著呢,怎還招惹上她了?”

  “噓~”

  李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嘴裡卻沒什麼收斂:“要擱別人身上,自然不會胡思亂想,可咱們這位大太太麼——你待會去蘅蕪苑的時候,還是把這事兒大略提一提,也看看姨媽那邊兒是什麼章程。”

  說到這裡,她又忙補了句:“到時候可千萬別提我,否則若是漏了風聲,怕是又要鬧出大房、二房的說道了。”

  平兒也知道,邢夫人、王夫人這對妯娌面和心不和,尤其是邢夫人小肚雞腸,最是愛計較。

  故而對李紈托自己捎口信,卻不肯對薛姨媽直言的行為,倒也並未懷疑什麼。

  而平兒本就是個熱心腸的,又搭著再過不久,就要離開榮國府了,自然沒多少忌諱可言。

  當下點頭道:“大奶奶放心,我這就去蘅蕪苑走一遭。”

  兩人彼此別過。

  眼見得平兒匆匆去了,綴在後面的素雲這才湊了上來,有些忐忑的嘟囔著:“奶奶,您說這事兒能成麼?”

  “成不成的,咱們都先準備著。”

  李紈說著,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她原本是謹小慎微的一個人,丈夫死後七八年間,都未曾行差蹈錯半步。

  不曾想遇見個孫紹宗,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現如今為了掩飾姦情,更是滿腦子都是算計,細想起來,頓生幾分悔不當初之意。

  罷了。

  等到這事兒了了,自己每日青燈古佛的,再不惦記那孫家二郎就是。

  …………

  不提李紈心下如何。

  卻說平兒與她分開之後,一路緊趕慢趕到了蘅蕪苑中。

  彼時薛姨媽剛把寶琴託付給女兒照應,正在自己屋裡,為侄女的遭遇長吁短嘆著。

  忽然聽說平兒求見,只當是王熙鳳派她傳話,隨口到了聲‘請’,也並未太過在意。

  等到平兒略過李紈不提,把邢夫人因皮料分派的事,對她心存怨念的事情講出來,薛姨媽先是有些慍怒,繼而卻又恍惚起來。

  那邢夫人雖然面目可憎,但這事兒卻似乎又給自己的計畫,創造出了一個可趁之機。

  難道……

  這就是天意麼?

  恍惚間,薛姨媽也顧不得計較邢夫人的長短,滿口道‘謝’的將平兒送出門外,又獨自一人在屋裡枯坐許久,終於還是一咬牙,只帶了個貼身丫鬟,匆匆趕奔前院邢夫人處。

  其實邢夫人這回,還真是遭了冤枉。

  她近幾日一直陪著賈赦,為那石呆子的事兒發愁,哪裡還分的出心思,惦記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不過話又說回來,邢夫人是一等一的貪婪之輩,有好處送上門只管照單全收,又怎會細問緣由?

  而薛姨媽又不可能,當面質疑她是否曾為此而不快。

  於是一個稀里糊塗只管收禮,一個不便明言又分心旁顧,倆人隨口閒扯著,倒也頗為和諧。

  眼見得天色漸晚,薛姨媽嘴裡邊兒都快沒詞了,才終於得到下人稟報,說是賈赦和賈雨村已然回到府裡,正命人在花廳擺下宴席,去請孫紹宗過來赴宴。

  薛姨媽心頭一顫,暗道果然還是被自己給等到了!

  當下她順勢轉變了話題,頗有些憂慮的道:“聽說最近有個什麼石呆子,鬧得很是厲害——我依稀記得,文龍【薛蟠字】當初也曾插手這事兒,不會……不會被牽扯進去吧?”

  她畢竟不常說謊,言語間便難免有些結結巴巴的。

  好在邢夫人只以為,她是擔心兒子的安危,再加上心裡也正惦唸著石呆子的事兒,當下皺眉道:“如今怕還說不好,我們老爺今兒宴請孫家二郎,就是想托他向趙國舅面前美言幾句——他畢竟在太子那裡是個有臉面的。”

  “原來如此。”

  薛姨媽點了點頭,隨即卻顯出些坐立不安的模樣,隔著窗戶往不遠處的花廳望瞭望,嘴裡喃喃道:“也不知……也不知孫家二郎會不會答應。”

  邢夫人心頭也是忐忑不已,她縱有千般不是,對賈赦卻是夫妻同體不分彼此。

  眼見薛姨媽如此模樣,心中不由得一動,主動提議道:“那花廳還有個隔間,咱們不妨過去聽聽?”

  這正是薛姨媽的目標所在。

  當下兩人出了堂屋,先一步進到了隔間之中,又命人準備了茶水點心,只等著男人們入席之後聽個真切。

  不多時,賈赦、賈雨村、孫紹宗三人果然聯袂而來。

  在外面分賓主落座,又推杯換盞了幾圈,賈赦就忍不住提起了正事兒。

  耳聽孫紹宗似有推脫之意,卻被一旁的賈雨村三言兩語化解,不得不當面做出了承諾,會試著同趙國舅交涉。

  邢夫人便忍不住讚道:“這賈雨村到底是跟我家老爺連了宗的,關鍵時刻倒也肯賣力氣。”

  然而薛姨媽對這賈雨村,卻是心懷怨念已久。

  聽邢夫人誇讚賈雨村,急忙道:“嫂子可千萬不能被他騙了,想當初文龍的案子,就是這賈雨村經手的,結果稀里糊塗弄成了懸案,若非我那親家出手,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呢。”

  邢夫人嘴裡應了,心底卻是不以為然——暗想著你薛家是什麼牌位,又如何能同榮國府相提並論。

  那賈雨村敢糊弄薛家,難道還敢和榮國府翻臉不成?

  談完了正事之後,外面花廳裡就天南海北的胡侃起來,而既然是賈赦做東,這格調自然高不到哪去。

  於是幾句話的功夫,那言語就奔著下三路去了。

  而別看賈雨村平時一副正經模樣,卻最是精於此道,幾個葷段子繪聲繪色的講出來,花廳裡男人們一陣哄笑,隔間裡兩個婦人,卻也是面紅耳赤的掩住了嘴。

  “呸~”

  邢夫人啐了一口,小聲嘟囔著:“什麼‘小戶人家白天吃糠、晚上裹肉’的,也虧他想得出來。”

  嘴裡唾棄著,心下卻是豔羨的不行,暗想著若能天天如此,吃糠咽菜倒也值了。

  當然,她這也就是缺什麼想什麼,若真是吃上幾日糠,邢夫人指定又會惦念錦衣玉食的生活了。

  可她只是近來少被寵幸而已,又怎及得上薛姨媽十幾年獨守寒窗?

  驟然聽得這許多床笫間的污言穢語,薛姨媽一張臉早漲的通紅,耳畔更是似有似無的,又響起了那隔牆的喘息聲。

  她下意識的把斗篷緊了緊,沒話找話的罵道:“虧他還是堂堂府尹呢,竟說出這等無恥下流的話來。”

  誰知這話還是說早了,後面的言辭愈發粗鄙起來,就連孫紹宗也被逼著,講了幾個半真半假的奇事。

  也不知是怎得,其中恰好就有個書生夜宿同窗家,被同窗寡母勾引的故事。

  薛姨媽又是心虛,又忍不住豎起耳朵,將內中細節聽了個真真切切……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5 11:48
第784章 薛【下】

  從隔間裡出來,眼見那一桌子杯盤狼藉,薛姨媽心下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

  她原是打算伺機再撩撥孫紹宗一回,好證明自己的魅力來著。

  結果自始至終,也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反倒是那污言穢語灌了滿耳朵,胸膛裡也裹了一腔燥意。

  罷了。

  反正也不非要急於一時。

  努力這般想著,薛姨媽卻將手放在了眼角的細紋上,摩挲著、惆悵著。

  “妹妹且先別急著回去。”

  這時邢夫人忽然神神秘秘的,湊到她耳邊低語道:“我那裡有好東西要便宜你。”

  隔牆聽了半夜的‘槍’,邢夫人對薛姨媽也親近了不少。

  挽著她的胳膊,不容分說拉到自己屋裡,又自顧自的進了裡間,好一通翻箱倒櫃的,最後把個長條木盒子,獻寶似的塞到了薛姨媽手上。

  “這裡面是……”

  薛姨媽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就覺得不太妥當,下意識的拆了盒子去看,卻險些驚呼出聲來。

  當下紅著臉忙把那盒子推了回去,羞道:“嫂子怎得……怎得把這東西拿出來了?!”

  “怎麼,你也使過?”

  邢夫人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也對,這些年若不是憑著它,你一個人如何熬得住?”

  “嫂子莫要誣人清白!”

  薛姨媽卻是愈發羞惱起來,把那盒子用力的往邢夫人懷裡一塞,憤然道:“我只是在某個繪本上見過,何曾……何曾……”

  “那就老實收著。”

  邢夫人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支吾,又把那盒子推了回去,嘴裡哀聲道:“咱們女人到了這份上,也只能自己疼自己了——你放心,這是新淘換來的,我還未曾用過。”

  “我不是這意思!”

  薛姨媽捧著那盒子,只覺燙手的不行,再要推拒之際,冷不防邢夫人快步走到門前,挑了簾子招呼道:“秋菊,快扶了你們太太會去休息吧。”

  這下可把薛姨媽唬的不輕,她下意識的就把那盒子塞進袖筒裡。

  等反應過來,再想丟回桌上時,秋菊卻已然應聲走了進來。

  薛姨媽騎虎難下,也只得把那盒子極力收攏了,然後羞惱的去瞪邢夫人。

  邢夫人卻是憋著笑意,過來搡了她一把,催促道:“好了,趕緊回去好生歇息吧。”

  那‘歇息’二字著重點出,顯然是另有所指。

  薛姨媽羞憤難抑,卻也只能順勢出了堂屋,心事重重的向蘅蕪苑行去。

  還沒等到她想明白,該如何處置這羞人的物件,斜下里忽然又閃出兩個人來,卻正是李紈、素雲主僕。

  “秋菊,你來的正好!”

  隔著老遠,就聽李紈急道:“我那隻金步搖,方才也不知落在哪裡了,你快幫素雲打著燈籠好生找一找!”

  沒等秋菊應下,她又上前挽住了薛姨媽,不容置疑的道:“快去吧,姨媽這邊兒有我支應就是。”

  秋菊掃了薛姨媽一眼,見她並未出聲制止,便也順勢同素雲走到了一處。

  “東西丟哪了?”

  “這誰知道,方才從二太太屋裡出來,到園子門口就發現釵頭不見了……”

  “那咱們從二太太園子大門,一路找回去……”

  兩人嘰嘰喳喳,卻是越行越遠。

  而此時薛姨媽的臉色,卻不盡沉了下來,蹙眉道:“珠哥兒媳婦,你當真是丟了釵頭?”

  “不敢欺瞞姨媽。”

  李紈稍稍屈身,垂首道:“這幾日我終於想明白了,眼見蘭哥兒漸漸長大,我這做母親的,卻如何能為一己之私,壞了他名聲前程?”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來,毅然決然的道:“故而我眼下就要去同孫家二郎做個了斷,從今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薛姨媽聽了這話,忙上前將她扶起,口中連道:“這就對了、這就對了!一時行差蹈錯也還罷了,咱們總不能一錯再錯!”

  她說這話時,倒不覺得有什麼。

  只是落在李紈耳中,卻透著幾分‘虛偽’,因此連心中的愧疚,也稍稍減輕了幾分。

  當下不肯起身,反而順勢懇求道:“雖說如此,侄媳到底與他餘情未了,怕是見面之後耳鬢廝磨起來,反倒開不了口——他對姨媽心存敬畏,若是有您在一旁幫襯著,自不敢肆意妄為。”

  薛姨媽這才恍然。

  隨即卻是遲疑著,不知到底該不該應下。

  李紈見她半響那不定主意,反手環住了她的胳膊,再次哀求道:“求姨媽幫人幫到底……”

  薛姨媽神色變幻,最終還是長嘆了一聲:“罷了,我就陪你走一遭——不過他那院裡還有旁人在,怕是不便……”

  “姨媽放心,我早讓素雲冒了平兒的名頭,把那些人統統遣散掉了。”

  平兒與孫紹宗的關係,這府上已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拿她的名頭說事兒,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再說了,就算是真有人懷疑,難道還敢當面去問平兒不成?

  而薛姨媽一聽這話,就知道李紈是早有算計,想想她之前若有若無的,似乎是有意要拖自己下水,當即忍不住又遲疑起來。

  “咦?”

  恰在此時,李紈奇道:“姨媽這袖子裡是什麼?怎得像是藏了個木頭盒子?”

  “沒……沒什麼!”

  薛姨媽身子一顫,急忙甩脫了她,又生怕她會追問究竟,於是脫口催促道:“咱們趕緊過去吧,免得耽擱久了,秋菊她們再尋過來。”

  李紈看她這慌張的模樣,心下自然也是狐疑的緊。

  只是這當口,她哪敢節外生枝?

  當下熄了燈籠,引著薛姨媽摸黑尋到了孫紹宗所在的小院。

  伸手推開虛掩著的大門,李紈小心翼翼的探頭向裡張望著,見只有裡間亮著燈,心下這才松了口氣。

  回身卻見薛姨媽面有怯色,不由心下暗暗冷笑。

  白日裡明明搶著往孫家二郎身前湊,這事到臨頭,反倒又猶疑起來了。

  她卻不知道,薛姨媽只想撩漢而已,未曾想過要施捨了身子。

  李紈心下腹誹著,面上卻也擺出副遲疑的架勢:“姨媽若是後悔了,哪……哪咱們干脆就回去算了。”

  說著就又退了出來,作勢要把院門重新合攏。

  “別!”

  薛姨媽下意識的撐住了門板,小聲道:“這時候怎能前功盡棄?罷了,我就同你進去走一遭吧。”

  說著,遲疑著跨過了門檻。

  哐當!

  誰曾想她前腳剛走進院裡,就聽身後一聲悶響,緊接著又是咔嚓一聲。

  薛姨媽愕然回頭,卻見那院門竟已然重新合攏,而院子裡卻不見李紈的蹤影。

  “你……你這是做什麼?!”

  薛姨媽頓時大驚失色,上前用力的推搡房門,卻只聽嘩啦啦銅鎖亂響,卻哪裡還能推的開?

  這時就聽李紈在門外提醒道:“姨媽千萬小聲些,若引得旁人過來,您怕是說什麼也洗不清了。”

  “你……”

  “姨媽日後怪我也好,謝我也好,侄媳都一概受著——可您若沒個把柄在我手上,我又如何能放心的下?”

  說著,李紈在門外盈盈一拜,然後毅然決然的揚長而去。

  “珠哥兒媳婦、珠哥兒媳婦……”

  薛姨媽不敢高聲叫嚷,只能把嘴貼在門縫上,急切的地低呼著。

  然而這番舉動卻並未使得李紈回頭,反倒是裡屋傳來了孫紹宗的聲音:

  “誰?誰在外面?”

  薛姨媽驚恐的轉回身,就見客廳裡亮起一束燭光,緊接著門簾一挑,孫紹宗披著外衣,擎著燭台走了出來。

  “薛家嬸嬸?”

  是夜月色正盛,故而孫紹宗剛出門沒幾步,就認出了門口那人的身份。

  只是他卻不明白薛姨媽半夜跑來,究竟是意欲何為?

  難道……

  和當初的李紈一樣?

  而薛姨媽聽孫紹宗揭破自己的身份,當下更是慌亂的不行,豐腴的身子死死貼在門板上,顫聲道:“我……我……是珠哥兒媳婦……”

  原來李紈還是未曾放棄那個計畫。

  只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把薛姨媽騙過來的——瞧這慌張的樣子,應該不是要主動投懷送抱才對。

  剛想到這裡,又聽得咔嚓一聲脆響,卻是薛姨媽袖筒裡掉出個長條木盒來。

  那木盒磕在地上,一個圓柱形的物事自裡面彈了出來,骨碌碌的一直滾到了孫紹宗面前。

  這是……

  藉著燭光與月光打眼一瞧,孫紹宗頓時又改變了想法。

  卻只見那物件也不知是什麼雕成的,通體反射著黑黃的色澤,形狀卻與男子的塵根無異。

  懷裡揣著這玩意兒來找自己,莫不是怕自己那物事經不起考驗?

  孫紹宗心下無語之餘,也不禁天人交戰起來。

  而此時此刻,薛姨媽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她長大了嘴,死死的盯著那地上的物件,似乎是要把東西整個吞下去一般,但瞳孔裡卻漸漸失去了焦距……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5 11:49
第785章 李

  月色朦朧。

  兩隻燈籠一前一後的步出的迴廊,當先那盞高高挑起,映出了秋菊焦急的臉龐。

  她正探頭左右張望著,後面素雲也趕了上來,一疊聲的埋怨著:“你走這麼快做什麼?這黑燈瞎火的,也不怕摔出個好歹來!”

  秋菊蹭的一下轉回身,跺腳道:“還說呢!都是你一路上拖拖拉拉的,害我們太太都等急了。”

  素雲在她的逼視下,難免有些心虛,可又知道眼下萬不敢露出馬腳,於是硬著頭皮訕笑:“你急什麼急,這深宅大院的,難道還能丟了姨太太不成?依著我說,約莫是跟著我們奶奶一起回去了。”

  “哪還等什麼!”

  秋菊急道:“趕緊去你家瞧瞧,出來時姑娘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照顧好太太。”

  若素雲再精明些,說不得就要從這句話裡,聽出些弦外之音了。

  事實上那日之後,薛寶釵就察覺出自家母親有些反常,旁敲側擊了兩回,卻不得要領之後,便悄悄叮囑下面人仔細照應著,片刻不可輕離左右。

  若非如此,秋菊也不會這般緊張。

  然而眼下素雲一門心思的,只想完成李紈交代下的差事,如何能想的到這上面?

  當下惴惴不安的,陪著秋菊回到了稻香村。

  眼見到了堂屋門前,聽的裡間似正有人談笑低語,素雲心下鬆了一口氣,回身吩咐道:“我先進去瞧瞧,看姨太太可在裡面。”

  秋菊自然瞥見那窗前,正映著兩個人影,心下也是暗暗鬆了口氣——這個時間點兒,能和李紈對坐笑談的,怕也只有薛姨媽了。

  故而她不再催促,只規矩的侯在門外。

  不多時,又見素雲自裡面出來,滿口的埋怨:“我就說姨太太肯定來我們家了吧——行了,你也甭進去了,回去跟你們姑娘說一聲,姨太太今兒就在這邊兒歇息了。”

  “這……”

  秋菊聞言剛有些遲疑,又見那門簾一掀,李紈自裡面探出頭來,笑罵道:“怎麼,我這裡還藏著吃人的老虎不成?趕緊回去跟寶釵知會一聲,就說我硬拉著不讓姨太太走!”

  她都主動出面了,秋菊一個做丫鬟的還能如何?

  只得打著燈籠,獨自折回了蘅蕪苑。

  眼見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主僕兩個同時長出了一口濁氣,隨即李紈使了個眼色,讓素雲去把院門反鎖了,自己直接則是直接回了禮物。

  卻只見裡面空蕩蕩,哪有薛姨媽的蹤影?

  倒是離燭台不遠的地方,吊著個巴掌大的人形剪影。

  李紈上前把那剪影摘下,直接用燭火引燃了燒成灰燼,又用笤帚一股腦碾碎了,掃到門外的花壇之中。

  這時素雲也鎖好大門趕了過來,一進屋就把胸脯拍了個跌宕起伏,連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幸虧她剛才沒有看出破綻來。”

  李紈臉上卻不見多少喜色。

  將笤帚擺回角落裡,自顧自的發了會兒呆,這才吩咐道:“等四更一過,你就去把姨太太帶回來。”

  這是早就計議好的事情,不過素雲驚魂未定之下,還是猶豫了片刻,這才勉為其難的點頭應了。

  接下來主僕兩個,就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其實素雲的後怕過去之後,隱隱也生出些亢奮來,只是見李紈冷著一張俏臉,便也沒敢主動開口。

  可隨著時間推移,她卻實在是憋不住了。

  於是又小心翼翼的問:“奶奶,若是……若是孫二爺和姨太太,最終沒有成事,那咱們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李紈搖了搖頭,無精打采的道:“咱們要的是把柄,又不是捉姦在床——只要她進了那院子,便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咱們目的也就達到了。”

  素雲初時還有些不解,仔細一想頓時恍然起來。

  不管二人在那院裡,究竟有沒有苟且之事,單這孤男寡女大晚上的獨處一室,就已經說不清楚了。

  想到想著,素雲心下突然生出些寒意來。

  雖說她早就知道,自家奶奶並不像外人以為的那樣,為人謙和不問世事,卻也沒想到她害起人來,竟是這般的駕輕就熟。

  心存畏懼之下,她自然也沒了言語。

  主僕兩個又枯對了好半晌,李紈終於又吩咐道:“你先去歇著吧,四更我叫你起來。”

  “奴婢不敢,不過是熬一晚……”

  “去吧。”

  李紈又一甩袖子:“我今晚左右也是睡不著了,你卻是要養精蓄銳,否則明兒精神不濟,被人看出破綻來可不是頑的。”

  素雲這才躬身應了,轉頭向外行去。

  “等等!”

  眼見到了門前,李紈卻又喊住了她,補了句:“到時候記得帶些外塗的瘡藥過去。”

  瘡藥?

  素雲吃了一驚,回頭難以置信的道:“孫二爺難道……難道還會用強不成?!”

  “你想到哪裡去了?”

  李紈白了她一眼,陰沉的臉上忽然泛起些紅潤來,口中幽幽道:“她畢竟是久曠的身子,這十幾年來頭一回就遇到了孫二郎,怕是未必能生受的。”

  素雲頓時又恍然大悟。

  隨即想起孫紹宗那龍馬精神,一時生出滿腔的燥意,竟鬼使神差的道:“要麼我過了三更就過去,也好……也好替姨太太分擔分擔。”

  眼見她這躍躍欲試的,似乎恨不能立馬就去替薛姨媽堵槍桿。

  李紈沒好氣的呵斥道:“做什麼妖!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滿腦子些男男女女的勾當!”

  素雲被她這一呵斥,當下縮頭不敢再言,眼底卻難掩失落之意。

  李紈見狀暗嘆一聲,唯恐她帶著情緒,再把事情搞砸了,於是伸手往她那白淨的小臉上一擰,強自打起精神道:“罷了,你這小蹄子也莫回去睡了,留下來讓我好生‘開導、開導’。”

  素雲與她假鳳虛凰慣了,自然聽出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雖然更為惦念孫紹宗那雄壯的身軀,可眼見李紈是絕不肯鬆口的,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順勢把身子膩了上去,四峰競秀的磋磨著。

  …………

  四更剛過,素雲攜了藥膏、鑰匙等物,悄沒聲的離開稻香村,一路小心翼翼的趕奔客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5 11:49
第786章 妹

  貼牆根兒鑽到門洞底下,素雲又探頭左右張望了幾眼,確定四下無人之後,這才捏著鑰匙開了銅鎖。

  按照李紈叮囑,先把不屬於這裡的銅鎖收入袖囊,又悄沒聲的將那院門推開條縫隙,小心翼翼的鑽了進去,躡手躡腳的往堂屋門前湊。

  其實到了此處,完全沒必要再如此鬼祟。

  素雲之所以會這般行事,其實是存了私心,想要瞧一瞧薛姨媽窘迫的樣子。

  只是她心心唸唸之際,卻不曾想到腳下突然踩到個什麼東西,當下哎呦~一聲摔了個人仰馬翻。

  等她齜牙咧嘴的爬起來時,那堂屋裡已然傳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素雲情知自己的小算盤落空,不由憤恨的俯身查看,卻只見絆倒自己的罪魁禍首,竟是個仰面朝天的空木盒子。

  這裡怎麼會有個空盒子?

  抬腳將那盒子踢到了花圃裡,素雲大步流星的到了堂屋門外,正待屈指叩門,冷不防那房門左右一分,露出孫紹宗魁梧的身形來。

  “果然是你。”

  孫紹宗冷著臉讓開了條縫隙,沉聲道:“先進來再說吧。”

  昨兒雖得了便宜,可這卻並不代表著,他能容忍李紈主僕擅作主張。

  素雲也聽出他語氣不善,當下忙低垂了臻首,默不作聲的進到了客廳之中。

  下意識的撩起眼皮往裡間張望著,卻聽裡面窸窸窣窣的動靜不斷,顯然薛姨媽還未曾收拾齊整。

  事實上,就連孫紹宗也不過是披了件大氅,行進間鋼澆鐵鑄也似的肌肉,便在衣襟裡時隱時現。

  他將素雲放進來之後,卻並不去理會,逕自往北牆下的太師椅上坐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似有意似無意的往素雲臉上掃量著。

  素雲原本瞧見他那身腱子肉,便不自覺的酥了半邊,此時被那冷森森的眸子盯上,頓時又清醒了大半。

  手足無措的捱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陪笑道:“爺,裡面……裡面可用得著奴婢伺候?”

  孫紹宗依舊沒有搭茬,卻自顧自的起身,挑簾子進到了裡間。

  過了這許久功夫,裡面窸窸窣窣的動靜非但沒停,反倒愈發紛亂了,也實在讓他有些擔心,生怕薛姨媽後悔起來,再尋了短見。

  昨晚上眼見就要劍及履及的時候,薛姨媽就曾嚎啕大哭、拚命掙扎。

  若非當時已是箭在弦上,說不得孫紹宗就已經放棄了。

  後來費了好大力氣,才算是安撫下去。

  結果等到餘韻漸消,就又折騰了一回。

  如此反覆下來,直到將近四更,兩人才算是魚水和諧相擁而眠。

  有這幾回前科在,自然怪不得孫紹宗會多想。

  只是他剛挑簾子進去,就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等繞過門前擺設的屏風,又瞧見一具白羊也似的身子,慌裡慌張的鑽進了被子裡。

  “你怎得還沒穿好衣服?”

  孫紹宗詫異的問了一聲,卻不見裹在被子裡的薛姨媽回應。

  於是乾脆上前,選那高聳處輕輕一拍,又小聲提醒道:“方才是素雲摸黑過來了,我瞧那意思,約莫是要趕在天亮前,把你接回園子裡。”

  聽到孫紹宗這番話,那爬伏著的‘輪廓’微微扭動了幾下,卻依舊沒有半句言語。

  孫紹宗見狀,輕輕撩起被角,探頭分辨道:“昨兒你揣著那東西過來,初時又不曾有半句言語解釋,我如何知道你是被騙來的?”

  薛姨媽終於有了明確的反映——她探出珠圓玉潤的胳膊,一把將被角奪了過去,裹的是愈發緊了。

  這……

  她莫非還想一直賴在自己床上?

  此後孫紹宗軟硬兼施,卻始終得不到薛姨媽的回應,無奈之餘,也只得使出了殺手鐧。

  就見他隔著那被子,湊到薛姨媽耳邊呼喚道:“好妹妹,再怎麼說也已經……”

  刷~

  不等他把話說完,薛姨媽猛地撩起被子,露出散亂的秀髮、潮紅的面孔,羞急的呵斥:“你……你怎麼還敢這般胡言亂語!再敢這樣,你瞧我、你瞧我……”

  她咬牙切齒的發著狠,卻又一時想不出要如何對付孫紹宗。

  忽聽的孫紹宗哈哈一笑,將身上的大氅左右分開,探手將她攬進了懷裡,又低頭咬著那圓潤的耳垂,膩聲道:“好妹妹息怒,我再不敢胡言亂語了。”

  這兩聲‘好妹妹’,直叫的薛姨媽羞憤欲死。

  昨晚她因為那‘物件’,一時羞窘的失了心神,等到重新清醒過來的時,卻已是悔之晚矣。

  當時哭喊掙紮著,非但把受騙的事情道了出來,更把自己這幾日裡所思所念,都一股腦吐露了個乾淨。

  而孫紹宗聽聞,她正為年華逝去而苦惱,便順口這般稱呼了一句。

  結果直羞的薛姨媽無地自容,卻偏又生出許多異樣的情緒來。

  若非如此,最後也不會半推半就……

  而現如今再聽到這等稱呼,薛姨媽依舊是羞憤至極,直恨不能在孫紹宗胸膛上,生生撕扯下一塊肉來。

  可與此同時,卻也難免體軟筋酥心肝發顫。

  她強忍著這異樣的感覺,正待再行呵斥幾句,讓孫紹宗不可如此放肆。

  誰曾想這一抬頭的功夫,那豐潤的嘴唇,便被孫紹宗低頭噙住,只輕輕一吮,心下那異樣的感覺,便自四肢百骸湧上了頭頸。

  一時被直衝的暈沉沉,她卻哪還記得要反抗?

  等到再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跨坐在了孫紹宗腿上,雙手更是死死箍住了他的脖頸。

  薛姨媽又是一陣羞窘,卻無力也無心再掙扎。

  “先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當聽到孫紹宗輕聲耳語之際,她將臻首往男人胸膛上一埋,卻是羞答答的道:“我那件……那件胸衣不知哪去了。”

  原來如此。

  孫紹宗這才恍然,怪不得動靜越來越大,感情是在翻箱倒櫃的找衣服呢。

  當下把薛姨媽小心塞回了被縟裡,自顧自起身點了燈燭四下里尋找。

  可前前後後找了一圈,卻始終不見那件胸衣的蹤影。

  “興許是、興許是落在外面了。”

  這時薛姨媽又嬌怯的提醒了一句,孫紹宗回頭看時,她卻急忙把頭縮回了被子裡。

  這掩耳盜鈴的架勢,倒還真有幾分少女模樣。

  孫紹宗失笑一聲,邁步向外走去。

  眼見剛繞過屏風,卻又聽薛姨媽緊張的道:“別讓她進來!”

  只這一句,便知昨晚那些耕耘,已然埋了不少情分進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30 09:38
第787章 餘韻

  正午剛過。

  王夫人吩咐撤去殘羹,自顧自的從裡間拿了幾個秀樣兒,想同薛姨媽一起比對比對。

  誰承想出了門,就見薛姨媽依舊失神的坐在圓桌前,弄得兩個收拾殘局的小丫鬟,都不知該不該把那餐桌撤下去了。

  “抬下去吧。”

  王夫人微微一揚下巴,隨即上前搡了薛姨媽一把,嗔怪道:“今兒你是怎得了,打從早上開始就魂不守舍的。”

  說著,仔細端詳了薛姨媽幾眼,見她氣色紅潤,實在不似有恙在身,心下不由就想岔了。

  趁著丫鬟們搬走桌子的空當,低頭問道:“你莫不是又在為那兩個小冤家發愁。”

  這兩個小冤家,說的自然是賈寶玉和薛寶釵。

  薛姨媽聞言一愣,有心搖頭否定,卻又怕姐姐追問究竟,最後乾脆模棱兩可的‘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王夫人只當自己是猜中了,當下長嘆一聲,拉著薛姨媽到了西牆根兒下的羅漢床,隔著炕桌相對而坐。

  順勢把那些秀樣子往桌上一堆,王夫人正色道:“咱們姐妹之間,有什麼不好說的?你若是肯容些功夫,我指定把那孽障勸的浪子回頭!”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了看薛姨媽的臉色,這才又試探著道:“若是實在等不得,你瞧上那家的年輕才俊,我便派人去幫著說合說合。”

  到了這裡,她又停下來觀察薛姨媽的臉色,見她似有遲疑之色,正準備一鼓作氣,提出個頂合適的人選,卻忽聽外面丫鬟稟報,說是東府的大奶奶到了。

  王夫人只得止住了話頭,命人將尤氏請進了客廳。

  不多時,就見尤氏笑盈盈的跨過了門檻,沒等把那萬福行整齊了,口中便道:“前兒得了嬸子兩塊糕點,我家那饞嘴的小子就惦記上了——這不,剛吃罷午飯,就鬧著要來您這兒呢。”

  她這裡正說這,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娃兒,也在乳母的引領下進到廳中,小大人似的喚了聲:“二、奶奶。”

  繼而就扒著副手,往羅漢床上爬。

  “小心摔著!”

  王夫人忙把他抱了起來,又招呼下人取了糕點給他。

  那小小的人兒,捧著糕點樂的只淌口水,卻不急著往嘴裡塞,而是獻寶似的舉向王夫人:“奶奶、吃。”

  等到王夫人作勢咬了一口,他這才狼吞虎嚥起來。

  “這小機靈鬼兒!”

  王夫人抱著孩子,沒口子的讚道:“寶玉這麼大的時候,可比他差遠了。”

  這話尤氏可不敢當,尤其現在賈元春還懷了龍種。

  於是她一邊在下首的繡墩上坐了,一邊忙陪笑道:“嬸子千萬別抬舉他,整日裡皮猴子也似的,累的劉媽她們腿都跑斷了,哪敢跟寶兄弟相提並論?”

  “瞧瞧。”

  王夫人抬手點指著她,對薛姨媽笑道:“這才叫有其母必有其子呢。”

  薛姨媽也笑著應了,可看著那孩子,卻總覺得有些異樣,那虎頭虎腦的樣子,與賈珍沒多少掛像,倒是同孫……

  呸呸呸~

  自己這是胡思亂想什麼呢,怎得又想起他了?!

  薛姨媽忙低頭飲茶,藉機掩去了臉上的羞意。

  這時王夫人又道:“聽說你們娘倆一早上就去金閣寺了?路上可曾瞧見什麼稀罕?”

  “路上倒沒什麼稀罕的。”

  尤氏笑道:“倒是回來以後聽了個消息,讓人頗有幾分唏噓。”

  “是什麼消息?”

  “聽說今兒上午,北靜王親自帶著衛家二郎,去孫府登門道謝了,據說同孫家二郎相談甚歡,如今已是盡棄前嫌。”

  聽到這兩個‘二郎’,薛姨媽頓時又魂不守舍起來。

  好在王夫人也正沉浸在莫名的情緒之中,壓根未曾留意她的變化。

  “唉~”

  就聽王夫人一聲嘆息:“這才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呢,早七八年間,衛家和孫家可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衛若蘭更是公認的年輕才俊,都說是未來必成大器。”

  “當時誰又曾聽過孫二郎的名頭?可誰曾想這才幾年的功夫,孫家二郎名動天下,衛家二郎卻遭了牢獄之災,險些成了刀下之鬼。”

  “可說是呢。”

  尤氏也忙加油添醋的附和著:“聽說衛家二郎在牢裡,被折磨的不成樣子,整個人瘦脫了形不說,連頭髮也白了近半,那還有當初的俊俏模樣?”

  說到這裡,她又雙掌合十口選佛號:“阿彌陀佛,說來也是老天爺保佑,當初沒等訂下婚事,他就被下了大獄,否則可就苦了湘雲妹子。”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感嘆著世事無常福禍難料。

  可對於另外一個更明顯的例子——鎮國公府牛家——卻是半句不提。

  這自然是因為牛家在各方面,都同榮國府有著相似之處——同樣都是開國功勛,同樣都是靠後宮裙帶關係攀上巔峰。

  故而兩人都刻意的避開了牛家,免得觸了霉頭。

  說完了衛若蘭的事兒,兩人又閒扯了些有的沒的,譬如臘月裡,該如何為賈政接風洗塵;再譬如長房那邊兒,與趙國舅之間的衝突。

  等到尤氏帶著孩子離開時,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後了。

  不過王夫人卻並未忘記自己說了半截的話,送走尤氏之後,立刻屏退左右,拉著薛姨媽的手重新坐回了羅漢床上。

  “其實我這幾日也琢磨過了。”

  她一面觀察著妹妹的表情變幻,一面小心翼翼的道:“要說比寶玉強的人選,現成就有一個,那孫家二郎……”

  “不行!”

  誰知孫家二郎的名姓一出,薛姨媽卻像是被人在屁股上捅了一棍似的,蹭一下竄起老高,搖頭擺手道:“孫家二郎不成的,決計不成的!”

  這反映卻把王夫人嚇了一跳,她忙把薛姨媽摁回了座位上,半是嗔怪半是納悶的問:“你嚷什麼?以那孫家二郎如今的行市,多少王孫貴族搶著要與他結親呢,怎得到你這裡就決計不成了?”

  “我……我……”

  薛姨媽自知失態,只急的如坐針氈一般,忍不住脫口道:“寶釵曾說過,那孫二郎家中的寵妾生下了庶長子,又得了朝廷的封賞,日後怕是……怕是家宅不寧。”

  王夫人這才釋然,隨即卻調侃道:“這怕什麼?旁人也還罷了,寶釵與你一般無二,指定是個好生養的,進門之後若能盡快誕下孫家的嫡子,還愁……”

  不曾想她這話還沒說完,薛姨媽又火燒火燎的跳了起來,這次壓根不給王夫人反應的機會,慌裡慌張的丟下一句:“我……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就不叨擾姐姐了!”

  說著,火燒屁股似的奪門而去。

  “這是怎得了?”

  王夫人一陣莫名其妙,不過就是調侃幾句侄女是個好生養的,她這做母親的急個什麼勁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30 09:38
第788章 常來常往

  卻說就在薛姨媽突然想起,自己還有‘要緊事’需要處理的同時,也正有人因為相似的原因,而擔驚受怕著。

  北京王府,後院琴室。

  王妃衛瀅跪坐在琴台上,將一雙長腿對折在身後,心不在焉擦拭著面前的七弦古琴。

  一想到丈夫同弟弟,此時正在孫紹宗面前千恩萬謝,她心頭就又是羞慚又是無奈——真不知王爺怎麼想的,竟非要親自登門道謝。

  卻不知那姓孫的受了這份抬舉,背地裡又會如何得意。

  鏘~

  越想越是心煩,翹起的尾指無意間就撩動了琴弦,衛瀅手上的動作一滯,乾脆把那錦緞做的抹布,丟到了一旁的銅盆之中,愣愣的發起呆來。

  不知不覺間,她的手便在小腹上輕輕摩挲著,似乎感受到了裡面,正悄然的發生著某種變化。

  讓她惶恐不已的變化。

  唉~

  許久,北靜王妃長嘆了一聲,將麻木著的長腿舒展開來,有一搭無一搭的捶弄著。

  冷不丁臉上又是一紅,卻是記起了那日自己舒展雙腿,卻被那姓孫的趁機輕薄之事。

  而隨後發生的事情,自也是歷歷在目……

  “呸呸呸~!”

  她連啐了幾口,想要把那惱人的記憶趕出腦海。

  “怎麼,瀅兒可是吃到了髒東西?”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自門外傳入,衛瀅舉目望去,卻不是北靜王水溶還能是哪個?

  她半是驚訝半是心虛的起身,一邊往外迎,一邊問道:“王爺幾時回來的?”

  說著,又體貼的上前,幫水溶解下了身上的披風。

  “也就剛到家沒多會兒。”

  水溶那模糊不清的嗓音裡,還雜了一股熏人的酒臭。

  若換了以前,衛瀅說不得就要退避三舍了。

  可如今自覺有愧於他,便強自忍耐著把那斗篷掛好,又攙扶著水溶坐到了軟墊上,更柔聲勸道:“王爺最近身體不大康健,還是少飲幾杯為上——來人啊,速去端一碗醒酒湯過來!”

  眼見她非但沒有厭惡自己刻意噴出的酒臭,反而一副關懷備至的樣子,水溶心下不由大是受用。

  暗自琢磨著,若早知道衛若蘭出獄,她會有這等轉變,當初自己真該早些促成此案開審!

  當然,這也多虧了那孫紹宗,若非是他做了主審,這案子怕也沒那麼容易理清。

  懷著對孫紹宗莫名的好感,水溶往旁邊拍了拍,示意妻子坐到身旁,順勢攬住她的纖腰道:“這次去孫家,那孫紹宗倒是挺客氣的,可惜始終也沒鬆口,答應盡快瞭解蘭哥兒的案子。”

  衛瀅對此倒並不在意,畢竟衛若蘭這次出獄之後,頗有些大徹大悟的之感,已經幾次言說不想再混跡官場了。

  既然不想再當官了,牛家又已經煙消雲散,這案子是早一些了斷,還是晚一些了斷,又有什麼區別?

  不過這話落在水溶耳中,卻讓他大搖其頭:“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何況蘭哥兒如今也不過才二十出頭,這吃一塹長一智,說不得以後還能走得更遠些。”

  說到這裡,他把頭湊到妻子耳邊,嘿嘿笑道:“我瞧那姓孫的言語間,其實也有些鬆動之意,容我與他多走動走動,蘭哥兒的事必然會有轉機。”

  這句‘多走動走動’,卻是讓衛瀅大吃一驚。

  現下她記起那些事兒,就每每羞憤的無以復加,若是孫紹宗日後常來常往,那還不……

  “王爺。”

  衛瀅急中生智,急忙勸說道:“蘭哥兒既然無心官場,您何必還要降尊紆貴,去俯就那姓孫的無賴?”

  她到底不是謹小慎微的性子,說到最後那‘無賴’二字,便不由自主的帶了情緒。

  好在水溶也不是個仔細的,並未聽出有什麼不對來,還在哪裡得意洋洋的笑道:“愛妃這話可就想岔了,那孫家兄弟現如今,就已經是朝堂上不可輕忽的一股勢力了——而孤更看重的,還是他兄弟二人的潛力。”

  “那孫紹祖是榮國府的女婿,孫紹宗也同榮國府的幾位公子私交甚密——偏與此同時,那孫紹宗又被太子視為股肱之臣。”

  “日後甭管哪家得勢,這孫家怕是都要更進一步。”

  “故而本王此時與他兄弟結交,一來是為瞭解決蘭哥兒的窘境;二來也是為了以後著想。”

  聽得這一番長篇大論,衛瀅自然知道,再勸也是無用——除非她願意把實情吐露出來。

  於是無奈的暗嘆一聲,又下意識的摩挲起了小腹。

  這舉動落在水溶眼裡,卻以為她是在為子嗣憂愁,當下那手便往下一滑,順著衛瀅的左腿往下滑弄。

  王妃這一雙長腿,真乃是天下絕品!

  想當年也不知多少人為之夜不能寐,不過最後卻也只有自己,才能如此細細把玩。

  這般想著,他得意洋洋的把嘴湊到衛瀅耳邊,嘿嘿笑道:“愛妃,那醒酒湯到不忙著喝,不如先點一道子孫湯如何。”

  “呸!這大白天的,說什麼胡話!”

  衛瀅一把推開了他,胸脯急速起伏著,滿面的噁心乾嘔之兆。

  水溶見她似乎真的惱了,當下忙軟玉央告,心中卻是不無遺憾,王妃美則美矣,在這方面卻太過古板了些,從不肯像那些賤妾一般,無所不用其極的討好自己。

  真真可惜了那櫻桃也似的小嘴兒!

  然而水溶卻如何知道,衛瀅會如此厭惡,卻是想到了那日在船上的遭遇,故而才覺腥氣撲鼻、噁心欲嘔。

  恰巧這時丫鬟捧來了醒酒湯,水溶忙借坡下驢,捧了那溫湯一口一口的抿著。

  約莫是那醒酒湯真有些功效,他喝了小半碗之後,突然就想起樁正事來,於是忙吩咐道:“對了,三日後我要宴請孫紹宗,愛妃不妨先提前張羅著,總也要讓他賓至如歸才是。”

  孫紹宗三天後要來赴宴?!

  衛瀅聞聽此言,當即心裡又是咯噔一聲,起身欲要反對,卻又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幾次欲言又止險些露了行跡。

  最後卻只能又暗嘆了一聲,默默的撫弄著小腹。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聽多了孫紹宗的名字,那小腹裡‘尤若實質’的異樣感,似乎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30 09:38
第789章 弘法

  “阿嚏!”

  孫紹宗獨坐在書房裡,剛將草稿在案上舒展開,忽覺鼻孔發癢,忙偏頭轉向空處,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這是誰又惦記自己了?

  是不久前才離開的北靜王——王妃,還是昨天晚上陰差陽錯,失身於自己的薛姨媽?

  孫紹宗揉著鼻子,不得要領的胡思亂想了一陣,這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桌上的草稿上。

  打從入職大理寺的第二天,他就琢磨著該如何立威破局,雖說後面查案時,這威風已經立下了,可破局二字卻遠遠沒有做到。

  他要突破的,不是自己在大理寺中孤立無援的局面,而是整個大理寺在三法司中尷尬的現狀。

  其實起大理寺現在的癥結,無非是‘上下脫節’四字。

  雖然名為天下綱紀之總憲,但現在的大理寺其實就是個‘等靠要’的衙門,對地方官府幾乎沒有轄制的資本,只能等著對方主動上交疑難案件。

  偏偏地方官府,為了保住自己的政績官聲,對此又極為的牴觸。

  於是這一來二去的,大理寺就如同風中飄萍,幾乎沒有根基可言。

  而失去實際意義之後,大理寺在三法司、乃至整個朝堂上的地位,自然也是節節下降。

  現如今甚至隱隱成了都察院的附庸,一年到頭的經手的案子,倒有大半是都察院轉交過來,而且只需要按照對方意思宣判就行。

  越是如此,下面的親民官兒,也就越是不把大理寺放在眼裡,於是進一步形成了惡性循環。

  要想扭轉這等局面,無疑需要重新為大理寺培植根基,然後再從刑部、都察院奪回一部分權利,才有可能做到。

  其實翻看卷宗不難發現,魏益剛上任的時候,也曾想過要重新振作局面的。

  當時他主政的頭一年,就先後求得三道旨意,又是讓各地官員主動申報疑難雜案,又是派工作組下去排查摸底的。

  可這番舉動最後卻都無疾而終。

  原因麼,一是出在大理寺對地方官員,實在缺乏轄制的手段;二來麼,這大理寺也實在沒幾個精兵強將,到了地方上兩眼一抹黑的,非但沒查出什麼,反鬧了不少的笑話。

  再搭上魏益並非什麼強項令,也不過就是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

  見主動上報案情的旨意,未能得到地方官員的回應,而派出去的工作組,更是惹出了不少的非議,魏益當下就縮了卵子。

  自那之後,大理寺的威望進一步下挫,繼而導致了今日的窘境。

  如果仔細分析魏益當初失敗的原因,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他完全寄望於皇權,卻不敢觸碰都察院、刑部的利益。

  結果這自上而下的風潮,也只颳起些浮沉罷了,離沙塵暴都還差了好幾條街呢,就更別說是改天換地了。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在魏益頭上。

  刑部就不說了,在現有體制當中,刑部處於監督地位,以大理寺這衰頹的現狀,想要從刑部奪權,基本屬於痴心妄想。

  當然了,若是日後形勢逆轉,從刑部剝奪一部分權利過來,也完全沒有可能的事兒。

  至於都察院……

  雖然對大理寺,並無直接的監督權限,可人家本身就是監管百官風紀的,對文武百官的威懾力,可比頂著‘天下綱紀之總憲’,內裡卻並無什麼實權的大理寺,要強出百倍不止。

  故而想要從都察院奪權也是難上加難。

  尤其這些人本就是筆桿子、打嘴仗混飯吃的,真要是當面鑼對面鼓的鬧將起來,沒個能站穩腳跟的切入點,想奪權談何容易?

  故而孫紹宗上任之初,也曾為之頭疼過一陣子。

  好在他雖然不是法院、檢察院系統出身,對這一套也還算有些瞭解,最後從中借鑑了一些思路:

  既然奪權不易,借助皇權施壓又不怎麼奏效,那乾脆就另起爐灶,弄一套可以順理成章紮根地方,又符合大理寺核心職權的體系。

  這套體系的核心也是四個字:普法下鄉!

  大理寺除了稽查各地上報的疑難雜案,或者奉皇命處理欽案之外,還負有編修、宣揚律法的職責。

  前面那一攤,如今是孫紹宗掌管,卻和刑部、都察院有著相當程度的重疊。

  後面那兩部分,按理是右少卿李文善掌管的。

  不過歷年來,大理寺右少卿也只是負責編修法律,對於宣傳方面,卻是幾乎是極少涉足。

  非但如此,依照孫紹宗做治中時的所見所聞,地方官府對於普法工作,同樣是消極怠工。

  因為時下流行的論點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法律只要掌握在官員手中就夠了,至於那些小老百姓,懂的法律越多,就越容易出現生事的訟棍。

  這種言論與思維,其實後世也還沒能完全杜絕。

  好在孫紹宗也沒指著能完全杜絕,對他而言,只要能藉著這個由頭,在三法司的職權中另闢一條蹊徑,也就足夠了。

  不過憑空提出要‘普法下鄉’,肯定是不可行的——至少也要先找些依憑,證明這樣做是有必要的,而不是自尋煩惱。

  正因如此,孫紹宗才讓柳湘蓮等人,查閱統計近年來,各地百姓聚眾械鬥的記錄。

  之前他在京城為官還不覺得如何。

  等南下湖廣之後,才發現民間因為爭水、爭田、甚至爭人爭氣,引發的群體性械鬥可說是此起彼伏。

  這一來是地方官府掌控力不足,二來也是因為大多數百姓,都只知宗族宿老,不知朝廷王法,一旦產生矛盾往往自行以暴力解決。

  只有那些實力不濟,被豪強欺壓了的,才會想到官府頭上。

  可地方官對這等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的事兒,又往往難以論斷清楚,即便出面進行干涉,往往也會被認為是偏幫某一方,即便做出的裁決,也難以生效。

  當時孫紹宗就覺得,應該想法子增加官府的掌控力,儘量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否則地方宗族勢力隨著時間推移,對官府的敬畏肯定會越來越少。

  等到地方上完全失控,那大周朝估計也就該走上末路了。

  現在入職大理寺,正好把兩件事結合起來,以普法宣傳的方式,嘗試遏止鄉間愈演愈烈的私鬥之風;同時借助普法之便,在地方上安插勢力,甚至趁機奪取一部分轄制的權利。

  當然,這其中的細節,肯定沒那麼簡單,還要仔細斟酌之後,才好在朝堂上討論。

  總之,最後只要兩件事能做成一樣,也就算孫紹宗沒白在大理寺為官。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30 09:39
第790章 孫家日常

  孫府,書房。

  被壓縮到極點的紙團,啪的一聲砸在紙簍上,那二尺見方的紙簍左搖右晃,終於還是頹然倒地,呼呼啦啦又滾出十幾團草紙來。

  孫紹宗回頭掃了一眼,心下愈發煩悶起來。

  以前他最多也就是寫個案情匯報啥的,這正兒八經的上奏本提建議,卻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即便提前找了些範本,可真要動起筆來,依舊是不得要領。

  畢竟這年頭的奏表,與後世的官樣文章比起來,可要花團錦簇多了。

  以孫紹宗如今的水準,能用文言文把事情講清楚就不錯了,再要符合那些起承轉折什麼的,就實在是難為他了。

  以往他也都是勉強能圓上就得了。

  反正自己是武舉出身,又不是什麼正經文人,廣德帝也不會太過計較。

  可這奏摺發上去之後,肯定是要在某些範圍內傳閱的,甚至有可能明發下來,以便有關部門進行討論。

  就算孫紹宗不怕旁人笑話,這大理寺的顏面總還是要顧及的。

  罷了。

  還是先斟酌一下,再繼續動筆吧。

  孫紹宗把紫毫往桌上一擲,自院子裡提了桶井水洗漱,那冷徹骨的觸感,頓時讓心中的煩躁為之一清。

  或許,該找人幫著潤色一下?

  比如說于謙就挺合適的。

  正好他如今勉強也算是皇帝身邊的近臣,順便還能打聽一下,廣德帝看了這份奏章大約會有什麼反應。

  不過今兒是不成了,眼見天色就要入夜了,還是等明兒再去戶部衙門尋他——屆時就打著替大理寺上下,討要俸祿的名義好了。

  話說回來,真不知戶部是怎麼想的,這節骨眼還扣著銀子不發下來——難道就不怕朝野內外,都認為他們是在公報私仇?

  心裡琢磨著朝堂上的紛爭,孫紹宗信馬由韁的出了院門,剛往自家趕了幾步,遠遠的就瞧見兒子孫承毅,正在前面撒丫子飛奔。

  身邊一個婆子、兩個丫鬟,個頂個老母雞似的支著臂膀,護持在他身前身後,生怕他一不小心磕著哪裡。

  可越是這樣,孫承毅卻是偏往那凶險處闖,不是攀欄杆、就是跳石頭,手裡拎著不知從哪兒撿的竹竿,見什麼都要上去劈兩棍。

  嘖~

  這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了!

  孫紹宗當下虎著臉、背著手,攔在了兒子的必經之路上。

  “爹爹!”

  小傢伙卻沒看出個眉眼高低來,一見是親爹在前面,當下喜不自禁的跑了來,從兜裡摸出個咬過兩口的芝麻團,獻寶也似的往孫紹宗面前送:“爹爹吃糖。”

  孫紹宗頓時繃不住了,貓腰把這小子圈到懷裡,虛往那芝麻團上咬了一口,笑道:“爹爹吃過了,你自己吃吧——乖兒子,你方才玩兒什麼呢?”

  “耍劍。”

  孫承毅生龍活虎的揮了揮手裡的竹棍,又正兒八經的補充道:“學爹爹耍劍!”

  這個……

  “以後記得要說舞劍。”

  更正了兒子略有歧義的說辭,孫紹宗倒真有幾分意動起來。

  前幾日,他就說要勤練武藝來著,卻總也不湊巧,現如今正好一舉兩得。

  “走!爹爹耍……啊呸,舞劍給你看!”

  抱著兒子大步流星的到了自家小院,為免得厚此薄彼,還專門把閨女也喊了出來。

  原本想讓婆子、丫鬟,幫著拘束兩個娃兒便是,哪曾想從內庫裡取出那柄霜之哀傷,卻發現三房妻妾都已經侯在院子裡了。

  眼見眾人如此捧場,孫紹宗自也來了興致,把大氅一把甩給阮蓉,手中巨劍揮灑開來,也不拘什麼招數,總之是虎虎生風、威勢不凡。

  其實要論武藝精熟,他眼下差著便宜大哥還有好大一截呢。

  可在場的都是女流之輩,如何能看得出個眉眼高低?

  眼見這百十斤的凶器,被自家老爺耍的上下翻飛,一個個的都是目不轉睛、喝彩連連。

  而尤二姐看的心馳神搖之餘,卻愈發期待晚上的龍馬精神。

  又琢磨著,孫紹宗演練武藝之後,定是要沐浴一番的,倒正好能用上前幾日預備下的東西。

  於是忙喊了彩霞過來,附耳叮嚀了幾句。

  彩霞聽了自家姨娘的吩咐,那瓜子臉騰一下紅了大半,有心支吾推脫,卻又被尤二姐搡了一把,催促她趕緊張羅著,莫誤了二爺的興致。

  沒奈何,彩霞也只得悄沒聲的到了小廚房裡。

  雖說院子裡真熱鬧著,不過眼下已經到了飯點兒,灶上幾個婆子、丫鬟,哪敢擅自離開?

  只能隔著門縫掃兩眼,然後嘰嘰喳喳的議論著。

  這忽然見到彩霞進來,領頭的中年廚娘忙從板凳上起身,一邊往往圍裙上擦拭雙手,一面堆笑道:“彩霞姑娘這時候過來,莫不是尤姨娘有什麼吩咐?”

  她雖是笑臉迎人,彩霞卻完全沒有投桃報李的意思——當初彩霞在這小廚房裡,也曾待過一段時間,當時可沒少被這廚娘刁難。

  故而彩霞只是繃著臉回了句:“姨娘吩咐了,讓廚房裡備下熱水、浴桶,等吃罷晚飯就抬到我們屋裡。”

  “浴桶是要大的、還是小的?”

  “最……最大的那個。”

  說到這‘最大’二字時,彩霞臉上忍不住又飛起兩團酡紅。

  那廚娘方才討了個沒趣,心下也有幾分不快,眼見她這等模樣,哪還不知道今晚上是什麼戲碼?

  當下忍不住調侃道:“姑娘倒是好運道,這才瞧了二爺使劍,轉眼又要領教二爺的槍法……”

  “呸!”

  沒等她把話說完,彩霞先就惱了,迎頭啐了她滿臉,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胡亂議論咱家二爺?”

  那廚娘話一出口,其實也就後悔了。

  在這府上若得罪了大爺,還能找二爺求情,可若開罪了二爺,那就真是無人可救了。

  當下她也顧不得擦臉,忙又堆笑道:“這怎麼話說得,我哪敢議論二爺啊?姑娘可千萬別誤會,我就是跟人玩笑慣了,一時嘴賤,可萬沒有別的意思!”

  說著,還不輕不重的給了自己個大嘴巴子。

  彩霞這才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丟下句:“別忘了飯後,把浴桶送到西廂來。”

  “知道、知道,咱們一准耽誤不了正事兒!姑娘慢走啊!”

  那廚娘追著嚷了兩句,轉回頭卻是紛紛的啐道:“不要臉的騷蹄子!眼下連個名分都沒有,就敢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且看她哪天有個馬高鐙短的,老娘怎麼收拾她!”

  廚房裡卻靜的出奇,既沒有人反駁,也沒有人附和……

  卻說彩霞離開小廚房之後,又逕自回了西廂之中,翻箱倒櫃的找出兩個物件來。

  這兩個物件,粗看之下倒同後世的情趣胸衣相仿:兩塊連在一處的橢圓形布料,中間卻都敞著個雞蛋大的窟窿。

  不過這兩件胸衣上,又綴了不少細絨,摸上去柔柔的,摩擦起來卻又略顯些粗糙。

  把這倆物件同幾塊香胰子擺在一處,彩霞紅著臉打量了幾眼,忍不住又啐了一口:這尤姨娘真是個磨人的妖精,偏弄出這許多花樣來,還連自己一起折進去了。

  不成,今兒自己定不能再順著她的心意了!

  拿定了主意之後,彩霞一咬牙挑簾子出門,逕自去尋尤二姐分說。

  …………

  第二天臨近響午。

  彩霞遲遲起身,紅著臉自西廂房裡掃出了半桶積水,也不知怎麼的,總忍不住將胸口揉了又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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