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第三百二十一章 破解夢魘的方法


    這些綠色巨人，還在不斷生長，簡直像雨後春筍，很快將楚歌頭頂的天空徹底遮蔽。

    他們的手臂和枝椏，互相糾纏在一起，漸漸堵死了所有的縫隙。

    巨人們融合到了一起。

    現在，楚歌看上去就像是在一頭巨獸的肚子裡，從上方垂掛下來的藤蔓和荊棘越來越多，好似要將他徹底「消化吸收」。

    纏繞楚歌的荊棘，亦是勒得越來越緊。

    楚歌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頭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他被勒得喘不過氣，眼前泛起一片片黑色的巨浪。

    巨浪中，還有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芒，在倔強地閃爍。

    「享受最後的絕望吧！」

    寧曉峰的聲音，從每一束藤蔓和荊棘的顫抖中傳來，他獰笑道，「連火焰之劍都不是我的對手，你只不過是一個當局推出來穩定人心的小丑，難道已經自欺欺人到這種程度，還以為自己真是什麼『英雄』？」

    楚歌被他勒得吐血，腦海中泛起黑色的驚濤駭浪，恍惚之間，只聽到「英雄」兩個字。

    英雄啊……

    楚歌想起曹大爺曾經說過的話。

    「我不是什麼英雄，只是曾經和無數英雄，並肩作戰過而已。」

    沒錯，楚歌也從未有哪怕一刻，把自己當成一個英雄。

    只是一連串的機緣巧合，誤打誤撞，再加上當局有心推波助瀾而已，他是趕鴨子上架，哪裡算是真正的英雄？

    但他的確見識過很多英雄。

    既包括曹大爺這樣有著驚心動魄一生，退休之後歸於平淡，但血仍未冷的老英雄。

    也有紅盔部隊指揮官雲從虎和軍方少校關山重這樣忠於職守，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官方英雄。

    當然也包括靈貓、透明俠和火焰之劍這樣，或許魯莽和極端，但的確捍衛著心中正義的民間英雄。

    「曹大爺還等著我回去和他喝酒，我絕不能倒在這裡。

    「關山重，雲從虎，還有許許多多奮戰在各條戰線上的官方英雄，他們一定會趕來支援，我必須堅持到那一刻，死都要拖住『瘋子』寧曉峰。

    「火焰之劍不惜身受重傷，為我們創造的機會，我不能白白浪費。

    「靈貓，雷拳，透明俠……他們都是我親手抓的，現在，他們正在等著我們圍剿犯罪分子的好消息——我不能就這樣回去腆著臉告訴他們，我們失敗了。

    「不行，絕對不行！」

    楚歌咬牙，眼前黑色浪潮中的金色光點，一顆接一顆爆裂。

    蘊藏在雙拳之內的兩枚「定時炸彈」，更是出現無數皸裂，一股股洶湧澎湃如岩漿般的力量，從「定時炸彈」中噴湧而出，在楚歌的雙拳之上流轉。

    換成過去，楚歌一定調動大把震驚能量，牢牢包裹在「定時炸彈」之上，試圖堵死縫隙。

    但現在，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他別無選擇，只能孤注一擲，凝聚血管內的金色光點，像是兩柄金色利刃，朝拳頭裡的兩枚定時炸彈，狠狠刺了過去。

    轟！轟！

    兩道雷霆也似的巨響，楚歌的感覺，好像自己死死攥著兩枚威力絕強的炸彈，而炸彈在自己的掌心炸開。

    有那麼一瞬間，他完全感知不到自己雙手的存在。

    而下一個瞬間，雙手再次「出現」，卻像是攥住了兩柄無堅不摧的利刃，在一股神秘力量的操縱下，不受控制地狂舞。

    咻咻咻咻！

    楚歌彷彿看到，一道道金色流光，從自己雙手上的每一個毛孔中滲透出來，在指尖飛旋和纏繞，凝結成了兩枚無堅不摧的金色拳套。

    不，兩枚能量拳套之上，有著一道道突起的金色利刃，與其說是「拳套」，更像是凶悍絕倫的流星錘。

    十指叉開，輕輕一扯，纏繞周身的荊棘和藤蔓，就像是剁碎的鱔魚那樣，一段段掉落下來。

    「啊啊啊啊！」

    感知著五級基因藥劑的力量，如風暴和海嘯般席捲周身，摧枯拉朽地橫掃五臟六腑和神經血管，楚歌也說不清自己野獸般的嚎叫，究竟是爽快還是痛苦。

    充血的雙眼中，血絲和金芒交錯，死死盯著虛空中某一點。

    是，楚歌當然知道五級基因藥劑爆發，說不定有極強的副作用，但他已經顧不上了。

    他要殺死寧曉峰。

    為了，所有的英雄。

    關鍵是找到目標。

    那就必須破除幻術。

    對別的覺醒者來說，或許是不可能的任務。

    但他卻有著，對付幻術最大的優勢。

    楚歌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喝！」

    他低吼一聲，不再阻擋兩枚「定時炸彈」碎裂之後，部分五級基因藥劑在血管和神經內的長驅直入。

    五級基因藥劑通過血液，進入各個器官，進行瘋狂的改造，甚至通過毛細血管滲透到了皮膚上，形成一道道波浪般的金色花紋。

    哧！哧！哧！

    延展和柔韌性極強的「鬥神」戰鬥服，竟然被楚歌膨脹的肌肉和絕強的氣勢撕裂。

    從狹長的裂縫中顯露出他暗金色的花紋，每一個毛孔中都噴湧出了一道道淡金色的氣流，將他襯托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巍峨巨人。

    時隔兩個月，八萬人體育場上空那一幕，再度上演。

    寧曉峰震驚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楚歌的實力，能瞬間發生如此激烈的變化。

    更沒想到自己的「震驚」，會化作一枚枚金色螢火蟲，從腦門噴湧而出，形成鮮明的印記，勾勒出他清晰的身形。

    他的超能力，能通過特殊的磁場振動，干擾對手的感知乃至腦電波。

    視覺、聽覺、觸覺、痛覺……都會受到影響。

    但「感知震驚能量」的能力，卻不屬於五感，而是另一種更高層次的感知。

    所以，在黑色叢林中，寧曉峰的頭頂彷彿浮現出了一枚箭頭，令他在楚歌的視界之內，無所遁形。

    「呵呵。」

    楚歌笑起來。

    俯身，蹬踏，加速，如出膛的炮彈，不偏不倚，朝寧曉峰衝去。

    寧曉峰大驚失色，一萬個想不通，楚歌怎麼會衝出夢魘迷宮，鎖定他的方位。

    絕大部分超能力，都有限制或者說副作用，「瘋霧」依靠腦電波來傳輸，對施術者的大腦亦會帶來沉重的負擔，所以，在釋放「瘋霧」的同時，寧曉峰的攻擊力甚至移動能力都被削弱到極限。

    否則，他早就上來，一刀捅死楚歌了。

    而現在楚歌像是一頭狂暴的史前生物般朝他衝過來，他也很難躲閃，只能交叉雙臂格擋。

    轟！

    楚歌根本不管他格擋不格擋，金色流星錘般的拳頭沒頭沒腦懟了過去，正好懟在寧曉峰交叉雙臂的防禦最強點，雙方接觸的剎那，楚歌拳頭上的毛孔再次炸開，將億萬束金色生物電流，炸進寧曉峰的體內。

    寧曉峰的雙臂，頓時變成一片焦黑，最強防禦，當場崩潰。

    楚歌的攻勢卻沒結束，右拳撤回的同時，左邊的「流星錘」又掄了起來，就這樣左右開弓，連綿不絕，一拳拳塞到寧曉峰的懷中，這次，是真的將敵人的整片胸膛，都打得凹陷下去。

    四周幻象，驟然消失。

    那些參天大樹般的綠色巨人，妖魔內臟般的荊棘和藤蔓，還有遮天蔽日的迷霧……這一切所組成的夢魘迷宮，被楚歌用金色的雙拳，硬生生錘了個粉碎。

    寧曉峰被打得騰空而起，如斷線風箏般一邊吐血一邊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楚歌仍舊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後發先至，追上對手，粗壯了至少一倍的雙臂死死勒住了寧曉峰的脖子。

    這次，他絕不會搞錯目標，也不會再中幻術。

    因為他分明看到，這個「寧曉峰」的頭頂湧出大片震驚能量，照得整張臉都黃了。

    這就是真正的敵人。

    楚歌狂吼一聲，全身猛然發力，幾乎將寧曉峰周身骨骼都細細揉了一遍，又往旁邊一塊山石上狠狠甩去，甩得筋斷骨折，如煮爛的麵條般，軟綿綿癱在地上。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最後一擊


    一切都結束了。

    至少楚歌是這樣。

    他已經用五級基因藥劑和震驚能量，榨乾了最後一個細胞內最後一滴潛能，才能殺寧曉峰一個落花流水。

    現在，三十六枚定時炸彈中，蟄伏在雙拳之上的兩枚已經炸裂。

    恣意流淌的基因藥劑，正在持續轟炸著他的雙臂和身體。

    這是瞬間狂暴之後，不可避免的副作用。

    楚歌感覺自己的雙臂，像是被齒輪死死咬住，一寸寸拖入絞肉機甚至是黑洞。

    他呈「大」字癱倒在地，連一根小指頭都不能移動。

    然而，冷汗涔涔的臉上，卻寫滿了爽快和驕傲。

    誰想得到，他竟然能單槍匹馬幹掉「瘋子」寧曉峰，整個東海大區通緝榜上赫然在列，凶名卓著的悍匪？

    現在，他終於可以在靈貓、雷拳、透明俠和火焰之劍這些民間英雄面前昂首挺胸，縱然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值了。

    楚歌咧嘴，想要控制面部肌肉擺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肌肉卻不受控制地收縮，好似吃了一個極酸極澀的檸檬，發出「嘶嘶」的聲音。

    「我辦到了！」

    楚歌眯起眼睛，美滋滋想著，「什麼『瘋子』寧曉峰，不過如此！」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轉了一圈，楚歌就聽到前方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

    是碎石碰撞的聲音。

    楚歌的笑容瞬間凝固。

    剛才他掄起寧曉峰朝岩石上猛烈撞擊的時候，不但撞碎了寧曉峰的骨骼，也撞塌了部分山岩。

    此刻，這些散落在寧曉峰身邊的山岩，卻在某種無形力量的干擾下，晃晃悠悠蹦跳起來，恰似油鍋裡的水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癱軟如泥的寧曉峰，深深凹陷的胸膛之內，忽然傳來詭異的聲音。

    不像是垂死掙扎的喘息，倒像是惡魔狂怒的轟鳴。

    咔嚓！

    楚歌彷彿看到，寧曉峰狠狠咬住牙齒，咬碎了隱藏在牙齒深處的什麼東西。

    然而，他就像是通了高壓電的殭屍一樣，瘋狂抽搐和跳動起來。

    在令人頭皮發麻的抽搐中，一段段白森森的碎骨戳出了又青又紫的皮膚，很快變成一枚枚尖銳的骨刺，寧曉峰的身形暴漲，皮膚也變得粗糙而厚實，從剛才的淡綠色變成了深沉的墨綠色。

    當他再次站起來時，簡直變成了一頭三米多高的人形蜥蜴，還披著一件鑲滿了鐵釘和骨刺的鎧甲。

    甚至連眼珠，都變成黃褐色，眼球和眼白完全融合到一起，看不出半點人類的感情。

    「啊——啊——啊——」

    如此驚人的變異，似乎給寧曉峰也帶來極大的痛苦，而他卻將非人的痛苦，轉化成了無邊的狂怒，衝著楚歌張開血盆大口，發出攝人心魂的咆哮。

    唰！

    五指之間，紛紛彈出彎刀般的利爪，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出死神鐮刀般的光芒。

    長滿肉刺的長舌，舔舐著滿口獠牙，寧曉峰沖楚歌咧嘴一笑。

    楚歌的心臟瞬間凍結。

    儘管在警方營地裡，楚歌曾經斥責過一位名叫「螳螂俠」的民間英雄，手臂末端長出兩把利刃，純粹是吃飽了撐的殘疾，還不如手持雙刀或者雙槍，來得靈活和利落。

    但面對寧曉峰猙獰的變異，楚歌卻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這種直接融入人體的畸形變異，有著刀劍和槍械無法比擬的恐怖感。

    「瘋子」寧曉峰，怎麼可能，強悍到這種程度！

    「嚇傻了嗎，小朋友？」

    寧曉峰獰笑，「是否發現，劇本並沒有按照你的計畫走——原本是非常完美的『危急關頭，潛能爆發，以弱勝強』的故事，簡直完美到像是他媽的童話。

    「只可惜，並非只有你一個人，擁有底牌的。

    「很不幸，我也有一張底牌，而能逼我使出這張底牌，你都算是這麼多年來的第一個——你根本無法想像我為了激活『五毒戰軀』要付出何等痛苦的代價，更有著不可修復的副作用和後遺症！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很好，真的很好，你已經成功吸引了我的重視，我承認你不僅僅是官方為了宣傳而推出的小丑，而是一個值得鄭重其事對待的敵人，所以，我不準備殺你。

    「猜猜看，我準備怎麼做，沒錯，我要打斷你的四肢，捏碎你的每一寸脊椎骨，就像你剛才這樣蹂躪我一樣，然後，我會把你揉成一顆肉球，帶到天人組織那裡去。

    「啊，想起來了，聽說你前段時間剛剛破壞了天人組織精心策劃的行動，還把天人組織的『引導師』打成白痴？相信天人組織的歌莉婭女士，一定很歡迎你的到來，等著她對你的『熱情款待』吧，呵呵，哦哦，哈哈哈哈！」

    伴隨著身體的大幅變異，寧曉峰的大腦彷彿也受到嚴重刺激，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十指交錯，十枚利爪狠狠刮擦，擦出刺耳的噪音和耀眼的火星，寧曉峰不再廢話，雙腿以反關節結構摺疊，重重頓地，朝楚歌飛撲過來！

    楚歌仍舊無法控制自己的哪怕一根小指頭。

    五級基因藥劑蘊藏的能量實在太過恐怖，更何況他可是一口氣吞噬了好幾十支藥劑的全部能量，雖然這一戰，僅僅爆開三十六枚定時炸彈中的兩枚，但溢出的能量，仍舊令他的雙臂發生脫胎換骨般的變化，此刻正處在瘋狂輸出之後的不應期，哪裡還能雄奇？

    震驚能量源源不斷朝雙臂血管和經絡湧去，終於控制住洪水氾濫般的五級基因藥劑，但距離站起來和敵人廝殺，仍有很長一段距離。

    楚歌只能眼睜睜看著「瘋子」寧曉峰跳到四五米高的半空，狠狠踏斷一棵大樹，朝他俯衝過來。

    他咬碎牙齒，能做到的極限，終於控制住了尾指，勾住了腰間手雷的拉環。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他的風格。

    經過半年的修煉和戰鬥，他終於能打破虛擬遊戲和現實世界之間的界線，將遊戲中視死如歸的精神，融入到真正的戰鬥中。

    連元嬰老怪想要殺他，都要付出可怕的代價，更何況區區一個「瘋子」寧曉峰。

    「要死，就一起死吧！」

    楚歌橫下一條心，胸膛發出雷鳴。

    就在他將所有震驚能量都集中到尾指上，想要拉響手雷，並死死纏抱住寧曉峰的時候。

    一道耀眼的金色火光，從頭頂掠過，照亮叢林，令黑暗宛若白晝。

    那就好像一支金色飛劍，劍氣縱橫，光耀萬丈，以閃電般的速度，刺向寧曉峰的胸口。

    陷入瘋狂的寧曉峰，根本沒想到楚歌身後還隱藏著第二個敵人，他對楚歌恨之入骨，為了將楚歌撕成碎片，騰空而起，力量轟至極限，根本沒有騰轉挪移的餘地。

    再加上對方速度奇快，力大無比，竟然一劍釘入了他的胸膛，和他一起撞到山岩之上，金色利刃深深釘入山岩之內，將寧曉峰也活活釘在大岩石上。

    「啊！」

    寧曉峰混濁的雙眼近乎撕裂，發出痛不欲生和不敢相信的慘叫。

    楚歌也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著不可思議的一幕。

    叢林中忽然殺出，救了他一命的赫然是——

    火焰之劍！

    這名右臂報廢，身受重傷，超能力近乎枯竭的民間英雄，表面上接受了楚歌的「暗示」和「餽贈」，拿著楚歌的背囊逃之夭夭，實際上卻一直蟄伏在黑暗中，屏息靜氣，耐心等待著一個絕殺的機會！

    直到此刻，他點燃僅存的左臂，就像是照亮整片黑暗叢林的火把，又像是一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金色利劍，洞穿了寧曉峰的胸膛！

    「嘶嘶，呵呵，啊啊啊啊！」

    畸形變異之後的寧曉峰，生命力之強悍，又比剛才提升了一個級數，雖然胸膛被火焰之劍洞穿，他依舊瘋狂掙扎，帶著尖刺和倒鉤的手腳，狠狠鞭撻和撕扯著火焰之劍，甚至張開血盆大口，朝火焰之劍身上咬去。

    火焰之劍卻強忍錐心刺骨的劇痛，不斷燃燒最後一點生命力，以左臂和靈魂為燃料，讓金色的火焰，燒得愈發明亮，炙熱，耀眼！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使命


    楚歌目瞪口呆看著這場血肉和意志的較量。

    寧曉峰在劇痛刺激下變得愈發瘋狂，十指像是十柄彎刀般深深刺入火焰之劍的背後，將他的脊背撕扯得一塌糊塗。

    甚至用尖銳的獠牙，一口口撕扯下他身上的大塊血肉，很快就看到了白森森的骨頭。

    但火焰之劍卻真像是扎進岩石的炙熱鐵釘般毫不放鬆。

    甚至，飛濺的鮮血，都變成一枚枚熊熊燃燒的火球，朝寧曉峰撲去，如飛蛾撲火，前赴後繼，把他變成一個火人。

    寧曉峰再怎麼皮糙肉厚，都被火焰之劍的意志點燃。

    他的尖叫漸漸從猙獰變成淒厲，又從淒厲變得越來越虛弱。

    原本醜陋的面孔，被火焰覆蓋，燒成焦炭，片片龜裂，一塊塊往下掉，剩下的部分，就像一個骷髏。

    畸形突出的骷髏面孔上，寫滿了困惑，哀求和絕望。

    他完全不能理解，火焰之劍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麼非要死盯著他不放，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都要和他同歸於盡。

    他很想開口哀求火焰之劍住手，他只想要夾著尾巴逃跑，再不敢回到靈山。

    但他也很明白這只是奢望，因為火焰之劍比他更加瘋狂，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時候，他的眼球都被燒穿，兩朵紅蓮從眼窩上冉冉綻放。

    寧曉峰劇痛之下，最後掙扎，硬生生將火焰之劍背後兩大塊血肉撕扯下來。

    火焰之劍的鮮血狂湧，卻在激射而出的剎那燃燒起來，像是為他增添了一對碩大無朋的火焰翅膀。

    他用力搧動火焰翅膀，進一步提升衝擊力和穿透力，簡直像是一枚熊熊燃燒的天外流星，將寧曉峰懟死在了山岩上。

    轟！

    山岩發出巨響，大塊崩裂。

    寧曉峰被火焰之劍徹底洞穿，連慘叫都無法發出，就被火焰完全吞噬。

    火焰從山岩深處炸開，幾乎炸裂楚歌眼前的世界，刺眼的白色過後，是長達半分鐘的黑暗。

    楚歌只能感覺到一片溫暖的光芒，將他包裹起來。

    這股感覺，中和了五級基因藥劑的破壞力和激戰的後遺症，令他終於恢復了行動的能力。

    半分鐘之後，眼前世界重新清晰起來。

    楚歌第一眼看到，就是山岩上的人形窟窿。

    那就像是一枚奇形怪狀的鑽地炸彈，正好擊中山岩，最深處超過三米，真是恐怖的破壞力。

    再看山岩下方，是「瘋子」寧曉峰支離破碎的殘軀。

    他的胸口和腹部被洞穿了一個臉盆大小的窟窿，大部分器官都不翼而飛，剩下的血肉包括骨骼都已炭化，隨著山岩崩落，砸在殘骸上，頓時化作一片黑黢黢的粉末。

    他竟然被火焰之劍直接燒成了灰燼，死得不能再死！

    而火焰之劍……

    他躺在寧曉峰不遠處，同樣身受重傷，陷入彌留之際。

    他的右手剛才被槍榴彈轟得支離破碎，此刻，左臂又充當「燃燒」燒得一乾二淨，剩下的殘軀上也佈滿了寧曉峰臨死反撲留下的纍纍傷痕，一處處觸目驚心的皮開肉綻下面，就連骨骼和內臟都清晰可見。

    鮮血同樣化作燃料，幾乎燒個一乾二淨，現在，他的傷口就像是慘白的嘴唇，看不出半點血色。

    即便受傷如此嚴重，他還是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蠕動身體朝寧曉峰的方向拱去，去查看敵人是否死得一乾二淨，要不要再凝聚最後的生命力，補上一擊。

    「火焰之劍！」

    楚歌忍不住撲過去，將這名外表平庸的中年男子，緊緊抱在懷裡。

    今次行動之前，楚歌實在沒想到，自己會對一名踰越法律的民間英雄，崇拜和感動到這種程度。

    但現在，就算付出幾年生命，只要能換回火焰之劍一條命，他也，他也豁出去了！

    「你把我的背囊藏到了哪裡？」

    楚歌顫聲道，「告訴我，我去拿過來，裡面有很多急救藥劑，只要注射下去就沒事的，你不會死的，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絕不會！」

    火焰之劍笑了笑。

    他周身大部分地方，不是被寧曉峰抓得血肉模糊，就是超能力失控，反噬自身，也出現了碳化的跡象。

    唯獨一張面孔，除了血跡和煙塵之外，依舊完好如初。

    楚歌發現，他笑起來時，是個相當溫暖，很有魅力的男人。

    或許，很久以前，在歲月的洗禮和生活的重壓還沒在他臉上留下這麼多痕跡之前，他也是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擁有無比光明和自由的未來。

    「別麻煩了，沒用的，我是過度透支了能力，無藥可救。」

    火焰之劍平靜地說。

    他像是迴光返照，精神相當清晰，從容面對自己的結局，只關心一件事，「寧曉峰……死了？」

    「死了！」

    楚歌咬牙切齒地說，「他被你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那就好，那就好。」

    火焰之劍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和肌肉漸漸鬆弛下去，像是放下了背負很多年的重擔，喃喃道，「那麼，我的使命終於完成了。」

    「為什麼？」

    楚歌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忍不住再次問道，「為什麼你們這些民間英雄都是這樣，動不動就奢談什麼『正義』和『使命』，根本沒人給你們這樣的使命，要你們非要犧牲自己寶貴的生命啊！」

    「你不明白，每一種超能力，都有自己的副作用或者後遺症，換言之，覺醒，是要付出代價的。」

    火焰之劍的生命力漸漸流逝，他的身體越來越冷，但失去焦點的雙眸中，無形的火焰卻依舊炙熱，甚至越來越明亮。

    彷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將自己覺醒的所有一切，都凝聚到了雙眼中，化作炙熱的紅蓮，投射到了楚歌的心底。

    「一開始，我也以為自己僅僅覺醒了能自由控制火焰的能力，一種滿大街都是，毫無創意的超能力——區區火焰，既沒有子彈和槍械那麼方便，也沒有飛機大炮的威力，除了方便燒菜之外，根本不會對我的生活，造成太大的改變。」

    火焰之劍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我錯了，很快我就發現，除了自由操縱火焰之外，我彷彿還覺醒了另一種超能力，我可以傾聽……那些逝者的聲音。

    「馬曉宇，王琳，周宇航，聶興華，趙磊……所有的人，所有被寧曉峰集團害死的人，還有千千萬萬被其他犯罪分子害死的無辜者，當我看到他們的名字和照片，甚至接觸他們傷痕纍纍的屍體時，我彷彿，就能聽到他們的哀嚎，尖叫，呻吟，以及絕望的怒吼。

    「這些冤魂，無時無刻不跟隨著我，他們漂浮在我的周圍，出現在我的眼前和腦海中，他們並不猙獰，也沒有張牙舞爪，只是楚楚可憐地看著我，無聲地哀求我。

    「我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踰越了法律的界線，但我已經嘗試過所有合法的手段。

    「我，我沒辦法告訴他們，我已經盡力，卻實在無能為力——在覺醒超能力之前，或許我可以這樣告訴冤魂和自己，假裝問心無愧。

    「但是，當我覺醒了超能力，我沒辦法欺騙自己，我知道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就是你看到的辦法。

    「沒錯，我不是從官方和法律，而是直接從受害者那裡，接過了神聖的使命，倘若這個使命不完成，這輩子都會活得像是行尸走肉，這，就是我覺醒的『副作用』。」

    「開，開什麼玩笑？」

    楚歌五味雜陳，強忍住用力搖晃火焰之劍的衝動，「那有什麼冤魂，只是你自己的想像而已，是你自己強加給自己的使命！」

    「或許吧，或許這些冤魂，都是我想像出來的。」

    火焰之劍淡淡笑道，「但有關係嗎，至少現在，他們都可以安息了。」

    他瞪大了眼睛，眼底的光芒漸漸退散，安寧靜謐的表情，真像是看到了漫天冤魂，如晶瑩剔透的水晶蝴蝶般煙消雲散。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沒有來晚


    「對不起，給當局還有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原本，完成使命之後，我想要去自首的。」

    火焰之劍喃喃道，「現在看來，沒必要了，是吧？」

    「不是，不是！」

    楚歌尖叫，「你不能死，你千萬不能死，既然你想自首，我陪你去，打起精神來，去法庭上說出一切，去迎接法律對你的裁決，還有市民對你的歡呼和崇拜，無論你是不是一個違法者，你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英雄，超級無敵大英雄！」

    「沒關係的，我會得到自己應有的裁決和獎勵，在……另一個世界……」

    火焰之劍的腦袋無力垂落下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依舊唸誦著那些銘刻於心的名字，「鄧雙喜……曹長生……吳志強……張穎……李紅雷……」

    天空中傳來了大批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如同滾滾浪潮逼近。

    「醫生！我們在這裡，快找醫生！」

    楚歌將震驚能量統統凝聚到了喉嚨口，緊緊摟著火焰之劍，朝著天空聲嘶力竭地喊叫。

    「周長春，張明喜，馬光明，王永祥……」火焰之劍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來人啊，我們在這裡，你們他媽的快來啊！」楚歌哭喊。

    「王……平……安，周……小……」

    當軍用直升機懸停在燃燒的叢林上空，大批軍警通過繩索從天而降，落到他們周圍時，火焰之劍停止了唸誦和呼吸，帶著滿足和釋然的表情，歸於永恆的平靜。

    楚歌感覺，火焰之劍在自己的懷中，變成一塊冰冷的石頭。

    不，不是石頭，而是雕像或者紀念碑之類的東西。

    他就這樣，靜靜地扶著這座雕像很快，對四周的軍警視而不見，耳邊盤旋著的，儘是火焰之劍低吟的那些名字。

    「楚歌，你沒事吧？」

    刑警趙鐵山撲了上來，見他神色異樣，再看四周場景和他懷抱的屍骸，隱約明白了幾分，「這是……火焰之劍……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這句話，觸動了楚歌緊繃的神經。

    他明知道趙鐵山已經盡力，軍警大部隊也是快馬加鞭趕來，但充塞於胸無處發洩的情緒，依舊如火山爆發般狂湧而出。

    「你們當然來晚了，警察每次都姍姍來遲，否則也沒有這些『民間英雄』存在的必要！」

    楚歌像條瘋狗般低吼，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結結巴巴道，「對不起，趙警官，我不是說你，也不是指責任何一個奮戰在第一線的警官，我只是，我只是……」

    楚歌用力搖晃著腦袋，說不清自己的情緒。

    「沒關係，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上級的指揮和應變，能夠再靈活機動一些就好了，這樣，火焰之劍或許就不用死。」

    趙鐵山苦笑一聲，「身為一名警察，我比任何人都厭惡束縛我們的所謂『程序』和『證據』，但是，沒辦法，這份職業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只能——」

    趙鐵山看到了楚歌懷中，火焰之劍的臉。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表情變得無比詭異，從眼窩到嘴角的肌肉，都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兩人之間，陷入詭異的沉默。

    楚歌也感知到了趙鐵山的緊張和激動，不解道：「趙警官，怎麼了，我剛才那句話是一時衝動，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不，我沒往心裡去。」

    趙鐵山單膝跪下，用很輕柔的動作，拂去了火焰之劍臉上的塵埃和血跡，認真端詳了許久，幽幽道，「只是，我要收回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

    「哎——」

    楚歌大惑不解，「哪句話？」

    「關於『我們警方來晚了』的那句話。」

    趙鐵山道，「看起來，我們並沒有姍姍來遲，而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及時趕到了。」

    「……」楚歌不明白趙鐵山的意思。

    目光在趙鐵山和火焰之劍的臉上來回逡巡，楚歌從趙鐵山深陷的眼窩裡看出端倪，心中一動：「你們認識？」

    「沒錯，認識。」

    趙鐵山竭力控制著喉嚨的肌肉，不讓自己的聲音過於顫抖，「他是我的老上級，一名真正的警察。」

    楚歌目瞪口呆，如遭雷擊。

    「那時候我才剛剛進刑警隊，就是他帶的我，他是一個嫉惡如仇，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我們都叫他『拚命三郎』，而那些犯罪分子則叫他『鬼見愁』，他是寧曉峰的老對手了，早在寧曉峰沒有去南洋之前，兩人就交過手。」

    趙鐵山陷入悠遠的回憶，喃喃道，「能在刑警隊掛上號的犯罪分子，都是十惡不赦，死性不改，極度危險的傢伙，特別是涉及到製毒，運輸和販賣這個圈子，更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這些傢伙膽大包天，身上隨時攜帶槍械和爆炸物，分分鐘都做好了和警方同歸於盡的打算。

    「寧曉峰犯罪團夥，是其中的佼佼者，遭受警方多次打擊，也磨刀霍霍想著要打擊報復，所以我們警方都特別注意，保護自己的家屬還有線人。

    「不過，在一次行動中，我這位老上司立功心切，不慎洩露了一名兄弟的底，結果，這名兄弟的家人，果真遭到了寧曉峰集團的報復。

    「這件事對我的老上司打擊很重。

    「他一直深深自責，認為是自己的錯，才害得兄弟家破人亡。

    「沒過多久，他就申請調離了刑警隊，轉去了特警部門，不管破案，專門執行衝鋒陷陣，最危險的任務——我知道，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在槍林彈雨中贖罪。

    「對了，前些日子他在抓捕一名非法穿越者的過程中，鬧得動靜太大，好像造成了嚴重的財產損失，還引發大規模恐慌什麼的，已經被停職檢查了，這件事在整個系統內造成的影響不小，令我們警察部門的士氣都非常低迷。

    「沒想到……他一直沒有忘記寧曉峰的案子，也一直沒忘記自己的……使命。」

    趙鐵山說完，亦是滿臉糾結，彷彿不知該怎麼評價自己這位老上司的所作所為。

    糾結了半天，他還是忍不住，將自己鑲嵌著警徽的作戰帽摘了下來，蓋在火焰之劍的臉上。

    「他叫『關凱』，他是個好警察，對吧？」趙鐵山不知是喃喃自語，還是問楚歌。

    「我想，對那些被寧曉峰害死的人來說……」

    楚歌認真思索了很久，鄭重其事道，「是的！」

    ……

    隨著軍警大部隊的趕到，聲勢浩大的「秋風行動」，暫時告一段落。

    在鬧市區和港口區，寧曉峰、劉斌和鄭文東「犯罪鐵三角」的大部分核心骨幹都被擊斃或者抓獲。

    在叢林中，倉皇出逃的寧曉峰和劉斌兩大主犯也沒逃脫法網，前者被火焰之劍——或者說「關凱警官」犧牲生命，拖入死亡的深淵，後者卻折在了四條過江猛龍的手裡。

    厲凌等四名覺醒者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終於將劉斌活捉，在一支大口徑霰彈槍塞進嘴裡，稍有異動就會扣動扳機的情況下，饒是劉斌能控制整整一座「兵工廠」，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眾多民間英雄，也在儘量不造成破壞，傷害和負面影響的情況下，被當局控制起來，預料中最可怕的場景，總算沒有發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鄭文東。

    這名前任市議員和靈山市地下世界的保護傘，原本想要甩開「瘋子」寧曉峰和「兵工廠」劉斌逃跑。

    他幾乎就要成功——軍警發現他的地方，距離寧曉峰等人極遠，只要他悄無聲息，很難被人發現。

    只可惜，不知什麼時候和什麼方向，一顆子彈，貫穿他的眉心，掀掉了他的天靈蓋。

    鄭文東死了，帶著他所知道的一切秘密下了地獄，自然，關於他怎麼會提前得知「秋風行動」的具體時間和內容，也暫時斷絕了線索。

    看來，有人不想讓他活著說出真相。

    不過，這和楚歌無關，對他來說，這漫長的一天，總算結束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修仙界的做法


    楚歌又一次落到了姜大夫的手裡。

    注滿粘稠藥劑的醫療艙，高能營養劑，還有促使傷口快速癒合的細胞生長激素，再配合姜大夫獨特的針灸和按摩手法——這些都是常規操作了。

    別看姜大夫一副面若冰霜的樣子，楚歌還是蠻習慣把自己交給她來處理，總覺得一看到姜大夫那張頗不耐煩的臉，就會生出「一切都能搞定」的錯覺。

    姜大夫對他的傷勢卻不敢掉以輕心，建議將他送到省城非常協會的重點醫院去進行治療——敵人可是「瘋子」寧曉峰，姜大夫不相信楚歌能毫髮無損地虎口逃生。

    楚歌既感激又好笑，只好把所有功勞都推到了火焰之劍頭上。

    事實也是如此，火焰之劍才是對抗「瘋子」寧曉峰的主力，自己不過站在他的身後，目瞪口呆和搖旗吶喊而已，哪裡受了什麼傷？

    唯一的問題就是體內三十六枚定時炸彈中，爆裂的兩枚。

    但隨著鑽心的劇痛漸漸過去，兩股五級基因藥劑彷彿被楚歌的身體逐漸吸收，至少能適應它的狂轟濫炸。

    楚歌現在感覺爽快極了，特別是雙拳和十指，竟有種開山劈石，無所不能的感覺，就算主戰坦克的裝甲都能一拳洞穿。

    他不覺得有必要去省城的大醫院進一步檢查。

    他依舊忘不了火焰之劍臨死前的呢喃。

    他現在只想盡快找幾個十惡不赦的犯罪分子，用自己這對灌注了五級基因藥劑和震驚能量的鐵拳，好好爽一爽，順便祭奠火焰之劍的英靈。

    姜大夫對他進行了初步檢查，發現除了皮外傷、輕微腦震盪還有臟器挫傷之外，的確沒有大礙。

    就連這些傷勢，也在飛快恢復之中。

    驚嘆於他體壯如牛和誇張的癒合能力，姜大夫也只能由他去了。

    姜大夫離開後不久，治療室內，出現一名不速之客。

    楚歌淺淺睡了一覺，意猶未盡地睜開眼時，發現小宮主正把雙臂倚靠在醫療艙上，笑嘻嘻地看著他。

    楚歌微微一怔：「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啊！」

    小宮主說，「聽說你在今天的戰鬥中大發神威，不但抓住了好幾名很關鍵的民間英雄，連名氣極大的火焰之劍，還有惡貫滿盈的『瘋子』寧曉峰，都被你轟殺。

    「此二人都是『深覺者』，用我們修仙界的標準來衡量，就是築基期了。

    「憑你區區一個『初覺者』也就是煉氣期，竟然能殺死兩名築基期？太不可思議了吧！是不是真的啊？」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當然不是真的！」

    楚歌啼笑皆非，沒想到小道消息竟然會變成這樣。

    他不想竊奪火焰之劍的榮譽，當下搖頭否認。

    心中也頗為好奇，小宮主的消息如何會這麼靈通。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小宮主當時也在場，在同一片叢林中。

    說起來，這倒是「無心插柳，意外之喜」。

    身為修仙界穿越者，小宮主沒資格也沒必要參與「秋風行動」。

    但前段時間，不是有一大批修仙界來客，穿越到靈山市之後，驚慌失措地逃竄到了叢林裡麼？

    當局發動了大量人手去叢林深處搜索，始終沒找到這些穿越者的下落。

    這些習慣了野外生存，連茹毛飲血都可以接受的修仙者，卻是蟄伏在叢林深處，猶如驚弓之鳥，根本不敢冒頭。

    直到今天，寧曉峰和劉斌等悍匪也逃竄到了叢林裡，當局發動大批軍警全面圍剿，上百架武裝直升機在半空中發出隆隆轟鳴，直升機上的火箭彈和重機槍不停掃射，火線如鐮刀般盡情收割著樹木和生靈。

    震耳欲聾的轟鳴，摧枯拉朽的衝擊波，還有隱藏在武裝直升機背後的戰爭工業體系……這一切，都讓那些蟄伏了一個多月，彈盡糧絕，又累又餓的穿越者，看得膽顫心驚。

    這些穿越者，還以為當局是來圍剿他們的，有心反抗，卻也知道自己絕不是上百架武裝直升機和整個戰爭工業體系的對手，還想逃竄，又能往哪裡逃？

    左思右想，懾於聯盟武力的威勢，這些傢伙只能硬著頭皮出來投降了。

    當然，一開始不可能所有人都從藏身之所現身，只有一名「大師兄」大義凜然、視死如歸地跳出來，倒是嚇了前線指揮官一跳——他們的任務是圍捕悍匪並提防天人組織的接應，哪想到叢林中會殺出這樣一彪人馬。

    鬧清楚對方的身份之後，指揮官不敢擅自做主，急忙報告市議會和非常協會。

    非常協會又請小宮主充當翻譯和中間人，協調對方的投降事宜

    就這樣，小宮主自然知道了叢林之戰的部分真相，也知道楚歌再次立下大功，不由好奇心大起。

    那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她就急不可耐跑到醫院裡來，找楚歌一探究竟啦！

    「原來如此，這倒是一件好事。」

    楚歌長舒一口氣。

    這些隱藏在叢林中的穿越者，原本是插在靈山市所有人眼皮底下的一根刺，他們肯出來投降，和平解決，是最好不過。

    楚歌不願隱瞞也不想歪曲，在保密條例允許的範圍內，一五一十將整件事都說了一遍，並著重凸顯了火焰之劍的作用，自己只是機緣巧合，恰逢其會而已。

    「原來如此，這個火焰之劍，倒真是一條好漢吶！」連小宮主都聽得連連點頭，臉上流露出一絲崇敬之意。

    見她這副模樣，楚歌心中一動，問道：「小宮主，在你們修仙界，有這樣的人麼？」

    「什麼人？」

    小宮主眼波一轉，笑道，「就是你們所謂的『民間英雄』，遊俠兒，俠客，刺客之類的人物麼？」

    「沒錯。」

    楚歌點頭道，「你們『鳳羽仙宮』應該是方圓千里之內最大的宗派吧，說你們是當地合法的『官府』，似乎亦無不妥，我想知道，你們修仙界有沒有這種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遊俠兒』，你們鳳羽仙宮，又是如何看待他們的？會和我們一樣，把他們都抓起來，或者把他們吸納到宗派裡面來麼？」

    「在修仙界，行俠仗義的遊俠兒當然也是有的，很多散修不願意接受宗派的束縛，仗劍高歌，遊戲風塵，偶爾也會舉手之勞，替天行道。」

    小宮主撇了撇嘴，道，「不過，他們的人數不會太多，實力往往也很羸弱，絕大部分都經不起鬥爭，死了。」

    「死了？」

    楚歌微微一怔，「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因為『替天行道』當不了飯吃，那些被拯救者的感激，也無法代替修煉資源啊！」

    小宮主道，「無論你們的『民間英雄』還是我們的『遊俠兒』和『散修』，最大的共同點就是沒有靠山和勢力，也就沒有穩定的修煉資源來源，如果他們再不想辦法，無所不用其極去尋找資源，而是把大量時間浪費在所謂的『行俠仗義』上，請問，他們怎麼修煉，怎麼變強？

    「無論覺醒者還是修仙者，如果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源來修煉，就算天賦再高，也不可能突破極限，再加上行俠仗義的過程中受點兒傷，中點兒毒，很快就元氣大傷，泯然眾人啦！

    「在你們地球上，因為秩序相對穩固，實力低微些還不打緊，反正抓抓普通罪犯是足夠的了。

    「但是在修仙界，處處殺機，肉弱強食，純粹用武力來說話，還有無數窮凶極惡的異獸和妖魔，是根本不講道理的，實力弱小的修士，就是他人最好的修煉原料和食材，再不知死活出去行俠仗義的話，怎麼可能不死呢？

    「所以，偶爾我們鳳羽仙宮的領地上，也會出現這樣自詡『替天行道』的遊俠兒，往往都是些初出茅廬，不知世道險惡的散修，通常我們都不會特意去管他們，只要等他們自己撞上幾個釘子，撞得頭破血流卻還沒死的話，他們就會知道『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哭著喊著要加入我們鳳羽仙宮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畏威而不懷德


    「……」

    這是楚歌沒有想到的答案。

    但仔細想想，卻也合情合理。

    資源，資源，該死的資源，在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修仙界，沒有修煉資源便寸步難行，而一個無依無靠的散修，倘若還要多管閒事去替天行道的話，分分鐘死無葬身之地。

    「要我說，你們地球聯盟，就是對老百姓和民間英雄都太好了，才會鬧出這麼多不必要的麻煩。」

    小宮主這幾天冷眼旁觀科技文明的社會運轉體系，漸漸形成自己的觀點，撇嘴道，「人就是這樣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的東西，特別是那些鼠目寸光又欺軟怕硬的底層民眾，聯盟對他們越好，他們越覺得理所當然，久而久之，稍有無法滿足之處，就會大肆喧鬧，反對當局——所謂老百姓，都是養不熟的狗，光給肉骨頭不行，還要狠狠教訓的！」

    「你說什麼？」

    楚歌難以置信，「你怎麼能這樣說？」

    「我說錯了麼？」

    小宮主滿臉不屑，「自從靈氣復甦以來，你們的當局雖然不算完美無缺，卻也夠盡心盡力，換來了什麼呢，民眾的誤解，百姓的斥責，還有民間英雄的崛起。

    「要我說，你們的做法根本是錯誤的——就不應該去管什麼民間英雄，甚至沒必要太在乎普通百姓的生死。

    「比方今天，你們大張旗鼓去抓民間英雄，看似氣勢洶洶，實際上卻保全了他們的生命，但很容易造成他們的牴觸和老百姓的誤解，完全是吃力不討好，傻子一樣嘛！

    「換成是我，乾脆就放任他們不管，眼睜睜看著他們踏入『瘋子』寧曉峰一夥人的陷阱，被帶去天人組織進行各種慘無人道的生化研究，再找機會把天人組織一網打盡好了。

    「你相不相信，如此一來，當這些恣意妄為的民間英雄，在天人組織遭受的淒慘下場被公諸於眾，剩下的民間英雄都會噤若寒蟬，根本不用當局去追捕，都會主動自首，就算不自首，也會乖乖待在家裡，再不敢出來惹是生非！

    「別的情況，也是一樣，你們就放任這些民間英雄去和犯罪分子火拼嘛，久而久之，他們就會發現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戰勝黑暗，必須依靠當局才能徹底解決問題——這樣的道理，靠你們強行灌輸是不行的，非要讓他們自己撞個頭破血流，甚至死到臨頭的那一刻，才會明白。

    「他們要找死，你們偏偏攔著不讓，結果枉做惡人，這又何必？」

    小宮主伶牙俐齒，聽得楚歌遍體生寒，反覆在心中告誡自己，雖然對方現在穿著打扮和普通地球少女無異，但畢竟是修仙界元嬰老怪之女，其思維邏輯，就像外星人，和地球人完全不同。

    「老百姓的道理，也是一樣，就因為你們現在犧牲太多，把他們都保護得太好，以至於他們認為，你們天然肩負著某種使命，必須100%保障他們的安全。」

    小宮主笑了笑，道，「我發現在你們的官方宣傳口徑中，總有一種喜歡美化底層民眾的傾向，好像越是底層民眾，身上就天然閃耀著人性的光輝，會深深感激你們對他們的每一點付出。

    「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窮山惡水出刁民，越窮就越奸詐和卑鄙，你稍微幫他們一點，他們就敢抱著你的大腿，賴上你了，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你就變成了他們的僕人甚至奴隸，束縛你的枷鎖，就是什麼『榮譽，使命和責任』！

    「我倒是覺得，你們當局沒必要把老百姓管得這麼妥妥帖帖，安全周到，就像保姆照顧小孩子一樣——無論保姆照顧得再好，小孩子總是要哭鬧的。

    「你們就應該抓緊一切機會和資源，不顧一切地修煉，先壯大自己再說，至於靈潮爆發之下城市的安全麼，沒必要太在乎，亂一點就亂一點好了。

    「相信我，就算一開始老百姓把你們罵得狗血淋頭，但只要你們的實力足夠強大，漸漸的，老百姓會發現自己別無選擇，仍舊只能依靠你們來保障他們的安全，他們還是會像狗一樣乖乖回來舔你們的腳趾，甚至比過去更加虔誠和尊敬，至少在我們修仙界，那些該死的老百姓，都是這樣的，這就是他們『畏威而不懷德』的本性。」

    楚歌覺得小宮主不是來看自己，而是故意來嘲諷自己，報前幾次被他裸絞的一箭之仇。

    他沒法不中計，胸口彷彿堵著一塊巨石，低聲道：「你說夠沒有？」

    「沒有。」

    小宮主笑嘻嘻道，「一個醫生治好了一萬個病人，但只要第一萬零一個出了醫療事故，他就會身敗名裂，甚至被家屬毆打和砍殺；而寺廟裡的泥胎偶像，一萬個朝它頂禮膜拜的人裡面，只要有一個的心願應驗，他就會添油加醋，大肆宣傳，令這座寺廟香火鼎盛，就算那些沒能得償所願的人，對泥胎偶像也是畢恭畢敬，勒緊褲腰帶都要添香油錢，絲毫不敢有半點褻瀆之心——百姓就是這樣愚昧無知、忘恩負義又滑稽可笑的東西，你們卻想100%保障他們的安全，還要他們和你們同心同德，齊心協力？」

    「這就是我們地球文明的精神，一個都不能放棄。」

    楚歌咬牙道，「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修仙者，是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或許是我們自私自利，又或許，是你們太過貪得無厭了呢？」

    小宮主毫不動怒，淡淡道，「挾泰山以超北海，是誠不能也——在靈氣復甦的大環境下，還想保障每一個人的生命財產安全，甚至讓大家都活得舒舒服服，開開心心，這就好像是挾泰山以超北海一樣，是根本辦不到的事情。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堅持，卻是愚蠢。

    「在修仙界，我們深知死亡和混亂不可避免，每個人都必須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生存的權力，弱者的自然淘汰才能令整個族群越來越壯大，能和各種妖魔鬼怪還有魑魅魍魎抗衡；而在地球，你們卻不願意放棄每一個弱者，明知他們都是累贅，包袱甚至不穩定因素，依舊要不管不顧帶著他們一起前進，我倒要瞪大眼睛看看，你們這輛掛滿了累贅的戰車，究竟能開往哪裡去。」

    楚歌對小宮主怒目而視。

    小宮主掩嘴偷笑，向後輕輕一跳。

    「好啦，我還要去安撫那些剛剛投降的穿越者——我會告訴他們，地球聯盟如此婦人之仁的統治勢必不可能持續太久，到時候，隨著整顆星球的秩序崩潰，我們這些修仙界來客，說不定還大有可為呢，你好好休息，不打擾啦！」

    趁楚歌發作之前，她三兩步跳到了治療室的門口。

    這時候，她才回過頭來說：「話說回來，雖然我們的遊俠兒和你們的民間英雄都非常愚蠢，但愚蠢的樣子倒也頗為可愛，『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是你們這顆星球上最偉大的詩人留下的動人詩篇，用來形容修仙界那些愚蠢的散修和遊俠，倒也恰如其分。

    「蠢是蠢了點，但如果所有人都那麼聰明，選擇加入宗派，依託勢力，循規蹈矩，甚至在山洞裡閉關打坐，一坐就是幾十年，這樣的修煉，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吧？

    「所以，我不贊同遊俠兒，民間英雄還有你們當局的所作所為，但我的確對你們表示深深的敬佩，包括你，如果要效仿火焰之劍，繼承他的遺志，鬼鬼祟祟跑出去當一個行俠仗義的民間英雄，我也絕對支持你啦！」

    楚歌的心事被戳破，頓時有些心虛，叫嚷道：「喂喂喂，誰說我要去當民間英雄了，還鬼鬼祟祟？」

第三百二十七章 誰是下流胚


    「沒有嗎？」

    小宮主眨了眨眼，「那可太令人失望了。」

    「為什麼？」

    楚歌困惑，「你不是說，你既不贊同民間英雄的解決方案，也不贊同當局對他們的……『仁慈』？」

    「對啊，所以我絕不會傻乎乎成為一個民間英雄或者散修的。」

    小宮主笑道，「但你就另當別論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如果你真的這麼有正義感和犧牲精神，我又何必阻止你呢？」

    她在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中揚長而去。

    楚歌撓了半天頭髮，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時候，第二道窈窕的倩影，出現在他的醫療艙前面。

    許諾急匆匆撲了上來：「小哥，你沒事吧？我剛才看到小宮主滿臉奸笑離開，怎麼搞的，她對你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

    楚歌心中一暖，到底是自家小妹會心疼人啊，比那個伶牙俐齒的元嬰之女好多了。

    「沒事，我好得很，簡直連元嬰老怪都能一拳打死！」

    楚歌攥緊拳頭，感知著一顆顆細胞在五級基因藥劑滋潤之下，爆炸性的力量凝聚到一起。

    他用力揮舞了一下拳頭，沖許諾咧嘴一笑，讓對方放心。

    「那就好。」

    許諾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了他很久，見他的確不像身受重傷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半是疑惑，半是抱怨道，「怎麼搞的，執行這麼重要的任務，都不和我們說一聲呢，『瘋子』寧曉峰和『兵工廠』劉斌這樣的特級悍匪，比天人組織的超級罪犯也不遑多讓，是你一個剛剛加入非常協會才幾個月的新人，可以正面抗衡的嗎？」

    既然任務圓滿結束，相關內容也漸漸解禁。

    許諾跟隨非常協會的高級法律顧問金必達學習，也能接觸到一些內部資料，是以，她第一時間看到了戰報，不由為楚歌捏了一把汗。

    「這不是，機緣巧合，不知怎麼就撞上了嗎？」

    楚歌撓著頭髮，苦笑道，「我發現自己好像擁有一種特殊的超能力，就是每次都會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上錯誤的敵人，令任務的難度係數提升十倍——原本，我只是部署在市區，負責攔截敵人的小嘍囉，還有那些瞎添亂的民間英雄而已，鬼知道怎麼七彎八繞，我就直接和『瘋子』寧曉峰過招了。

    「幸好，結局還算不錯，我非但毫髮無損，還獲得了全新的……力量和啟示。」

    「哎——」

    許諾不明白，「什麼意思？」

    楚歌把自己在叢林深處和「瘋子」寧曉峰激戰的全過程，包括火焰之劍的所作所為，寧願犧牲自己都要完成使命的故事，原原本本向許諾說了一遍。

    隨後，他感慨道：「我承認，自己過去對民間英雄存在偏見，總覺得法律是神聖和萬能的，而這些不顧證據和程序，實施私刑的傢伙，只是為了自己痛快，卻會造成更大的破壞。

    「但現在，怎麼說呢……我當然不是說，自己會冒冒失失就繼承火焰之劍的意志，去成為一名鬼鬼祟祟的民間英雄，只是說，我能理解民間英雄的選擇，而且，在某種情況下，我也贊同甚至支持他們。

    「法律既不神聖，也絕非萬能，在地球聯盟的光輝無法照耀到的地方，倘若民間英雄及時出現，未嘗不能用另一種方式來貫徹正義！」

    楚歌說得眉飛色舞，真有點兒念頭通達，豁然開朗的感覺。

    許諾靜靜聽著，鏡片後面反射出詭異的光芒。

    「大部分情況下，我覺得還是要依靠法律和當局，然而，在部分特殊情況下，民間英雄也可以發揮自己的力量。」

    楚歌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比方說，面對『瘋子』寧曉峰和『兵工廠』劉斌這樣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還講什麼證據和程序，簡直人人得而誅之！今次要不是火焰之劍拚死一搏，又要被他逃之夭夭，不知還會害死多少人！

    「再比方說，那天我抓到那個利用透視眼窺探女澡堂的下流胚，這種人，就算扭送到派出所去，也沒有起訴他的證據，他還不是能拍拍屁股，大搖大擺離開，再去窺探下一個女澡堂，甚至要起訴我濫用暴力？真是豈有此理！

    「對於這種很難找到證據的臭流氓，無論當局還是我們官方英雄，都沒辦法下手，倒不如將他交給民間英雄去狠狠教訓一頓，看他下回還敢不敢亂用透視眼——這就是法律無法制裁，民間英雄有效補充的極好例子，你說是吧？」

    「呃……」

    許諾扶了扶眼鏡，組織了一下措辭，「既然你提到了這件事，我和你通報一下最新進展——我們和這個透視眼，達成和解協議了。」

    「和解了？這麼快！」

    楚歌咧嘴一笑，「怎麼個和解法，他不準備起訴了麼，哼，這傢伙還是做賊心虛，怕了吧！」

    「是的，不起訴了。」

    許諾說，「非常協會陪了他一筆醫藥費，誤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數額令他相當滿意，他就簽署了撤銷起訴同意書，也不會把這件事捅到新聞界去，總之，沒事了。」

    「什麼？」

    楚歌鼻子都快氣歪了，「你說什麼，醫藥費，誤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喂喂喂，太過分了吧！你們明知道他是個臭流氓，為什麼要屈服於他的要挾？這種和稀泥的做法，豈不是汗了我們所有一線戰士的心？這麼搞法，下回我面對罪惡，面對這些臭流氓，還敢不敢動手了？

    「怪不得那麼多民間英雄都對當局失望，現在我總算明白了，這也太，這也太窩囊了吧！」

    「你先別急，聽我慢慢和你說。」

    許諾嘆了口氣，慢條斯理道，「那天你抓住一個利用透視眼窺探女澡堂的臭流氓，然後你義憤填膺，狠狠揍了他一頓，把他扭送到有關部門去了，對吧？」

    「沒錯。」

    楚歌道，「這種人難道還不該揍，揍了他，還要給他精神損失費，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

    「而這傢伙在口供裡自稱是一名昆蟲愛好者，正在研究一種極其罕見的螞蟻，看得入神，忘記了時間和地點。」

    許諾道，「結果沒頭沒腦就被你打一頓——這也沒錯吧？」

    「是沒錯，但純屬放屁。」

    楚歌道，「一個透視眼，在女澡堂外面研究螞蟻，挺有情趣啊，這種人就是欠收拾，讓民間英雄出來結結實實收拾他一頓，他就什麼都招了！」

    「但根據我們的調查，他的確是一名昆蟲愛好者。」

    許諾道，「他的父親在本市博物館工作，本身就是一名資深的昆蟲學家，他的母親也在一間和昆蟲有關的生物公司上班，可謂家學淵源，他從小就迷戀昆蟲，特別是螞蟻，從小就學習製作標本，家裡藏品豐富，鄰居家的大爺大媽也證實，這孩子從小就喜歡研究螞蟻，經常蹲在螞蟻窩附近一動不動，一看就是幾個小時。」

    楚歌：「……啊？」

    許諾：「還有，我們也請了非常協會自己的生物學家，對那座澡堂的外牆進行了研究，的確在附近找到一種非常珍貴的螞蟻，似乎是靈氣復甦中產生輕微變異的突變種，很有研究價值的。」

    楚歌：「……你開玩笑？」

    「不是玩笑，是真的。」

    許諾道，「所以，從證據鏈來看，對方的口供真實性很強，至少，看不出太多破綻。」

    「但是，好吧，但是——」

    楚歌傻眼，結結巴巴地說，「就算他真是一個熱愛螞蟻的昆蟲愛好者，也不代表，他就沒有利用超能力在窺探女澡堂啊！」

    「這倒是，的確不排除他打著『昆蟲愛好者』的幌子，實際上是利用超能力在窺探女澡堂。」

    許諾道，「不過，對方說了一句話，證明自己的清白，令我目瞪口呆，實在無法反駁。」

    楚歌道：「什麼話？」

    「對方的原話是這樣的，我一字不改，說給你聽——」

    許諾清了清嗓子，「覺醒透視眼的超能力之後，就去窺探女澡堂，這只是你們這些沒有覺醒透視眼，卻內心骯髒，整天想要窺探女澡堂的下流胚，很容易產生的誤會。

    「而事實上，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哪怕全天下男人都去窺探女澡堂，我都不會去的，不是我假裝清高，而是根本沒必要——我有透視眼的嘛，滿大街姑娘對我來說都是不穿衣服的，我想看，隨便到大街上找個角落坐著，就能大大方方地看，有什麼理由，要專門去窺探女澡堂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最好的結局


    這句話，像是閃電凝聚而成的流星錘，結結實實懟在楚歌的喉嚨上。

    他愣了半天，找遍各個角度，依舊覺得無懈可擊，完全沒得反駁。

    「可是——」

    他抓耳撓腮，差點沒把頭髮都扯下來，勉強道，「僅僅是觀察螞蟻的話，為什麼他當時的表情那麼猥瑣，下身還鼓得像個小山包一樣？」

    「人家長得就是這副尊榮，人醜是沒罪的。」

    許諾心平氣和道，「至於下身的問題，說不定人家天賦異稟呢？別用這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我，現代女性又不是中古世紀的封建大姑娘，我們女孩子之間經常溝通這些話題，該懂的都懂了。」

    「……」

    楚歌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掬起一捧醫療藥劑抹到臉上，用清涼的藥劑冷卻滾燙的臉頰。

    他恨不得把腦袋徹底埋到醫療藥劑裡，沒臉出來見人了。

    「等等，我忽然想到！」

    楚歌浸泡在醫療藥劑裡左思右想，靈光一閃，抬起頭，打了個響指，興奮道，「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是，這傢伙是可以用透視眼，到大街上隨意窺探女性，貌似沒必要鋌而走險。

    「但他有一種非常特殊的嗜好，就是喜歡看女孩子洗澡呢？

    「你知道，就是女孩子們互相搓背啊，涂肥皂，抹精油，嬉戲打鬧什麼的，說不定還會你捏我一把，我摸你一下，比比大小什麼的，這個，大街上看不到吧，可不是只有窺探女澡堂才能看到？」

    許諾看著楚歌的目光，漸漸變得詭異。

    「你的想像力，真夠豐富的。」

    許諾淡淡道，「怪不得那傢伙會說，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歌的臉紅上加紅。

    「別誤會，我是一個純潔無瑕的正人君子，是以打擊邪惡，維護正義為己任的官方英雄，我很天真善良的，腦子裡絕對沒有想像過類似的場景，只是為了探究真相，強迫自己窮舉所有的可能性而已。」

    楚歌正色道，「你，你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的存在吧？」

    「是，我不能否認，所以我也沒說你狠狠揍他一頓，就一定揍錯了啊。」

    許諾攤了攤手道，「我無所謂，你要這麼想就這麼想吧，只要你自己良心過得去就可以，事實上，我覺得你並沒有打錯人，因為無論他這次有沒有窺探女澡堂，只要他覺醒的是透視眼，而他又是一個性取向正常，身體也正常的男青年，那他肯定幹過類似的事情，說不定還天天都看，不分早晚呢，所以，用你的話來說，『人人得而誅之』，沒問題啊！」

    楚歌瞪大眼睛，盯著許諾看了好一陣子，還是遏制不住臉上的糾結。

    「不行，我不能自欺欺人，我的良心過不去，這種假設實在太站不住腳了！」

    楚歌呻吟，「我既不能因為他『有可能窺探了女澡堂』就狠狠揍他一頓，也不能因為他『前幾天窺探了大街上的女性』，在幾天之後才稀里糊塗揍他一頓，這是不對的！

    「該死，真相究竟是什麼啊，到底是他圖謀不軌，還是我真的濫用了暴力？如果真是我錯，我可以向他道歉，接受一切懲罰，我只想知道真相！」

    「恐怕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不可能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是對是錯。」

    許諾道，「甚至，我們連他的透視眼究竟修煉到什麼程度，從他眼中看出去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都不確定，說不定，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一旦開啟透視眼，看到周圍所有人，都是一具具骷髏架子呢？」

    「那——」

    楚歌有氣無力，「如果他是被冤枉的，怎麼這樣爽快就和非常協會達成了和解協議？換成是我，專心致志研究昆蟲的時候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頓，險些連屎尿都打出來，我肯定不依不饒，要告到底的。」

    「很簡單，一方面是錢的問題，而更重要是，金必達律師找到他，向他闡明了利害。」

    許諾道，「金必達律師給他算了一筆很簡單的帳——是的，如果他不依不饒，執意要把事情鬧大的話，或許是能拿到更多的賠償金，還有非常協會乃至當局最誠懇的道歉。

    「但這樣一來，新聞界就會嗅到味道，如蒼蠅般蜂擁而至，關於案件的詳情都會曝光，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有透視眼，能隨意看透女性的身體——即便這不是事實，卻不妨礙大眾這樣認為。

    「然後呢，他拿到了高額賠償金和官方道歉，又有什麼用，千夫所指之下，他還怎麼做人？」

    楚歌的眼珠定住，想了很久。

    「好像……也是，透視眼的事情大白於天下，這傢伙真的沒臉做人了，所有女孩子都會把他當成臭流氓，根本不敢被他看到的，他將被自動放逐到正常社會之外……等等，許諾，這傢伙看到你了吧？」

    「當然看到了，不過，在和他見面之前，我們就知道他可能擁有透視眼，所以，非常協會專門配發了一批可以隔絕多種波長的防護服，最大程度保障我們的隱私。」

    許諾若無其事地說，「在我本人，倒是無所謂——如果這傢伙真的擁有透視眼，他一定已經看過千千萬萬女性的身體，根本審美疲勞了吧，說不定還會感到厭倦甚至噁心，人體不過是一堆脂肪，蛋白質和體液的組合，和砧板上冷冰冰的豬肉沒什麼區別。

    「果真如此，我還挺同情這傢伙的——慾望的一大重要來源就是神秘感，當異性的軀體徹底喪失神秘感，性別的差異和吸引都蕩然無存，這傢伙在度過了最初的興奮之後，一定麻木甚至痛苦，很難說這究竟是上天的餽贈，還是無盡的詛咒了。」

    楚歌沒有透視眼。

    他很難體會這種從過度興奮到麻木不仁的感覺。

    總之，聽說許諾做好了防護措施，沒有被人佔了便宜，楚歌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想到此案的結果，這樣稀里糊塗的結束，還是令楚歌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所以，就這樣了？」

    「沒錯，就這樣了。」

    許諾說，「我們簽署了雙向的保密協議，這傢伙答應放棄起訴非常協會濫用暴力，非常協會也答應幫他保守透視眼的秘密，絕不打擾他正常而平靜的生活，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

    楚歌喃喃道，「但真相還是沒搞清楚，沒人能還他清白，也沒人能還我清白，而且，如果他真的擁有透視衣服的能力，誰也不能保證，他以後不會繼續用這種能力去窺探別人，他就這樣潛伏在無數懵懂無知的女孩子身邊，分分鐘都可以大飽眼福，這，這就是結局？」

    「不然呢？」

    許諾道，「你覺得，我們應該用類似搜魂術的精神系超能力，或者用極強副作用的吐真劑來逼迫他說出實話；還是摳出他的眼珠子，讓他再看不到任何東西；還是在他脖子上掛塊牌子，上面寫著『透視眼』三個大字，再打上一個大紅叉，提醒所有女孩子當心？」

    楚歌沉默不語。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楚歌組織了半天措辭，還是無法精確描繪自己茫然而焦灼的內心。

    「只是覺得，現實世界的超能力大戰，和小說、漫畫還有電影實在太不一樣？」許諾問道。

    「是啊。」

    楚歌苦笑道，「我原本以為，僅僅是能力高低的問題，現在看來，不止是超能力的強弱，還有著更複雜的區別。」

    「你說的區別，很簡單，因為現實世界中缺少一個全知全能的上帝。」

    許諾聳了聳肩，道，「電影世界，是有『第四面牆』的，觀眾坐在第四面牆後面，通過上帝視角看清楚真相的每一個細節，可以將犯罪分子的舉動甚至心思都一覽無餘，並清楚知道這就是真相，那麼，超級英雄踰越法律去制裁罪犯，當然很正義，很解氣。

    「很可惜，現實世界中，我們沒人擁有『上帝視角』，沒人能站在犯罪現場，甚至鑽到罪犯的內心去洞悉一切，我們能得到最好的結局，就是如此了，不是嗎？」

第三百二十九章 學霸的煩惱


    楚歌不說話。

    卻也不甘心。

    「算了，我們不要聊這麼深奧的話題好不好，反正我就是告訴你一聲，事情解決了，現在，回到最開始的話題吧？」

    許諾道，「我們一開始聊什麼來著，對了，你說在『特定情況下，當法律無法達到絕對的正義時，民間英雄可以有所作為』，是吧？」

    「是……是個鬼。」

    楚歌無力地揮了揮手，「算了，忘了這句話吧，不是，我發現你們是不是說好了組團來亂我的心神？怎麼每次，我剛剛樹立起某個觀念，還不到五分鐘，你們都會跳出來扇我耳光，把我的想法徹底粉碎，又一腳把我踢到對面去呢？

    「然後，我好不容易又從對立面樹立起了全新的觀點，你們又會跳出來，用無情的事實狠狠蹂躪我一頓，什麼意思嘛，這叫我怎麼豎立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嘛！」

    「這……不能怪我吧？」

    許諾有些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純粹是小哥你自己太多愁善感了，其實站在一般人的視角來看，你已經很順利，很成功了啊！

    「你看，以前立下那麼多功勞就不說了，這次『秋風行動』，你不但抓住了好幾個民間英雄，也沒造成太大的附帶損傷，還一舉消滅了『瘋子』寧曉峰，連『兵工廠』劉斌被擒獲也有你的功勞——看上去，你似乎是『秋風行動』最大的贏家呢，報紙，新聞還有論壇上，肯定又要掀起一片震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是嗎？」

    想到報紙，新聞和論壇上的震驚，很快就有源源不斷的震驚能量會湧來，楚歌心中暗爽，只是，表情一時拐不過彎，嘆了口氣道，「可是，我仍舊有許多煩惱，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大概就是『學霸的煩惱』吧？」

    許諾道，「普通學生考了六十分就馬馬虎虎過得去，考了八十分就能手舞足蹈，要是一不小心考了九十分以上，簡直要山呼萬歲，燒香還願；但學霸就算考了九十五分，九十八分甚至九十九分，仍舊會長吁短嘆，捶胸頓足去糾結自己丟掉的一兩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大把貢獻點入賬，再次成為靈山市萬眾矚目的超級英雄，無數少男少女心目中的偶像，卻還在這兒唉聲嘆氣，別彆扭扭，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樣子，就好像考了九十五分仍舊不滿足的學霸，在普通學生面前嘆氣，實在很欠揍的。」

    「是嗎？」

    楚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一把臉，「原來是『學霸的煩惱』啊，真沒想到，我也有變身『學霸』的一天，許諾，你也經常有這種煩惱？」

    「沒有。」

    許諾搖頭，「普通學霸考九十八分，九十九分，才會有這種煩惱，我每次考試，只要願意，都能拿到滿分，就算偶爾錯一題兩題，也是故意為之，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麼特殊，所以，我並沒有這種煩惱。」

    「……」

    楚歌覺得無論和許諾說話，還是和小宮主說話，經常會被他們噎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回事，是他們功力見長，還是自己的知識儲備實在不夠呢？

    「總之，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養傷吧！」

    許諾噘嘴，吹散了飄落到眼前的青絲，在楚歌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身為學生，並不是說考試達不到一百分，就徹底放棄，不學不考了吧？同樣道理，身為一名超級英雄，就算無法追求100%的正義，能追求90%，80%甚至60%也很好啊！就算警察查案再加上法院審理都會有冤假錯案，你也沒必要苛求每次出手都絕對正確吧？該出手時就出手，總會越來越好的，就像學生只要努力學習，分數也能慢慢提高，從60分到100分，一步步來麼！再說，還有非常協會給你擦屁股，這不就是協會存在的意義麼？」

    「這倒也是。」

    楚歌覺得自己的大腦清醒了一些。

    雖然不算豁然開朗，總算沒剛才那麼鑽牛角尖。

    「沒錯，我是應該好好恢復，認真修煉，變得更強。」

    楚歌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想起許軍，火焰之劍，天人組織，隱藏在寧曉峰、劉斌和鄭文東背後，殺死鄭文東的神秘人，還有千千萬萬罪案的受害者。

    就算再怎麼困惑，也不能止步不前啊。

    還有很多事等他去做。

    還有一場場「考試」等著他去進行。

    哪怕這次沒有拿到滿分，存在瑕疵甚至錯得厲害，但只要總結經驗教訓，勇往直前地去闖去拼，即便得不到100%的正義，至少，可以找到90%的正義吧？

    「許諾，你放心好了，我這個人最寶貴的品質就是心理承壓能力極強，哪怕被你們不斷左右開弓地搧耳光，一次次粉碎我的三觀，我也可以一次次重塑，最多稍微『瞠目結舌，無話可說』一會兒，我就能自行恢復。」

    楚歌咧嘴一笑，比劃了一個健美運動員繃著塊兒的姿勢，告訴許諾自己沒事，想了想，道，「對了，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把那個透視眼的家庭地址還有聯繫方式告訴我？」

    「哎——」

    許諾眼底，詫異的紅芒微微流轉，充滿警惕道，「你想幹什麼，別做傻事。」

    「放心，我都瞭解前因後果了，當然不是想去找他報復，我的心胸，還沒這麼狹隘。」

    楚歌挺胸，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現在真的沒證據，證明他在幹壞事，反倒有強烈的證據，證據他真的在研究昆蟲，那就算我濫用暴力好了，我想親自登門，向他道歉。」

    「沒必要吧？」

    許諾微微皺眉，「對方已經接受非常協會的賠償金和道歉，整件事都了結了，似乎沒必要節外生枝。」

    「非常協會歸非常協會，但我個人的話，也必須對自己的衝動和魯莽，表明我的態度。」

    楚歌正色道，「這件事給我的教訓非常深刻，下次我再熱血沸騰，想要衝動行事之前，一定冷靜下來認真想清楚，或許每件事都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從這個角度說，我都應該好好感謝一下這位透視眼朋友，說不定，他幫我避免了鑄成大錯的慘劇。

    「當然，我也很想和他交流一下彼此的修煉心得，切磋一下大家的超能力，或許還能互相學習，如你所知，我本身是一個狂熱修煉《眼保健操》的高手，在特殊情況下，我的眼球同樣能產生玄之又玄的變異，說不定，距離『透視眼』只有一線之隔了呢？

    「倘若得到他的點撥，說不定我也有可能像他一樣來看待這個世界，那我就能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窺探女澡堂的能力了。」

    楚歌滿臉正氣，無比誠懇地看著許諾。

    許諾盯著他看了很久。

    「哦……」

    許諾拖長了音調，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不是，你又明白什麼了？」

    楚歌急忙補救，「別誤會，你知道我的，我是一個充滿了正義感，立志打擊邪惡，捍衛地球的超級英雄，我的心地是很善良，思想是很純淨的，我真是為了探究真相，還彼此一個清白，才想要和他交流超能力，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小哥，你知道我有一個同學是黑客吧？」許諾沉默了一會兒，道。

    楚歌愣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一茬：「呃，就算是吧，所以呢？」

    「所以，大家當了這麼多年兄妹，都這麼熟了，我當然看過你的電腦，知道你的心底有多善良，思想有多純潔。」

    許諾說，「我想，我是不會誤會你的。」

    楚歌：「……」

    他像一條害羞的鯨魚，慢慢蜷縮到了醫療藥劑裡，一言不發，閉上眼睛，裝出一副呼呼大睡的樣子。

    許諾忍俊不禁，敲了敲醫療艙的透明玻璃艙蓋，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切磋超能力這麼傷身體的事，等養好了傷再慢慢切磋也不遲，是吧，我親愛的小哥？」

第三百三十章 豬隊友


    楚歌只在醫院裡待了三天，就實在待不住了。

    一方面，他的身體的確沒什麼大礙，反倒因為兩枚「定時炸彈」的破裂，五級基因藥劑大幅強化雙拳，令他生出躍躍欲試的衝動，像是揮舞著兩座隨時噴發的活火山。

    他需要的不是休養，而是修煉。

    另一方面，「秋風行動」勝利結束，也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他的功勞，價值好大一筆貢獻點呢！

    雖然看到火焰之劍壯烈犧牲之時，他腦子裡是「嗡」一聲，一片空白，什麼貢獻點都不在乎。

    但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感動歸感動，糾結歸糾結，祭奠英靈還有討論善惡是非什麼的，可以慢慢再說，屬於他的貢獻點，必須先拿到手啊！

    楚歌通過非常協會的APP，結算自己在這次任務中的貢獻，發現許諾果然沒說錯，他算是所有軍警和覺醒者中，最大的贏家。

    首先，親手抓住靈貓和雷拳兩名民間英雄，透明俠也是在他面前現身自首。

    然後，他第一個提出了「瘋子」寧曉峰等人有可能往叢林逃跑，令軍警大部隊能及時調轉方向。

    第三，圍捕「兵工廠」劉斌的戰鬥，他雖然沒出太大力氣，多少也起到了牽製作用。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瘋子」寧曉峰算是他和火焰之劍合力擊殺——沒有他突然爆發，逼迫寧曉峰現出原形，並且空門大開地飛撲上來，火焰之劍也抓不住那麼好的機會，直接穿胸一劍。

    礙於火焰之劍「民間英雄」的身份，當局自然不能公開對他進行表彰——這等於變相承認民間英雄的合理性和執法權了。

    所以，這份功勞就落到楚歌一個人的頭上，相當於他單槍匹馬，殺死了即將逃之夭夭的匪首。

    所有功勞加起來，還要乘以他「越級殺怪」的獎勵係數，能拿到的貢獻點總數，竟然突破十萬。

    「十萬點！」

    看到這個數字，楚歌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鼻血都快噴出來了。

    什麼絕對正義，什麼凌駕法律，什麼替天行道，統統拋到腦後，還是跟著朝廷混有前途啊！

    楚歌磨刀霍霍，不是，是摩拳擦掌，想要結算貢獻點，大肆採購新的課程和神兵利器，順便幫許軍也弄一些溫養經絡，滋補臟腑的高能營養劑。

    非常協會對這麼大一筆貢獻點，處理也十分慎重。

    俞會長親自接待楚歌，詢問他貢獻點的發放形式和使用安排。

    「俞會長，咱們非常協會家大業大，該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楚歌看到俞會長笑眯眯的面孔，就有些頭疼，唯恐對方變卦，「我為聯盟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才換來這麼點兒貢獻點，沒什麼七折八扣繳納高額所得稅之類的幺蛾子吧？」

    「當然沒有，你想什麼呢？」

    俞會長啞然失笑，再次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深深看了楚歌一眼，「雖然，你這一連串機緣巧合，誤打誤撞的操作，竟然真的將寧曉峰和劉斌留住，聽上去是有些誇張，但組織還不至於和你計較這麼一點兒貢獻點，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再多賺幾個貢獻點？」

    「什麼意思？」

    楚歌興致勃勃，「貢獻點當然是多多益善了，不過要看怎麼個賺法，危險不危險。」

    俞會長告訴楚歌，危險倒是不危險，還不就是「瘋子」寧曉峰這個超級罪犯的死，要向廣大市民好好介紹一下，順便彰顯聯盟的強大。

    在這裡，將寧曉峰的死歸功於一名民間英雄的犧牲，顯然不太合適。

    楚歌是在場三人中唯一的倖存者，將戰果歸功於他，精心包裝一番，推出幾段驚險刺激，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似乎最符合宣傳導向，也很受市場歡迎。

    當然，不是說要徹底掩蓋火焰之劍的貢獻，而是可以稍稍「修飾」一下，把他從主要功勞改成次要功勞——當局是維護社會秩序和人民安全的主要力量，但是，在當局的監督和支持下，民間自發的有生力量，也可以作為有效補充，這是當局最新的精神。

    楚歌一聽，就大搖其頭。

    他這個人，還是有點兒底線的。

    前幾次配合當局大肆宣傳，上節目做訪談什麼的，那是因為他的確在八萬人體育場，上演了一處好戲，稍微誇張點兒沒關係。

    但明明是火焰之劍的功勞，搶過來按在自己頭上，還要上節目面對百萬觀眾去侃侃而談，這個，對心理素質和臉皮厚度的要求太高，他實在做不到。

    「火焰之劍救了我的命，我拿走所有貢獻點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再把應該屬於他的榮譽全都偷走，那我成什麼人了，還有什麼資格昂首挺胸面對所有的民間英雄？」

    楚歌皺眉道，「我簡直不明白，為何當局每次都要搞這種事，難道真相還不足以鼓舞人心，振奮民眾？那麼多軍警英勇犧牲，哪裡沒文章可做，非要編這些謊話，空話，套話？」

    「何止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這不是非常協會宣傳部門的主意，而是市議會宣傳機構的想法。」

    俞會長道，「老實說，我也不希望自己麾下的覺醒者，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演出這種拙劣的戲碼，既然你的態度這麼強硬，那我自然有辦法去拒絕市議會宣傳機構那幫人，你懂的？」

    楚歌並不是很想懂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他撇著嘴道：「俞會長，我有一種非常樸素的感情——每次見到戰鬥在第一線的軍警，那些佩戴著聯盟戰徽出生入死，時刻準備犧牲自己的最可愛的人，我內心都充滿了崇敬和熱愛之情，恨不得立刻為聯盟粉身碎骨。

    「但每次回過頭來，看到市議會和有關部門那幫腦滿腸肥的鳥人，我又產生一種莫名的衝動，很想操他們十八代祖宗，我寧願和民間英雄為伍，都不想和他們廢話半句，甚至覺得這種人盤踞議會，聯盟就算完蛋都不可惜，你說，我這想法是不是挺奇怪的？」

    「這沒什麼奇怪，樹大有枯枝，地球聯盟成立到現在也有幾十年時間，更何況當時為了團結最大多數的力量，避免以戰爭方式來統一，也做出了不少妥協，有很多歷史遺留問題，再加上靈氣復甦實在是千年未見之大變局，現行的聯盟體制和機構拙於應付甚至醜態百出，也是難免的事，而這，就是專門成立『非常協會』，來統籌處理超自然事件的原因。」

    俞會長嘆了口氣，道，「只不過，權力的轉移和平衡，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非常協會剛剛成立，就從各個機構挖走了極大的權力，自然會惹來非議乃至惡意，說我們身邊都是『豬隊友』，倒也恰如其分。

    「這話，也就只有私底下和你說說，你以為只有你這樣的一線戰士，還有那些民間英雄有牢騷，對當局不滿麼？我這樣置身於體制內，不上不下的存在，更能感受到方方面面的掣肘和壓力。

    「我的上頭是自以為是又急於求成的議會，我的左右是居心叵測，等著看好戲的兄弟部門，我面對的是空前複雜的環境，和以為覺醒就是萬能的民眾，我的下面還有無數失控覺醒者蠢蠢欲動，要去行使他們的『正義』。

    「頭疼吧，我比你更加頭疼，可頭疼怎麼辦呢，該幹的活還得幹，該挨的罵還得挨，總不見得我也找塊布蒙著面，出去當民間英雄，快意恩仇吧？這麼做，我自己倒是痛快了，可這麼大一灘爛賬，又交給誰來處理呢？」

    楚歌沒想到，自己一句牢騷，倒引出俞會長一大通抱怨。

    不由生出一絲「同病相憐」之感。

    「楚歌，你要拒絕市議會宣傳機構的包裝，我絕對支持，舉雙手贊成。」

    俞會長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相當誠懇道，「事實上，我都非常反感這些做法，順便反感當局裡很多人，真的，我連看都不想看這些人一眼，只有你這樣充滿正義感，又擁有極強責任感的好青年，才能助我一臂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