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第三百零一章 楚歌對雷拳！


    「裡面的人聽著，你已經被包圍了，繼續頑抗，只有死路一條，立刻放下武器，高舉雙手，出來投降！」

    七八輛警車包圍了一片建築工地，大喇叭正氣凜然地喊著，但手持長槍短炮的警員們卻沒有絲毫「包圍」的感覺，一個個神色警惕，如臨大敵。

    「裡面的傢伙號稱『雷拳』，也是最近很出名的民間英雄，頭特別鐵，非常猖狂。」

    刑警趙鐵山向楚歌介紹情況，「剛才十幾個民間英雄一哄而散，別人都夾著尾巴逃跑，唯獨這傢伙卻自願留下來斷後，他埋伏在暗處，猛地衝出來，一拳就癱瘓了我們指揮車上所有的電子儀器，疑似擁有某種大規模操縱電流的能力。

    「不過，除了超能力之外，他的身體機能，並未超越常人太多，頂多相當於格鬥冠軍，所以，在我們的逼迫之下，還是被堵在了這處建築工地裡。

    「裡面的環境相當複雜，咱們這邊的精兵強將大多去支援港口區了，剩下來的警員，包括我在內，都沒什麼超能力，貿然進入工地，恐怕是給他送菜，雙方就僵持在這兒，只能請你們非常協會的覺醒者協助。」

    楚歌點頭，問道：「對方的身份確認了麼？」

    「基本確認了。」

    趙鐵山道，「他應該就是前段時間在城東建材市場大打出手的兇徒，好傢伙，一口氣搞出了三四十個重傷，還有幾十個壯漢都被他打得筋斷骨折，這小子不好對付，咱們還是想個周密方案。」

    楚歌想了想，打著手勢，讓警方的無人機操作員，將部分操作權限傳輸到自己的隨身控制器上，借助幾台無人機，觀察裡面的動靜。

    大喇叭還在「哇啦哇啦」地喊：「聯盟的政策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我們是寬大為懷的，和當局對抗是沒有好結果，快點兒出來投降吧，我們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呼！」

    一台電弧繚繞的水泥攪拌機，竟然從建築工地裡拋飛出來，劃出一道勢大力沉的弧線，狠狠砸在空地上，砸得電流和碎片飛濺，像是一片鋼鐵噴泉。

    幸好，對方並未直接瞄準警車，否則就算警員能跑掉，警車肯定要被他砸爛，引爆。

    警員們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個「雷拳」除了能操縱電流之外，力量也這麼大。

    剛才還說他的「身體機能並未超越常人太多」，現在看來，危險級數又提升了一個台階。

    「後退，後退，堵住路口，千萬別讓他逃走！」

    趙鐵山招呼警員往後撤，親自抄起大喇叭，義正辭嚴地吼叫，「雷拳，你不要執迷不悟，一錯再錯，釀成不可收拾的悲劇，快投降吧，你逃不了的！」

    「去你媽的！」

    建築工地裡傳來悲憤的怒吼，「老子沒犯法，投你媽的降！」

    「犯沒犯法，不是你說了算，是法院說了算，如果你真的沒犯法，法律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開、公正、公平的裁決。」

    趙鐵山說著，語氣緩和下去，幾乎哀求道，「雷拳，不要再錯下去了，你看看四周，到處是我們的人，你能逃到哪裡去？就算真的被你再打爆幾輛警車，甚至打死幾名警員，逃了出去，然後呢，你能逃到天涯海角？你這輩子都被毀了！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

    建築工地裡沉默了一會兒。

    雷拳的語氣愈發悲涼，委屈，憤慨。

    「你們這些警察，就會欺負好人，城東建材市場裡盤踞了那麼多年，欺行霸市，強買強賣的混混團夥，你們不去抓！那些開夜總會，大賓館，包女學生，逼良為娼，搞到烏煙瘴氣的傢伙，你們不去抓！那些承包工程，黑白勾結，想盡一切辦法摟錢的傢伙，你們不去抓！你們穿著這身狗皮，就知道找我們好人的麻煩！

    「是，我是把那些欺行霸市的流氓混混狠狠打了一頓，那又怎麼樣，他們在城東盤踞了那麼多年，所有小區住戶都知道這幫人的存在，偏偏你們警方不知道？呸！鬼才信！肯定是你們警方有人收了他們的好處，睜一眼閉一眼罷了！好，你們警方不出手，那我來替天行道，主持正義，我有什麼錯？來啊，抓我啊，把老子抓到法庭上，老子什麼都不怕！

    「老天是有眼的，市民是有眼的，這件事攤開來講，沒有一個市民會說我做的不對，所有人都會站在我這邊——除了你們這些給有錢人賣命的狗腿子！」

    「住口！」

    趙鐵山勃然大怒，「我們是為民眾賣命，雷拳，你不要太囂張，真以為我們抓不住你嗎？」

    「你們當然抓得住我。」

    雷拳哈哈大笑，「你們警方多牛叉啊，就算你們抓不住『瘋子』寧曉峰，難道還抓不住我一個普普通通的水電工嗎，哈哈哈哈，來啊，抓我啊，你們多厲害，多威風啊！」

    「啪！」

    趙鐵山氣得滿臉通紅，狠狠一砸拳頭，險些把大喇叭砸壞。

    楚歌卻趁著趙鐵山在前面吸引「雷拳」的注意力時，悄無聲息從後面摸了上去。

    剛才無人機的偵察，他已經將七層高的建築工地摸了個一清二楚，也知道雷拳正躲在五樓。

    「唰！」

    楚歌的十根手指，就像是十枚鐵鉤，牢牢勾在建築外立面上，輕輕一蕩，整個人如同大鵬展翅，躍上三層樓，再一蕩，就攀附到五樓的外立面上。

    雷拳只是逞一時血氣之勇的莽夫，並非精通城市作戰的特種兵，縱然佔據地利，卻不知道如何將優勢發揮到極致，憑一個人，更沒辦法堵死所有出入口。

    楚歌輕易就從他的視線死角，一個魚躍跳進五樓，餘光瞥到旁邊橫著一捆鋼筋，腳尖一插，幾根鋼筋頓時滾落。

    雷拳聽到聲音，扭頭看時，正好看到幾根鋼筋如標槍般朝他激射而至。

    想都不想，雷拳本能反應，右臂纏繞刺眼的電弧，朝鋼筋轟去。

    轟轟轟轟！

    三根鋼筋，頓時被電弧吞噬。

    而這正是楚歌的目的。

    鋼筋好似避雷針，將雷拳的雷電能力吸了個一乾二淨，朝遠處彈飛出去。

    楚歌就地一滾，滾地葫蘆般切入雷拳身邊，整個人又像是壓縮到極限的重磅彈簧般暴起，撞向雷拳的腹部。

    雷拳終究不像楚歌這樣接受過非常協會的專門訓練，對於超能力的理解，還處在非常幼稚的階段，雷電能力剛剛釋放殆盡，腹部就遭到楚歌的重擊，當即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向後倒跌出去。

    「啊！」

    雷拳亦是悍勇至極，硬生生站穩腳步，不顧腹部疼得像是爆炸，雙臂「噼噼啪啪」，再度凝聚出兩團淡紫色和幽藍色交錯的球形閃電。

    唰！唰！唰！

    冷不防楚歌又是幾根鋼筋如閃電般射出，一一插到了他的身邊，竟似一圈鐵柵欄，將他圍在裡面。

    這下子，無論雷拳準備怎麼攻擊，雷電之力都勢必會先轟擊到一圈「避雷針」上，威力大減。

    雷拳狂性大發，雙手握住兩根鋼筋，狠狠一扯，鋼筋都像是面條般朝兩邊彎去，被他扯出一個大洞。

    他剛剛鑽出「避雷針叢」，就看到楚歌雙手各持一支突擊步槍，牢牢鎖定了他的眉心和心臟。

    來自楚歌眼眸深處，淡漠中沾染著血腥的眼神，恍若修羅屠場中百戰餘生的資深僱傭兵，令雷拳深深打了個哆嗦。

    「他，他會開槍的。」

    沒來由，心臟的抽搐告訴雷拳，倘若他再移動半步的話，楚歌絕不會和他廢話，而是會毫不猶豫開槍。

    他不敢再移動半步。

    也不敢再移動哪怕一根小指頭。

    只能朝地上輕蔑地啐了一口，臉上籠罩著殉道者般悲壯的神色，「我認識你，你是楚歌，官方推出的所謂城市英雄，真沒想到，你也和那些走狗一樣，會對我們動手！」

第三百零二章 求仁得仁


    楚歌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手裡的槍口卻沒有移動哪怕零點一個毫米。

    「聽著，我對你和警方的恩怨完全沒興趣，或許你有一大套忍無可忍、逼上梁山、替天行道的理論，但這些和我說不著。」

    楚歌極度冷靜道，「我只知道，截至目前，這次行動已經造成了至少二三十名無辜市民的傷亡，我還親眼看到超過五名軍警犧牲，以及七八名軍警重傷和陷入昏迷，極有可能一睡不醒。

    「我有個覺醒者朋友，幾個月前，只是安分守己，普普通通的公司職員，現在卻失去一條腿，血肉模糊地躺在擔架上哀嚎不已。

    「就算你口口聲聲叫他們『走狗』，認為他們給當局賣命是為虎作倀，但他們也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也是拿著一點微薄的薪水在維護社會的基本秩序，他們也是一個個兒子，父親和丈夫。

    「請問，這筆賬，究竟該算到誰的頭上？」

    雷拳張了張嘴，怒道：「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就算再過分，也不會向普通市民還有軍警動手——我們一直在控制自己，只是逃跑而已！哼，不是我自誇，我真要動手，外面這些臭警察，起碼死傷一大半！

    「這筆賬，當然是算在『瘋子』寧曉峰那夥人手裡，你們還不快去抓他們，卻在這裡和我們糾纏，我們只想幫忙！」

    「幫忙，幫忙，越幫越忙。」

    楚歌道，「如果你們真想幫忙，就應該老老實實去街道居委會申報自己的超能力，然後到非常協會接受訓練，學會如何依法使用超能力，和當局配合，去執行一系列牽涉面極廣的複雜任務。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胡攪蠻纏，猛打猛衝，以至於打草驚蛇，惹來這麼多的麻煩！」

    雷拳胸膛一挺，明顯很不服氣。

    「夠了。」

    楚歌道，「該算在『瘋子』寧曉峰等人頭上的帳，自然有人去慢慢和他們算，我現在只處理你們的問題——今天無辜傷亡的市民和壯烈犧牲的軍警實在夠多了，我不希望你跑到鬧市區去，鬧出更大的亂子，我也不喜歡自己手一抖，把兩個彈夾的子彈統統射到你的腦子裡去，相信我，我在一秒鐘之內就能辦到，所以，高舉雙手，出去投降，可以嗎？」

    雷拳咬牙，並不甘心。

    「你剛才不是說，當你站在正義的法庭上時，老天爺和全體市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抨擊無能的當局麼？」

    楚歌道，「既然如此，你還怕什麼，我就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過足英雄的癮，讓你到法庭上接受萬眾歡呼，能痛快淋漓把你所有的憤懣統統發洩出來，你可以無所顧忌把當局和警方都批個狗血淋頭，接受市民的鮮花，歡呼和擁抱，你的名字將家喻戶曉，所有報紙和新聞頻道都會出現你的大幅照片，說不定很快就有以你為主角的電影和遊戲出爐，你光是收取形象授權費，就收到手抽筋了，這樣不是很好？」

    雷拳愣了一下：「你……」

    「都說了，我對你和警方的恩怨沒任何興趣，我既不是警方的人，當局也沒給我發固定工資和五險一金，你和市民要罵當局，和我有什麼關係？」

    楚歌聳了聳肩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更多傷亡，順便還想賺一點賞金，如此而已。」

    雷拳遲疑了很久。

    「來啊，求仁得仁，還有什麼問題？」

    楚歌故意道，「難道你剛才說的都是屁話，你害怕牢獄之災，想要夾著尾巴逃跑，即便有可能造成市民的傷亡和財產損失？」

    雷拳眼底閃過一道火光，咬牙道：「誰害怕了，我是替天行道，行俠仗義，市民都會支持我的！」

    「那就請吧。」楚歌耍了個極漂亮的槍花，雙槍收回腰間，風度翩翩地做了個請君入甕的手勢。

    雷拳往前走了兩步，懵懵懂懂覺得，自己好像著了楚歌的道兒了。

    「楚歌——」

    雷拳死死盯著對手，攥緊雙拳道，「你究竟站在哪邊——是我們超能力英雄這邊，還是當局那邊？」

    「第一，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不要臉，自稱『英雄』的；第二，超能力英雄和當局，難道一定是對立的，非要選邊站嗎？」楚歌反問。

    「這……」雷拳一時語塞。

    「好吧，正面回答你的問題。」

    楚歌用銳利的目光仔細掃瞄了雷拳一遍，發現他身上再無任何凶器，順手將一雙絕緣電工手套丟過去，示意雷拳戴上，「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超能力造成的這麼多傷亡，原本，我或許會站在你們這邊。」

    楚歌押著雷拳，出來投降。

    外面嚴陣以待的警員，全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的警服和便裝，都被汗水濕透。

    如非迫不得已，他們也不想和一名擁有雷電異能還力大無窮的覺醒者，在錯綜複雜的城市環境中對敵。

    「幹得好，楚歌，你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趙鐵山在楚歌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又把警惕的目光轉向雷拳，「至於你……」

    「他算是自首的，咱們應該有這方面的政策吧？」

    楚歌急忙道，「沒必要逼人太甚。」

    趙鐵山也知道，雷拳這種強人，一旦肆無忌憚地發作起來，不是手銬或者三五個警員攔得住的，急忙點頭，語氣放緩：「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這件事鬧得這麼大，很快記者都要來了，全程都有新聞媒體監督，保證處理得明明白白的！」

    「那就好。」

    楚歌放心將雷拳交給警方，「還有沒有別的民間英雄在逃？」

    這當然是有的。

    隨著大量軍警和非常協會的覺醒者部署到了現場，特別是「毒牙」厲凌等過江猛龍全都趕來支援，他們原本就有非常豐富的抓捕覺醒者經驗，不少民間英雄紛紛落網。

    這些人雖然自詡為超越法律，打擊犯罪的遊俠和義警，終究還有最基本的法制觀念，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國家機器對抗，更不願意造成無辜市民的傷亡，往往只是逃竄，實在逃不掉，也只能出來投降。

    如悍匪般大開殺戒的例子，倒是一個都沒有。

    很快，按照落網者的供述，只剩下三名民間英雄依舊在逃。

    分別是靈貓、透明俠和這次行動的主謀，火焰之劍。

    據說，火焰之劍在發現屠宰場爆炸的剎那，就指揮大家朝著鬧市區逃跑，但他自己卻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朝屠宰場方向前進，不知道究竟要去幹什麼。

    透明俠是靈山市的老牌民間英雄，有著一手扭曲光線，隨時隱形的能力，多次擾亂社會治安，鬧得警方灰頭土臉，卻也一再逃脫抓捕，是一隻裙邊拖地的老甲魚，逃跑經驗極其豐富，估計這次，也是拍屁股走人了。

    靈貓雖然是初出茅廬的少女英雄，但運動機能極其強大，據說能一口氣竄上三五十層高的大樓，此刻，正憑藉貓兒般的運動和平衡能力，和警方周旋。

    目前，警方已經鎖定了她的方位。

    但她也在一座座高樓大廈和塔吊之間騰轉挪移，運動到了鬧市區的邊緣，再不把她抓住的話，事情就要鬧大了。

    已經有好幾名官方覺醒者在抓捕靈貓。

    其中就包括「毒牙」厲凌，「大力神」石猛，「殺人鯨」高野鯨八，「章魚」保羅等過江猛龍。

    楚歌亦加入抓捕行列。

    這裡是老城區邊緣的舊城改造區域。

    集中了超過二十片工地和幾十台塔吊，大部分建築外立面都包裹著腳手架和防塵網，形成一片高低起伏的鋼鐵叢林，對於覺醒者而言，亦是最好的立體戰場。

    楚歌卓立於一座塔吊的頂端，看著前方波瀾壯闊，令人頭暈目眩的絕美風景，八架無人機將他的視界瞬間擴張十倍，方圓數公里的每一棟建築，盡收眼底。

    很快，他看到不遠處一棟未完工建築的防塵網裡，鑽出一條貓兒般的黑影。

第三百零三章 辣手摧貓


    靈貓人如其名，靈活得像是一隻九條命的妖貓。

    她完全沒有對高空和失重的恐懼，在幾十層樓的高度輕盈跳躍，恍若在一座透明舞台上翩翩起舞。

    不一時，就從一座塔吊跳到了另一座塔吊，跨度達到幾十米，顯示出了強大的運動機能。

    甚至，在跳過去之後，還很頑皮地向後方追兵和底下的軍警揮揮手，一副得意洋洋，「來抓我啊」的模樣。

    「上面的人聽著，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棄暗投明，繳械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警方的大喇叭又開始「烏里哇啦」，氣急敗壞地響。

    但很快就被有關領導掐掉。

    這裡接近鬧市區，陣仗搞得太大，被所有市民都知道警方正在追捕一名民間英雄——關鍵是老半天還沒抓到人，這叫市民心底怎麼想，是嘲笑警方的無能好，還是譏諷警方的愚蠢好？

    靈貓衝下面扮了個鬼臉，尾巴一甩，繼續朝鬧市區跳蕩前行。

    「毒牙」厲凌等四名外來覺醒者衝了上去，從周圍高樓向靈貓逼近。

    他們雖然技高一籌，但這裡終究不是他們的主戰場，並不熟悉地形。

    上百米的高空，倘若不是對附近的高樓大廈有極清晰的瞭解，知道何處可以攀越，何處能夠躲藏，何處可以停下來歇一口氣，也是不敢貿然跳躍的。

    而靈貓早就在無數片夜深人靜的黑暗中，將這裡當成遊樂場一樣玩了個痛快，動作自然行雲流水，酣暢淋漓。

    四名過江猛龍中，「大力神」鐘濤第一個敗下陣來。

    他是力量型，於速度和敏捷上都有所欠缺，一旦登上百米高空，尚未完工的樓房又搖搖欲墜，那些簡單拼湊的腳手架完全經不起他狠狠蹬踏，兩百多斤的壯碩身形就像盪鞦韆，能站穩就不錯了，哪裡抓得住比老鼠還賊的靈貓？

    「毒牙」厲凌和「殺人鯨」高野鯨八，卻在一座塔吊的兩端，堵住了靈貓。

    特別是「殺人鯨」高野鯨八。

    此人是在驚濤駭浪之中領悟出絕妙的刀法，早就習慣了波濤洶湧，起伏不定的環境。

    和老家的百尺巨浪相比，高樓呼嘯而過的狂風，只是小菜一碟罷了。

    他的雙腳好似船錨沉入海底，支撐著身體穩穩站住，速度雖然不快，卻一寸又一寸，堅定不移地挪向靈貓，手中戰刀引而不發，無形刀芒卻似一波又一波的海浪，鎮壓靈貓。

    「同志，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了地球聯盟的各項法律，現在，我代表人民，逮捕你！」高野鯨八衝著靈貓，沉聲說道。

    靈貓不屑地撇撇嘴，回頭看時，「毒牙」厲凌亦抽出兩柄匕首，衝她綻放出不懷好意地微笑。

    兩大高手圍追堵截，靈貓卻怡然不懼，雙足輕輕一點，整個人繞到了塔吊橫臂的下方，頭下腳上，彷彿整個世界都為她傾倒。

    厲凌和高野鯨八微微一怔，沒想到靈貓竟然玩起了這樣的高難度動作。

    眼看靈貓渾圓有力的雙腿微微蜷縮，就要通過塔吊，竄到另一棟建築工地的防塵網上。

    她卻不知道，在不遠處的一處腳手架上，「章魚」保羅早已舉起了槍，恭候她多時了。

    砰！

    子彈出膛。

    幾乎同一時間，厲凌的兩柄「毒牙」和高野鯨八的戰刀，也化作三道雪亮白練，居高臨下，刺向靈貓。

    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此刻發生。

    保羅鎖定靈貓很久，趁著對方雙腿發力，幾乎無法再改變方向和騰轉挪移的剎那出手，這枚十拿九穩的子彈，原本應該命中靈貓的右肩。

    就算靈貓勉強躲得開子彈，也只能乖乖退回去，退入厲凌和高野鯨八的殺陣之中。

    沒想到，就在他開槍的剎那，楚歌卻從高處落到了他站著的腳手架上。

    嘩啦！

    腳手架重重一晃，令他也打了個趔趄，槍口移動了0.1毫米。

    高處風大，彈道原本就經過了精心計算，哪怕差之毫釐，都會謬以千里。

    結果，子彈並未擊中靈貓，卻是從她的肩膀上，以險之又險的差距滑了過去，射在她身後塔吊橫臂的鋼樑上，射得火花四濺，反而擾亂了高野鯨八的攻擊。

    保羅和高野鯨八雙雙失手，剩下一個厲凌就好辦了。

    在厲凌的毒牙咬上來之前，靈貓縱身一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絕美的弧線，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對面建築防塵網上的一個窟窿裡，消失在建築中。

    保羅微微皺眉，看著身旁的楚歌，吃不準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

    遠處塔吊上的厲凌和高野鯨八，也投來了疑惑和警惕的目光。

    「喂，你不會是幼稚的正義感發作，想要和當局為敵，偷偷放跑她吧？」保羅用生硬的普通話問道。

    「當然不是。」

    楚歌頓了一頓，沖四名過江猛龍微微一笑，「她是我的！」

    話音未落，楚歌亦微微蹲下，縱身一躍，跳向靈貓剛才鑽進去的窟窿。

    四名過江猛龍，都倒吸一口冷氣。

    要知道，楚歌和保羅的落腳點，遠遠比靈貓剛才所在的塔吊，距離這個窟窿更遠。

    而且楚歌事先並沒有勘測過地形，並不知道從他的落腳點跳到窟窿，具體有多少距離。

    再說，靈貓是從上往下跳，楚歌和窟窿的落差卻不超過十米，前者遠遠比後者省力。

    「他瘋了嗎？」

    四名過江猛龍腦中，同時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而他們強大的精神力量，也狠狠撕裂四維空間，引出大量靈能，化作震驚能量，為楚歌插上了金色的翅膀。

    楚歌就像一隻金色大鵬鳥，滑翔片刻，精確無比地落入窟窿之中。

    而他操縱的八台無人機，也從另一個方向繞到了建築工地的後方嚴陣以待，清晰鎖定了靈貓的所在，同時封死了她的去路。

    靈貓像貓，楚歌卻像是黑暗中的一頭獵豹，很快追上獵物，將她逼入死角。

    「投降吧。」

    楚歌冷冷道，「我剛才救了你一次，不會再救你第二次，如果你繼續執迷不悟，我實在找不到理由，阻止那些覺醒者抓你或者殺你——那些都是外來人，不像我這個老鄉，還會手下留情。」

    「誰要你手下留情？」

    靈貓轉身，唰唰唰唰，指尖彈出八枚利爪，她示威一樣沖楚歌晃了晃，「來啊，讓我見識一下官方英雄的厲害！」

    「好吧。」

    楚歌攤了攤手，順勢閃電般抽出插在腰間的兩柄突擊步槍，沖靈貓的爪子猛烈開火，火蛇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兇猛。

    靈貓冷哼一聲，雙爪竟然化作兩團灰霧，將幾十枚子彈都從中間切開，碎裂的子彈擊中身後的牆壁，叮叮噹噹，冒出一片火花。

    但她卻沒有料到，就在她專注於雜耍般的「凌空切子彈」表演時，楚歌已經拋開槍械衝了上來，一記勢大力沉的正面蹬踏，正好踏在她的胸口，幾乎把她一口氣從嗓子眼踏到直腸裡去。

    靈貓悶哼，被楚歌一腳踏到了牆上，又反彈回來，再被楚歌一記凶悍絕倫的鞭腿，直接橫掃出了十幾米，在一堆建築材料上撞了個稀里嘩啦，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喪失大半運動機能。

    「腦子清醒了麼？」

    楚歌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冷冷道，「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怎麼和當局鬥？」

    靈貓不敢相信地看著楚歌。

    在今天之前，她面對的所有「敵人」，不是普通罪犯，就是普通警察，還以為當所謂的「超級英雄——義警」，就是這樣高來高去，瀟灑自由，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當然她是「貓」了。

    對於覺醒者的實力，靈貓從未有過清晰的認知。

    甚至，對於聯盟究竟有多強大，靈貓也沒有一個直觀的，感性的認識。

    直到此刻，楚歌和她玩真的，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狂妄自大，究竟有多麼天真幼稚！

第三百零四章 問心無愧


    「楚歌，你這麼厲害，還那麼有正義感，在八萬人體育場救了那麼多人，你應該成為一個真正的英雄，為什麼非要和無能的當局攪和在一起？你應該站在我們這邊！」

    靈貓捂著胸口咳嗽了半天，稍稍勻過了氣，就尖叫起來。

    「我發現你們這些民間英雄的想法很奇怪，為什麼站在當局這邊，就不算是『真正的英雄』了呢？那些警察，軍人，紅頭盔，還有千千萬萬奮戰在第一線的普通人，都是和當局站在一起，難道都不算英雄，偏偏你們這些——」

    楚歌仔細打量著靈貓，指著她身上的黑色反光緊身衣，「你這套充滿了廉價質感的緊身衣，是情趣商店買來，再自己改造的吧，你還縫了兩隻貓耳朵和一條貓尾巴上去，這也太羞恥了吧！」

    靈貓的臉明顯紅了起來：「尾巴是天生的，自從我覺醒了超能力，只要一激動，就會長出一條尾巴，運動機能和平衡性都大幅提升，所以我才叫靈貓！」

    「也就是說，你承認這套衣服是情趣商店買來的，你還自己縫了貓耳朵上去。」

    楚歌道，「就算當局再怎麼不合適，我也想不出有任何理由，非要和你們這些穿著情趣緊身衣，還自己縫耳朵上去，取一些『靈貓、雷拳』之類可笑花名的傢伙混在一起——難道你要我也和你們一樣，帶著面具，穿著緊身情趣皮衣，取個幼稚的花名，去對抗當局？這種自尋死路的方法，也未免太愚蠢了吧！」

    「如果所有覺醒者都站在我們這邊，那就不是自尋死路！」

    靈貓倔強地叫起來，「如果你們都站在我們這邊，全體覺醒者攜起手來，我們就能掃清一切罪惡，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加美好，根本用不著無能的當局，對我們指手畫腳！」

    「你說的有道理，如果所有覺醒者都能攜起手來，秉持同一套正義和邪惡的標準，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或許是能掃清一切罪惡，讓社會變得更加美好。」

    楚歌道，「那就好像全世界所有人都給我一塊錢，我立刻能成為億萬富翁一樣，現在的問題就是，怎樣才能讓全世界所有人都給我一塊錢呢？」

    靈貓一時語塞。

    「你還是不明白，所謂『民間英雄』究竟錯在哪裡。」

    楚歌深深皺眉，回憶著昨天官方英雄們的討論，「你們似乎在興致勃勃玩一個很有意思的遊戲，竭力想要證明當局的無能，唯有當局的無能才能凸顯你們的存在感和正義性，問題是，就算真的被你們證明了當局的無能，又如何？在你們證明的剎那，整個社會的秩序都會崩塌，到時候天下大亂，是區區幾個民間英雄就可以拯救的嗎？

    「再無能的當局，總好過沒有當局，再糟糕的秩序，總好過徹底的無序，或許你們的『替天行道』，是能拯救一個，十個或者一百個人，但你們對抗當局的行為，卻令整個社會朝著混亂的漩渦，滑落了一步，一步，又一步，最終將導致一千，一萬，千萬乃至億萬人的毀滅。

    「我承認，很多時候，我都會埋怨當局的無能，會譏諷警方只知道和稀泥，會哀嘆這個社會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但我非常清楚，就算當局有一萬個缺點，我也不想生活在一個沒有當局，卻是被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民間英雄統治的世界，被你們用那種簡單粗暴的方法，在沒有證據，無需程序，只憑自由心證的情況下裁決，一點都不想。

    「最後說一遍，這裡不是你挑戰當局權威的遊樂場，這也不是一場如電影般輕鬆自在的遊戲，這是人命關天的現實世界，我是絕不會讓你再前進半步，逃竄到鬧市區的！」

    靈貓的臉紅透了。

    緊身皮衣下面，結實有力的身軀，憤怒到發抖。

    「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她尖叫一聲，「我從來沒有把這一切，當成一場遊戲！」

    說完這句話，她咬緊牙關，轉身就跑。

    楚歌在勸降的同時，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幾乎比靈貓更先躍起，雙腿在牆壁和天花板上二次蹬踏，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攻向靈貓的上盤，準備扣住她的肩胛骨，停止這場荒唐的鬧劇。

    豈料，就在他的五指即將觸碰到靈貓的肩膀時，靈貓忽然像是一柄蝴蝶刀般摺疊，貓尾如鞭，「啪」一下抽了出來。

    楚歌的瞳孔驟然收縮，腦袋往右偏了一下，只覺耳膜都要被破風聲震破。

    趁此機會，靈貓的雙腿狠狠向後一蹬，正好蹬在楚歌的胸口。

    而且，她的十根腳趾上，還彈出了十枚又尖又彎的利爪，力量甚至穿透了防禦力極強的鬥神戰鬥服，在楚歌的胸口留下十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借助反蹬之力，靈貓身形如箭，朝大廈另一端的腳手架撲去。

    這座大廈仍未完工，剛剛搭建了框架，尚未堆砌牆壁，腳手架外面除了防塵網，就是一片空空蕩蕩。

    靈貓兩步就竄到了腳手架外面，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雙爪一揮，撕裂防塵網，鑽了出去。

    「不要！」

    楚歌被她一記突如其來的蹬踏打亂了節奏，卻是差了半秒鐘沒有將靈貓撲倒在地，只能徒勞地伸手，喊叫。

    靈貓怎麼可能聽他的命令，頭也不回，鑽了出去。

    砰！

    「章魚」保羅早就在大廈另一面的制高點上蓄勢待發，見到靈貓的身形閃動，立刻毫不猶豫開槍。

    這一次，沒有楚歌的干擾，他的精度極高，饒是靈貓收縮全身肌肉來躲閃，亦被子彈在肩膀上犁出一條鮮明的血痕。

    更加糟糕的是，靈貓心慌意亂，肩膀劇痛，腳下一滑，竟然失手，向下跌落了好幾層。

    靈貓手舞足蹈，利用驚人的平衡性在半空中恢復控制，雙手重新攀住了三五層之下一根突出的鋼筋。

    但她的衝力實在太強，而這根鋼筋的連接又不十分穩固，鋼筋後面的腳手架上堆放著大量雜物，好似蹺蹺板高高彈起，雜物全都飛上半空，以天女散花的姿態，向下墜落。

    下面已經是鬧市區的街道。

    雖然軍警及時疏散群眾，仍有不少市民在這條街道上滯留，看到從天而降的建築垃圾和工具，統統傻了眼，失了魂。

    「糟糕！」

    楚歌的頭皮炸開，最不願意見到的場景，就是這個。

    他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出大廈，如一架俯衝轟炸機，後發先至，趕上天女散花的垃圾和雜物。

    唰唰唰唰！

    連環踢出四記飛腿，將四塊比較大的雜物朝對面的建築工地平行踢去，把他們都踢到了對面的防塵網裡，而自己也借助反衝之力，重新回到了這座大廈的腳手架上。

    但楚歌能做的，也僅此而已。

    他並沒有掌握控制重力的神通，在半空中一次跳躍已經是極限，幾十米高度他還受得了，上百米高度直接跳下來，不死都要重傷。

    楚歌對自己的定位，就是個打工的，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的覺悟還沒高到寧願犧牲自己，都要拯救無辜市民的程度。

    剛才踢開四塊比較大的建築垃圾，能確保底下大部分市民都安然無恙，雖然不是100%安全，但他已經盡力，可以問心無愧了。

    正這樣想著，一道黑影如離弦之箭，從他身邊竄了過去，筆直衝著地面俯衝。

    是靈貓！

    她肩膀受傷，竟然還不找地方躲閃，速度越來越快，瞬間躍入天女散花的垃圾中間。

    此時，她距離地面最多不超過五十米。

    靈貓就在五十米的高空，在幾十位市民的頭頂，上演了一場絢爛的舞蹈。

    她的四肢柔韌如鞭，不斷將垃圾和雜物朝遠處彈射，儘量彈到空無一人的建築工地裡去，避開市民的頭頂。

    如此高難度的動作，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再加上她的肩膀血流如注，更是沒時間控制自己的姿態。

    最後，大部分雜物和垃圾都被她彈開，但她也以近乎自由落體的方式，重重墜地！

第三百零五章 靈貓的問題


    楚歌看到一朵濃烈至極的鮮血玫瑰，在街道上如曇花般綻放。

    也聽到市民發出尖叫，紛紛圍攏上來。

    「她是……靈貓！」

    市民們驚魂未定，心有餘悸地看著散落在四周的建築垃圾和雜物，「是她犧牲自己，救了我們！」

    楚歌的臉上和胸口都火辣辣痛楚，心底五味雜陳，三兩步從腳手架上爬了下來，擠進人群，用「地獄十項」修煉出來的急救術，對靈貓進行臨時檢查。

    好消息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壞消息是，除了沒有生命危險，什麼危險都有。

    「讓開一些，她需要新鮮空氣！」楚歌提高聲音。

    「是，是楚歌！」

    市民們立刻認出了他，興奮道，「竟然是楚歌和靈貓聯手，拯救了我們，一定是這樣，對不對？」

    面對市民的問題，楚歌也只能苦笑。

    他極不願意告訴市民，這些垃圾和雜物本就是靈貓失手搞下來的，更不願意告訴市民，自己的職責是抓捕靈貓。

    他只能沉默不語，專心致志為靈貓療傷，先摘下了靈貓的面罩，讓她能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面罩下面，是一張過分稚嫩的臉龐。

    靈貓的真面目，簡直是個比許諾還要青澀的中學生。

    此刻，俏生生的小臉上沒有半絲血色，唯有一抹細細的鼻血，像是一條楚楚可憐的小蛇，在慘白的嘴唇上蜿蜒，愈發顯得她嬌小玲瓏，幼稚到極點。

    楚歌的心沉了下去。

    人終究是視覺動物，發現靈貓竟然這麼小，無論自己戰鬥的理由有多麼充足，楚歌仍舊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

    「喂，醒醒，保持清醒，你現在千萬不能睡過去，聽到沒有？」

    楚歌咬牙，發現靈貓的身體簡直像是一塊一觸即碎的豆腐，無論他在「地獄十項」訓練中急救科目的成績有多好，都不敢輕易下手，「你該不會還沒成年吧？」

    「我……」

    靈貓想笑，又笑不出來，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我明年就成年了！」

    「那就是——十七歲？」

    楚歌咬牙切齒道，「無論是誰同意讓你參加這次行動，我都要宰了他，就算我不宰了他，你爸爸都會宰了他！」

    「我沒有爸爸了。」

    靈貓輕聲道，「三年前，我爸爸在公交車上制止一夥小偷扒竊，被他們跟蹤報復，在一條巷子裡，捅了我爸爸五刀。」

    「什麼？」

    楚歌心中一緊，旋即明白過來，「該不會，警方沒有抓到凶手，你一直埋怨和懷疑警方，所以才自己出來『行俠仗義，打擊犯罪』吧？」

    「不是，警方抓到小偷，也起訴了。」

    靈貓笑了笑，道，「但據他們調查說，那個扒竊團夥的成員平均年齡還不滿十八歲，連捅我爸爸五刀的那個小偷，當時還不滿十四歲，很快就無罪釋放了，警方，軍方，法院，檢察院，秘密調查局，市議會，最高議會……包括『神聖的法律』，誰都拿殺我爸爸的凶手沒辦法。」

    「……」

    楚歌啞口無言。

    「我爸爸是退伍軍人，向來很有正義感，也很相信當局的，在他的教育下，我從小就對當局還有軍方充滿了嚮往，認為自己長大之後，肯定要穿軍裝或者警裝。」

    靈貓笑得比哭還難看，「但，發生了這種事，我爸爸為之奮鬥了一生並深深信仰的聯盟卻幫不了他，我們求爺爺告奶奶，也不知道哪裡才能幫爸爸討回一個公道，楚歌先生，您說我們是在添亂，是瞎胡鬧，那您能告訴我們，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告慰爸爸的在天之靈，讓殺人凶手得到應有的懲罰，你們這些官方英雄，能幫我爸爸報仇嗎？」

    「……」

    楚歌還是無話可說。

    「哼，我就知道你答不出來。」

    靈貓撅起了嘴。

    她實在是個很清秀的小姑娘，還有些頑皮的樣子，即便身受重傷，周身都洋溢著濃烈的生命力。

    「市民都沒事吧？」她閉著眼睛，繼續問道。

    「你放心，全都沒事，你救了他們。」楚歌急忙道。

    「那就好，那就好。」

    靈貓真的像隻貓兒般，往楚歌身上拱，喃喃道，「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亂子是自己搞出來的，我沒有救他們，我只是……自己惹出來的禍，自己收拾而已，無論如何，我沒有給當局添麻煩，沒有……」

    她的腦袋一點一點，纖細的脖子像是支撐不住頭顱的重量，隨時都會折斷。

    楚歌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氣惱，卻又不知道這究竟算是誰的錯，應該把賬算在誰的頭上。

    倘若那幾個殺死靈貓父親的小偷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怎麼做。

    然而，出現的並不是小偷，而是軍警。

    大批軍警姍姍來遲，終於包圍這裡。

    「醫生！醫生！醫生！」

    楚歌抱著靈貓，歇斯底里地喊叫起來。

    ……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部分民間英雄統統落網，被臨時安置在一處設置了特殊屏蔽裝置的帳篷裡，由十幾名覺醒者和大隊軍警嚴加看管。

    他們不知從什麼渠道，得知了靈貓從高空墜下，身受重傷，生死未卜的消息，又是擔心，又是自責。

    一見到楚歌鑽進帳篷，這些被「捆仙索」五花大綁的民間英雄，統統站了起來。

    「靈貓怎麼樣？」雷拳沉聲問道。

    「死不了。」

    楚歌沒聲好氣道，「她覺醒的超能力，和『肌肉控制』有關，肌肉乃至骨骼結構都發生極大變化，像是真正的貓兒一樣，就算從十層樓跳下來也沒那麼容易死，最多摔斷了幾十根骨頭，大量臟器挫傷和撕裂，內出血，以及腦震盪而已，在床上躺三五個月，也就勉強能走路了！」

    「這……」

    雷拳和眾多民間英雄面面相覷，都沒想到靈貓會傷得這麼重，面對楚歌的譏諷，全都無言以對。

    「我有一個問題。」

    楚歌死死盯著雷拳，隨時準備一拳懟到雷拳的鼻子上去，「你們究竟有沒有人知道，她才十七歲？」

    「什麼？」

    雷拳有些傻眼，「靈貓才，才十七歲？」

    「沒錯，她才十七歲，她還是一個未成年少女！」

    楚歌壓抑怒火，卻是提高聲音，就差沒揪著雷拳的衣領，「就算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非要穿著情趣商店買來的奇裝異服，跑出來行俠仗義，執行私刑，挑戰當局的權威——這些，都不管我的事，但你們怎麼可以帶一個未成年少女出來，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她是未成年，大腦還沒有發育完全，還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們他媽的都沒成年，大腦都沒發育完全，都不會分辨是非和評估危險性？

    「幸好，今天靈貓是被我們抓住，就算受傷，也會送到醫院，受到人道主義的對待，但如果我們沒有出現，你們真的落入了『瘋子』葉曉峰等犯罪分子的手裡呢，你們知道他們會怎麼對待靈貓這樣的少女，你們他媽的都能猜到！

    「告訴我，你們有沒有想過後果，有沒有想過萬一靈貓被敵人抓住該怎麼辦，你們誰來負這個責，你們他媽的誰都負不了責！」

    雷拳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比楚歌還要高一個頭。

    此刻，卻被楚歌噴得身形蜷縮下去，大氣都不敢出。

    眾多民間英雄，也和雷拳一樣，被楚歌噴了個灰頭土臉。

    「你們這麼做，和那些逼迫童子軍去打仗的軍閥，又有什麼區別？」楚歌卻不肯放過雷拳，彷彿要把心底的憤怒和困惑，統統發洩在這個可憐的水電工身上。

    「我，我們不知道。」雷拳結結巴巴道。

    「你們不知道，就敢做這種事？」

    楚歌道，「連遊樂園裡的雲霄飛車，都要看年齡和身高才能乘坐，你們糾集了一幫烏合之眾，在不通知當局的情況下，就想去抓捕整個東海大區最危險的犯罪分子，還隨隨便便帶上了一個未成年少女，難道你們從來沒有哪怕短短一瞬間，覺得自己這麼做，非常不負責任嗎？」

第三百零六章 當頭棒喝


    雷拳沉默，臉上浮現出一絲愧疚之色，喃喃道：「對不起，我們事先真沒想到。」

    「先是不知道，現在是沒想到，難道你們以為輕輕巧巧六個字，就能把所有責任都推卸得一乾二淨嗎？」

    楚歌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既然你們不知道也沒想到，怎麼就敢私設刑庭，用自己所謂的『正義』去懲罰『邪惡』？既然你們不知道也沒想到，怎麼就敢糾集一幫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烏合之眾，去抓捕凶名卓著的大毒梟？既然你們不知道也沒想到，怎麼就能這麼自以為是，無法無天呢？

    「你叫『雷拳』，你的拳頭很厲害，能夠『轟轟轟轟』地放電，好像打雷一樣，是吧？」

    「當然。」

    提到自己的超能力，雷拳驕傲地挺起胸膛。

    「那頂個屁用，就算你的拳頭真能打雷，充其量就是一門電磁炮，難道你以為當局沒有電磁炮？問題是光憑一門無限充能的電磁炮，也不能包打天下啊——更何況，你的拳頭也有極限，不可能無限發射高壓電弧的吧？」

    楚歌氣咻咻道，「無論偵緝，審問，法醫鑑定，司法裁判……都是高度專業的學科，人家警官、法醫、法官、檢察官、律師啥的，都要在大學裡學習好多年，再跟隨圈子裡的師傅七打盡，殊不知卻是人家挖了個坑讓你們跳，要不是當局及時發現，布下天羅地網，你們現在就不是待在這裡，接受人道主義的對待，而是被『瘋子』寧曉峰那夥人五花大綁，用藥劑麻翻，當成豬仔一樣，送到海外，淪為生化兵器或者試驗品了！

    「當局周密部署，那麼多軍警還有我們官方英雄都在拚命，不少軍警都為這次行動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救了你們，你們還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好像『邪惡的當局』怎麼著你們了，這他媽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忘恩負義的狗雜碎，又是什麼!」

    「這……」

    不少民間英雄，這才如夢初醒，知道自己險些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又是後怕，又是羞愧，又是自責，心底五味雜陳，表情恍惚至極。

    就連楚歌身後，都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楚歌小友說的沒錯，我們恐怕……真的錯了。」在空無一人的角落裡，傳來一聲蒼老的嘆息。

第三百零七章 透明俠


    楚歌悚然一驚。

    他非常肯定，自己進入帳篷的時候，身後空無一人。

    而帳篷裡除了十幾名民間英雄，還有看管他們的軍警之外，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偷偷潛入進來。

    但自己身後，分明有一條模模糊糊的身影，從空氣中浮現出來。

    那就好像空氣一下子變成了海水，而海水中又浮起一坨冰塊，隨著冰雪消融，一個清晰的人形漸漸呈現，赫然是一名鬚髮皆白，滿臉滄桑的老者。

    「透明俠！」

    楚歌檢索腦中資料庫，瞬間想到一個民間英雄的特徵，失聲叫道。

    「沒錯，就是我。」

    老者滿臉平靜，主動伸出雙手，淡淡道，「把我抓起來吧。」

    透明俠和火焰之劍一樣，都是靈山市最早一批出來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民間英雄。

    他仗著自己擁有扭曲光線，屏蔽事物的能力，在暗中蒐集了不少犯罪集團、污染企業、腐敗官僚的犯罪證據，在網絡上將其公諸於眾，甚至直接印刷材料，張貼在街頭巷尾，轟動一時，是最令官方頭疼，也最令老百姓拍手稱快的老牌英雄之一。

    當局多次採取行動，想要抓捕透明俠，卻被他憑藉神出鬼沒的天賦異能，一次次逃脫，搞得當局狼狽不堪，灰頭土臉。

    亦有不少民間英雄都是受到透明俠的啟發和感召，才走上這條凌駕於法律之上的義警之路，比如今天險些命喪黃泉的靈貓。

    這次追捕「瘋子」寧曉峰的行動，據說就是火焰之劍發起，透明俠召集，他們兩個是行動的核心。

    現在，火焰之劍仍舊在逃，透明俠卻主動現身自首，怎能不叫人大吃一驚。

    幾名看管民間英雄的軍警大喊一聲，抽出腰間的電警棍和防暴槍，氣勢洶洶，作勢欲撲。

    那些民間英雄亦紛紛騷動起來——在圈子裡，透明俠是品格高尚，嫉惡如仇，有口皆碑的老牌英雄，不少人都受過他無私的餽贈和指點，大家寧願自己身陷囹圄，也不願看到透明俠被當局抓住。

    一時間，不少民間英雄不顧自己被捆仙索五花大綁，紛紛跳了起來，對軍警怒目而視。

    「等等——」

    楚歌激出滿頭冷汗，這些民間英雄終究和犯罪分子不同，楚歌並不想把他們徹底逼到當局的對立面，更不想他們受到任何損傷，當即伸手阻攔軍警，雙眼卻死死盯著透明俠，「透明俠，你這算是迫於警方的壓力，選擇自首了麼？很好，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楚歌小友，你搞錯了一件事。」

    透明俠微笑道，「我的確是出來自首，但和警方的壓力無關，我只是……想要對靈貓的重傷，負起自己的責任而已。

    「你說的沒錯，在此之前，的確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靈貓還是一名未成年少女，我們實在不該把她捲入這麼危險的任務——既然這次行動，火焰之劍是發起者，我是召集人，我們兩個之一，總該站出來，給她，也給所有險些受到傷害的無辜市民一個交待。

    「來吧，抓我吧。」

    透明俠把白色面罩丟到地上，長長嘆了口氣，臉上表情，說不出是追悔莫及，還是如釋重負。

    楚歌覺得透明俠的年紀，簡直比曹大爺還要老。

    雖然覺醒者圈子裡有很多老當益壯的存在，比方說曹大爺真的發起狠來，楚歌都未必打得過。

    但透明俠的氣質明顯和曹大爺不同，他臉上多了幾分悲天憫人的味道，氣質更加柔弱，像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更多於仗劍高歌的民間英雄。

    若非「雷拳」等民間英雄都對他畢恭畢敬，而他剛剛也露了一手扭曲光線，從虛空中浮現的超能力，再說出來自首又沒有半點好處，楚歌簡直要懷疑他的身份了。

    「您今年……都六十多了吧？」

    楚歌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對於透明俠的人格，他當然很敬佩，但對於他的行為，楚歌實在無法苟同，「那些年輕人不懂事，仗著有幾分超能力就出來恣意妄為，您這麼大歲數，都是含飴弄孫的年紀了吧，怎麼也學年輕人的樣子，這麼熱血，衝動，不計後果呢？」

    「是，你剛剛教訓的很對，這些話也曾在我腦海中盤旋過很多次，卻從沒有像你這般痛快淋漓地說出來。」

    透明俠依舊微笑著，在他的年紀，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真正令他驚慌失措了，「我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不歸路，也曾無數次想過自己落入法網的樣子，我知道這一天中將來臨，但有些事情，總需要有人去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就是如此。」

    「不是——」

    楚歌氣樂了，「明知是錯的，也非要去做嗎？」

    「對和錯，誰來裁決呢？法律和議會嗎？那如果法律和議會錯了，又該如何呢？」

    透明俠在懷中摸索一陣，摸出一個錢包，從錢包裡掏出一張證件，朝楚歌遞過來，「不用和我講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論講道理的本事，我不知道比你高多少，這是我的退休證——還有你們兩位，也不用這麼如臨大敵，我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既然出來自首，就沒有奪路而逃的道理。」

    楚歌將信將疑地接過證件一看，又吃了一驚。

    「您退休之前，是《靈山日報》的高級記者？」

    楚歌難以置信，「那豈不是說，您也算是當局宣傳部門的人？既然如此，您更應該相信當局，依靠當局才對啊！」

    絕大部分民間英雄，也是第一次聽到透明俠的真實身份，全都擺出和楚歌一樣的表情。

    「正因為我是當局宣傳部門的人，我才能接觸到更多你們普通人完全接觸不到的第一手信息，知道這個社會究竟有多少陰暗和腐臭的東西，議會裡又有多少尸位素餐和假公濟私的傢伙，也知道了法律究竟有多麼滯後、愚蠢和無力。」

    透明俠苦笑一聲，「你這樣初出茅廬，根本沒有見識過世間險惡的毛頭小夥子，口口聲聲要『相信法律，依靠當局，一切都通過官方渠道來解決』，其實我們這些所謂的『民間英雄』一開始誰不是這麼想？只可惜，我們卻在法律，在官方渠道面前一次次碰得頭破血流，再碰下去，我們的血都要流光了，難道非要用雞蛋碰石頭，一條道走到黑嗎？

    「相信你也應該知道，我之所以在靈山市民當中有點小小名氣，是因為我利用自己的隱形能力，竊取和攝錄了無數機密信息，涉及到一批污染企業，犯罪集團和腐敗議員的犯罪證據，我選擇在網絡和大街小巷上公諸於眾，因此也觸怒了當局。

    「但你以為，我在用這種不合法的手段，公諸於眾之前，沒有試過用合法的方式，走官方渠道嗎？

    「但你知道，我通過官方渠道，想要曝光這些犯罪證據的結果嗎？

    「我花費好幾年時間，辛辛苦苦蒐集的污染企業破壞環境的證據，被當局以有可能影響本市經濟發展為理由，不允許在任何平台發表。

    「我舉報污染企業的材料，剛剛交給市議會的有關人士，第二天就會一字不漏出現在污染企業董事長的辦公桌上。

    「我在污染企業裡的線人，第三天就遭到打擊報復，被對方非法解僱，幾十年的退休金，一個銅板都拿不到，求告無門，下場淒涼。

    「區區一個污染企業，用『合法』手段就如此難以對付，更別說那些尸位素餐和假公濟私的腐敗議員了——我放在辦公室裡的一些關鍵證據，竟然會莫名其妙失蹤，警方都敷衍了事，卻勸我『顧全大局』。

    「呵呵，法律，神聖的法律，或許用來對付升斗小民時是無往而不利，但那些有錢人，議員，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即便他們不是法律的制定者，也都是法律的維護者和執行者，想用法律去對付他們，豈不是指望他們舉起板子往自己的屁股上打，可能嗎？」

第三百零八章 真正的覺醒


    面對透明俠的一連串詰問，這回，輪到楚歌瞠目結舌。

    楚歌畢竟太年輕，有時候很幼稚，他所謂的「道理」，不過是昨天的作戰會議上，聽行動指揮官侃侃而談，灌輸到大腦皮層之上，此刻再拿出來鸚鵡學舌而已。

    面對透明俠的親身經歷，楚歌根本無法說服這個有幾十年經驗的資深調查記者，甚至隱隱被對方說服。

    誠如曹大爺所言。

    五分鐘之內建立起來的信仰，自然可以在五分鐘之內被摧毀。

    「我們的世界，當然存在很多黯淡和不足的地方，也有許多令人痛心疾首的問題，但想要徹底解決這些問題，還是要相信法律，依靠當局，慢慢來。」

    楚歌只能蒼白無力地反駁，「而不是像你們一樣，不顧後果地恣意妄為——縱然你們的行為，能取得一定的效果，卻會造成更嚴重的副作用，帶來混亂和無序的。」

    「慢慢來，那是慢到什麼時候，五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一百年？」

    透明俠道，「對那些受侮辱和被損害的弱小者而言，他們又有多少個五年、十年甚至一百年，等待正義慢慢降臨呢？

    「遲來的正義不是正義，更何況，打著『慢慢來』的旗號，實際上卻無限期拖下去，拖到受害者死去乃至被遺忘，整件事就不了了之，彷彿錯誤和罪惡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在我們這個世界，難道還少嗎？

    「別說不可能，這樣的悲劇已經無數次發生了，我在調查一個污染企業的過程中，曾經遇到不少身患癌症的受害者，他們想要起訴污染企業，卻遇到種種刁難，他們竭力證明自己的癌症和企業偷偷排放危險污染物有關，但相關證據卻被一些神秘人強行闖入和毀掉，我想要將整件事曝光出來，卻被勒令提前退休——呵呵，現在，這些癌症患者，大部分都已經死了，直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那天，他們依舊沒有等來賠償和公道，即便今天，那家污染企業還是屹立在靈山的秀水青山之間，其董事長，還是市議會的議員，上流社會中冠冕堂皇的一員——你告訴我，究竟怎麼個『慢慢來』？倘若我們這些民間英雄不出手，難道我們要慢慢等一個青天大老爺的降臨，還是等老天開眼，一個雷打到這傢伙的腦袋上？」

    楚歌再次無話可說。

    他面對透明俠，就好像雷拳等民間英雄面對他一樣，完全被碾壓。

    「楚歌小兄弟，我們真的不是像當局所污衊，或者你所想像的那種，自大、莽撞、不顧後果、故意搗亂的不法之徒，也不是故意要和當局對抗，更不想天下大亂，只是，當所有可以維護正義的道路都被堵死，除了跨越法律的高牆，我們還有什麼路可走呢？」

    透明俠苦笑一聲，「我剛才利用超能力隱藏在外面，也見到無數軍警英勇負傷，甚至壯烈犧牲，包括我以前當記者時，都親自採訪過很多捍衛聯盟的英雄——毫不誇張地說，那些警員、軍人、紅頭盔和秘密調查員，真是為了捍衛這個世界而犧牲了一切，他們比我們這些民間英雄更崇高百倍，我們一點兒都不想和他們為敵。

    「然而，戰術上的英勇、無畏和犧牲，無法掩蓋戰略上的缺陷，我自然知道絕大部分軍警，包括你這樣的官方英雄都是好樣的，是滿懷正義感和責任心，是無私奉獻並勇於犧牲的，但我的問題是——當那些癌症患者躺在床上痛苦呻吟、求告無門時，當那些地痞流氓恣意妄為而升斗小民只能忍氣吞聲時，當權貴飛揚跋扈而普通民眾只能顧全大局時，你們這些充滿正義感和責任心，無私奉獻並勇於犧牲的軍警和官方英雄，又在哪兒呢？」

    這又是一個楚歌無法回答的問題。

    「別誤會，我並非一個絕對的悲觀主義者，我也相信地球聯盟是這顆星球上有史以來最好的，至少是『最不壞』的一個當局，從市議會到最高議會，絕大部分議員都是滿懷著理想、責任和使命感，是真心想要為全體地球民眾服務。」

    透明俠道，「只不過，一顆老鼠屎就能壞掉一鍋熱粥，只要有1%的議員不夠好，就足以造成嚴重的破壞，而地球聯盟因為其龐大的結構和繁冗的程序，就像一頭遲鈍的恐龍，很難及時將這1%處理掉，那麼，我們民間英雄就發揮自己身在底層，反應迅速的優勢，幫地球聯盟做它應該做的事，這又有什麼錯？

    「你要搞清楚一點，我們不是問題，我們只是提出或者說揭開問題的人，光是把我們這些民間英雄抓起來是沒用的，問題依舊存在，隨著靈氣逐漸復甦，越來越多超能力者的出現，還是會出現第二批、第三批……無數批民間英雄。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過去，『匹夫』手無寸鐵，只能淪為『沉默的大多數』，默默被壓榨和收割，但現在，匹夫有了超能力，自然可以並且應該發出自己的聲音，這才是『覺醒』的真義！」

    透明俠的聲音很輕。

    聽在楚歌耳中，卻感覺振聾發聵。

    該死，他昨天聽行動指揮官指出民間英雄魯莽逞能造成的嚴重後果，覺得這些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真應該統統抓起來好好教育，對自己的正確性深信不疑。

    但現在聽透明俠這麼說，又覺得他們也是被逼無奈，舍此之外，別無他法。

    然而，回過頭再去想行動指揮官的話，還是沒錯啊，包括靈貓剛才身受重傷並險些傷及無辜的行為，的確很魯莽。

    所以，究竟誰對誰錯呢？

    楚歌簡直糊塗了。

    「我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誠如你所言，如果我自私一些，完全可以拿著高額退休金，舒舒服服地待在家裡含飴弄孫，我還可以去非常協會申報超能力，每個月領取一些固定的修煉資源，當然不可能很多，但修煉一些非戰鬥性的能力，延年益壽，健健康康活個八九十歲甚至百十來歲，問題不大吧？」

    透明俠看著楚歌，真誠道，「但是，如果一個人獲得了超能力，只顧著自身修煉，卻不想著對抗這個世界的不公，不想著為那些沒有超能力的弱小者發聲，不想著去打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上之人，他充其量只能叫『超能力者』，所謂的『覺醒』，又體現在哪兒呢？

    「不，我們不是一般的超能力者，我們是『覺醒者』，求仁得仁，百死無悔，這就是我們覺醒的道理！」

    透明俠目光如劍，略顯文弱的臉上，卻流露出民不畏死的彪悍之氣。

    就連楚歌，面對他清澈如水，又堅硬如鐵的目光，都忍不住後退半步。

    外面響起了急促的軍靴聲。

    大批軍警趕來，抓捕透明俠。

    透明俠微微一笑，雙手依舊併攏，朝楚歌揚了揚。

    「楚歌小兄弟，我並不是要和你辯論，老實說，辯贏你也沒什麼意思。」

    透明俠溫和道，「我也不是非要和你爭論出一個對錯輸贏——你我立場不同，本來也沒有誰對誰錯。

    「我以前在新聞裡看到你見義勇為，拯救數萬人的場景，都忍不住為你叫好，生出『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衝動，就連我的小孫女，都是你的崇拜者，整天嚷嚷著要你的簽名。

    「站在你的立場，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確維護了社會秩序和絕大部分的正義，我們這些人是應該抓起來，我既不可能，更沒必要讓你網開一面。

    「我只希望你把我剛才說的這番話記在心裡，夜深人靜的時候，或許可以仔細想想，『正義』的道路不止一條，或許有朝一日，當你遇到大路走不通的時候，也可以嘗試走小路，繞過去，挖條地道，甚至用野蠻暴力的方法，把攔路的石頭炸開。

    「我們觸犯了法律，是應該接受相應的制裁，但正義總需要有人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去維護的。

    「還是那句話，不是擁有超能力就叫覺醒，什麼是真正的『覺醒』，呵呵，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你還有很長時間，或許是漫長的一生，去尋找你的答案，我不奢求你的答案和我一樣，我只是衷心祝願你找到答案時，回首往昔，不會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悔恨。

    「這，既算是一個糟老頭子送給年輕人的忠告，也算是我送給一名少年英雄的期許吧？

    「好了，我的戲碼已經唱完，而你的故事才剛剛開始，祝你……披荊斬棘，一路順風。」

    透明俠很配合地戴上了捆仙索，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

第三百零九章 戰鬥結束？


    一眾軍警前呼後擁，想要將透明俠押出營帳。

    如此危險的老牌民間英雄，當然不能和「雷拳」這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新人關押在一起。

    「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走到營帳門口時，透明俠忽然停住腳步，轉身看著楚歌道，「你們抓不住『瘋子』寧曉峰，『兵工廠』劉斌，還有鄭文東的。」

    他身上洋溢著一股凜然之氣，令四周軍警都不敢用強。

    楚歌微微一怔，不知道該不該向他洩漏機密。

    「剛才在外面，我已經偷偷看到和聽到了。」

    透明俠徑直道，「原來寧曉峰和劉斌還有鄭文東攪和到了一起，組成了『犯罪鐵三角』，怪不得他們膽大包天，敢針對我們這些民間英雄設下陷阱。

    「是，這次的行動，是我們策劃不周，衝動行事，倘若不是當局及時制止的話，我們很有可能被他們打個措手不及，甚至被抓去，調製成實驗材料和生化兵器，在這件事上，我們的確應該感謝當局，並懺悔自己的膽大妄為。

    「但，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抓不住他們的。」

    楚歌忍不住道：「為什麼？」

    「因為當局內部，有洩密者的存在，所以他們才會提前收到消息，連重型叉車廠的陷阱都顧不上，選擇了不顧一切地逃跑，我沒說錯吧？」

    透明俠道，「既然潛伏在當局內部的洩密者還沒有找出來，無論你們怎麼佈局和行動，都會被他們提前知道，你們又怎麼可能抓住他們呢？」

    「這件事，您就說錯了。」

    楚歌終於有機會扳回一局，「事實上，我們已經封死了這些犯罪分子所有的逃亡路線，精兵強將即將追上他們，讓這些罪有應得的傢伙，插翅難飛，無處可逃！」

    「是嗎？」

    透明俠微微一笑，道，「信不信由你，不管你們的部署有多麼周密，看起來再堅固的銅牆鐵壁，都會被他們毫不留情地洞穿——如果僅僅是『瘋子』寧曉峰倒也罷了，但鄭文東當了那麼多年的議員，在市議會裡盤根錯節的關係極深，很多人都希望他帶著秘密就此消失，至少不能活著落到你們手裡，所以，我打賭你們絕對找不到他們。

    「不過，沒關係，因為『火焰之劍』已經追上去了，無論你們再怎麼看不慣我們，但我可以保證，火焰之劍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都會抓住寧曉峰、劉斌和鄭文東的。」

    乾脆利落說完這句話，透明俠就頭也不回鑽出營帳。

    楚歌愣了一會兒，追出去看時，發現透明俠已經被軍警押解，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他找了一圈，沒找到透明俠，卻找到了正在療傷的刑警趙鐵山。

    趙鐵山的左臂打著繃帶，醫生正在幫他注射鎮痛劑，並敷上快速固定的凝膠。

    「趙警官，這是怎麼回事？」

    楚歌和趙鐵山的關係不錯，急忙關切道。

    「問題不大。」

    趙鐵山擺手，「剛才有個小子會飛，他正欲張開翅膀逃跑的時候，我抓住了他的腳，往下狠狠一拽，兩個人都從七八米的高空跌下來，我就是用手撐了一下，骨頭斷了兩根，別的沒大事，好歹，哈，把這小子給抓住了。」

    「……」

    看著趙鐵山疲憊至極的神情和身上佈滿硝煙還有窟窿的戰鬥服，楚歌忍不住道，「趙警官，覺醒者就留給我們對付唄，您這也太拚命了，圖什麼呢！」

    「天曉得圖什麼。」

    趙鐵山咧嘴一笑，露出抽多了煙，熏成蠟黃色的牙齒，「吃的就是這碗飯，大傢伙兒都在拚命，我也不能站在旁邊乾看著啊！」

    楚歌又一次無話可說。

    想了想，把剛才透明俠的判斷告訴了趙鐵山，希望他能向上面匯報。

    「這個，就屬於透明俠想得太多了。」

    趙鐵山卻告訴楚歌最新戰況，「我們的人已經在港口區和寧曉峰集團幹上了，對方的火力比剛才兇猛了起碼三倍，看樣子，應該都是寧曉峰集團的骨幹核心，包括劉斌和鄭文東的心腹手下，換言之，這三個犯罪頭目，肯定也在其中，用不了多久，就會收到好消息的，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是嗎？」楚歌隱隱還是覺得不妥。

    「是，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就到指揮車那裡去接收實時戰況，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傳來這些傢伙落網的好消息，反正你現在趕過去肯定來不及了，神經不要繃得那麼緊，停下來喘口氣唄？」

    趙鐵山建議楚歌，「最好再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確保剛才的波紋武器沒有給你留下任何後遺症——這次任務基本已經結束，你幹得非常不錯，靈貓和雷拳這兩個極度危險的民間英雄都是被你親手抓住的，還有透明俠，也算是你安撫了他的情緒，控制住了現場，這也是大功一件，差不多了。

    「小夥子沒必要這麼拼，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別想著一口氣就把一輩子的仗打完了啊！」

    楚歌長舒一口氣，的確感覺從身體到精神，前所未有的疲憊。

    剛才和雷拳還有靈貓的廝殺，雖然真正交手只有短短數秒，但這幾秒鐘的戰鬥卻壓榨出了他骨髓中的力量，將他一次次逼至極限。

    此刻，戰鬥暫時告一段落，他立刻被疲憊和痛楚的潮水淹沒。

    楚歌決定聽從趙鐵山這個資深刑警的建議，好好休息一下。

    來到距離指揮車不遠的休息區，楚歌遠遠就看到了「毒牙」厲凌等四條過江猛龍。

    他們也完成了各自的任務，抓住不少民間英雄，這會兒同樣結束戰鬥，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坐在那兒，翹著二郎腿，喝著強化基因藥劑，別提多麼舒服，和四周仍舊灰頭土臉忙活的軍警，形成鮮明對比。

    見到楚歌，四人還笑嘻嘻地舉起了手裡的強化基因藥劑，彷彿向楚歌舉杯致意。

    儘管明知對方已經履行了分內職責，並沒有任何不對，楚歌還是隱隱生出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

    「你們剛才，實在不該那麼急躁，對靈貓壓迫過甚的。」

    楚歌上前，壓低嗓音道，「當時我們已經接近鬧市區，又是在高空戰鬥，稍有不慎，高空墜物，很容易造成無辜市民的損傷！」

    「是嗎？」

    「毒牙」厲凌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淡淡道，「採取什麼戰鬥方式，不應該由我們說了算，而是由目標說了算，不是嗎？如果這只小貓咪不是那麼頑皮，非要在半空中跳來跳去，我們也沒必要冒著摔個粉身碎骨的風險，爬到高處去抓捕她啊，所以，無論造成什麼損失和附帶傷害，賬應該算在她的頭上——聽說她沒有摔死，那麼等她醒來，你可以去狠狠打她的屁股。」

    「你——」楚歌無名火起。

    「嗨，別這麼緊張，放鬆，放鬆，我們都不計較你插到我們前面去搶人頭了，你還和我們計較什麼呢？」

    「章魚」保羅笑嘻嘻地攤開雙手，「超能力者之間的戰鬥就是這樣，很容易造成大規模破壞和附帶損傷，倘若我們這些官方英雄在抓捕罪犯時，必須時刻小心，提心吊膽，生怕連累無辜市民和踩碎花花草草，那等於捆住自己的雙手和雙腳，這個仗，根本就不用打了。

    「或許，你才剛剛掌握超能力，還沒真正參與過幾次這樣的戰鬥，所以心理上無法接受，沒關係，多來幾次，你會習慣的——戰爭就是要死人的，特別是發生在城市環境中的殘酷巷戰，而我們超能力者之間的戰鬥，可是比最血腥的巷戰，更加恐怖百倍！」

    「啊，我明白了。」

    「毒牙」厲凌察言觀色，看出端倪，啞然失笑，「原本以為，你和普通菜鳥不同，真是一個沒心沒肺，厚顏無恥的傢伙，不會出現普通菜鳥經常出現的心理問題。

    「沒想到，你也只是表面老辣，實際上，還是一隻心理極度脆弱，動不動就糾結的小菜鳥啊？」

    說著，「毒牙」厲凌竟然站了起來，很自來熟地把胳膊搭到了楚歌肩膀上。

第三百一十章 經典台詞


    「你幹什麼？」楚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讓我猜猜看。」

    厲凌笑嘻嘻道，「你是不是聽那些民間英雄說了些什麼，陷入了極大的困惑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是錯？

    「你是不是發現，當『朝廷鷹犬』的滋味並不如電影裡看起來那麼威風和爽快，反而產生了微妙的負罪感？

    「你的內心深處，是不是對這些民間英雄充滿了同情，即便不認為他們100%正確，至少認為他們的行為有一定可取之處，是別無選擇的選擇？

    「你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對當局充滿了反感和牴觸，相比過去，更加渴望自由？

    「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會不會頭腦一時發熱，真把這些民間英雄給放了？」

    「……哇。」

    楚歌聽得一愣一愣，只能道，「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怎麼什麼都知道？」

    「很簡單。」

    厲凌道，「因為我們都是從菜鳥階段過來的，大家最開始執行任務時，都像你這樣，分不清楚對錯，內心充滿困惑啊！」

    「也就是說——」

    楚歌想了想，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們現在都能分清對錯嘍？」

    厲凌和其餘三人忍不住笑起來。

    「老天，你看上去相當心狠手辣還厚顏無恥的樣子，怎麼內心深處，比普通菜鳥還要天真啊？」

    厲凌說，「我們又不是上帝，怎麼可能分清真正的對錯呢？更何況，這又不是講故事或者拍電影，非要分出一個對錯嗎，就不能當局和民間英雄都對，或者我們都錯？」

    「是的。」

    「大力神」鐘濤的性格和「雷拳」有些相似，都比較沉默，但甕聲甕氣開口時，往往又能一語中的，「在故事裡，敵我雙方必須分出對錯才開打，但現實世界中絕大部分的矛盾，卻發生在雙方都正確，或者雙方都錯誤，或者雙方各有50%正確和50%錯誤的情況下，你我皆凡人，實在沒必要為這種事情而煩惱。」

    「我，還是不明白。」

    楚歌用力撓頭，「如果我們這些『官方英雄』，和透明俠那些『民間英雄』，全都是對的話，那我們究竟為什麼要打起來？」

    「我沒讀過什麼書，很多道理都是看電視還有電影學來的，我看過很多老電影，其中有一部世界上最偉大的黑幫片，其中一句台詞，或許可以解答你的困惑。」

    鐘濤一本正經，用略帶滄桑而厚重的口音，低沉地說出了那句經典台詞，「銅鑼灣，只有一個浩南。」

    楚歌：「……你他媽在逗我？」

    「怎麼會，我是非常欣賞你，所以把自己最中意的偉大黑幫片和經典台詞和你分享。」

    鐘濤很誠懇地看著楚歌，「世上很多事，皆是如此，你也沒錯，我也沒錯，當局沒錯，那些民間英雄也沒錯，誰都有自己的道理，正確答案或許有一千條一萬條，可惜的是，銅鑼灣，只能有一個浩南。」

    「你的意思是，即便地球聯盟非常邪惡，是一個超巨型的黑幫，你們都無所謂，只要它給你們足夠的資源，你們都可以毫無負擔地給它賣命，只因為，你們早已習慣了這一切？」

    楚歌皺眉，緩緩搖頭，「不好意思，我恐怕永遠不會習慣。」

    「我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厲凌笑道，「我們只是勸你放鬆一些，想法不要鑽牛角尖，要試著用發散性思維來解決無法解決的問題。」

    楚歌微微一怔：「怎麼個『發散』法？」

    「很簡單，現狀無非兩種情況，其一，地球聯盟是好的，其二，地球聯盟是壞的。」

    厲凌道，「如果地球聯盟是好的，那自然沒問題，你願意繼續以官方英雄的身份去戰鬥，捍衛一切的吧？」

    楚歌道：「這是當然的了，但如果地球聯盟是壞的呢，好吧，我也不是說它是100%壞的，但如果它是30%的壞，或者10%的壞，那怎麼辦？」

    「看情況。」

    厲凌依舊滿臉無所謂地樣子，「我們相信，如果地球聯盟沒有腐爛透頂，就擁有一定的自淨和排毒能力，總能解決內部問題的吧——包括抓捕腐敗議員的任務，我們以往也接到過很多次，倘若你有興趣，下回也可以多多關注類似任務啊。」

    這個答案，依舊無法令楚歌滿意：「那如果，地球聯盟的黑暗面，慢慢超過了臨界呢？」

    「如果地球聯盟的黑暗面，慢慢超過臨界，終有一日，它必然會被憤怒的民眾推翻。」

    厲凌道，「過去，民眾手無寸鐵，無法和聯盟暴力機器抗衡，即便飽受欺凌和壓迫，也是敢怒不敢言，但現在，靈氣復甦，很多平民百姓都漸漸擁有了超能力，有了和聯盟機器抗衡的本錢，怎麼會一直忍氣吞聲，安於被收割呢？」

    楚歌道：「但這樣一來，秩序崩壞，整個地球都會淪為修羅地獄的！」

    「沒錯，這樣一來，整個地球都會淪為修羅地獄，變成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殺戮世界。」

    厲凌道，「所以，我們更要未雨綢繆，在這個殺戮世界尚未降臨之前，儘量修煉到最強，萬一真的發生了慘不忍睹的悲劇，我們才能在新世界裡更好生存下去，並幫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而在當下的世界，如何才能最快修煉到最強呢？當然是和當局站在一起，始終依靠聯盟這棵大樹啦！

    「看，無論如何，我們都找到了最優解，明白了這一點，你還有什麼可煩惱呢？」

    楚歌愣住。

    想了半天，竟然他媽的毫無破綻。

    但隱隱又覺得哪裡不對。

    這番道理，完全是歪理。

    「沒錯，是歪理，但這樣的歪理，至少能幫我們在每一個血腥廝殺之後的夜晚，舒舒服服地睡下去，而那些不信這套歪理，非要鑽牛角尖的傢伙，要不是在修煉中走火入魔，身受重傷，徹底退出覺醒者的圈子，要不然就是鑽破牛角尖，實在想不通，投靠天人組織或者別的極端覺醒者組織了。」

    厲凌認真道，「給你個建議，還是儘量不要多想，保持昨天那種厚顏無恥和沒心沒肺的狀態吧！」

    「我知道。」

    楚歌嘆了口氣，「但我就是忍不住，實在沒法不去想。」

    「如果非要思考，也請你循序漸進一些，沒必要一開始就去想這麼高難度，甚至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吧？」

    厲凌道，「思考和修煉，其實是一樣的道理，你不會一上手就嘗試舉起一萬斤重的閘門，所以，為什麼一上來就要去思考幾千年來所有智者、國王、統帥、政治家和起義領袖都沒有想通的問題，並奢求瞬間找到答案呢，你不覺得自己太自負，又太貪心了麼？」

    一語點醒夢中人。

    楚歌有種當頭棒喝，豁然開朗的感覺。

    「也對。」

    他喃喃道，「如此高難度的問題，要是這麼容易被我想通，那我簡直可以去當聯盟議長啦！」

    厲凌捂嘴偷笑。

    「沒錯，你有這個認識，就非常到位了，如果非要思考，我建議你少想點兒虛無縹緲，純粹理論的問題，可以多思考一些具體的，細節的問題——以上那些問題，等有朝一日你要競選聯盟議長，思考施政綱領的時候，再去琢磨不遲。」厲凌好心好意地提醒。

    「有道理，很有道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估計還要再修煉兩三年，三五年，才能解答那些終極問題，現在，我該多想點兒具體的，細節的東西……」楚歌摩挲著下巴，陷入沉思。

    「你似乎想到了什麼？」厲凌眼珠一轉，問道。

    「暫時還沒有，我一直在琢磨透明俠剛才的話。」

    楚歌道，「雖然趙鐵山告訴我，寧曉峰那伙犯罪分子就快落網，但我還是覺得隱隱有些不妥——縱貫這次抓捕行動，雖然出現小小意外，但之後每一個環節，總覺得太順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