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小說書名】：靈氣逼人

【作者簡介】：臥牛真人，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科幻小說 ＞ 未來世界

【內容簡介】

　　浩瀚星辰，萬族爭鋒，靈潮來襲，血戰重啟。

　　靈山市和平街道花園社區幸福新村的治安形勢格外嚴峻。

　　當街道大媽都不跳廣場舞，改練魔法和鬥氣，楚歌的傳說，才剛剛開始。

【其他作品】： 《修真四萬年》


《不需他人代貼》

第一章 地球萬歲


    那個修仙者距離楚歌只有一步之遙。

    楚歌可以清楚看到他周身繚繞的幽藍電弧，飛劍上閃耀的每一道符文，臉上冷酷而殘忍的表情，甚至嗅到來自修仙界，無比恐懼的氣息。

    距離如此之近，修仙者心念一動，劍芒就能破空而至，瞬間將楚歌斬殺。

    楚歌不敢逃跑、尖叫或者顫抖，只能默默分泌唾液，融化舌根下面的強效鎮靜劑，令呼吸、心跳乃至體溫都降至極限，躺在彈坑里的泥漿和血水中，口歪目斜，一動不動，宛若一具惟妙惟肖的死尸。

    沒辦法，修仙者都是鼻子比狗還靈敏的家伙，呼吸和心跳稍有異動，就會被他們發現。

    空氣中激蕩著修仙者的神念，電子干擾非常嚴重，通訊頻道有些串線，植入耳道的微型通訊器，播放著一個又一個壞消息︰

    「部署在東線的第二，第四，第七坦克連全滅，東線防區所有二線部隊注意，修仙者要沖上來了！」

    「該死，對方竟然集結了二十名以上的金丹強者，強攻火車站，我們需要增援，重復一遍，二十名金丹強者，我們需要增援，增援！」

    「這里是第二百貨大樓，我們已經耗盡了所有彈藥和基因藥劑，我們……堅持不住了，不，我們不需要支援，但大樓內外應該有超過五名結丹期以上的修仙者，請求炮火覆蓋第二百貨大樓，把這幫雜種撕成碎片！」

    「地球萬歲！」

    「地球萬歲！」

    這樣的咆哮在通訊頻道中此起彼伏，隨後往往是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楚歌的鼻子有些酸澀，但他連吸一吸鼻子的險都不敢冒。

    那個修仙者還在附近逡巡，四周熊熊燃燒的高樓大廈，宛若一座座墓碑的殘垣斷壁，反復提醒楚歌，修仙者的危險和戰爭的殘酷。

    楚歌繼續瞪大了無神的雙眼，耷拉著發白的舌頭，擺出一副死了三天三夜的慘狀。

    大腦卻飛快計算，一連串戰場數據如瀑布般飛流直下。

    從這個修仙者周身繚繞的電弧色澤來看，修為至少達到了築基期中階。

    這意味著奇快無比的神經反應速度，刀槍不入的護盾和肉身強度，很難用輕步兵標配的自動步槍消滅——除非對方站著不動，讓楚歌槍斃五分鐘。

    而除了老掉牙的自動步槍之外，楚歌身邊就只剩下十幾支基因強化藥劑，兩枚煙霧彈，外加三架可以遙控的自爆無人機。

    不過，距離他們大約二十米的位置，還趴著一台「灰熊」重型步兵戰車。

    雖然被修仙者一劍從中間劈開，二十噸重的龐然大物分成左右兩半，歪歪扭扭癱倒在街道上，炮塔卻奇跡般完好無損，安裝在炮塔左側的三聯裝火神炮，應該還能使用。

    楚歌知道「灰熊」重步在這次戰役之前剛剛進行了全面升級，不但擁有自動供彈系統，還增加了輔助鎖定功能，能幫助射手自動瞄準攻擊範圍之內靈氣濃度最高的目標，同時，最先進的合金穿甲彈，也能對修仙者造成有效傷害。

    三聯裝火神炮加自爆無人機，有沒有機會，幹掉一名築基期中階以上的修仙者？

    似乎，成功率超過了5%。

    這就夠了。

    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在修仙者的眼皮子底下，穿越二十米距離，跑到「灰熊」重步上去。

    楚歌只能等，等一個奇跡的降臨。

    倘若沒有奇跡轉移修仙者的注意力，他不介意繼續很猥瑣地裝死，裝到天荒地老，戰役結束為止。

    「好死不如賴活」，這是楚歌身經百戰的秘訣。

    但這一次，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禱，奇跡很快發生。

    半空中傳來低沉而密集的螺旋槳聲，第四空中騎兵營的武裝直升機群終于姍姍來遲。

    披堅執銳的低空獵手撕裂了戰場上空的陰雲，凶猛的火力宛若一條條熊熊燃燒的長鞭，交錯成密集的火網，朝修仙者劈頭蓋腦甩去。

    不少修仙者原本正借助非人的跳躍力，在城市廢墟中進行三百六十度的立體機動，居高臨下，劍光縱橫，把守軍壓得抬不起頭來。

    此刻正好變成武裝直升機的活靶子，被火焰長鞭死死纏繞，好似燒焦的蒼蠅，一個個栽倒下來。

    終究都是血肉之軀，法力亦有耗盡之時，當靈能護盾漸漸變得黯淡無光，再怎麼掐訣念咒也無法扭轉敗亡的結局，幾十名修仙者頓時化作稀爛的肉泥，天女散花，血雨如瀑。

    通訊頻道中，傳來陣陣地球人的歡呼和吶喊。

    楚歌附近這名疑似小頭目的築基期修仙者，也高高抬頭，目不轉楮，臉上浮現出忌憚之色。

    就在楚歌準備一躍而起之時，半空中忽然傳來了尖銳的金屬扭曲聲和猛烈的爆炸聲。

    剛剛還威風凜凜，橫掃全場的武裝直升機紛紛像是受驚的蜜蜂般四下逃竄，卻無法阻止一個接一個化作火球的命運。

    十幾團火球的中央，虛空中卓立著一名面容古拙，仙風道骨，身穿華麗古裝的白發老人，周身繚繞著九柄大小不一的飛劍，最小的一柄只有手指長短，如墨玉般晶瑩剔透，最大的一柄重劍卻闊如門板，上面鐫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綻放出殺戮的血芒。

    白發老人雙手結印，一道道靈焰從指尖呼嘯而出，纏繞在九柄飛劍之上，令飛劍化作毀滅的死光。

    死光每次閃耀，都有一台武裝直升機化作火球。

    那柄巨大的門板闊劍，將一台武裝直升機劈成兩半之後，余勢不減，劍芒愈發瘋狂，竟然將不遠處一棟摩天樓斜斜劈開，好似劈竹子一樣乾脆。

    「是……528米高的金融大廈！」

    楚歌周身每個毛孔都要炸開。

    金融大廈是這座城市的第一高樓，地標建築，宛若頂天立地的巨人，亦是全體市民的驕傲。

    此刻，卻被人一劍劈斷。

    夢魘般的場景，若非親眼得見，實在很難想象。

    「元嬰！」

    通訊頻道里有人瘋狂喊叫，「是元嬰老怪！」

    「元嬰一出，誰與爭鋒」，揮手滅掉幾十台武裝直升機，一劍劈斷五百米高摩天樓，除了恐怖的元嬰老怪，還有誰能辦到？

    元嬰強者的出現，令戰場上一片人仰馬翻，通訊頻道中哀鴻遍野，慘叫連連。

    楚歌的眼楮卻越來越亮。

    他發現，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楚歌周身毛孔和肌肉慢慢收縮，從脊椎到腳趾仿佛變成一根繃緊的彈簧，隨時準備爆發。

    果然，就在金融大廈被元嬰強者斬斷，數十萬噸鋼筋混凝土傾瀉而下，掀起漫天煙塵時，煙塵中卻傳來比剛才劇烈十倍的爆炸聲，一團團刺眼的火球疊加到一起，強行融合成一顆冉冉升起的小太陽。

    而「太陽」中心，最閃耀也是溫度最高的地方，正是那名元嬰強者。

    直到此刻，楚歌耳邊才響起呼嘯的破空聲。

    硝煙撕裂，浮現出七八條標槍般筆直的痕跡，好似七八支看不見的長槍，狠狠貫穿那名元嬰的身體、丹田乃至神魂。

    「就是這個！」

    楚歌在腦中興奮地吼叫，「參加這次戰役的不止有地面和空中力量，還有停泊在入海口的『伏波號』導彈驅逐艦！伏波號裝備的『龍雀-3』型垂直發射艦空導彈，能輕易達到3.92馬赫的速度，連超音速戰斗機都可以攔截，更別說一個元嬰老怪！

    「或許，一名元嬰將速度飆至極限，不斷進行空中機動，又將自身熱能和靈能波動收斂到微乎其微，很難被『龍雀-3』鎖定。

    「但這名元嬰老怪為了攻擊武裝直升機群，卻懸浮在半空中一動不動，還不斷釋放出閃耀的電弧和劍芒，肯定能被幾十公里外的雷達捕捉，簡直是閃閃發亮的活靶子。

    「雖然他瞬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一劍斬斷金融大廈，掀起漫天硝煙來掩蓋自己，已經來不及了。

    「不，搞不好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陷阱，武裝直升機群只是誘餌，是為了轟殺元嬰老怪，才壯烈犧牲！」

    幾十台武裝直升機，加上七八枚價值百萬的艦對空導彈，換一名元嬰老怪，值不值？

    這不是楚歌應該思考的問題。

    他只知道，反擊的時刻到了。

    轟！

    被元嬰強者斬斷的金融大廈上半部分，終于重重轟落，砸得地動山搖，飛沙走石，日月無光。

    楚歌一直鎖定的那名築基期修仙者，先是震驚于元嬰遇襲，又被遮天蔽日的煙塵擾亂了感知，帶給楚歌的壓力大大消減。

    哧！哧！哧！

    楚歌將十幾支基因藥劑，一股腦兒注入體內，頓時感到周身每一個細胞狠狠炸開，從骨髓深處涌出一股岩漿般炙熱的力量。

    兩枚煙霧彈朝修仙者的方向高高甩出，緊隨其後是兩架自爆無人機，楚歌從彈坑中一躍而起，不要命地朝「灰熊」重型步兵戰車沖去。

    他裝死時就像是一條快要發臭的咸魚。

    跑起來又像是一條聞到了肉味的瘋狗。

    煙霧彈和自爆無人機配合得恰到好處，煙霧和火光中傳來修仙者氣急敗壞的吼叫，楚歌卻不管不顧，發足狂奔，速度超越了過去的奧運短跑冠軍。

    忽然，楚歌的左腳踝發出「咔嚓」一聲脆響，明顯折斷了。

    付出左腳踝碎裂的代價，他就像是被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腳，毫無征兆朝右側滾去。

    這一滾，正好躲過了修仙者從硝煙中射來的飛劍，那柄飛劍深深釘入地面，劍芒籠罩三五米範圍，在地上射出幾十個冒煙的小孔，類似反步兵手雷爆炸的效果。

    若非楚歌反應敏捷，怕是早就千瘡百孔。

    腳踝碎裂，痛徹心扉，楚歌慘叫一聲，速度卻不減反增，右腿狠狠一蹬，一個魚躍，滾上了「灰熊」重步。

    　嚓　嚓　嚓！

    一連串行雲流水的操縱，楚歌賦予金屬怪獸真正的生命，三聯裝火神炮好似從冬眠中甦醒的毒蛇，朝修仙者露出鋒利的獠牙。

    轟轟轟轟轟轟！

    三根黝黑粗大的炮筒高速旋轉，用特種合金打造的破甲彈瘋狂傾瀉，三條狂暴的火線，籠罩修仙者。

    饒是楚歌注入了超過安全極限的基因藥劑，還是無法承受火神炮如此強勁的轟擊，從指甲到雙臂，紛紛滲出細小的血珠，胸膛之內，翻江倒海，火燒火燎。

    身體的痛楚，反而令他的精神更加亢奮，感覺自己和鋼鐵巨獸融為一體，體內每一個細胞，都想要伴隨著火神炮的轟鳴，引吭高歌。

    可惜，爽快的暴擊還未持續太久，炮塔內就傳來了突兀的空轉聲，火線戛然而止。

    原來這台一分為二的「灰熊」重步，自動供彈系統早就被破壞了。

    楚歌咬牙，想要手動換上第二條彈鏈。

    修仙者如何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又一柄飛劍從硝煙中激射而至，直接穿透楚歌的胸膛，一下子把他釘死在步兵戰車的艙壁上。

    修仙者只用半步就從硝煙深處跳到步兵戰車上，雙腳將戰車殘骸踩得「吱吱」作響，野獸般的雙眸，死死盯著楚歌。

    他的模樣可不怎麼好看——被楚歌劈頭蓋腦一通亂掃，哪還有半點高高在上、仙風道骨的模樣，縱然有靈能護盾防御，穿甲彈還是把他砸得衣衫襤褸，灰頭土臉，臉腫得像是又青又紫的饅頭，連眼楮都擠得看不見了。

    盡管痛不欲生，看到修仙者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楚歌還是忍不住笑出聲。

    修仙者愈發憤怒，五指一張一縮，飛劍從楚歌胸口抽離，帶出一蓬血霧，對準他的眉心。

    楚歌一邊吐血，一邊艱難挪動屁股，露出自己始終用身體擋住的東西。

    那是最後一架自爆無人機，後面則是這輛重型步兵戰車的全部彈藥。

    修仙者瞬間變了臉色。

    「好死不如賴活，但如果非要死的話，也一定要死得夠刺激，夠精彩。」

    楚歌向來這麼認為。

    「歡迎來到地球，雜種。」

    楚歌微笑，激活了無人機的自爆系統。

    火光沖天而起的剎那，他仿佛看到那名不可一世的元嬰老怪，從燃燒的天空中墜落。

第二章 朋友來了有好酒


    「您的戰鬥已經結束。

    「在白銀難度戰役『金川保衛戰』中，您擊殺煉氣期低階修仙者七名，煉氣期中階修仙者四名，煉氣期高階修仙者一名，築基期低階修仙者一名，築基期高階修仙者一名，遊戲生存時間六小時四十二分三十七秒，總計獲得積分233343，綜合評價四星半，給予20%的評價上浮獎勵，50%的真實痛覺反饋獎勵。

    「恭喜您，經歷一場又一場和修仙者的殊死搏殺，您的輕步兵角色『戰地高歌』已經成長為一名十九級的精英老兵。

    「十九級精英老兵，輕步兵中的佼佼者，速度、力量和神經反應速度都得到5%的提升，可以連續注射超過十支基因藥劑而面不改色，可裝備C級強化外骨骼，精確操縱機載火神炮，也能使用重型反器材狙擊槍，在數百米距離內輕易狙殺築基期以下修仙者，您的出現將極大鼓舞戰友的士氣，將一盤散沙的潰兵重新凝聚到一起。

    「希望您再接再厲，朝著二十級『兵王』的目標進軍，達到二十級，您的人物將變成『英雄單位』，能覺醒一項超能力，享受優先資源配給，優先任務選擇，以及調動周圍所有十五級以下步兵甚至裝甲單位的權限，成為以一己之力對抗修仙者，扭轉戰場局勢的絕強存在，甚至是……拯救地球的超級英雄。

    「最後——

    「地球只有一個，希望這一切不要真的發生。」

    楚歌長舒一口氣，看著一行行金色小字從自己眼前劃過，隨後，上百幅六角形畫面在他周圍翩翩起舞，呈現出他在整場戰役中的高光時刻。

    看著自己在飛劍和法寶的狂轟濫炸中比野狗還矯健的身姿，包括最後引爆「灰熊」重步的彈藥倉，和築基期修仙者同歸於盡的場景，楚歌得意地吹了聲口哨。

    「沒想到那傢伙竟然是築基期高階，這回賺大了！」

    戰役還在繼續，不過，出於保護神經的考慮，必須間隔十分鐘才能重新進入戰場，楚歌沒興趣旁觀，選擇「退出遊戲」，掀開遊戲艙的半透明蓋板，坐了起來。

    虛擬和現實的微妙差異，如潮水般侵襲著他的大腦，楚歌花了三五秒鐘，才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學校附近，一間剛開業不久的大型遊戲中心。

    四周佈置成了硝煙瀰漫，戰火紛飛的城市廢墟模樣，一台台遊戲艙也被打造成了戰車殘骸的樣子，大屏幕和環繞立體聲音響營造出地球末日的氛圍，甚至還有兩個小姐姐，打扮成修仙者的造型，在門口搔首弄姿──為了宣傳，這家遊戲中心的老闆，真是下了血本。

    「厲害，楚歌，竟然幹掉一名築基期高階修仙者！」

    「十九級精英老兵，我記得這個號你才練了沒多久，要不要這麼誇張？」

    「喂喂喂，你到底是怎麼忍住鑽心劇痛，做出那麼多高難度動作的──雖然是遊戲，但也有30%的痛覺反饋，正常人根本忍不了嘛！」

    同學們紛紛圍了上來，這些傢伙早就在遊戲中被修仙者虐了好多遍，打得心灰意冷，反觀楚歌，真像一個百戰老兵，各種風騷走位、猥瑣蹲坑和狂暴突刺，驚得他們目瞪口呆。

    沒錯，他們剛才玩的是一款剛剛上市不久的虛擬遊戲，名叫《地球無雙》。

    他們都是附近工程學校機械專業的學生，學校前兩年才剛剛從「職業高中」升格成「高等職業專科學院」，學制只有兩年，王牌專業是廚師和挖掘機操作，在這裡學習，自然不會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乖孩子，逃課出來玩遊戲，聯機開黑是家常便飯。

    這家遊戲中心離學校很近，裝修豪華，收費低廉，專業遊戲艙提供最刺激的體驗，難怪他們整天泡在這裡，樂不思蜀了。

    「想知道秘訣嗎，很簡單。」

    楚歌打了個響指，笑道，「那就是別把它當遊戲，而是真正的戰爭，全身心投入進去，把每一秒都當成生命的最後一秒，那就能激發潛能，創造奇蹟，成就地球無雙的傳說啦！」

    「切！」

    說他胖，他就喘，幾個要好的同學紛紛大翻白眼，一人送給楚歌一根中指。

    楚歌扮了個鬼臉，從遊戲艙中一躍而出，對一名戴著深度眼鏡，比較瘦小的同學道︰「周南，怎麼樣，《地球無雙》和普通遊戲不同，刺激吧？」

    同學「周南」，是班上少有的書呆子，第一次玩《地球無雙》，被身臨其境的戰場環境嚇得臉色蒼白，連連點頭道︰「真刺激，沒想到現在的『虛擬遊戲技術』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好像真的打了一仗，太過癮了！」

    頓了一頓，書呆子習氣發作，周南看著四周重金打造的遊戲環境和上百個遊戲艙，又大搖其頭，「這麼先進的虛擬引擎，詳實而專業的軍事數據，強大無比的敵方AI……簡直超越了遊戲的範疇，偏偏一個小時只收五塊錢，和普通網吧一個價，真不知道這家遊戲中心，靠什麼賺錢？

    「看遊戲艙上的銘牌，遊戲製作方叫『非常協會』，從來沒聽過──這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製作出這麼厲害的遊戲，不應該默默無聞啊！」

    「周南，你還真是個呆子。」

    楚歌樂了，「遊戲好玩就行，管這麼多幹什麼，五塊錢一小時不好嗎，你就說真不真實吧！」

    「真實，太真實了。」

    周南迴憶遊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們說，宇宙間會不會真的存在『修仙界』和『幻魔界』，而且這兩個世界和地球之間還開闢了大量『蟲洞』，那些修仙者和魔法師，都跑來侵略地球？」

    此言一出，楚歌和同學們都笑起來︰「周南，你是不是看書看傻了，遊戲和現實都分不清楚？」

    「好吧，是我想太多。」

    周南有些不好意思，「都怪這家遊戲中心裝修太逼真了，你們看牆上的宣傳標語。」

    四周牆上，用血染的子彈殼，組成很多軍事色彩濃烈的標語︰

    「地球萬歲，地球聯盟萬歲，七十億地球人民萬歲！」

    「破釜沉舟，血戰到底，幹死修仙者，殺到仙界去！」

    「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和地球共存亡！」

    「如果，地球不再是我們的家園，至少，把它變成敵人的墳墓！」

    「看──」

    周南心有餘悸，「好嚇人。」

    「當然嚇人，否則玩家怎麼玩得過癮？」

    楚歌撇嘴，「這年頭的遊戲，就喜歡搞這種真真假假的套路，把真實歷史和虛擬故事糅合到一起，這樣才有吸引力和沉浸感，但遊戲就是遊戲，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有修仙者？來來來，天上掉個修仙者下來，把我蛋咬了！」

    「就是。」

    其他同學也笑道，「什麼『靈氣復甦，異界入侵』都是假的，最近幾年特別流行這個題材，很多網絡小說、科幻電影還有虛擬遊戲，都喜歡編『異能者叛亂，修仙者和魔法師入侵』的情節，早就濫大街了，周南你真落伍，連這些都不知道？」

    「那些小說我也看過，卻沒想到用虛擬遊戲的方式表現出來，會這麼可怕，那些修仙者──。」

    周南紅著臉說，「怎麼打都打不死，帶來的心理衝擊太強烈了。」

    「怎麼會打不死，大家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都要吃飯屙屎，就算元嬰老怪，多來幾顆艦對空導彈，也能幹死！」

    一想到剛才元嬰從天空墜落的畫面，楚歌的手心又熱起來，他重重揮了一下拳頭，想像自己在甩元嬰老怪的耳光，「別說遊戲都是假的，就算真的又怎麼樣？修仙者的法寶和神通厲害，咱們的坦克裝甲集團軍和航母編隊也不是吃素的，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誰怕誰啊！說不定，嘿嘿，真來一場這樣的戰爭，咱們還有機會殺到修仙者的老家去，用鋼鐵洪流把那些雜種的洞府、遺蹟、洞天福地什麼的，統統淹沒，碾壓，粉碎！」

    「沒錯，誰規定修仙者的神通和法寶一定比咱們的飛機大炮厲害？」

    同學們紛紛叫好，「幹死修仙者，地球萬歲！」

    聽上去有些羞恥的口號，在這樣的環境裡喊出來倒是恰到好處。

    這些學生本就是二十歲還不到的大男孩，滿腔熱血，年輕氣盛，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而且他們都是學工程機械的，平常習慣了和幾十噸、上百噸重的鋼鐵巨獸打交道，最迷戀燃料的氣味和引擎的轟鳴，看慣了人類移山倒海，改天換地，堅信鋼鐵、齒輪、炮彈……大工業和高科技的力量。

    管你是修仙者、魔法師還是別的妖魔鬼怪，敢來地球撒野，一律幹死！

    「地球萬歲！」

    「地球萬歲！」

    沉浸在遊戲中不可自拔的少年們，亂哄哄叫嚷起來。

    這時候，旁邊幾台遊戲艙的蓋板被重重打開，一名五大三粗的蠻橫少年跳了出來，打量四週一圈，很快鎖定目標，雙目圓睜，咬牙切齒︰「楚歌，你真有種！」

第三章 趙哥威武


    蠻橫少年名叫趙凱，和楚歌也是一個班的同學，但大家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道理很簡單，工程學院的機械專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楚歌、周南這樣家境貧寒的窮小子，指望學門技術，會開挖掘機、推土機甚至盾構機什麼的，早點兒出來賺錢養家。

    另一種就是趙凱這樣，家裡本身就開著建築公司，機械工程公司，爹娘老子手底下有幾十輛叉車，鏟車，挖掘機，卻不學無術，考不上好學校的「富二代」。

    雖然在真正的富豪眼中，建築公司的土老闆算不了什麼，但是在靈山市這種小地方，工程學院這樣的三流院校，那就是能橫著走路的「土豪」了。

    趙凱像隻大猩猩，跳到楚歌面前，鼻孔直冒白煙︰「楚歌，你什麼意思，剛才至少搶了我三次人頭，特別是那個築基期低階，手持日月輪的修仙者，我們這邊和他周旋了十幾分鐘，犧牲了三個人和一輛輪式戰車，才把他打到剩最後一絲血，結果，又被你撿了漏──你故意的吧？」

    「竟有此事？」

    楚歌瞪大了眼楮，滿臉嬰兒般的天真無邪，「不好意思，一路殺的修仙者太多，記不清楚了。」

    「楚歌，你不要太囂張！」

    趙凱怒道，「你就是仗著那個十八級的角色厲害，等我──」

    他原本想說，「等我練出來了，如何如何」，楚歌卻直接打斷他，伸出手指輕輕搖晃︰「第一，角色厲害，那也是我一級級練出來的，情不自禁，稍微囂張一點點，不犯法吧？第二，不好意思，我的角色現在已經是十九級的『精英老兵』；第三，角色再厲害，也要靠技術，你信不信，就算咱們換一張角色卡，再來一局，照樣是我厲害？」

    趙凱脫口而出︰「我不信，換就換，來就來！」

    「真搞笑，誰說真要和你換？」

    楚歌眨了眨眼，「十九級精英老兵，你知道是什麼概念，市面上三萬塊都買不到，你卻要我把角色卡賣給你，你再拿著我的角色，把我打得屁滾尿流？我有病啊！」

    趙凱氣昏了頭，他本來就是個習慣用錢解決問題的「土豪」，特別受不了別人拿錢刺激他，條件反射一樣吼叫︰「三萬算什麼，我出五萬買你的角色卡，怎麼樣，賣不賣！」

    「什麼？」

    楚歌先是倒吸一口冷氣，滿臉震驚，不敢相信的樣子。

    隨後，五官擠在一起，剛才的囂張全都變成賊兮兮的笑容，手腳麻利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連收款碼都準備好了，雙手捧給趙凱，「賣，當然賣，趙哥，您掃這個，謝謝趙哥，趙哥真豪爽！」

    「……」

    楚歌這個彎轉得太大，趙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周圍同學見兩人劍拔弩張，還以為他們要動手，暗自為楚歌捏了一把汗，沒想到會是這樣，險些沒摔倒一片。

    楚歌這傢伙的表現，還真是和他在遊戲裡一樣，既風騷又猥瑣啊！

    趙凱吃軟不吃硬，最好面子，被擠兌到這個份上，怎麼也不能反口。

    五萬塊在他這裡也算不了傾家蕩產的大錢，咬咬牙就能掏出來。

    再說，「十九級精英老兵」確實難得，市面上兩三萬塊錢還真的未必能買到。

    趙凱脖子燒得通紅，稀里糊塗琢磨了一陣，見七八個班上同學都眼巴巴看著他，硬著頭皮掃了楚歌的二維碼，把錢轉了過去。

    「哎呀，我還以為趙哥只是說笑，真買啊，怪不得同學們都說，趙哥你是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好漢子！」

    楚歌笑得像是一朵喇叭花，很慇勤地把遊戲角色「戰地高歌」所有數據都轉到趙凱手機上，又擠出一絲心疼的表情，「哎，我練了好久，運氣好才練出這麼個號……」

    看到楚歌這麼捨不得，趙凱又高興起來，興奮地揮舞著手機︰「廢話少說，現在它是我的了，來來來，你有沒有別的號，咱們再來一局！」

    他心裡那叫一個爽，恨不得立刻用「戰地高歌」這個角色，在遊戲裡大殺四方，把楚歌殺得落花流水，這就叫那什麼──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吧？

    「行。」

    楚歌爽快答應，掃了一眼手機，又有些尷尬地撓頭，「不好意思，趙哥，我阿姨喊我回家吃飯，咱們下次吧？」

    「啥？」趙凱傻眼。

    「趙哥，別因小失大啊。」

    楚歌一副很為對方考慮的樣子，「我一時運氣好，撿了好幾次漏才練出這麼個號，現在它已經十九級了，我要是你，哪還有心思幹別的，趕緊去做一些高難度任務，爭取衝到二十級，變成英雄單位『兵王』啊！真的，趙哥你可以的，我也就是擅長猥瑣裝死，蹲坑陰人，陰險背刺什麼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聰明，論霸氣無雙剛正面的技術，哪有趙哥你這麼強？要是你成為咱們學校第一個『兵王』，不要太威風哦！」

    「這倒是。」趙凱又被楚歌牽著走，雙眼閃閃發亮。

    「還有哥幾個。」

    楚歌看著趙凱身後幾個跟班，「大家要是有角色想練級，儘管包在小弟身上，十九級不敢保證，有空幫大家練幾個十六七級的角色還是十拿九穩的，都是自家兄弟，保證收費公道，童叟無欺。」

    那些跟班原本摩拳擦掌，想幫趙凱揍楚歌來著，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楚歌一口一個「自家兄弟」，他們有些發懵，都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好啦，哥幾個陪著趙哥慢慢練吧，一定要幫趙哥沖上二十級，加油，我特別看好你們，拜拜啦！」

    楚歌滿臉真誠地祝福趙凱和跟班們，背包一甩，頭也不回逃出了遊戲中心。

    只留下趙凱和幾個跟班面面相覷，琢磨了半天，也沒搞明白自己是佔了便宜，還是吃了悶虧。

    「還愣著幹什麼？」

    趙凱看著手機裡的十九級精英老兵數據，終於放棄思考，「繼續遊戲，衝擊『兵王』啊！」

    其餘幾個窮學生和楚歌一起離開，剛出遊戲中心大門，周南實在忍不住，道︰「楚歌，你就這麼……把角色賣了？」

    「嗯，不然呢？」楚歌心情不錯，哼著小調，笑嘻嘻道。

    「我，我還以為──」周南表情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說。

    「以為我要拔拳頭，和趙凱大打出手？」

    楚歌啞然失笑，「拜託，姑且不論他五大三粗的身胚，真動手十有八九是我被他打得滿地找牙，就算我大發神威，把他揍得爹媽都不認識，然後呢，有意思嗎？

    「眼看大家都快畢業了，只要考出『工程機械操作執照』，就可以上班賺錢，自食其力，如果這時候因為打架吃個處分，影響考試，甚至拿不到畢業證，那怎麼辦，再去低聲下氣求教務處那幫鳥人，甚至請家長到學校，一起低聲下氣？

    「就算我不在乎自己，你們呢，我和趙凱打起來，你們幫不幫忙？不幫忙，你們也挺糾結，一幫忙，反倒是我害了你們。

    「再說，趙凱家的工程公司開得挺大，在靈山市有點兒勢力，雖說大家以後未必在靈山市找工作，但芝麻綠豆大的事，何必『多個冤家多堵牆』，都是快出社會的人了，又不是十來歲的中學生，會打架就厲害？這年頭，能賺錢才是真本事！」

    「這倒也是。」

    周南和同學們想了很久，不得不承認楚歌說的對，「我們就是有點兒可惜你那個『戰地高歌』，萬一真被趙凱練成二十級的兵王，還不知他要怎麼囂張。」

    「十九級精英老兵，市場價大概在兩萬六到三萬，還要花時間找買家，實在太麻煩，能夠五萬塊賣掉，這筆買賣不虧。」

    楚歌瀟灑一笑，「你們知道──我需要錢。」

    的確，雖然一個遊戲賬號賣了五萬塊，在窮學生當中算是一筆巨款，但大家並沒有羨慕嫉妒恨的意思。

    一方面，楚歌的遊戲技術和戰鬥意識的確拔尖，十九級精英老兵不是誰都能練出來的，人家憑本事賺錢，羨慕也沒用。

    更重要是，在所有窮學生當中，楚歌都算是窮得出類拔萃，叮噹亂響的一個，他的確比所有人都需要錢。

    「至於『兵王』，你們想多了，那可是覺醒了超能力，單槍匹馬就能硬撼修仙者的英雄單位，哪兒這麼好練？」

    楚歌話鋒一轉，繼續道，「憑趙凱的技術，這個角色絕對被他玩廢掉，不掉級就不錯了，瞧著吧，到時候他還得埋怨那些跟班不給力，總得清靜幾天，沒空找咱們的麻煩。」

    「話雖如此，還是很可惜。」

    周南挺心疼的，「換了我們，肯定捨不得賣，距離『兵王』只有一步之遙啊！」

    「無所謂，能練出一個，自然也能練出第二個，第三個……有時間再慢慢練好了。」

    楚歌壓低聲音，喃喃自語，「更何況，遊戲裡的『兵王』有什麼了不起，能在現實世界裡稱王稱霸，那才精彩刺激。」

    「楚歌，你明天還來嗎？」

    一名同學問，「你應該還有別的小號，和我們一起吧，大家團隊協作，漲分升級很快的。」

    「暫時不玩了，休息兩個月。」

    楚歌笑容燦爛，「我要準備考『B級執照』，沒時間再玩了。」

    「B級執照？」

    好幾個同學紛紛驚呼，「就我們這破學校，三五年都未必有一個在校生能考出B級，我們都準備只考C級，你竟然要衝擊B級？」

    「是啊，考B級執照，很貴的。」

    周南認真道，「我們學校沒有特種工程機械教學設備，必須去外面『開小灶』，光是培訓費，上機費，損耗費，就是天文數字，楚歌，你有錢嗎？」

    「本來沒有，現在不是有了？」楚歌拍了拍褲兜裡的手機。

    「啊……」

    大家這才明白，為什麼楚歌捨得把這麼好的遊戲角色賣給趙凱。

    「機械類專業的應屆生，的確有一次機會考B級，不受工作年限的限制，但通過率很低──即便有五到十年工作經驗的資深機械師，一次通過率也只有20%。」

    周南道，「你這麼有信心，不怕這麼多錢，打了水漂？」

    「那當然，別忘了，我可是——」

    楚歌翹起大拇指，指著自己發亮的鼻尖，笑嘻嘻道，「機械天才啊！」

    「切！」

    又是四五根中指，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多謝大家送給我深深的祝福，按理說，天降橫財，見者有份，我該請大家吃飯。」

    楚歌快走兩步，回頭朝眾人嬉皮笑臉，「但也不必急於一時嘛，等我考出了B級執照，一定──」

    話音未落，有人插嘴︰「一定請我們吃五星級大酒店？」

    「嘿嘿，這個，再商量，再商量。」

    楚歌一副財迷模樣，狠狠心，揮手道，「但我家的餛飩店，你們隨便來吃，吃一輩子都免單，我說的！」

第四章 死一千次


    和同學告別，楚歌朝公交站走去。

    他是本地人，家和學校卻分處靈山市的東西兩端，要倒兩趟公交車，花一兩個小時。

    手機裡五萬塊入賬，他也想過要不要奢侈一把，打個車。

    不過眼看公交車正在進站，楚歌深吸一口氣，還是按住背包，快跑幾步，趕在關門前一秒躥上了車。

    看著窗外高聳入雲的靈山，楚歌心情大爽，恰似靈山上十幾條飛流直下的瀑布，澆在他身上，痛痛快快沖了個涼。

    城市中央，十分突兀出現一座海拔上千米的高山，山頂還覆蓋著白雪皚皚，有流雲飛瀑，彩虹環繞，昔日不可思議的畫面，今天卻司空見慣。

    過去百年的天災人禍，徹底改變了地球的面貌，很多城市都支離破碎，化作廢墟，新的城市又在廢墟中重生，更加興旺發達。

    別說城市中央出現一座大雪山或者活火山，楚歌聽說有些地方磁場紊亂，植物瘋狂生長，圍繞著昔日的高樓大廈長成數百米的巨樹，人們又在巨樹間搭建空中走廊，形成立體都市，不可思議，蔚為壯觀。

    這樣惡劣的環境，或崎嶇或壯美或驚險的地形，也給了各種鋼鐵巨獸──超巨型工程機械，以及駕馭巨獸的「鋼鐵騎士」用武之地。

    「戰天鬥地，改造自然，重建地球」！

    如此激動人心的口號，正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災厄紀元」已經過去，人類頑強堅持下來，浴火重生了，眼下，是光芒萬丈的「涅槃紀元」！

    出生在這樣偉大的時代，楚歌從小就有夢想，成為一名「鋼鐵騎士」，駕馭那些數百噸甚至更重的龐然大物，在隆隆的引擎轟鳴和猛烈的機械震動中，打通上萬米的高山，填平數十萬里平方公里的大海，把一座座昔日繁華大城的廢墟，重新建設成可以容納數千萬人口的超級都市。

    涅槃紀元，百廢待興，「鋼鐵騎士」也是一名大男孩可以找到最熱血，最陽剛，最精彩的職業。

    依靠自己的雙手，重建文明，還有比這更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更何況，還能賺好多錢呢！

    所以，楚歌才考上了靈山市工程學院，學習各種工程機械的操作技巧。

    不過，母校畢竟只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兩年制「高職」，教學水平和設施都不怎麼樣，大部分學生，都是隨便考一個「C級執照」，能操作幾噸、幾十噸級的粉碎機、挖掘機、推土機、自動築路機，就心滿意足了。

    楚歌可不滿足。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兵，如果不曾駕馭數千噸甚至上萬噸重的超級巨獸，也根本稱不上是真正的「鋼鐵騎士」。

    楚歌把自己的起點，放在了駕馭「百噸級」大型工程機械上。

    那就必須考出「B級執照」。

    只有依靠過硬的技術，才能彌補學歷上的缺憾，被全球五百強大公司看中，在各種超級工程的建設現場，得到更專業的培訓，一步步往上爬，直到最後──駕馭鋼鐵巨獸，征服高山大海！

    但作為一名應屆的高職畢業生，想考B級執照並不容易。

    關鍵不是理論，而是實操。

    理論學得滾瓜爛熟，但根本沒上手過百噸級的特種工程機械，到了考場上兩眼一抹黑，照樣白搭。

    學校裡那幾台工程機械和模擬器，都是用了幾十年，老掉牙的設備，根本不足以應付「B級執照考試」。

    誠如周南所言，想考B級，就必須去外面的高級培訓班「開小灶」，這就涉及到一個錢的問題。

    所以，楚歌才在《地球無雙》中如此玩命。

    沒錯，別人玩遊戲是為了消遣，楚歌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賺錢。

    《地球無雙》製作精良，數據詳實，沉浸感超過市面上同類型遊戲一大截，最近半年在各大城市乃至鄉鎮都開設了不少遊戲中心，配置最豪華的遊戲艙，收費卻比很多網吧都便宜，一下子風靡了全世界。

    但這款遊戲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真實，痛覺反饋最低也只能調到30%，刀劍砍在身上依舊很痛，還會降低評價，扣除積分，影響升級。

    只有把痛覺反饋調節到100%，才能得到正常的分數，而把痛覺反饋調節到150%，則能獲得多一半的額外獎勵。

    在一到五級的「平民」階段，因為身體孱弱，無法注射基因藥劑，也穿不了強化外骨骼，瞄也瞄不準，跑也跑不快，動不動就被入侵地球的修仙者殺死，死得還痛苦萬分──這樣的遊戲體驗，令不少人都望而卻步。

    偏偏這款遊戲製作太精美，感受太震撼，很多人都上了癮，放棄之後又不甘心，由此誕生了「代練」這個職業，就是將遊戲人物練到五級以上，好歹能注射基因藥劑，有資格穿戴強化外骨骼，再轉賣給別人。

    班上沒人知道，楚歌就是一名《地球無雙》的代練。

    他並不是遊戲迷，只是聽說代練很賺錢，才嘗試一下，一開始也不會任何遊戲技巧，只能用最簡單粗暴甚至愚蠢的方法──把「痛覺反饋指數」調到最高，也就是真實痛覺的150%，以此換取高額積分，來瘋狂升級。

    反正，在一到五級的「平民」階段，無論被修仙者殺死幾次，都不掉積分、裝備和等級的。

    楚歌大概被修仙者殺死了上千次，才慢慢摸索出這款遊戲的門道。

    他經歷過各種各樣的死法──被飛劍插死，被法寶壓死，被玄光燒死，被氣浪震死，甚至被元嬰老怪瞪了一眼，就判定什麼「精神崩潰，嚴重腦出血」，活活嚇死。

    總算，成為了一名高級玩家，即便面對元嬰老怪，都敢在死前和人家談笑風生。

    在150%的痛覺反饋下，被法寶弄死，到底有多痛？

    大概就是男人用屁股生孩子那麼痛吧。

    楚歌當然知道痛，他是普通人，又不是沒有神經的殺戮機械，怎麼會不痛？他每次都痛得滿地打滾，眼淚鼻涕狂甩，在心裡發誓再也不玩這種缺德冒煙的變態遊戲了。

    但是，當他把第一張六級「一星新兵」角色卡賣了五百塊之後，什麼都值了。

    畢竟，在楚歌看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被元嬰老怪一劍插死。

    而是沒錢。

第五章 向著夢想，一路高歌


    為了賺錢，楚歌最多時曾經一天練七八張白板角色卡，化身七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在修仙者的飛劍和法寶下面瘋狂逃竄，死過來又死過去，死了一次又一次。

    就這樣，他的戰鬥意識越來越敏銳，對付修仙者的經驗越來越豐富，終於，練出了十九級精英老兵角色「戰地高歌」。

    這個角色練出來，原本就要賣的。

    而買家也早就鎖定了班上的「土豪」趙凱。

    過去半個月，楚歌摸清楚了趙凱去遊戲中心的規律，經常和他同一時間去同一家遊戲中心玩，還登入同一場戰役，隔三差五出現在趙凱面前，通過種種方式，展示給趙凱看「戰地高歌」這個角色的強大。

    經過半個月的醞釀，今天楚歌主動出手，連連收割趙凱的人頭，果然引誘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上鉤，以溢價接近100%，賣掉了角色卡。

    當然，就算趙凱不上當也沒關係，大不了開門見山，老老實實說自己想賣角色卡，楚歌估計以趙凱的性格，花市場價買下來還是沒問題的，最多沒這麼高的溢價而已。

    「最關鍵的問題解決了，算上今天這筆錢，我已經攢夠了高級培訓班的學費。」

    楚歌的胸膛裡，熱血沸騰，波濤洶湧，「再沒什麼能阻止我，迎著夢想，一路高歌！」

    心中一動，楚歌想到當今地球上最龐大的鋼鐵巨獸。

    在西半球，是克虜伯集團生產的「猛獁2200」超大型輪斗挖掘機，長度295米，高度88米，工作重量17000噸，由二十二條重型履帶支撐，光斗輪直徑就有25米，裝機容量超過一萬千瓦，一天就能挖空一座山頭。

    在東半球，則是北斗重工生產的「霸王」巨型輪斗挖掘機，一句話，其體積，重量，裝機容量、斗容驅動功率、生產率都達到「猛　2200」的1.5倍，是當之無愧的巨無霸。

    「終有一日，我會讓這些鋼鐵凶獸，都在我胯下的。」

    楚歌心底燃燒著火焰。

    「下一站，幸福新村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注意……」車廂內傳來悅耳的報站聲。

    楚歌朝後車門擠去。

    擠過兩個護士打扮的女孩子身邊時，鼻子裡飄來一陣消毒水的味道，聽到他們嘰嘰喳喳︰

    「你聽說了吧，燒傷科早上轉過來的那個病人，明明被大火燒了足足半個鐘頭，偏偏只是一度燒傷和淺二度燒傷，恢復得好快，真奇怪。」

    「這有什麼，我們今天收的那個，眼楮裡又長出了一層透明皮膜，喉嚨也有些不正常，那才嚇人。」

    「最近這些稀奇古怪的病例越來越多了，我和你說，上個禮拜來了個帥哥……」

    女孩們的聲音低下去，忽然爆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嗯？」

    楚歌盯著兩個小護士。

    「好漂亮的妹子啊！」

    楚歌心中傻笑，兀自沉浸在征服巨獸的夢想中，壓根兒沒留意人家女孩子的談話內容，沒看兩眼，就被人流擠下了車。

    ……

    幸福新村是靈山市最早一批安置房，興建於「末日大地震」之後，到現在有五十多年歷史了。

    雖然房屋破舊，環境嘈雜，但租住和日常消費都很便宜，依舊是無數平民階層最溫暖的避風港。

    沿街一排餐飲店，繚繞著人間煙火，絕大部分店面很狹小，連招牌都沒有，顧客人手兩張板凳──小的擱屁股，大的放麵條、餛飩和小籠饅頭，這便是靈山市有名的「板凳麵」，「板凳餛飩」，「板凳小籠」。

    正當中一間店舖，卻剛剛裝修過，窗明几淨，鶴立雞群，門口高掛著碩大的招牌，上書「姐妹餛飩」四個大字。

    姐姐叫「楚依然」，妹妹叫「白美麗」，雖然沒有血緣關係，感情卻賽過親姐妹，一起開了這家餛飩店，二十年親密無間，沒為一個銅板紅過臉，拌過嘴。

    雖然做不來什麼珍饈美味，但賣的是老主顧，用料實在，現包現燒，捨得放肉，是最正宗的「板凳餛飩」，也曾上過地方電視台的美食節目。

    兩姐妹的情路都很坎坷，姐姐楚依然是單身媽媽，獨自一人撫養兒子楚歌長大。

    妹妹白美麗則嫁給一個混蛋，辛苦生下兩個孩子，換來的卻是男人在外面吃喝嫖賭，回家又對她和孩子們拳腳相加。

    幸好那個混蛋前幾年莫名其妙死了，總算讓白美麗和兩個孩子逃脫魔掌。

    男人靠不住，兩姐妹就靠這家不起眼的街坊小店，相依為命，拉扯大了楚歌和許軍、許諾兩兄妹。

    窮人孩子早當家，楚歌和許家兄妹從小就在店裡玩耍，稍微大點就幫著媽媽們幹活，兩個大的，三個小的，像是真正的一家人，緊緊擁抱彼此，抵擋外面的風風雨雨。

    可惜楚依然前兩年生了重病，沒熬到兒子出人頭地那天。

    白美麗繼續掛著「姐妹餛飩」的招牌，非要在店裡算上楚歌一股。

    從楚依然的醫藥費，到楚歌的學費和生活費，白美麗幫了他們太多太多，楚歌看在眼裡，銘記於心，對這位「白姨」非常感激，把她當成第二個媽媽看待，一有空就回店裡幫忙。

    白美麗心疼他，總說他是個快二十歲的體面小夥子，學習又這麼累，沒必要來店裡做這些骯髒活計。

    楚歌卻總是笑笑，第二天還來。

    這是老媽生養他十九年的地方，是他唯一的家，不來這裡，他還能去哪裡？

    下午三點，店裡比較清閒，但楚歌還沒跨進店門，就聽到裡面傳來熱水瓶狠狠砸碎的聲音，幾枚玻璃碴飛到他的腳上。

    「太欺負人了，我找他去！」這是許軍的怒吼。

    許軍和楚歌同歲，兩人是穿一條開襠褲的好兄弟，這傢伙有一副喝水都能長肌肉的好體格，皮膚黝黑，滿臉青春痘，脾氣暴躁，像頭蠻牛，平時沒少闖禍。

    白美麗滿面愁容，拉著兒子的手苦苦勸解，怎麼勸得住？

    妹妹許諾，是個戴著厚片眼鏡和金屬牙套，弱不禁風，貌不驚人的女孩子，雖然成績很好，在靈山一中上高三，終究年紀還小，眉頭緊鎖，無計可施。

    「許軍，你吼什麼，又皮癢，想去社區派出所來個『一日遊』？」

    楚歌掏了掏耳朵，跨進去，「許諾，你來說，怎麼回事？」

    「小哥，你回來了？」

    女高中生鬆了口氣，「剛才房東來說，下個月開始要加五千一個月的租金，我媽怎麼求他，都不肯減半個銅板，正說著，我哥下班回家，房東怕和他吵起來，急忙走掉了——估計明天還要來的。」

    「五千？」

    楚歌皺眉，這裡不是市中心，算比較偏僻的郊區，原本租金就不便宜，一下子加五千，等於這麼多人辛苦忙活，都給房東打工了。

    「這個混蛋，原本說好不漲租金，所以我們才借了那麼多錢，重新裝修店舖。」

    許軍怒道，「現在看我們大把錢砸進去，已經回不了頭，他又反口，還說什麼愛租不租，明擺著訛人，實在太過分了！」

第六章 這個家，我來扛


    「沒錯，房子是人家的，只要事先打招呼，哪怕租金漲十倍也沒辦法，最多不租了，但裝修前，我們曾和房東有口頭約定，說好今年不漲租金，明年也只漲一千一個月，我們才會去借錢，裝修，搞得煥然一新。」

    許諾的聲音很輕，語氣卻非常堅定，「房東這麼做，明顯違反了協議，我有錄音，真要打官司，未必沒得打。」

    「都是街裡街坊，這種扯皮官司一打，生意還怎麼做？」

    白美麗深深自責，眼角的皺紋更深，「說來說去，都怪我不好，想著大家是幾十年老鄰居，房東也不會騙我們，沒讓他白紙黑字寫下來，我，我……」

    她想不出辦法，看著自己又紅又腫的手指頭，唉聲嘆氣。

    「我操——」

    許軍一擼袖管，霍然起身，「我找他去！」

    「許軍，別添亂了好不好，你一出手，房東準住院，你還得像伺候親爹一樣伺候他，坐下，老實點，容我想想。」

    楚歌閉眼，琢磨一陣，「房東一個人來的，還是和他老婆一起來的？」

    「一個人。」許諾道。

    「見到許軍下班，他就溜了，根本不和許軍糾纏，就是說……」

    楚歌的眼珠轉了一圈又一圈，「他不想把事情鬧大，甚至不想被老婆知道？」

    「有可能。」

    許諾思考著，「小哥，你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咱們這位房東雖然貪財好色，但一般情況，也不敢這麼坑人，說不定有人在背後攛掇他──這一排店面，就數咱們家生意最好，現在又重新裝修，眼看生意越來越紅火，不知多少人眼熱。」

    楚歌撓頭，「我瞎猜的，哎，說來說去，房子是人家的，還能怎麼辦，我再求求房東唄！」

    楚歌讓許諾給她哥弄了瓶冰水冷靜一下，自己坐到角落裡，掏出手機點開聊天軟件，直接往房東賬號裡打了三萬塊錢進去。

    然後，楚歌對房東道︰

    「顧叔，我小楚啊，好久沒上門看您去了，那天在小賓館門口見到您和『紅姐小吃』的老闆娘手牽手進去，我還喊您來著，您沒聽到。

    「那什麼，漲房租的事情我知道了，按理說，您和紅姐，是吧，最近一定需要錢，漲點兒房租也很正常，我完全理解，非常支持。

    「不過，您也體諒我們小本經營，剛剛裝修過，手頭實在緊張，拿不出那麼多錢。

    「這樣吧，下季度開始，咱們每個月漲一千塊行不行？行的話，我已經把下季度的房租打給了您；實在不行，您還給我，我再想辦法。

    「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低頭不見抬頭見，沒必要為這點兒小事，鬧得雞飛狗跳——我知道您是爽快的人，不在乎三瓜兩棗，是不是顧阿姨逼您漲房租啊，要不然，我去求求顧阿姨？」

    楚歌寫完，跟著還發了一個表情過去，雙手合十，眼淚汪汪，懇求對方。

    許軍大口灌著冰水，餘怒未消：「楚歌，你和這混蛋囉嗦什麼，別求他，他擺明吃定我們，你再怎麼求他，都沒用的！」

    「那可未必。」

    楚歌一本正經道，「我覺得顧叔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我態度誠懇點，說不定他就心軟了。」

    果然，半分鐘後，就收到房東的回信︰「什麼『紅姐』，你，你不要亂說！」

    「是。

    楚歌鼻尖一翹，笑嘻嘻回過去，「大概是我看錯了，最近店裡裝修太辛苦，忙得頭昏眼花，一不留神就看錯人，說錯話，對不起啊，顧叔，那咱們先這樣吧，下下季度，我再和您聯繫。」

    對面很久沒有回信，卻也沒有將楚歌的錢退回來。

    「解決了，漲一千，下個季度的租金我付掉了，白姨你抓緊找房東簽合同去，最好上門，當著房東老婆的面。」

    楚歌收回手機，沖三人比劃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哦耶！」

    「只漲一千，怎麼可能，那混蛋這麼好說話？」許軍滿臉愕然。

    「小哥，你和房東說什麼了，他竟然肯讓一大步？」許諾也很詫異。

    「楚兒，你付了一個季度的租金？你還在上學，哪來這麼多錢！」白美麗卻是滿臉關切。

    「放心吧，白姨，我賣了一個《地球無雙》的遊戲賬號，十九級的精英老兵，到手五萬塊，絕對合法。」

    楚歌也不隱瞞，「你問許軍，他應該懂。」

    「什麼？」

    許軍叫起來，興奮得給了楚歌一拳，砸得楚歌齜牙咧嘴，「你小子什麼時候練了一個十九級的號，我怎麼不知道！」

    「十九級精英老兵，市場價應該在兩萬八左右，不過遇到技能點分配比較好，或者屬性比較特別的，賣到四萬以上也有可能。」

    許諾順著鼻樑，推了一下大圓眼鏡，認真道，「官方並不禁止遊戲賬號的私下買賣，只要雙方自願，的確不存在法律上的問題。」

    這回輪到楚歌吃驚了︰「不會吧，你也懂這個？」

    在他眼中，許諾向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乖乖女，和電腦遊戲扯不上半點關係。

    「《地球無雙》是現在最熱門的虛擬遊戲，我們學校也建設了一間大型遊戲室，教授相關課程。」

    許諾道，「甚至有小道消息，以後高考都要考《地球無雙》的相關內容，有不少加分的。」

    「高考……考遊戲？」

    楚歌心裡頓時浮起一股很古怪的感覺。

    許諾就讀的靈山一中是本市乃至全大區都名列前茅的重點高中，這樣的名校，竟然開設了打遊戲的課程，還說高考都要考遊戲，這不是搞笑嗎？

    白美麗不懂電腦遊戲，但她相信女兒的說法，稍稍鬆了一口氣，臉頰又有些發燙。

    「楚兒，阿姨怎麼好意思拿你的錢？」

    白美麗掏出手機，「我把租金轉給你。」

    「白姨，這是幹什麼？」

    楚歌很堅決把白美麗的手按了回去，「店裡欠著一大筆裝修款，許諾馬上要高考，我聽說現在流行請金牌名師回來『考前衝刺』，還要買營養品補腦，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幫家裡出點力，還要分得這麼清楚嗎？」

    「可是，你馬上要畢業，需要用錢的地方也多，找工作要送禮，還要置辦幾套光鮮的衣服，還要考執照，和同事交際，搞好關係。」

    白美麗道，「工作不比上學，男子漢到了社會上，腰裡沒錢不行的。」

    「放心吧，白姨，我心裡有數，沒聽許諾說嗎，這張卡原本只能賣兩萬多，結果我一傢伙鬧了五萬回來，這是意外之喜，正好拿來幫家裡一點小忙。」

    楚歌笑嘻嘻道，「您非要算得這麼清楚，難道前幾年我媽的醫藥費，我的學費，還有您一個人在店裡從早到晚，辛苦煎熬的貢獻，我們都要一分一釐算清楚嗎？」

    「這──」白美麗一時語塞，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白姨，您應該改變心態，現在不是前幾年，我們還小，什麼事情都要您一肩挑的時候了。」

    楚歌挺起胸膛，驕傲道，「我馬上就要畢業，只要考出了B級執照，工資比一般小白領只多不少；許軍學廚師，也很不錯，肯吃苦的話，錢也不少賺；許諾更不用說，從小就是天才，老師都說她正常發揮就能考上聯盟重點建設的十大高校，改變命運，出人頭地。

    「咱們一家人，就好像現在的地球一樣，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前面是一片光明，您也該坐下來歇口氣，享享福啦，從今往後，這個家，有我們扛！」

    「那就好，那就好。」

    白美麗笑得合不攏嘴，又往自家兒子耳朵上狠狠擰了一把，「瞧瞧人家楚兒，都是一起長大，怎麼差距這麼大呢？」

    許軍疼得「哇哇」亂叫，捂著耳朵，瞪著楚歌，又是委屈，又是不解︰「哎，又來了──從小到大你跟著我，偷雞摸狗的壞事也沒少幹，怎麼每次都是我吃批評，你受表揚？」

    「那是因為你壞得太簡單粗暴，沒有半點技術含量。」

    楚歌得意洋洋，「哪像我，壞得這麼有品位，深藏不露？」

    「那就讓我來揭穿你的真面目吧！」許軍朝楚歌撲上來，兩個好兄弟頓時鬧成一團。

第七章 真有靈氣復甦就好了


    華燈初上，顧客陸續上門，小小一家餛飩鋪，剁肉，和麵，包餡，燒煮，招呼，洗刷，事情也不少，一家人加上兩個幫工王姐和李姐忙得不可開交，晚上八九點，才能稍稍休息片刻，坐下來吃頓晚飯。

    這也是一家人難得的休閒時光。

    白美麗照例霸佔著電視機，看那些哭哭啼啼的肥皂劇；許諾一邊吃飯一邊把腦袋埋在書本裡，看的卻是高考無關的閒書，放鬆一下腦細胞；楚歌和許軍則交流著《地球無雙》的遊戲經驗，聊得眉飛色舞，興致勃勃。

    忽然，電視裡傳來爆炸聲，引起楚歌的注意，他掃了一眼，嘖嘖驚嘆：「現在的都市情感連續劇都這麼大場面，動不動就爆炸？」

    「嗯，楚兒我和你說，這個連續劇可精彩了，叫《來自星星的我》，講一個修仙者穿越到地球，和地球姑娘談戀愛的故事。」

    白美麗一邊抹眼淚，一邊向楚歌推銷，「修仙者神通廣大，揮揮手就能炸飛一座山頭，所以受到了人們的誤解，非要拆散他和地球姑娘不可，哎呀，我說得簡單，其實很感人的，你真該看一下！」

    「又是穿越劇啊？」

    楚歌撇嘴，「怎麼這年頭無論電視、電影、小說、遊戲，都是這一套，不是修仙者和魔法師穿越過來，就是地球人穿越過去，要不然就是覺醒超能力什麼的，連九十歲老奶奶都對『修仙者』，『魔法師』，『異能者』，『靈氣復甦』這些概念一清二楚──龍肝鳳髓也架不住天天吃，就不能來點兒新鮮的題材嗎？」

    「說到靈氣復甦，我們酒店今天發生件事，很搞笑。」

    許軍說，「有個和我一樣來實習的廚子，拿到一條長著三隻眼的鯉魚，應該是先天畸形，結果他非說那條魚覺醒了，用第三隻眼和他說話──眼睛怎麼能說話，而且我當時就在這小子旁邊，怎麼沒聽到？這小子還裝得煞有介事，臉色發青，口吐白沫什麼的，準是靈氣復甦類的網絡小說看多了，腦子不正常。」

    「哥，這你就錯了，靈氣復甦是真的，包括修仙界、幻魔界和異能覺醒這些，都是真的。」

    許諾頭也不抬，繼續專心致志看一本名叫《靈氣復甦──你不知道的一百件事》的科幻小說，嚼著米飯，含混不清道，「我們學校這個月進行了三次體檢，包括很多高考體檢完全不需要的項目，比軍隊裡挑選飛行員還要嚴格，應該是在篩查學生當中的靈能敏感者，或者抓捕外星間諜吧？」

    「……」

    楚歌和許軍面面相覷，楚歌撓頭，「許諾，你又在說冷笑話了，你怎麼知道是真的，你們老師說的？」

    「不是冷笑話，也不需要老師說啊。」

    許諾歪著腦袋回憶了一下，「關於地外碳基智慧生命存在的事實，我小學二年級就知道了──從小到大，我都和你們說過一百次了。」

    「好吧，我們和你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楚歌爽快承認，「你整天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根本是在對牛彈琴。」

    「哦。」

    女高中生嘟起下嘴唇，吹開了垂掛到額頭的一縷青絲，繼續吃飯，看書，不理這些「牛」了。

    「不過，要是真有『靈氣復甦』就好了。」

    許軍興奮得臉上每顆青春痘都閃閃發亮，「要是我覺醒了超能力，哈，就能一飛衝天，踏上人生巔峰，賺幾輩子都用不完的錢，讓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至少，我們能買一間屬於自己的門面，想開餛飩店就開餛飩店，想開餃子館就開餃子館，再也不用受房東的鳥氣！」

    「沒錯，到時候我們把百貨大樓買下來，所有舖位全都拆乾淨，上下七層打通，開一家全世界最大的『姐妹餛飩店』！」

    楚歌也摩拳擦掌，「白姨，你說美不美？」

    沒辦法，他雖然比許軍稍微成熟一點，但也真的只是「一點」而已，終究是二十不到的大男孩，誰不渴望一夜成名，誰不想要一飛衝天，誰沒有幻想過覺醒獨一無二的超能力，讓自己的名字響徹雲霄，光芒照耀大地？

    別說不可能，年輕就意味著一切可能，就代表著無限精彩，前方就有著無比遼闊的未知世界等待著他們去征服。

    在「涅槃紀元」剛剛開始的今天，楚歌、許軍還有整個地球，似乎都迎來了最美好的新時代。

    ……

    夜深人靜，楚歌躺在餛飩店上面的小閣樓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明天週末，不用回學校，他準備繼續留在店裡幫忙，就在這裡克服一下。

    腰裡掖著大把鈔票，摺疊行軍床照樣睡得很舒服。

    想到下午的事，還是忍不住笑出聲。

    這種靠自己努力賺到錢，大手一揮，用錢幫家裡解決問題的感覺，真爽！

    床邊的牆上，貼著一張照片，老媽，白姨，自己，許家兄妹，算是特殊的「全家福」。

    這是白姨的混蛋老公終於死後，兩姐妹唯一一次出去旅遊時拍的。

    照片上陽光燦爛，風景宜人，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老媽──」

    楚歌看著照片，回憶那次旅遊的點點滴滴，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鼻腔卻有些發酸，「還記得你臨走前，最放心不下我，總覺得沒有你照顧，我的日子肯定過得一塌糊塗，吃也吃不飽，穿都穿不暖。

    「你還說什麼，是你拖累了我，沒有這場病，我就不會為了醫藥費出去打三份工，耽誤了學習，沒考上好學校，甚至連房子都抵押出去，弄得無家可歸。

    「結果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馬上要工作，能賺錢，撐起這個家了。

    「職業技術學院又怎麼樣，這只是我的起點，絕不是我的終點！今年一定要拿出B級執照，三年之內拿出A級執照，十年之內拿到傳說中的S級執照，有資格操縱上千噸甚至上萬噸重的鋼鐵巨獸，成為獨當一面的『鋼鐵騎士』！

    「到時候，我就能把咱們家那套小房子買回來，再買一套上下三層的大別墅，上半夜睡小房子，下半夜睡大別墅，想想都爽。

    「老媽，你在天之靈，好好瞧著吧，我一定會證明給所有人看，你生了一個最出色的兒子，你從來沒拖累過我，反而把我送上一條光芒萬丈的道路，而你最在乎的姐妹還有這家餛飩店，我也一定會代替你好好守護！」

    大男孩在黑暗中，伸出拳頭，用力一揮，很堅定的樣子。

    隨後又洩了氣，從床上坐起來，盤著膝蓋，苦著臉，雙手合十，反覆念叨：「可是，老媽啊，B級執照真的好難考，很少有應屆生能一下子考出來，你千萬要保佑我通過啊──我已經在所有人面前誇下海口，要是考不過，在班上還有家裡，這臉可就丟大了，老媽老媽，保佑保佑！」

第八章 換了人間


    越是念叨，越是睡不著，滿腦子胡思亂想，又想到《地球無雙》。

    雖然一開始是為了賺錢，但這款遊戲還真是天殺的好玩，半年時間，死了上千次，楚歌竟有些愛上刀光劍影、槍林彈雨的感覺，接下來幾個月要專心備考，不能再玩，真有些捨不得。

    楚歌忍不住用手機登陸《地球無雙》的官網，看看遊戲動畫，過過乾癮也好。

    一連串華麗的聲光電特效之後，元嬰老怪和第七代隱形戰鬥機對撞，撞出一團瑰麗的光焰，光焰在天地間縱橫流淌，匯聚成一行行金色和血色交錯的小字，是《地球無雙》的背景設定︰

    「公元2020年，地球迎來長達百年的『災厄紀元』，冰山融化，臭氧空洞，全球熱浪，地震，海嘯，颶風，洪水，饑荒，戰亂，火山咆哮，大規模隕石侵襲，舊秩序崩潰，技術大倒退，超過一百座主要島嶼沉沒……之前幾十個世紀都沒出現過的天災人禍，全都在二十一世紀中葉，集中爆發。

    「災厄紀元80年，劇烈地殼運動令新大陸從深海崛起，人稱『亞特蘭蒂斯』。

    「災厄紀元99年，新舊大陸逐漸穩固，倖存者漸漸擺脫『災厄紀元』的陰霾，地球聯盟誕生，新秩序確立，技術和文明全面回歸，基本恢復二十一世紀早期的水準，尖端領域紛紛取得突破，人口再次爆炸，『涅槃紀元』開始……滄海桑田，換了人間。

    「涅槃紀元20年，多位知名科學家共同發表聲明，宣稱在外太空發現了一種全新能源，正以神秘波紋的形態，源源不斷湧入地球。

    「這是一種無比神奇的新能源，釋放出的能量足以和核裂變、核聚變相比，卻穩定、安全、無污染，非但能應用於多種常規機械和電子產品，令性能提升十倍、百倍，甚至能被人體吸收，劇烈改變細胞形態，令人類突破生理極限，演化出無盡神通。

    「學術界將這種新能源命名為『靈能——ZERO ENERGY』，並推斷過去百年的全球天災正是『靈能激盪』的結果，類似的『全球靈潮大爆發』，曾經在海洋生物登陸、恐龍滅絕、智人誕生等多個重要歷史節點出現過，成為塑造地球文明的關鍵因素。

    「從此，地球文明跨入『靈氣復甦』的新時代。

    「同一年，向著靈能的源頭搜索，科學家在宇宙中又有了更加驚人的發現，那是兩個靈氣充裕的新世界，居住著幾乎和地球人一模一樣的智慧生命。

    「涅槃紀元25年，受到靈氣復甦的影響，覺醒各種超能力的『異能者』陸續在全球各地出現，深刻改變了人類社會的政治、經濟結構和文化、意識形態，對現有秩序造成極大衝擊。

    「涅槃紀元28年，異能者憑藉天賦優勢，漸漸嶄露頭角，卻也引發普通人的恐懼、厭惡和對抗，種族撕裂日趨嚴重。

    「涅槃紀元30年，以『我們都是人類』為口號，旨在彌合族群撕裂，化解雙方矛盾的社會活動，在全球範圍內陸續展開，然而，年末的一場和平集會上，異能者的鴿派領袖『K教授』遭到神秘勢力刺殺，集會現場一片混亂，大批異能者失控，造成超過十萬人的傷亡，現代化的現場直播和病毒式的信息擴散，令全世界所有人都「眼睜睜「看到了」超能失控」的恐怖。

    「涅槃紀元31年，佔全球總人口1%以上的異能者發動叛亂，地球內戰爆發。

    「涅槃紀元34年，內戰如火如荼，地球聯盟瀕臨崩潰，來自『修仙界』的神秘勢力，裂空而至，入侵地球。

    「涅槃紀元37年，來自『幻魔界』的神秘勢力，用尖端科技『魔法』，開闢大量蟲洞，連接彼此的世界，大舉入侵地球。

    「涅槃紀元45年，戰火肆虐，全球淪陷，地球人在修仙者和魔法師的雙重蹂躪中苦苦掙扎，現在，你們就是最後的地球倖存者，為了我們的家園，為了地球的榮耀，拿起武器，戰鬥到底吧！」

    寥寥數語，加上不斷變幻的畫面，以「偽紀錄片」的方式，勾勒出短短百年，驚心動魄的歷史。

    當然，其中一半都是假的。

    從「公元2020年全球天災」到「涅槃紀元20年」，這段是真實歷史沒錯，接下來遊戲製作人就開始放飛自我，胡說八道了。

    什麼「科學家宣佈靈能的存在，恐龍滅絕和智人誕生都和靈潮爆發有關係，異能者紛紛覺醒並引發地球內戰，修仙界和幻魔界的入侵……」，都是假的，瞎扯淡。

    正如楚歌白天和同學說的──真實歷史和虛構情節交織到一起，才有代入感，比較驚險刺激，遊戲才能大賣嘛！

    現在這幫文化娛樂從業者，越來越沒節操，眼瞅著能賺錢，一窩蜂去趕「靈氣復甦」的熱潮，越編越荒謬，簡直無恥。

    「今年就是涅槃紀元20年，我怎麼沒見哪個野雞科學家敢跳出來宣佈，靈能真的存在」

    楚歌撇撇嘴，欣賞了幾段過場動畫，又看了兩段高手用摩托車和飛劍競速的遊戲視頻，關掉手機，繼續在黑暗中，琢磨未來的方向。

    「如果真能考出B級執照，就有機會應聘一些全球性的大集團，參與萬眾矚目的超級項目。

    「聽說『北斗重工』正在籌劃『龍脈工程』，要重新貫通大洲，恢復百年前的盛況。

    「還有『天海集團』，正在圍海造田，要把當今全球第一大都市天海市的規模，再朝大海擴張一倍，總人口超過一個億，成為空前絕後的超級都會，肯定也需要大量『鋼鐵騎士』。

    「包括『九鼎建設』，也啟動了『亞特蘭蒂斯大陸開發計畫』，據說那是一片人間仙境般的新大陸，遍地是奇花異草和黃金珠寶，還有在海底沉睡了億萬年的古老遺蹟，就等著我這樣的天才去發掘，嘿嘿嘿嘿。」

    楚歌抓耳撓腮，越想越興奮，彷彿這些世界知名的大公司已經向他伸出了橄欖枝。

    看看時間，正是午夜十二點，他卻沒有絲毫睡意，神經越來越興奮，哎，都是五萬塊錢燒的，窮人乍富，就是這麼沒出息。

    楚歌乾脆爬起來，換上運動服，出去夜跑。

第九章 天上的洞


    操縱重型機械是一項非常辛苦的工作，對體格、體能和意志力的要求極高，不說膀大腰圓的壯漢，至少要肌肉強健，筋骨有力，才能駕馭上百噸的鋼鐵巨獸。

    所以，楚歌一直有鍛鍊的習慣。

    令他沒想到的是，成為《地球無雙》的「高級玩家」之後，楚歌發現這款神奇的遊戲和現實世界，似乎存在玄妙的聯繫。

    ──當他在遊戲中經歷一場殊死搏殺，上躥下跳，奪路狂奔之後，回歸現實世界，總覺得肌肉發脹，骨頭發癢，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飢腸轆轆，非要去操場狂奔十幾二十圈，再狠狠蹂躪槓鈴，最後找個便宜的自助餐廳大吃一頓，才算滿足。

    辛辛苦苦賺幾個代練的錢，一大半都貢獻給了自助餐廳老闆，就這樣，都沒少挨自助餐廳老闆的白眼，嫌他吃得太多。

    小半年下來，他已經被學校周圍好幾家自助餐廳列入黑名單，是不受歡迎的大胃王。

    反過來也是一樣，當他在現實中鍛鍊特別好，感覺精神飽滿，神清氣爽時，進入遊戲，神經反應速度、速度和耐力等各項指數都會有微弱提升──關鍵時刻，可以救命的。

    遊戲人物和現實中的他，好像是互相促進的關係，玩遊戲也能鍛鍊身體。

    經歷了「災厄紀元」的大崩潰，雖然現在是二十二世紀，但絕大部分科技包括風土人情，都停留在二十一世紀早期的水準，虛擬遊戲艙則是為數不多超越時代的尖端科技，楚歌原先沒接觸過，不知道自己這樣子算不算正常。

    不過連許諾他們重點高中，都引入了這款遊戲，應該沒問題吧？

    楚歌放空大腦，越跑越快，周身肌肉滾動，像一頭矯健的獵豹。

    他跑步很有特色，不是走直線，而是蛇形「之」字，時不時還急停變向，在小區綠化帶裡跳來竄去，又不太像獵豹，倒像一隻大猴子。

    原來，楚歌跑步時也在琢磨《地球無雙》，想像前方要是出現了修仙者，自己該怎麼躲閃，隱蔽和還擊。

    想著想著，自己先笑起來，這要是被街坊鄰居看到，準以為他大半夜發神經。

    今晚的夜空，也像是發了神經，從雲端上迸出火焰，流淌岩漿，把天地燒了個千瘡百孔，一片通紅。

    楚歌從沒見過這麼古怪的夜空，一萬種深淺不一、層層疊疊的紅色恍若絢爛的極光般降臨，紅色極光中還夾雜著星星點點的光斑，如同熊熊燃燒的螢火蟲，又像是一個亦幻亦真、美不勝收的夢境。

    「是……流星雨嗎？」

    楚歌屏住呼吸，沉浸在極光和流星雨交錯的絕美和震撼中，久久不能自拔。

    心中卻有些詫異，沒聽氣象預報說，今夜有流星雨啊。

    極光如瀑，流星如雨，迷離的夢境籠罩整座靈山市，滋潤著高樓大廈，學校廠房，以及無數清醒或熟睡的人們。

    楚歌看得痴了，忽然感到手腕上一陣刺痛，下意識抬起手腕，吃了一驚。

    他的手腕上用髒兮兮的紅繩繫著一枚暗金色的小珠子，宛若古老的琥珀琢磨而成，裡面還鑲嵌著一條小魚似的東西，虛無縹緲，若隱若現。

    此刻，彷彿和流星雨產生共鳴，小珠子竟然滾滾發燙，漸漸從黯淡變得明亮。

    「怎麼回事？」楚歌皺眉，滿臉嫌棄地甩著手腕。

    他不喜歡這枚小珠子。

    因為這是爸爸留給他唯一的遺物。

    不，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沒資格當「爸爸」，不過貢獻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細胞而已，這種細胞楚歌每天都能生產幾億個好不好！

    楚歌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他小時候很羨慕別人都有爸爸，就連許軍和許諾兩兄妹，也有一個混蛋老爸，哪怕十惡不赦，好歹是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吧？

    他曾經纏著老媽追問過很多次，爸爸是誰，為什麼要拋棄他們兩個，老媽卻始終緘口不言，直到彌留之際，才含糊不清地告訴楚歌，他的父親是「從天而降，遍體鱗傷，失去記憶，被她像小狗一樣撿回家的」。

    之後發生了什麼，老媽沒說，總歸是過了半年沒羞沒臊的日子，忽一日，這傢伙就消失了，彷彿冰塊融化在海洋中，再也沒出現，唯一證明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就是這枚小小的珠子。

    哦，還有楚歌。

    「什麼『從天而降還失去記憶』，根本是欺騙無知少女的卑鄙手段，這個混蛋，把老媽一輩子都害慘了！」

    每次想起，楚歌都氣得咬牙切齒，好幾次想狠狠心把小珠子丟掉，但一想到老媽臨走前那張充滿幸福光彩的臉，又於心不忍。

    更何況，這是唯一的線索，他還要靠小珠子，找到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呢！

    沒錯，這就是楚歌最大的心願，找到那個傢伙，狠狠給他一耳光，幫老媽把這麼多年的辛酸和委屈，統統還給他，再把小珠子甩到那個男人臉上，告訴他：「楚大爺不稀罕你的東西，該還的都還了，從今天開始，大家一清二楚，兩不相欠！」

    人海茫茫，現在的地球有八十億人口，想要找到一個二十年前失蹤的負心漢，談何容易。

    所以，楚歌才拚命賺錢，渴望成功，只有賺很多很多錢，才能砸下大把資源，調動人力物力，找到那個男人。

    楚歌一邊甩手，一邊想著該怎麼甩那個傢伙耳光。

    手腕卻越來越燙，絕不是錯覺，小珠子的溫度已經高到無法忍受。

    楚歌發現小珠子好像和過去不太一樣，眯起眼睛湊過去看。

    不知是否錯覺，鑲嵌在裡面的小魚，忽然動了一下。

    楚歌嚇了一跳，心跳漏了半拍。

    整片天地剎那閃亮，一道張牙舞爪的亮斑，突兀出現在夜空中。

    不，不是天空，它就懸掛在樹梢上方，距離地面不超過十米，無聲無息，久久不散，好似天地間，開了一個「洞」。

    楚歌感覺到，髮根和指尖都酥酥麻麻，億萬道靜電流轉全身。

    「這是什麼？」

    楚歌驚呆了，他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現象，說是閃電又不太像，呈非常規則的放射狀，緩緩旋轉著。

    透過這個「洞」，影影綽綽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一個如萬花筒般絢爛的世界。

    楚歌伸長脖子，正欲看個清楚，「洞中」卻浮現出一道黑黢黢的人影，像是井底浮起的影子，開始有些模糊，漸漸變得清晰，凝聚出真實的身體，從天而降，掉到小區深處。

    然後，這團詭異的光斑就漸漸黯淡，融入夜空，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