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大猛士 作者:木子藍色 (連載中)

 
mk2258 2018-10-16 23: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2 67632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1 07:37
第10章上堂領賞





    “你有空還當好好練習騎射。”

    秦瓊交待道,大隋的府兵得自備兵器馬匹,雖然一般是向軍府交錢,然後得到朝廷打造的製式軍器,但要當府兵首先還得武藝好,尤其是騎射本領最重要。畢竟就算點選入了府兵,沒有好的騎射本領又如何立功呢。

    “我不會騎馬,也沒有馬呢。”羅鋒苦笑著道。

    馬這玩意可不便宜,尤其是近年,皇帝準備征討遼東的高句麗,於是便下令天下的富裕家庭養馬,這些馬便是為東征儲備的備用戰馬。許多家庭都有了養馬任務,到期要向朝廷交付馬匹,這使得中原馬價大漲。

    當今皇帝剛繼位之時,齊郡的馬匹價格還不高,一般的拉車弩馬也就是四貫左右一匹,而一匹能夠代步用的馬大約八貫,一匹戰馬也頂多二十貫左右,可到了現在,據說一匹年輕的戰馬起碼得四十貫,這個價格已經翻番了。

    “我在東郡有個徐姓朋友他家有商隊每年去塞上交易,會帶些牛馬回來,價格其實倒也不貴,我到時讓他給你選匹年輕的小馬,有個五六貫就差不多了,你自己馴養調練就好。”

    羅鋒本想說買的起馬,可養馬也不容易,但想想這次有大筆賞金入賬便也算了,如果能養匹馬也能方便不少的。

    “回頭馬到了,我送你一套鞍韉和一套獵弓。”

    普通人是不能擁有軍中的強弓硬弩的,但獵弓倒是無事,用獵弓練習箭術其實也是一種辦法。

    早飯時間,昨日那個隨從又送來了早飯,比昨天簡單些,一桶剛蒸好的麥飯配上一鍋蛋花湯。

    麥飯很難吃,把小麥磨去殼皮後摻入了豆子蒸煮而成,吃起來十分的粗糙難嚥。但相比起麵食卻省了磨成麵粉和過篩的工序,特別是摻了豆子後能省很多糧食。

    羅三叔幾個起來後對著麥飯卻很滿意,對他們來說,能吃頓飽的已經很不錯了,畢竟這幾年可謂是一年不如一年,日子不好過了。

    開皇、仁壽年間日子倒是還滿平穩的,除了災荒之年,勤勞節儉些還是能夠吃飽的,但到了新皇的大業年間,大興木土,又四處發兵征討,百姓常常受到徵發,甚至超期服役,家中的田地家事時常耽誤,日子便難過起來。

    碰上青黃不接的時候,倒是常常吃糠咽菜,若是再遇個水旱蝗災什麼的,那就得奉旨去討飯避荒逃難了。

    “等拿到賞錢,我就先買他兩石麥子挑回家去。”羅三叔一邊吃著麥飯一邊道。

    “三叔,兩石麥子你挑的起嗎?”

    “怎麼挑不起,想當年我·······”三叔又回憶起年輕時的往事來。

    吃過飯,縣令隨從又來了,讓他們去縣衙。

    縣衙建在章丘縣城的北邊,算是縣里最豪華的房子,很大很氣派,不過這也就是在羅三叔他們眼裡如此,在羅鋒眼裡,章丘縣城太過落後,到處破破爛爛,房屋低矮,街道也是狹窄,甚至這麼小的一座縣城,居然還專門建有一個市場,就是規定所有的商業交易買賣往來都得在那裡進行。

    那幾條狹窄不平的街道兩邊,根本沒有一間商舖,更沒有沿街擺攤之人,處處體現著一股戰爭時代的設計思路,小小的縣城居然也劃分坊市,建有坊門圍牆,把小縣城劃的一隔一隔的。

    來到縣衙前時,這裡卻是早已經十分熱鬧。

    小縣城裡的百姓幾乎家家戶戶都被喊來了,一大早縣衙里的衙役就敲鑼打鼓的通知,藍面十八鬼被捉,當堂公審,並有郡丞主持,這對城裡的百姓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自藍面鬼流竄到齊郡後,搞的人心惶惶,甚至章丘縣也有好幾個商家在外被劫過,現在藍面鬼被一窩端,豈不大快人心。

    羅鋒他們一路過來,到處聽得人們議論紛紛,都在傳說這藍面十八鬼是如何如何被擒拿的,有的很誇張,也有的倒說的**不離十。

    有人在傳唱歷城秦瓊和長白山羅五的名字,說他們年少英雄了得,羅鋒聽了居然有幾分飄飄然。

    還有人則說藍面十八鬼是因為不開眼劫了縣令千金,結果縣令請了正好在縣里路過赴任的郡丞張柱國,張柱國那是百戰將軍,一出手自然是馬到功成云云。

    羅七聽到這樣的話後很不高興,紅著臉上去跟他們爭論,說擒下十八鬼的乃是他們,爭的個面紅耳赤,唾沫橫飛。

    到了縣衙門口,羅鋒看到了許多身著皂衣和褐衣的差役,按羅三叔所說,那些身著皂衣的就是三班衙役了,而那些身著褐衣的則是三班差役們的幫差了,這些基本上是各鄉的百姓,受徵召來輪流當差幫閒的,這些人不同於那些皂衣差役有編額,稱之為白直、執衣。

    “那些皂隸好威風啊,五哥,你穿上這身肯定也威風。”小七瞧著那幾個腰上挎著橫刀的皂隸十分羨慕的道,穿黑衣佩橫刀在他眼裡那就是公家差人,威風得不得了的。

    “其實我覺得你沒必要答應張縣令去做個皂隸。”秦瓊道。

    秦瓊出身畢竟是歷城秦家,那是地方士族了,在他們眼裡,可以為官為吏,但若是去作皂隸那就太低微卑下了,甚至是卑賤了。

    畢竟就算是三班的衙役其實那都算不得真正的公差的,因為他們連正式的錢糧俸祿都沒有,全靠各種潛規則灰色收入。

    “你就在家好好習練武藝,待成丁之後,我舉薦你到來帥麾下當兵,那樣才是正途。”

    當胥役那隻是旁門,而當府兵才是正途,這是秦瓊也是當下人普遍的觀念。

    咣的一聲鑼響,一群衙役齊喊威武之聲。

    張縣令身著綠色官袍,頭戴官帽出現,而郡丞張須陀則也身著官服出現。

    兩人落座,張縣令便讓人押上藍面鬼。

    藍面鬼一押上來,便引得外面百姓陣陣唾罵之聲。

    “絞立決!”

    張縣令判的很乾脆果決,這幾年各地盜匪蜂起,治安惡劣,朝廷對於這些不法之徒也越來越嚴厲。

    因此對藍面鬼張縣令直接就判了絞,而且是立決,都不是先收押然後上報州衙轉呈京師刑部。

    藍面鬼是上了多地官府通緝殺無赦的惡賊,各地官府可先斬後奏。

    張須陀對此判決毫無異議,甚至是對張縣令大為欣賞,他是一名軍伍出身的郡丞,本身職責又是負責統領州郡兵馬,維持地方治安,剿匪捕賊本是他的份內之事,亂世就須用重典,沒有客氣可言。

    “行刑之後,城頭暴屍三日,然後斬下首級送呈州衙!”

    “好,殺的好!”

    百姓一片叫好之聲,沒有人同情那些人,也沒有人在意這些人為何會去做盜賊。

    “有罪則罰有功則賞,府兵秦瓊以及鄉民羅五等人擒殺藍面賊有功,當重重嘉獎,按先前通緝懸賞,賊首賞錢百貫,餘賊每人賞十貫··· ····”

    “府兵秦瓊、鄉民羅五等上前領賞!”

    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羅鋒和秦瓊等被叫到了堂上領賞,幾名差役兩人一組抬著幾個大箱子上來,羅鋒他們每人面前放了一個。

    箱子蓋打開,裡面露出了一串串的銅錢,還有一匹匹的絹帛。

    羅鋒和七個同鄉,每個得了價值二十貫錢的銅錢和絹帛賞金,秦瓊一人則得了一百一十貫的賞金。

    一匹匹絹和布被拿出來,當眾展示,還有一串串的錢。

    羅鋒暗暗的數著那些絹錢,他發現總共是五大串錢,十匹絹以及二十匹布。

    一邊的羅三叔卻覺得不對,忙問,“佐史,不是二十貫賞錢嗎,怎麼才五千錢和十匹絹,二十端布啊?”

    他旁邊的那名皂衣衙役笑道,“沒錯啊,一串錢為一千,五串正好五貫。而十匹絹值五貫,二十端布值十貫,加起來可不正好是二十貫嘛。”

    “可現在一匹絹才值百錢啊,哪能值五百錢這麼多?”

    “不然,你說的那是黑市的價,官府的價格可就是匹絹五百錢的,一端布也是五百錢,沒錯。”

    一匹絹是長四十尺寬一尺八寸,十二兩重,而一端布則是五十尺長一尺八寬,一匹絹和一端布的價格是相等的,匹絹或端布值錢五百,當然這是官方兌換價。

    而實際上,由於近年糧價不斷上升,其實絹布已經越來越賤,市面上正常的價格是匹絹兌百錢,但現在縣里只給五貫銅錢,其餘十五貫給絹和布,卻是以匹絹值五百錢來給的,這麼一來,相差五倍。

    本來價值十五貫賞錢的絹布,卻貶值五倍,實際到手只相當於三貫。

    二十貫賞金,變相的成了八貫。

    就算是秦瓊,也只發了十貫銅錢,剩下一百貫賞金也是絹布,按一匹兌五百給的,他一百一十貫的賞錢,最後也等於只拿到手三十貫而已。

    羅三叔還想說什麼,羅鋒在後面伸手扯了他幾下。

    他知道既然這個衙役敢當堂這樣做,那麼肯定是得到縣令的同意的,雖說這樣一來他們損失很大,但人家拿出官價這個正當理由,他們也沒話可說。

    二十貫變八貫就變八貫吧,總好歹還有八貫啊。

    堂上的張縣令看到羅鋒的動作,很是欣賞,他哪不知道如今市面上匹絹只值百錢呢,可是縣衙府庫也沒多少錢,一下子要拿出二百七十貫賞錢來那也是相當不容易的。

    況且各地衙門都是這種做法,他也不可能單為羅鋒幾個破例的,那是壞了規矩,他也不能向上面交待。

    羅鋒沒有鬧,很懂事,很好。

    就怕碰到不懂事的鄉民胡鬧,到時弄的很難堪。

    他一揮手,於是又有差役抬來幾箱錢。

    “剛才那是官府的懸賞賞金,而這是本縣和縣中商賈大戶對你們額外的嘉獎,每人五千錢。”

    這五貫是真金白銀,全是一串串的銅錢,而沒有半點絹布。

    八加五,等於到手十三貫,雖然還是等於少了七貫賞金,可羅鋒已經很滿意了,畢竟十三貫也是一大筆錢了,特別是對他和長白山下的老羅家來說。

    “謝縣令!”羅鋒帶頭拜謝!

    “謝縣令!”羅三叔他們也跟著拜謝,不過聽的出來,他們心裡其實還是多少有點不太高興的,畢竟賞金平白的就少了一半。

    倒是羅鋒卻挺知足的,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1 07:37
第11章縣令授職





    張須陀看向衙下很平靜的羅鋒,對縣令張儀臣道,“此子遇劫匪而不慌亂,有勇且有謀,今日得錢帛賞賜而不得意忘形,偏偏又如此年輕,真是十分難得。”他笑笑又道,“若非此子還年少,某倒是有意想帶他回郡中了。”

    他身為郡丞,統管郡兵,負責剿匪捕賊維持治安,在一郡之中那是二把手,算是位高權重,能夠讓他另眼相看的年輕人,確實不一般。

    張儀臣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這兩年來朝廷大興土木,百姓課役繁重,地方治安問題也便越來越嚴重,藍面十八鬼並不是特例。

    章丘縣雖不大,但也有二十餘個鄉,近萬戶人口。可縣中流內的品官也就他和縣丞、主簿三人而已,流外的錄事、佐史十來個吏員,剩下的衙役雖有三十來個,可又要分為三班,真正維持治安的其實就快班的十個捕快。

    這十個捕快每人手下有一批幫閒、壯丁,可就如之前那個趙捕快一樣都是些混子,不堪大用。

    “此子確實是個可造之才,年輕有衝勁有勇氣,聽說還曾讀過書識得字,十分難得,本縣有意讓他入衙門做個捕快,也沖一衝如今這衙役們的懶散風氣。”

    “某覺得可行。”張須陀撫須道。

    張儀臣其實心裡更中意秦瓊,若是秦瓊願意留在縣中,他甚至想請秦瓊做個捕頭。不過秦瓊是衛府軍人,雖無官職品階,但聽說是大將軍來護兒看重的帳下親兵,更兼他又是歷城秦家嫡子,人家也不會看的上個捕快之職,除非是讓秦瓊來當縣尉,但縣尉那是九品之職,他這個縣令又是沒權力私任的。

    “羅五!”

    張儀臣開口問道,“本縣見你有勇有謀,且能讀會寫,這次又擒賊有功,便有意提拔一下你,縣衙三班中快班的趙三已被開革,有個空缺之位,便想讓你補缺,你可願意接受?”

    堂上的羅鋒沉默片刻。

    趙三原是快班十個正式捕快之一,算是縣里正式的差役,這種差役雖然不是官也不是吏,可在縣城裡也是很吃香的位置,那算是公家人,比起輪流到縣里當值做差的百姓來說,這是個正式公務員,好處那是看的見的。

    做捕快好處有,壞處也有,那就是捕快只能歸類於胥役之中,在那些貴族官僚眼裡是上不得檯面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羅五現在是什麼身份?

    一個鄉下窮人,家裡窮的都快叮鐺響了,而且因為勞役,他家五個成丁都已經被徵召服役去了,家裡就幾個老弱婦孺的,他剛十六都已經去服了一次役挖了兩月河了。

    誰也不能確定哪天又要被徵召去做役,而若是做了捕快,實際上是相當於不用再擔心被徵召去做其它役的,甚至,捕快還有很不錯的收入,養家糊口都不成問題。

    地位卑下不卑下羅鋒這時也顧及不到了,先站穩腳跟才是最重要的。

    能當個捕快倒也不錯,畢竟這是個正式工,不是那種臨時工協警聯防隊什麼的。

    “多謝縣令厚愛,小的也願意為朝廷效力。”羅鋒很識抬舉的道。

    見年輕人如此識時務,張儀臣很滿意,讓一個十六歲的年輕人當捕快,這都是他的破例提拔了,若是對方不識相,那就未免讓他沒面子。

    “很好,那本縣就正式任你為本縣之捕快,許你十天假期回家,十天之後回縣衙報到做事。”

    羅鋒拱手拜謝,“多謝縣君提拔!”

    下面一片羨慕的議論之聲,在那些貴族官員眼裡,一個捕快當然輕微之極,可在普通百姓眼裡,這身著皂衣的捕快那可是官差是公人,是吃皇糧的。不但威風,而且還是個鐵飯碗呢。

    羅鋒如此年輕,居然就已經得縣令親自授為捕快,這可是足夠讓人驚嘆羨慕的了。

    不過有擒藍面賊之功,眾人羨慕之餘倒也服氣,人家雖然年輕,可人家有本事啊。

    甚至大家還對這少年捕快有了些期望,希望以後縣中的治安能夠好些,能夠殺一殺那些賊匪的囂張,還縣里幾分安寧。

    ·······

    從縣衙出來的時候,羅鋒和三叔他們一人背了個袋子,裡面都是剛獲賞的錢帛。

    “回家嗎?”肩膀上沉甸甸的,可小七卻很高興,目光還十分警醒的左看右望,生怕別人把他的賞錢偷了是的。

    羅鋒看了看自己肩上的錢袋子,問秦瓊,“表哥是先回曆城嗎?”

    “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了,我打算今天先跟你回家,去看望下姑母。”

    “多謝表哥,母親要是見到表哥肯定會很高興的。”

    羅鋒想了想,“我打算先去買些糧食然後再回家,如何?”

    “好啊。”秦瓊沒有意見。

    羅三叔他們也趕緊道,“我也要去買些糧食。”

    “我也去。”其它幾個同鄉也道。

    路上大家一直傻笑著,雖然賞金最後打了折扣,可他們一人最後也得了八貫的賞金了。

    這可是一大筆錢。

    “這麼多錢帛,要是全換成糧食,夠我們一家吃上一兩年了。”三叔感嘆著道。

    縣城不大,幾家商舖全都集中在城東的市場裡,那是一個封閉的坊市,一條十字街將坊市一分為四,沿街開著各式各樣的商舖,麻雀雖小,可五臟俱全,各式各樣的店鋪倒也齊全。

    秦瓊先去了一家金銀鋪子,這家店舖是打造金銀首飾器物出售的,同時也做諸如金銀兌換,兼放貸抵押這樣的業務。

    他們進來,立即有掌櫃的過來招呼。

    “掌櫃的,幫我把這些絹和布都換成銅錢。”

    出門在外,秦瓊嫌絹和布攜帶麻煩,便要求兌換成銅錢。

    在本朝,絹和布其實都是和錢一樣做為貨幣流通的,而金與銀倒反而並不是貨幣。說來錢帛兼行的主要原因,還是在於中原王朝歷來銅開採少,鑄幣成本高,導致銅錢總量太少,錢不夠用,於是只能錢帛兼行。

    “好的,我先看下成色。”掌櫃的很客氣。

    秦瓊的一百一十貫賞金,實際上只拿到十貫的銅錢,以及價值百貫的絹和布,但絹布是以官價給的,而市價實際才只有五分之一。

    絹和布一匹匹擺出來,成色倒是不錯,縣里的人沒有糊弄他們。

    “成色不錯,若是全換成肉好,可換二十貫,若換白錢,可換三十貫,不知道軍爺換哪種?”掌櫃問。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1 09:21
第12章滿載而歸





    掌櫃說的肉好其實是指隋朝立國後鑄造發行的隋五銖錢,也稱為開皇五銖。錢文五銖二字篆書,筆劃精整,邊緣較寬,錢背肉好均有廓。

    肉好本意是指圓形玉器和錢幣的邊和孔,因為隋五銖鑄幣精良,因此百姓多稱為肉好。

    早年間,朝廷是只許開皇五銖流通的,各關卡市坊都放了樣錢,若查驗比對錢幣與樣錢不符,便要毀壞為銅。

    不過近年來錢荒越來越嚴重,大業天子便在揚州增加了許多鑄錢爐鑄造錢幣,因為用料減少,又多摻了錫鉛於是錢幣發白。

    過去的開皇五銖一枚銅錢重量確實是五銖,而且含銅高,但現在的一枚銅錢實際上只有三銖多重,且含銅少。以前千錢重四斤三兩,而現在千錢只重三斤還不到。

    在民間,百姓商人們當然更願意用開皇五銖,可大業年鑄的錢也不得拒收,百姓商人無奈之下,最終市場上便出現了兩種價格。

    肉好與白錢的兌換比便是二比三。

    “都換成肉好。”秦瓊拿過掌櫃遞過來的兩枚銅錢看了幾眼,然後道,“都要肉好,別給用我白錢摻雜。”

    “爺請放心,小店百年信譽,說一是一。”

    羅鋒接過兩枚銅錢觀察了片刻,兩枚錢幣樣式上都是一樣的,比如都是外圓內方,都寫了五銖二字,但細看又還是有不少差別的。

    肉好的輪廓邊緣更寬,錢幣也更厚,銅錢的顏色呈紅色,因為主要材料是紫銅,錢幣含銅量達七成,夾鉛兩成,一枚重五銖。

    而大業天子揚州鑄的錢幣雖然也叫開皇五銖,可實際上一錢才重三銖多,且顏色發白,含銅量大大減少。

    一貫肉好一千枚,四斤三兩,比白錢重的多。

    據說秦朝統一天下後,統一貨幣,錢幣是用半兩錢,一枚重半兩。後來到了漢朝,錢幣越鑄越輕,最後鑄五銖錢。南北朝時,貨幣混亂,隋統一天下後,便鑄開皇五銖,同時嚴禁私鑄和其它舊幣使用。

    “掌櫃的,現在黃金和銅錢是怎麼換的?”

    羅鋒手裡有縣令千金送的一些金葉子,這些金葉子雖然值錢,可用起來卻不方便,所以他打算乾脆就在這裡兌換成銅錢。

    “換肉好還是白錢?”掌櫃照例問。

    肉好的信用高,在民間市場極受歡迎,不過白錢也是官方貨幣,商家不得拒收。羅鋒想了想,“換成白錢吧,不過得是揚州鑄的大業白錢,掌櫃的可不能糊弄我,拿其它的私鑄白錢或舊白錢給我。”

    白錢也有幾種,真正允許流通的是朝廷鑄的揚州五銖,而市面上還有不少各朝的舊錢以及不法商人私鑄的五銖錢流通,不過這種錢成色更差,往往更不值錢,許多奸商就把這些成色差的白錢混雜交易給百姓,讓百姓吃虧。

    “怎麼可能呢。”

    金葉子掌櫃的看過後,表示成色很不錯,願意以十二貫揚州五銖錢換一兩的價格兌換。

    “兌肉好是一兩兌八千的,沒佔你便宜的。”

    稱量後金葉子大約是三兩,於是便可換三十六貫揚州五銖。

    三萬六千枚揚州五銖,重量超過百斤。

    “幸好你是換白錢,要是都換肉好,我這裡一時都拿不出這麼多肉好來換的。”掌櫃的一邊安排伙計搬錢過來清點,一面說道。

    官府早有規定,民間商民用錢,十貫以下的交易任百姓自由,但超過十貫以上的交易,就得用絹布,主要還是因為銅錢太少了。

    三叔還叫小九他們過來一起幫忙點錢,羅鋒一看那麼大一堆的銅錢,一枚枚點到什麼時候去?

    “點一串就好,點好後稱量,然後每串稱一下,只要重量一樣就行,這樣總不會錯的,若是重量輕了,那就叫掌櫃的補給我們就行。”

    掌櫃的笑著稱讚羅鋒聰明,一邊保證,“隨你們點隨你們稱,絕不會有少一文錢的。”

    秦瓊卻連稱都沒稱,早把自己換來的二十貫肉好裝進了褡褳之中。

    “其實你沒必要把金葉子換成白錢。”他勸羅鋒,金葉子換白錢,哪個金店都願意換,但白錢想換金葉子卻難的。

    “這點錢我也存不住的,反正要用,還是換成白錢更方便用些。”羅鋒倒不怎麼在意,他又不是地主老財,一點錢還要摳摳索索的全挖個窖存起來。

    羅三叔他們卻很認真的清點稱量,每一串都要稱一遍,要一點點對不起來,都要爭個半天,最後掌櫃的無奈每串都送兩文錢才讓他們滿意。

    羅鋒拿著掌櫃的附送的七十二文銅錢,有些無奈的笑笑,倒不是說三叔他們小氣,只是大家習慣了過苦日子,沒誰是大手大腳的人。

    “我請大家吃飯吧,前面有個館子,我們正好吃頓飯,然後再買點乾糧。”

    “要的要的。”三叔看著那把銅錢,覺得自己是有功的,於是也就安然的答應了羅鋒請客的提議。

    “你們不換點錢嗎?”

    “不換,換甚呀,反正這些絹布拿回去也可以用的。”

    說是請客吃飯,可是真當到了飯館裡面,三叔卻又只點了最簡單的湯餅。

    一人一大碗湯餅,別無其它。

    “三叔,我請客,你們點幾樣好的。”

    “我點的可是加了羊肉湯的湯餅,已經很好了,夠了,雖然得了幾個賞錢,可也不能亂用的。得省著點花!”

    若不是剛才幫著羅鋒從金店爭了七十二個銅錢出來,三叔只怕都不肯佔羅鋒便宜吃這頓飯的。

    “五文錢一碗的湯餅,真是黑了心了,天殺的,把我們當豬殺呢。”三叔坐在那裡卻不忘記把自己的那袋錢帛攏在腿間,一面指責店家奸商。

    五文錢一碗的面,其實也不算貴了,畢竟還是羊肉湯的麵條,關鍵還是這兩年糧食價格不斷上漲。

    開皇年間,盛世太平,尤其是在糧食豐年,長安的米價都只有斗米五六文錢,一般年輕斗米也就是十文左右。

    但自進入大業以來,糧價卻是不斷上漲,兼之經常出現水旱災荒,百姓又受徵勞役頻繁,耽誤農時,減產減收,於是糧價越漲的厲害。

    現在斗米已經是二十文錢了,麥粟稍便宜些,可麵粉卻也不便宜。

    一大碗湯餅賣五文錢,其實那店家也沒什麼錢賺,勉強糊口而已,都是日子不好過。

    “店家,看你那有賣羊雜湯,怎麼賣的?”

    “五文錢一大碗,料足味美,包你滿意,客官來幾碗?”掌櫃的見羅鋒詢問,連忙招呼。

    “給我們來九碗羊雜湯,記得放點蔥。”羅鋒道。

    “別破費了,這湯餅裡已經有了羊湯,再點浪費了。”三叔忙道。

    那邊小九卻是眼睛盯著羊雜湯一動不動,平時哪有機會吃到羊肉啊,就算是豬肉也一年到頭吃不到幾回啊。

    “三叔,一碗湯而已。”

    九個人,一碗不託一碗羊雜,合起來是九十文錢。

    剛在金店裡得來的七十二文錢轉眼就沒了,還又解了一整貫錢,取了十八個錢出來付賬。

    好在味道確實還是很不錯的,而且量也十分足。

    大家都吃的肚皮滾圓,滿嘴是油,十分滿意。

    “一頓飯就吃掉了幾鬥粟米,要命哦,再不敢這樣了。”三叔一面抹著嘴,一面卻又痛心疾首,一斗米二十文,一斗粟才十五文,一頓九十文可不就是吃掉了六鬥穀子。

    說著,他伸手要拿十個銅錢給羅鋒,“不能讓你一人出。”

    “三叔,說好我請客的,你這樣就沒意思了。”羅鋒連忙按住三叔的手。

    秦瓊也在一邊道,“羅三叔你也別客氣了,再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

    大家一頓勸說,三叔才總算不再去拿錢。

    “也好,今天就吃你一頓請,咱們還是趕緊去糧店買點糧食然後回家,帶著這麼多的錢帛在外面,我總是不太踏實的。”

    羅鋒笑道,“三叔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可不擔心有賊匪,還巴不得他們送上門來呢,你可別忘記了,我二表哥可是員猛將,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可是打一雙,擒了賊匪還能又換筆賞錢呢。”

    一番話說的大家哈哈大笑。

    大家笑著到了糧店,一問價,糧價倒還是跟之前差不多。

    斗米二十文,鬥粟十五文。

    米麥粟豆等各種糧食都有,有帶殼的也有去殼的,還有磨好的麵粉,有今年的新糧,也有幾年的陳糧。

    價格也是各不相一。

    羅鋒本想多買點,然後讓讓店里送糧上門,結果店裡說得加錢。三叔他們便都捨不得了,“先買一石就好了,自己挑回去,下回再來買就好,不用叫他們送,還得出那個冤枉錢。”

    於是他們都說好買一石自己挑回去,這樣一來羅鋒倒也不好說多買叫人送了。

    三叔挑挑選選,最后買了一石陳了兩年的粟谷,才十二文錢一斗,他覺得很划算,陳糧雖不好吃,可總比喝粥強。

    其它幾個少年全跟著買了陳粟,一人一石。

    羅鋒想了想,沒跟他們一樣,他最後選了兩鬥磨好的麵粉,又買了兩鬥碾好的大米,然後再買了一石今年收的新粟。

    付了兩百文整的米麵錢,羅鋒便又多了十二斗的米麵。

    金葉子換了三十六貫白錢,五貫肉好和價值三貫的絹布也全換成了白錢,八貫變成了十二貫白錢,他身上實際有四十八貫白錢,一頓飯把零的七十二文花掉,還又另補了十二文進去,依然還剩下四萬七千九八十八文錢,這些錢加起來足有近一百五十斤了。

    這麼重的錢再加百多斤的糧食他可挑不回家,最後便又找了個牛馬牙人買了匹十多歲口的老馬,一番講價花去了十貫白錢,手頭還剩下將近三十八貫錢。

    最後馬馱著錢,羅鋒挑著米麵,與大家一起高高興興的出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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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千里一盞燈,萬里煙雲罩





    八月間,早晚微涼,可白天太陽一出卻又炎熱,秋老虎的尾巴依然厲害。

    羅鋒單薄的肩膀上挑著一石多的糧食,足百來斤,出城一口氣走出了好幾里地卻絲毫不感覺累。

    他完全跟的上三叔他們的步伐,甚至能夠一邊挑著擔著走一邊跟他們聊天。肩上的扁擔被兩頭的糧食壓的一顫一顫的,可卻又有種奇妙的韻律,順著這節奏走起來似乎也沒那麼累了。

    “秦二哥這眼光好,馬挑的不錯,雖然看著已經不年輕了這馬,可馱著百多斤的銅錢卻走的輕快,一絲汗都沒出呢,好馬。”三叔一邊挑著擔一邊打量著羅鋒剛買的馬兒。

    這是一匹黑馬,全身上下烏黑,唯有額頭有一撮白色的毛,還有四蹄有一截白的。

    秦瓊笑道,“一匹好馬能活三四十歲呢,這馬的齒口也就十歲口,若跟我們人相比啊,這十歲馬其實就相當於是四十歲的人,還正當年呢。據我祖父留下的一本筆記記載啊,據說漢代時有一匹馬活了六十歲呢,是一匹大宛汗血馬和一匹河套草原馬的雜交。”

    他是一個弓馬嫻熟的衛府士兵,對於馬是再熟悉不過的。按他的介紹,馬一歲的時候就已經相當於人十二歲,兩歲的時候相當於十八歲,然後每長一年相當於人類三年,這麼算,十歲口的馬確實也就相當於人四十出頭。

    秦瓊左手牽著自己的黃驃馬,右手牽著羅鋒的黑馬,“這匹馬看著好像有些瘦,鬃毛散亂,其實這馬是匹好馬,你看他的腿,四蹄粗壯有力,這馬暴發力強,而且耐力也不錯。剛才我一眼就相中了這匹馬,要不也不會非讓你買下了。”

    他說黑馬其實是好馬,正宗的河套馬血種,可惜打小沒有調養訓練。

    “那牙人把一匹好馬當成一匹馱馬賣,真是委屈了這馬了。小五回去後,好好餵養這馬,讓他恢復精神,然後用適當的方法訓練,不敢說這馬會成為一匹優良的戰馬,但起碼騎乘是好的,若是耕地拉車,倒是真委屈它了。”

    羅鋒也很喜歡這匹馬,他估計是這馬的四隻白蹄讓牙人不喜,若是這馬全身烏黑那它便是一匹霸王項羽座下的烏騅馬了。

    不過他倒是偏偏喜歡這四隻白蹄,好看。

    “小五,這馬全身烏黑,卻有四隻白蹄,不若就叫它白蹄烏好了。”秦瓊給馬取了個名字,他的馬一身黃,於是他取名黃驃馬。

    “白蹄烏這名字不錯,不過缺少點氣勢啊,我看不如叫它千里一盞燈萬里煙雲罩?”羅鋒看著這馬,不由的想起來一位老先生的評書中的一匹馬。

    同樣是渾身烏黑,頭頂一點白毛。

    秦瓊愣住,這馬名也太長了點,千里一盞燈萬里煙雲罩,名字很嚇唬人,不過誰這樣給馬起名的啊。但轉念一想,自己表弟今年才十六呢,於是便笑笑,“不錯,這名字響亮。”

    “叫老黑多好!”小九道。

    “我覺得叫小黑好。”

    “應當叫大黑。”

    結果幾個同村少年卻嫌那名字太長拗口,紛紛在那裡給黑馬取小名呢。

    人人肩上挑著百來斤,可大家卻愣是很輕鬆的樣子,這讓羅鋒不由的萬分佩服。

    雖然大家很瘦,但卻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特別是那份耐力驚人。他自己才挑著十二斗糧食,而三叔他們卻挑的比自己多,一石糧,外加幾十斤的賞賜錢帛,重重一挑子,可他們卻能晃悠悠的有說有笑著。

    一路上根本沒有遇到打劫的盜匪,或許是因為藍面鬼剛在章丘栽了,又或許秦瓊羅五幾人的名頭如今響亮,沒人敢來惹,總之一路順利。

    二十里的路,休息了幾肩後,終於在半晌的時候到了南山村。

    南山村距離縣城二十里路,在縣城的東南邊,依山靠水。

    村北邊就是長白山,這座山在章丘縣也是很有名的,甚至在整個齊郡都算有名,因為這山巔常有白雲繚繞而名,山勢駿拔,重巒迭嶂,綿延百里,向有泰山副岳之稱。

    南山村便緊依著這小泰山而建,有大約百來戶人家,因處於山區,算是章丘比較貧窮的地方,地少人多。

    因為地少,所以南山村的人便多有手藝人,學工匠的,做伙計的等等,羅鋒家就是世代打鐵,一代傳一代。

    遠遠的就能感覺到南山村的窮困,低矮破敗的茅草屋,東一棟西一棟的散佈在山腳下。

    村前的道路曲折狹窄,路兩邊的田地也都是些坡地旱地,並沒有整齊的水澆田。

    此時的田里長著些莊稼,但看的出長勢並不好,一塊塊坡地裡散落著幾個年邁的男子和一些荊釵布裙的婦人。

    連個年輕點的青壯都見不到,這讓羅鋒不由感嘆這大業的日子越過越差了,雖然後世許多人在為楊廣翻案,說他如何志向遠大,說他如何勤政,說他的失敗是因為那些貴族野心家們的反叛,可羅鋒卻想說,不管史書是否誇大了他的昏庸,可再偉大的帝王也不應當讓自己的百姓過的飯都吃不飽啊。

    如今自己到了隋朝,到了大業年間,還成了一個普通小民,他便越發不喜歡楊廣了,僅看著那些田地裡的婦孺老人,他就知道這破敗荒涼的小山村,其實就是大隋帝國如今天下的縮影。

    “哥!”

    遠處一道聲音響起,然後羅鋒看到幾個少年向他跑來。

    有個少年跑的最快,一會功夫就衝到面前來了。

    長的憨頭憨腦的,腦袋尤其顯得大,細腿大腦,身子很單薄。一張臉滿是菜色,可眼睛卻很明亮,頭髮梳了兩個髮髻,像是頂了兩個角。

    他欣喜的圍著羅鋒,“五哥,你回來了?”

    一旁的三叔道,“可不是回來了,小六子,你看你哥給你們帶啥好東西回來了,糧食,整整一挑子的糧食,有穀子還有米有面呢,今晚你有飽飯吃了。”

    少年一聽有飽飯吃,眼裡閃光,猛的一吸溜,頓時唇上的兩條長鼻涕又猛的吸進了鼻孔,吸完他還伸出巴掌狠狠一擦,完了那隻手就要往羅鋒身上摸過來。

    看的羅鋒一陣惡寒,連忙放下挑子閃開。

    “小六,快幫哥挑一肩,這些糧食挑了一路,肩膀都壓痛了。”

    在他的記憶裡,這個吸溜著鼻涕的大頭小子少年叫羅小六,也就是他同父同母的兄弟,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卻營養不良長的跟個大頭娃娃一樣。

    “哥,這些真的都是糧食,全是我們家的嗎?”

    “當然,快幫我挑回家去。”

    羅小六圍著挑子左瞧右看,確認果真是糧食後,興奮的鬼呼亂叫起來。

    “哪來的啊,哥?”

    “先回家,一會跟你說,娘呢?”

    “娘在家織布呢,嫂子和小妹也在幫忙,我這就回去告訴她們去。”說完,小六挑起百多斤的擔子就往回跑,小小的個兒結果卻跑的飛快。

    秦瓊在一邊驚嘆,“六表弟也是天生神力啊,小小個子,卻如此大力。”

    “論力氣,小六力氣比我還大的多,這小子有點憨,但天生力氣大,現在在幫隔壁王莊的地主家放牛呢,經常跟牛打架,而且從沒輸過。”

    “跟牛打架?”秦瓊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我這表弟還真是猛!”

    “哈哈哈,猛是猛就是有點憨,剛才正要跟他介紹表哥你,結果他就已經挑著擔子跑了,二哥,走,前面那座草屋就是我家了,破舊了些,表哥莫嫌棄!”

    “哪裡話,走吧,我還是小時候見過姑母一次,一晃也有近十七八年沒見過了,不知道姑母她老人家身體可還好。”秦瓊感慨著說道。若不是這次半路相逢,說不定此生都未必還會再見到這位嫁到章丘來的堂姑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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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傻弟弟





    羅鋒回到南山村的時候,正好是午時。村里在田間勞碌的人差不多都回來了,見到羅鋒他們幾個回來,都過來打招呼。

    尤其是羅鋒幾人的家人們,更是欣喜異常。

    如今朝廷官府動則徵召民夫做役,而且往往沒有時間限定。本來按朝廷的製度,百姓均田後要納租調,服庸,這庸就是每個成丁一年要向朝廷服二十天的免費勞役,而服不夠二十天則以絹布代庸。

    而現在實際情況則是課役不斷,不但成丁常被徵召,連剛滿十六的中男都一樣要受召服役,且一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歸返。南山村就有許多村民被徵召走,離家最久的甚至都已經有一年之久還沒回來。

    南山村位於長白山下,全村也就六十餘家,按大隋的鄉村組織,四家為鄰,五家為保,百家為裡,五百家為鄉。

    南山村便是隸屬於章丘縣長白鄉下的南山里,南山村和旁邊的兩個村子合編為南山里,鄉里制度正是大隋如今鄉村基層的核心,鄉設鄉正,裡設里長。

    裡類似於後世鄉村的村委,在皇權不下縣的中古時代,鄉正里長們對鄉村管理很重要。

    南山村很窮,六十戶左右人家還分為三個姓,羅郭李三姓,羅姓佔了半數三十戶左右,郭李二姓則各只有十來家。村子只有一堵簡單的矮小村牆,村牆外一條水渠環繞,青山綠水倒也環境不錯,可惜就是家家貧窮,房屋低矮破舊,幾乎清一色的茅草房。

    小六挑著擔子跑回家,片刻後就又帶著母親羅秦氏以及嫂子妹妹們出來迎接,連帶著三叔他們的家人也被他喊了過來。

    羅母是個瘦小的婦人,荊釵布裙,頭髮半白,滿面皺紋,看著倒跟個六十歲的老太一樣,可羅鋒卻知道,羅秦氏今年其實才剛過四十而已。

    她十五歲就嫁入羅家,在這個家已經操勞了二十五年,期間更是生了九子七女,生育數量驚人,到最後只帶大了六子五女,在這個落後的時候,貧窮的家中都算是很了不得了。

    過多的生育和繁重的勞動,讓這個勤勞的婦人早早的衰老了,腰佝僂著,人也十分的瘦弱,面無血色,似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一樣。

    “小五回來了?”

    婦人欣喜的上前,手抓著兒子左瞧右看,生怕哪裡就缺少點什麼。官府徵召,一去就兩月,羅秦氏沒少擔心。

    “娘,我好著呢,在涿郡挖河兩月,然後就回來了,路上還遇到個好事呢,我們在長白山碰到藍面鬼,然後把他們給捉了,縣令重賞了我們·······”

    藍面鬼之名就算在南山村都是有名的,這段時間他們的惡名傳的到處都是,羅母嚇的面色發白,“怎麼遇上他們了呢,沒傷到哪裡吧?”

    “放心吧娘,我們都好著呢,對了,幸虧當時遇到了歷城的二表哥。娘,這就是歷城堂舅家的二表哥,如今在右翊衛軍府當兵,是右翊衛大將軍來帥麾下的親兵,這次正好從登州回家探親,恰巧碰上藍面鬼劫道,於是拔刀相救,一舉擒下了藍面十八鬼。”

    秦瓊一直有些驚訝的看著秦氏,太衰老了,老到他都不敢相認。

    這時他上前一步,跪在秦氏面前,“姑母,我是秦瓊,家父諱愛字季養,祖諱方太,曾祖諱孝達。”

    秦瓊自報家門,秦氏一听就明白了。

    秦孝達是秦瓊的曾祖,也是羅秦氏的祖父,論輩份,羅秦氏正是秦瓊父親的堂妹。

    “你是季養的兒子?”

    “是的姑母,我是秦瓊,族中排行第二,我記得好像是十七八年前你還回過一次歷城秦家省家,那個時候我才三四歲,姑母還抱過我呢。”

    這麼一說,羅母倒是想起來了,二郎秦瓊,這是秦家大宗長房嫡孫,當年自己回過家一次,那次好像是自己父親過世回去奔喪,確實好像是抱過這個侄子,那時的他還才幾歲大,一恍都十幾年過去了,自那以後她也再沒回過歷城秦家,想不到今日侄子上門來,都已經這麼大了。

    “哎呦,我的兒呀,快起來。”秦氏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淚。

    小六在一邊打量著秦瓊,“娘,這是誰啊?”

    “小六,快來拜見你表哥,這是你從舅父家的二郎。”秦氏拉著小六上前,又對秦瓊道,“兒啊,這是你六表弟,小時發熱燒壞了點腦子,因此人有點傻。”

    小六卻不以為意,只是打量著秦瓊,“二表哥,你力氣大嗎,打的過牛嗎,我力氣很大,我幫隔壁王地主放牛,他家的牛沒一頭打的過我。”

    秦瓊哈哈大笑,羅鋒無奈,“二哥不用理會他,他就是有些長不大。”說著他拍了拍小六,“小六,哥在縣城裡給你帶了些好吃的回來,你看是什麼?”

    他從背上取下包袱,拿出一包乾荷葉包著的吃食來,卻是在縣里買的一包胡麻餅,用羊油煎製的麵餅,上面還撒了芝麻,裡面甚至還有羊肉餡和蔥。

    荷葉一打開,頓時一股香氣迎面散開,小六猛吸鼻子不由的眼睛放光。

    “胡麻餅。”

    小六接過,拿了一個卻沒自己吃,而是轉身遞給了母親秦氏,“娘,五哥買的胡麻餅,好香啊,你吃。”

    秦氏笑著對兒子道,“嗯,好香的胡麻餅,煎的真好看,小六你吃。”

    “娘你先吃。”秦氏不接,小六就不肯答應,無奈秦氏接過,小六還要看她咬了一口才笑著又拿起一個。

    第二個餅小六也還是沒吃,又轉身遞給身後的一個小姑娘,“小妹,這個給你。”

    “六哥你吃。”

    “你先吃。”

    這小姑娘卻是羅鋒的五妹,家裡最小的姑娘,今年才十歲,瘦的和根柴似的,面黃飢瘦,頭髮都枯黃著,看著讓人心疼,這都已經入秋了,可姑娘卻還只是腳踏著一雙草鞋,幾個腳趾頭全露在外面。

    一包胡麻餅才六個,小六先給了秦氏和小妹一個,然後又給了兩個嫂嫂一人一個,剩下兩個,他又要給秦瓊和羅鋒一人一個。

    “你都分了,你自己不沒了,你自己吃。”秦瓊笑著推辭。

    “三娘和四娘呢?”羅鋒見人群裡沒有另兩個妹妹,不由疑惑的問道。羅家六子五女,大哥和二哥都是成婚了的,而三哥四哥還沒娶親。五個姐妹,也只有大姐和二姐嫁人了。

    正吃著胡麻餅的一個年輕婦人對羅鋒道,“小叔剛回來還不知道,自公公和你們兄弟幾個先後被徵走做役後,咱家裡連個壯丁都沒,地也種不過來,家裡的鐵匠攤子也沒人打理,早斷了收入來源,而鄉里又屢屢催繳租調和義倉糧,以前借的舊債都沒還清,又沒人肯再藉新債,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後來才找人幫你三姐和四妹說了人家,好在挑的人家也還是不錯的,人也忠厚老實,家裡也算是殷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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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嫂嫂





    這婦人是羅鋒的二嫂,二哥去年才娶進門來的,是隔壁下山村一個獵戶的女兒,姿色普通,但性格還蠻溫和。嫁過來後,對公婆都很孝順,對小叔子小姑子們也不錯。

    她的身上沒有一件飾品,衣服洗的發白,還打著幾個補丁,臉有菜色。

    羅鋒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

    三姐比他大一歲半,今年十七歲多,本來這年紀應當早嫁人了的。不過羅家窮,一直為女兒籌措不出什麼嫁妝來,於是便不免耽誤了。四妹則比他小一歲多點,今年才十四歲多,本來還不到婚嫁年紀。

    可是現在家裡困難,幾個男丁全都在外,一時半會也不見回來,家裡撐不住,於是有人來求親,最後便只得同意了。

    秦氏擦了擦濕潤的眼角道,“你三姐和四妹的婆家都很通情達理,知道我們家窮,也沒要求什麼嫁妝,還給了些彩禮。”

    大嫂在一邊道,“你三姐和四妹的婆家都拿了三鬥穀子做娉禮。”

    三鬥穀子,很薄的禮,可話說回來,如今不比往年,現在這齊郡一帶情況都差不多,勞役重,男丁都長期在外服役,地裡拋荒,大家飯都快吃不上了,糧價也是水漲船高,這個時候的三鬥穀子已經很實在的娉禮了。

    畢竟人家還沒要求羅家給嫁妝呢,要知道,隋朝的民間風俗,女子出嫁是必備嫁妝的,甚至嫁妝多少還能決定婚後在夫家的地位。沒有嫁妝的,在夫家就會沒面子,也沒有保障。

    現在兩姐妹空著手出嫁,肯定也是很為難的。

    “小五,娘也是沒有辦法,你走後沒多久,家裡就斷炊了。”

    一個婦道人家,在這樣的時局下,又如何能撐的下這個家呢。一個女子,拉扯著一群女流,確實是沒辦法。

    “娘,我回來了,以後咱們家會好起來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因擒匪之功,縣令賞識,特讓我入了縣衙快班做了捕快,有了這差事,以後都不用再應其它課役了,以後在縣里做差,也能經常照顧家裡。而且,捕快還能有份不錯的收入補貼家用呢。”

    “對了,兒子擒賊還得了一份賞錢,兒子回來時買了一石穀子和幾斗米面,還剩下不少,足夠咱家還以往欠下的舊債了。”

    羅鋒說著,把自己的馬牽過來,從馬鞍上取下裝錢的袋子。

    沉甸甸的錢袋,打開卻是一串串的銅錢。

    這麼多錢嚇了羅秦氏一跳,這麼多錢她估摸著起碼有幾十貫之多,一個普通之家,尋常哪裡見的到什麼錢,辛苦勞作,繳納租調過後,還要再交義倉裡的糧,剩下的也就是一點糧食,還得處處節儉。

    家裡幾個女子再養蠶織布,供一家穿著外,剩下一點上交公調外,還能餘點拿去換成鹽巴之類的。

    說實在的,一年到頭,手裡其實根本見不到幾個銅錢,甚至幾乎用不到錢,一般買賣也都是以物易物。

    什麼時候,能夠見到幾十貫的現錢啊。

    “小五啊,這些錢都是縣令賞的?”

    “對啊,都是縣令賞的,擒一賊賞十貫呢,二賊就是賞二十貫,縣令還額外又給我們賞了五貫。三叔他們也有份,人人都有賞呢。”

    這番話一出,惹的旁邊的眾人一陣艷羨。

    二十五貫啊,這麼多錢,他們好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阿娘,這匹馬兒也是我新買的,有了這馬,以後兒在縣里當差,回來也方便。明個兒牽這兒,載著母親去縣里買些綿絲和新布來,給母親和嫂子妹妹們做些新衣新鞋,天入秋變涼了,得注意保暖。”

    看著這些錢,羅秦氏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這時羅三叔和小九他們七個,也都在跟圍在身邊的家人們述說著這次出外的經歷,尤其是回來時的幸運之事。一袋袋的錢,還有那滿滿一挑的糧食,無不讓他們的家人都高興不已。

    原本見到久在外做役的家人回來就已經夠高興了,誰能想到還能帶回來這麼多的錢和糧呢。

    這麼多的錢糧,這個冬天都不用再擔心了,甚至很長時間都不用擔心了。

    “娘,先回家裡去吧。”

    ········

    到了家中,羅鋒把小六挑回來的糧食中先把麵取了出來,“娘,兒子一會給你們做頓麵食吃。”

    兩個嫂嫂都高興的上前來,“五叔你回來一路辛苦,還是在這裡休息,做飯的事情讓我們婦人來做就好。”

    “嫂嫂,我們兄弟幾個都不在家的這麼久時間裡,家裡多虧兩位嫂嫂幫忙照看,這頓飯就讓我來做吧。”

    羅母拉著秦瓊在詢問著歷城秦家的情況,得知秦瓊的父親在十年前就去世後,也不由的唏噓感嘆,在知道秦瓊如今在右翊衛當府兵,還深得其主帥看重賞識後也很欣慰。

    “歷城秦家向來詩禮傳家,你棄文從武雖不合家傳,但也是條出路。好好在軍伍努力,將來也能掙個勳爵傳家,光大歷城秦家的門楣。”

    “謝謝姑母鼓勵,侄兒也是習文不得,辜負了父親從前的期望。不過我看五表弟倒是一表人才,雖然年輕,可卻又勇有謀,如今救了縣令千金,又得縣令看重賞識,我看倒也是前途無量。”他道,“表弟如今年輕,就讓他先到縣里當幾年差,待他成丁,到時我看找機會幫忙跟我們來護求個人情,看能不能讓他也到右翊衛來當府兵,將來也好掙個功名前程傳家。”

    “你們坐坐,我去做飯。”羅鋒道。

    五妹便自告奮勇的跟上,“我來燒火。”

    羅家的房子是一座小院,北面正屋三間,東西兩邊各一廂房,南邊還有個倒房,相當於是四合院的格局,面積倒是不小,只不過全是茅草頂配土牆,顯得低矮破舊。

    廚房便是在進門的那面倒房,窗戶很小,門也很低,一進去感覺黑不隆冬的,連個正經的灶台都沒有,只是在中間有一個火塘,上面壘了個極簡單的灶。

    沒有鐵鍋,只有幾口陶鍋。

    簡易的不能再簡易的廚房,讓拎著麵粉進來的羅鋒有些愣神。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5 07:56
第16章露一手





    “哥,咱們做什麼吃啊?”小妹看著羅鋒提著那袋子白面,有些擔憂的問。羅家吃白面的次數可不多,羅家在長白山下,這裡坡地多,向來以種植粟谷為主,就算輪作種點麥子,一般也都是交田租公糧。

    偶爾有點剩餘,也是做麥飯吃,磨成麵粉可是很稀少。

    “就做點不託吧。”

    羅鋒本來還想包點餃子做點包子的,可是一想沒酵母,雖說沒酵母用老面也可以,或者用酒糟也能發酵,但這鄉下地方,這些一時半會卻是一樣也難找的。

    乾脆,就做頓簡單的面片湯好了。

    找來一個木盆,倒入大約一斤麵粉,想想可能不夠,家裡一大家子人,這個時代的人可不比後來的人吃的少,副食少油水少導致這個時代的人飯量其實普遍偏大的。

    羅鋒乾脆倒了大約半鬥麵粉。隋朝的一升大約只有後世的零點六升,隋五升因此實際上也就是三升,而一升麵粉也就是五百來克,這半鬥麵粉也不算多。

    加水和麵,麵粉揉成光亮的麵團後,他再拿來擀麵杖把麵擀成麵餅,越擀越薄,直到比紙厚點兒。

    “哥,你面擀的真好,挖河的時候學的嗎?”小妹好奇的問。

    “嗯,哥在外面還學了好多本事呢。”

    擀好的麵餅切成長長的面片兒,大約一指一寬。

    “小妹,家裡的油呢?”

    “家裡沒有油了。”小妹答道。

    這讓羅鋒意外,沒油平時怎麼做菜吃呢。結果小妹說家裡好久沒吃油了。

    “去隔壁借點吧。”羅鋒無奈的叫來小六,“小六,你去隔壁借點油來。”

    小妹說做不託不用油也行,不過羅鋒還是決定借點油,有油才更好吃,何況現在手裡有錢了,借點油回頭就能還。

    小六動作倒挺麻利,一會功夫就拿了一碗油回來,是豬油。

    本來羅鋒還想著是菜油或麻油之類的植物油,結果小六說隔壁家只有這個豬油,“隔壁王莊的王老財家才有羊油呢,麻油只有山上廟里大和尚們才有。”

    “豬油也可以的。”

    後世人講究健康,於是認為植物油比動物油吃了更好,而在隋朝其實植物油比較少,雖然也有,但不普遍,時人吃的更多的還是動物油,特別是這個時代的烹飪方式普通以煮燉為主。

    連貴族官員都是吃羊油為主的時代,百姓能吃上豬油都不錯了。至於麻油,其實也只是一般做煎餅之類的食物時才放,其它時候植物油更多的是用做燈油。

    借來了油,羅鋒卻又發現家裡沒有配菜。

    最適合搭配面片湯的西紅柿沒有,西葫蘆也沒有,連菠菜都沒。

    按歷史記載,此時好像已經有菠菜傳入中國,但這屬於新來的菜種,一般市面上見不到,也就少數的貴族官員的餐桌上才有,至於西紅柿好像得到明末時才會從美洲傳入中國。

    小六再次出馬,這次從另一位鄰居家借來了一點菘菜。

    菘菜也就是白菜,不過品相遠不如後世時的白菜好。

    他還從自家菜地裡弄來了一點菜,就一把小蔥,還有一把薤,這菜古詩詞裡常見,他看了兩眼覺得很眼熟,這在後世應當是叫藠頭,像蔥又像蒜。

    配菜勉強有了,不過調味料卻又少的可憐。

    小妹端出一個小陶罐,黑乎乎的卻很神秘。

    結果卻是個小鹽罐,挑出來一點,一顆顆很大顆粒的鹽巴,並不白,黃中帶黑,明顯雜質很多。

    可按小妹說的,就是這樣的鹽那也是很貴的。

    家裡的鹽都是拿糧食換的,有時去縣里集市上換,有時則會有人挑鹽下來換糧,一升鹽換十升糧,向來都是這個價格,鹽價是糧價的十倍。

    鹽價高,卻還品質很差。

    一斤麵粉做成的濕面片大約一斤三四兩,這三斤麵粉倒有四斤左右的面片。

    把熏的黑乎乎的陶鍋架到火上。

    小妹便開始燒火,她先拿了一把松針放在鍋下,然後拿石鐮打火,引著後,便又開始往上面架小松枝。

    沒有煙囪,火燒起來並不容易,多架幾根柴火便看著又要滅掉,於是小妹便拿起根打通關節的細山竹筒吹火,吹的到處是煙,好不容易才又著了。

    陶鍋很厚,加熱也很慢,燒了好一會才感覺到鍋熱,羅鋒便舀了幾勺凍結的豬油下鍋,這豬油品質也不太好,並不是雪白而是泛黃。

    不過豬油在鍋中化開後,還是十分的濃香的,小妹邊燒火邊吸鼻子,還說油放太多了。

    “多放點油好吃,今天咱們吃頓好的。”

    鍋化開熱香後,羅鋒抓起洗好的一把菘菜和薤菜扔進陶鍋中翻炒,斷生後剷出放一邊,然後加入冷水下鍋。

    “小妹,三姐和四妹嫁的丈夫怎麼樣?”等水燒開的時候,羅鋒問小妹。

    “三姐夫是個獵戶,臉上有個大疤,人家都叫他大疤面,聽說是以前有次打獵的時候被豹子給咬了,因為有這個大疤一直娶不到好妻。三姐多好啊,嫁給他委屈了。”小妹有些失落的道。

    羅鋒也有些明白,在這個講究女子出嫁要嫁妝的時代,沒嫁妝的女子就好比後世的印度姑娘,沒嫁妝就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了也會受到夫家的白眼為難,日子很不好過。

    那三姐夫若不是有這樣的缺陷,只怕也未必願意娶三姐。

    三鬥穀子就把三姐娶走了,真是便宜他了,不過若是三姐夫對三姐好,羅鋒倒也還是能接受的。

    “上次三姐回門時,說是夫家對她還不錯的。”

    “那就好,四妹呢?過的怎麼樣?”

    兩姐妹一前一後,相差只有半個月先後出嫁,三姐嫁了個有疤的獵戶,四妹卻是嫁了個船夫。四妹夫家在長白山的北邊,他是那里河邊的一個船夫,渡過往行人,有時也打漁。

    日子其實也挺辛苦,那四妹夫據說以前娶過媳婦,只是後來沒幾年病死了,如今已經是三十歲年紀,又娶了羅鋒四妹。

    這便是填房續弦,那四妹夫家裡還有前妻留下的三個孩子,二男一女,大的都十歲了,過去是當後娘的。

    “要是我早點回來就好了。”

    小妹擦了擦眼淚,也不知道是煙熏的還是什麼,“五哥你回來了,可是阿耶和大兄二兄三兄四兄他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阿耶和大兄去涿郡打造軍械都去了一年多了,還沒消息。”

    “應當快了。”羅鋒也只能這樣安慰小妹。

    水燒開,羅鋒趕緊把麵條下鍋,麵條煮了一會,看著煮的差不多了,羅鋒把先前斷生的菘菜和薤菜也都放了進去。

    攪拌幾下,加鹽調味。

    “嗯,不託煮好了,準備吃飯。”

    三升的麵粉,擀出了四斤的面片,再加水一煮,頓時滿滿一大陶鍋的面片湯,白白的寬麵片兒,配上了翠綠的菘菜,雖然只放了豬油和粗鹽調料,可面上再撒了些蔥花,頓時香氣襲人,又好看又好聞。

    真是色香俱佳,小妹看的眼都直了,“想不到五哥這麼會煮湯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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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還債





    廳堂裡,羅鋒把剛煮好的不託從陶鍋里分裝到木碗裡,半鬥麵粉煮出的不託,最後裝了十大海碗。

    這木製的海碗極大,連湯帶水怕是能裝不下三斤。

    “你們還愣著做啥,趕緊趁熱吃啊?”

    羅鋒打好面,見大家卻都還愣在那裡,不由的催促道。“家裡沒啥材料,讓小六跟隔壁三叔家借了點菘菜,又找四嬸家借了點豬油,自家菜地裡拔了幾根蔥,大家就先湊合著吃吧。”

    “真香!”

    秦瓊吸了口氣,對著表弟豎起大拇指,“這不託聞著香,看著也好看,想不到小五你居然還有這一手烹飪的本事。”

    “這算啥烹飪,等有空我採買點魚肉酒菜好好做一頓飯菜給大家嚐嚐。”

    這天中午,羅瘸子家的小院飄出陣陣香味,廳堂裡一片歡聲笑語,這是久違的笑聲。

    院子裡的黑馬,堂屋裡一串串的銅錢,還有那一石穀子一斗大米及剩下的半鬥麵粉,加上那噴香的不託,都讓大家喜上眉梢。

    南山村其它幾家也都飄出了香味。

    “娘感覺就跟在做夢一樣,生怕這夢會醒。”羅母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感嘆著。

    “娘,不託再不吃就要涼了。”小六一口氣就吃完了一大海碗的面,見母親只吃了小半碗,忙道。

    “娘吃飽了,這碗給你吃吧。”羅母很疼愛這個從小有些傻愣的孩子,別人總喜歡叫小六羅傻子,可羅母卻從不把這個孩子當傻子,更不嫌棄,相反還給這個孩子更多的關愛。

    “謝謝娘。”小六卻不知道客氣,見母親讓給他吃,於是笑呵呵的就接過碗來呼哧呼哧的吃了起來。

    “要是你父兄他們也回來了多好。”羅母道。

    羅家人丁很興旺,可是現在幾個壯丁卻都在外,尤其是羅老爹和老大一去就是一年,中間只接到過一封信,說是打造軍械任務緊要,所以一時半會還回不來。

    “也不知道他們在涿郡吃不吃的飽,聽說那邊天冷的早,也不知道他們身上衣裳夠不夠暖和。”

    兒行千里母擔憂,瘸腿的丈夫跟著幾個兒子在河北的在河北,在登州的在登州,在洛陽的在洛陽,在汲郡的五兒子回來了,可還有丈夫跟四個兒子在外,尤其是丈夫跟大兒子,這一走都是一年了。

    “娘,回頭我給父兄他們寫信,到縣里看有沒有往那邊去的人,託他們把信帶過去。”

    一頓飯大家吃的很高興,羅鋒的不託做的很受歡迎,連兩個柔弱的嫂嫂都一人吃了一大海碗,看的羅鋒暗自擔心,生怕她們吃撐了。

    “老大媳婦,你去把小五帶回來的糧食放進糧缸裡去,好好蓋好,莫要讓老鼠蟲蟻毀壞了去。”飯後,羅母開始安排,“小五雖然帶了些糧食回來,可也不能像今天這樣浪費,以後咱家還是一天早晚兩頓飯,搭著點野散和菜蔬,煮小米粥喝,麵粉和大米別動,留著等你公公和老大他們幾兄弟回來後再吃。”

    “好的,娘。”大嫂對婆婆的安排並無二話。

    今天這頓飯吃的很高興,但她們都沒想過以後天天過這樣的日子,那樣太奢侈了,根本不敢想像。

    “老二媳婦,你去把小五帶回來的錢收好,以後家裡日子還長遠著呢,錢得緊著點用,莫大手大腳。”

    “是的,娘。”

    羅鋒笑道,“娘,我擒賊得了十六貫賞,縣令又賞了五貫,後來縣令千金謝我相救,給了我些金葉子,我在金鋪全換成了白錢,共換了五十八貫白錢,後來買馬花了十貫,買糧吃飯用了一百多錢·······”

    他主動的跟羅秦氏禀報,之前在金鋪,他不但把縣令千金給的金葉子換成了白錢,連縣里賞的銅錢,還有縣里賞的絹布,以及縣令另賞的銅錢,全都給換成了白錢,加起來總共換成了五十八貫零七十二文,買馬花了十貫,買糧花了二百文,吃飯和買胡麻餅花了一百錢。

    此時總共還剩餘四十七貫七百七十二文錢,羅鋒也沒私藏,全拿了出來。

    雖說是白錢,可四十多貫錢,也是一大筆錢了。

    羅母欣慰的道,“小五,娘是這樣想的,這些錢先攢著,等以後給你們幾兄弟娶親,還有你妹妹置辦嫁妝用,四十貫讓你嫂子保管,零的那七貫多錢,就放你那零用,你馬上要到縣里當差,肯定也得有花銷的。”

    “娘,咱家不是還欠了些舊賬嗎,我看不如先把舊賬還清了好,然後有剩餘的錢,咱們給兩個姐妹補一份嫁妝,剩下的再說。”羅鋒也有自己的想法,欠賬還錢也是天經地義,以前家裡窮還不起那是沒辦法,現在既然有了錢,肯定得先還的。

    畢竟人家肯借錢,那是情義,現在有錢就得先還,不能拖欠,否則就對不住人家的那份情義了。

    至於給兩個姐姐補嫁妝的事,他覺得應當做,不能虧欠了兩個姐妹,要不兩姐妹沒嫁妝在夫家總是會抬不起頭來的,以後日子不好過。

    “小五你能想到這些,為娘真的很欣慰。咱們家這些年確實借了不少外債,加起來本息得有一萬多錢,近兩萬。本來這事我打算等你爹回來拿主意的,既然你現在打算先還錢,那就听你的。”

    羅家借的外債,主要是當初羅父傷到腿的醫藥費,還有後來兩個哥哥娶親籌的娉禮錢,另外先前兩個女兒出嫁時的嫁妝錢等,每次都是錢不緊手,只得四處張羅借錢,有些是藉親戚的,大多數還是藉的附近的地主家和商賈家的,這些錢利息是不低的,往往是還了利息又還不上本,結果一年欠一年,舊賬積新息,於是越欠越多,到如今都欠了快二十貫了。

    “那明天就請各位債主過來,咱們一併清欠,還本歸利。”羅鋒當下決定,這年頭借錢難,利息也普遍高,連朝廷各地的官府衙門都拿公廨本錢放貸,利息還是月息八分,一年利息就是近本錢一倍,民間的借貸利息就更高了,什麼羊羔利,什麼驢打滾,什麼九出十三歸,各式各樣,一旦欠下債務,往往就是越滾越多,最後便只能賣田賣地甚至是賣妻賣女了。

    羅家還是有個鐵匠鋪子,每年種地之外有點額外的收益,否則的話也早被拖垮了。

    羅鋒跟母親商量一番後,最後決定先償還了那欠下的近二十貫外債,然後給兩個剛出嫁的姐妹各補辦一份十貫的嫁妝,這樣家裡還剩下七貫多錢存著備用。

    最後羅母同意,但家裡只留五貫攢著,零下的兩千七百多留給羅鋒手頭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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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一筆勾銷





    午後。

    不斷有鄰居村人前來羅鋒家,大家都已經聽說了上次受召去汲郡挖河的那八人回來了,他們運氣好,說兩個月役期真的到期就回來了,而且更走狗屎運的是回來的時候,居然還擒了藍面十八鬼救了縣令千金,這不人人得了一筆重賞。

    尤其是羅瘸子家的小五,不但額外的得了縣令千金的一筆三十貫白錢的重謝,還被縣令賞識補了縣里捕快的差事,以後可就風光了。

    就連本里平日高高在上的鄉正和里長都趕了過來,見面還殷切熱情的打著招呼。

    要知道,隋朝百戶一里,五百戶一鄉。皇權不下縣,在縣城之外的鄉里,全靠那些鄉正里長維持,而每個鄉正里長,選用的又基本上是大宗族長或那些財大勢粗的豪強們。

    這些人要么富賈一方,要么是當地大宗豪族,又或者有親族在朝廷為官,哪個平時在鄉里不是高高在上,真正的土皇帝。

    甚至一般的訴訟糾紛,只要不是刑事案件,那一般都是由鄉正里長負責審理然後上報縣衙的,平時他們還負責鄉里的戶籍人口登記,課役徵召催發,以及治安維持等等。

    現在卻都主動的趕來登門。

    羅母生怕羅鋒少年得意得罪了這些人,拉著他在一邊仔細交待,說鄉里面這些人比縣城的縣令都還說話管用,萬萬得罪不得,而且羅家的債主裡,鄉正和里長正是最大的幾個。

    羅鋒倒很清楚縣官不如縣管,別看這鄉正和里長好像就管著那麼百來家人口,可是權力確實不小。比如說羅鋒年滿十六,按制度可以均田授地,按例是能夠授成丁一半的田地,也就是說可以得到五十畝地,春中十畝永業田,四十畝口分田。

    而實際上呢,分田均地也得由地方的鄉正里長們負責報告實際情況,也就是說規定是這樣,但實際還得依靠鄉里的田地數量實情來授田。比如說南山村有六十來戶人家,成丁得有二百來個,未成年的中男也得有幾十個,若真人人按朝廷規定授田,那南山村得有起碼三萬來畝地才夠。

    可實際上呢,南山村的田地總共才萬畝不到,還包括了坡地山地在內。這萬把畝地中,還有近三成是屬於幾戶地主的地,剩下只有七千畝左右的地。

    而現在近三百丁男中男,實際總共才有七千畝左右的地可分,平均一丁才只有二十畝左右的地。

    一個丁男二十畝地說起來好像很多,可要知道南山村在小泰山腳下,地多是山坡旱地,這樣的地缺肥少水,只能輪播休息,加之這年頭種地的技術有限,產量也低下,二十畝地分成三批田輪作,實際一年才種十三畝,畝產連一石都不到。

    正因此,人多地少,分田授地就成了近年村里一個很麻煩的事情。

    而鄉正里長們就掌握著這個權利,羅鋒今年十六了,都已經受官府徵召開始承擔勞役了,卻還沒有分過一分田地。

    不止是他,其實早在好些年前,所有的中男都已經不再到年齡就分地了,一般只有年滿二十一歲成丁後,才有機會分田均地,分的還越來越少。

    羅鋒家五個成丁一個中男,可他家就他父親和兩個長兄分過田地,剩下的三人都還不曾分過一分田地,因為沒地可分了,得等村里有丁男年滿六十退田才有地可拿出來分。

    一家人就守著六十畝地過日子,那麼多人就耕種六十畝貧地,可每年的租庸調卻是按丁**的,一家得交五丁的租調,每丁還得免費服二十天的勞役,現在羅鋒成為中男,也一樣得交半租調,服半庸。

    地少,租調庸卻不能少,這使得羅家的負擔大增,要知道六十畝地不是全都種糧食的,還得拿出不少來種桑樹和麻,用以養蠶織絲織布,朝廷的租調稅賦裡面,不僅要交糧食,還得交絲布。

    鄉正姓李,是南山村李家人,同是一個村子,能成為鄉正當然不一般,比起羅家來,李鄉正家很有錢,他家人丁倒不多,不是大姓大宗,可他們家有錢有地,他家總共才十來口人,可卻擁有一千多畝地。

    本來按制度每丁最多擁地一百畝,但李鄉正有辦法,他拿錢打通關節,獲得了勳爵,勳爵雖不是官職不理實事,可卻相當於有品級的,相應的勳爵還能獲得額外的田地份額,靠這個辦法,李鄉正硬是能保留家族傳下的一千多畝私田。

    而如羅鋒他們這樣的普通百姓,就算有錢,也最多只能買下一百畝田地,而且若買了百畝田,那麼以前朝廷授給的田地就得交回,普通百姓一丁只能擁有百畝田地,這是限額,不能超過。

    李鄉正自家田多地廣,擁有一千多畝地,在縣城裡還有商舖酒樓,另外他還有個妻兄是郡中的參軍,靠著這些,他於是成為長白鄉的鄉正。

    里長姓王,卻不是南山村人,而是隔壁王莊的。王里長家在王莊那是大宗族,擁有數十男丁,靠著這個他成為南山里的里正,管著南山村和王莊等三個村子一百來戶人家。

    “我剛從縣里回來,聽說五郎兄弟這次是大顯威風啊,縣令大為讚賞,破例提拔你當了捕快,可喜可賀啊。”

    鄉正和里長做為鄉里基層吏員,稱為縣吏,平時也要輪流到縣衙辦公,負責協助縣中胥吏們統管地方事務,他們消息倒是很靈通,打聽清了羅鋒這次立功不小,而且還是救了縣令千金,又深得縣令喜歡,據說連新來的郡丞都對羅鋒很是讚賞呢。

    “其實只是正好碰巧而已,真正立功的是我表兄,向李鄉正和王裡正介紹下,這位是擒殺藍面十八鬼匪首的歷城秦瓊秦叔寶,是我舅家表哥,如今在左翊衛府為衛士,是大將軍來護兒帳下親衛。”

    鄉正和里長從縣城來,自然早打聽到了這位秦叔寶的厲害,還知道他是歷城秦家人,當下十分客氣的拱手稱禮。

    “鄉正和里長來的正好,之前我羅家欠下不少外債,如今我因擒賊得了縣里的一些賞賜,我打算把這賞錢拿來先還清債務,還請兩位替我做個見證。”

    李鄉正和王里長還客套了一番,最後見羅鋒把一串串的揚州白錢都拿了出來,於是便也點頭同意。

    還錢很順利,有兩位鄉正里長做見證主持,請來了各位債主,然後拿出借條,算清本金利息,一手還錢,一手撕毀條欠,一筆鉤銷。

    一串串的銅錢拿出去,一張張欠條拿回來,再撕毀放進爐子裡燒成灰燼,這一切都在兩位鄉正里長以及諸多鄰居村人的見證下進行。

    近二十貫的所有債務還清後,羅母不由的長嘆了一聲,感覺心頭一陣輕鬆。

    五十出頭的李鄉正看著腳下收回的十串整銅錢,臉上笑意愈盛,“五郎真是了不得,將來前途必然無量。對了,本來我今日跟里長來,還有一事要相告你的,你如今年滿十六,戶籍上也已經更正為中男,之前還到汲郡挖了兩月河做役,現在馬上又要到縣衙做捕快,我和王里長呢商量了下,給你量二十畝地給你。”

    這倒是意料之外的好事,正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雪中送炭少見這錦上添花的事確實更多。

    “現在有地可分嗎?”羅鋒笑問。

    “今年有幾個丁男年滿六十,按規定退還了口分田,不過你也知道,咱們長白鄉南山里向來人多地少,為了湊這二十畝地我跟王里長可是也著實費了一番腦筋的。”

    “小五明白,多謝二位了。”

    南山村的中男多少年沒分過地了,就算是成丁,一開始也只是分十畝地,要是跟鄉正里長關係好,孝敬到位,過幾年才可能再補上十畝,但二十畝也就到頂了。

    現在羅鋒才十六歲呢,結果一下子就分到了二十畝地。

    小六在一邊突然問,“我五哥分地了,那我三哥和四哥有沒有地分啊?”

    這話問的李鄉正和王里長都只得呵呵而笑。

    “兩位,我六弟向來有些糊塗,你們別在意。”

    兩人也就點點頭,分地給羅鋒,那是特別照顧,知道他剛救了縣令千金,又得郡丞和縣令賞識,馬上要成為縣衙快班的一個正編捕快,還跟歷城秦家又有了來往,這才給羅鋒幾分面子,特意為他湊了二十畝地的。

    若讓他們給羅老三和羅老四一起分地,他們也麻煩,倒不是說完全拿不出地來,可這樣的事情就是壞了舊規矩,總是不好的。

    “沒事,五郎啊,咱們本就是同鄉同里的,以後又都在縣衙辦差,可得多互相關照一二。”李鄉正扶著須笑呵呵的道。

    “那是那是,我本是晚輩,就算在縣衙當差那也是後進,以後還得多指望二位幫導。”

    “一定一定。”兩人見羅鋒如此上道,倒是很滿意。

    “你三哥四哥分田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回頭我和王裡正再商量商量,總會想法子再給他們湊出些田地來先分給他們的。”

    “那小五就在這裡先謝過兩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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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人在江湖





    (感謝大收藏夾、書友2017、天星夜殘、S司機、合金使徒等幾位兄弟的打賞支持,謝謝!)

    羅鋒家的院子在村子的盡頭。

    羅家三間大正房,東西兩邊廂房,正房和兩邊廂房還各有一間耳房。大門口又有一排門房,四合而成一棟小院,在正房後面還有一排三間後罩房。

    山石泥土壘成的屋牆,茅草氈的頂,簡陋是簡陋了些,但卻也勝在寬敞。

    羅家人多,幾兄弟雖也陸續成年,可也還沒有分家另過,一大家子都是住在這座院子裡。

    三間正房,一間是廳堂,另兩間則一間是羅父羅母的臥室,還有一間是小六的臥室。

    正房後面的三間後罩房以前是三個未出嫁的姐妹房間,東西兩廂則是已成婚的大哥和二哥的房間。

    正房和廂房兩邊的四間耳房,則分別是老三老四老五的房間,還有一間是織布的織房。

    南面的幾間倒房,則分別是廚房、柴房以及一間牲口棚。

    院子背山面水,後面就是長白山,東邊則是一條從山上發源下來的南溪。在植滿桑柳的河岸下去,就是鋪滿鵝卵石的溪岸,南溪不寬,也就是數丈寬。平時,溪里只有兩三丈寬的水面,溪水也只是不到膝蓋深,唯有到了雨季山洪來臨時,才會有混濁的滾滾山洪水平岸。

    羅鋒從汲郡挖河回來了,給這個家帶回來了許多米麵錢糧,家裡的米缸填滿了,母親和嫂子妹妹們的臉上也又充滿了笑容。

    吃過晚飯,羅鋒挑著水桶到南溪挑水。

    家里平時的用水,基本上都是從南溪里挑水吃,南溪水很清澈,也很甘甜,除了村西李鄉正家挖了水井,南山村其餘的村民們一直都是從這溪里打水喝。

    通往小溪的小道經過長年累月的踩踏,形成了一條彎曲的路徑,小路很窄,兩邊是旺盛生長的雜草。

    打上滿滿的兩木桶水往回走,肩上沉甸甸的。

    小六看見羅鋒挑水,也跟著拿桶挑了一擔。

    西天的霞光暗淡了,小山村寧靜而又美麗,只是比從前少了些許活力和笑聲,這個有六十多戶人家,足有三四百口人的村子,大部份的男人都被徵召去做役了,好多人和羅瘸子一樣一走就是一年都還沒回來。

    到下半年,甚至許多剛滿十六歲的中男,以及不少五十多歲的老頭都被徵召去做役,缺少了這些頂樑柱的村子,便不免顯得死氣沉沉。

    本是快到秋收的季節,可村前的田地里莊稼卻長的很差,沒有壯勞力,女人們根本種不好地。

    路邊,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正坐在那裡凝望著村路的遠方,希望能夠盼到兒子們的歸來。

    “小五,挑這麼多水做啥?”她問。

    “燒水洗個澡,一直趕路,身上都臭了。”羅鋒笑著說道,來到這個時代許多天了,他慢慢接收了這個身份,也慢慢的接受了原來的那份記憶,但對這個時代的許多生活習慣,生活方式還是不能接收。

    路上趕路沒條件洗澡,身上早就臭了,昨天住在縣里也沒機會,今天到了家,終於有空了,他決心把身體好好的洗涮洗涮。

    “到家了就是好,我家那幾個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老婦人嘆氣道。

    “放心吧,五婆婆,我七叔他們肯定很快就能回來的。”

    羅鋒家裡有兩個很大的水缸,一口缸能存三擔水,和小六把兩口缸都挑滿了,他們還各又挑了一擔水。

    廚房裡,小妹已經又燒起了火。

    “小六,一會你也好好洗洗,瞧你身上臟的,頭髮都出油了,我估計都有蝨子跳蚤了。”

    “哥,天冷,不想洗。”小六臟兮兮的卻渾然不覺,他吸溜著鼻涕,手掌一擦,然後在身上一抹,看的羅鋒直皺眉。

    “不行,一定得洗,今天我們都要洗,一會小妹也要燒水好好洗浴一番。要常保持衛生清潔,否則容易得病,還有啊,以後早上最好是燒些開水涼了喝,喝涼開水比生水好,不容易生病。”

    他不耐煩的對弟弟妹妹教導道。

    “哥,要洗澡我到溪里去洗就好了,哪用的著燒水洗,浪費柴火。”小六不以為然的道。

    看著水燒開,羅鋒已經迫不急待的舀水倒入早準備好的一個大木桶裡,他感覺現在渾身騷癢,甚至在路上的時候,不止一次的捉到了跳蚤和蝨子,說實話,這些小玩意在後世的時候他根本見都沒見過,可現在卻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們的存在。

    這些小東西在身上在頭髮裡爬來爬去,讓人渾身的不自在。

    摻上些冷水,調好水溫,羅鋒脫的赤條條直接就跳進了木桶裡,他甚至把頭都埋進了水里,在水下憋的快受不住了才露出頭來。

    微燙的水,讓他暫時感受不到了蝨子和跳蚤的騷擾,甚至身上的酸臭以及油膩感也都消除,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舒坦。

    泡了一會,感覺身上那層厚厚的污垢已經泡鬆了後,羅鋒開始狠命的揉搓身上的皮,一層層的泥垢被搓成黑色的長條,看著噁心,搓著卻感覺上癮。

    幾乎把全身都搓下一層皮來,看著皮膚終於露出了本色,羅鋒感覺舒坦了許多。

    桶裡的水已經臟的跟墨水一樣,上面還飄著層油漬。

    換掉臟的不能看的水,重新倒滿。

    這回羅鋒拿出事先弄來的灶灰洗頭,灶灰就是草木灰,在沒有洗髮水的時候,這東西還是有不錯的清潔發頭的作用的,特別是能去油。

    使命的揉,使命的搓,搓到滿頭長發起泡泡,再反复的洗,洗到後面已經感受到原本粘結成塊的頭髮終於一散散滑散,感覺不到油膩。

    連洗了三桶水,羅鋒才終於擦乾淨身體,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衣服很舊,打著補丁,洗的發白可卻十分乾淨。

    換上這身衣服,甚至能感覺衣服有點點偏小。

    這套衣服的式樣是尋常百姓的穿著,上身是件齊膝的大袖衣,下身則是一條腿管褲,面料是麻布。

    這種衣服式樣稱為褶褲,是自南北朝以來最流行的服飾,從貴族到百姓再到軍人,都有這種服飾,只不過略有區別,比如貴族會在褶褲外加袍裳,他們的大袖衣的袖袍也越加寬大,而軍人的袖袍更加窄小。

    像羅鋒這樣的平民,便是直接穿著褶褲,衣袖很小,不會有多餘的面料來寬袍大袖,褲子的腿很肥大,也俗稱大口褲,在膝蓋那裡還會習慣性的要綁個繩帶束縛。

    雖然天已經變涼了,可穿的依然還是單層的,還沒穿夾襖。

    走到院子裡,感覺整個人都清爽多了,似乎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散發著自由的呼吸。

    “哥,我幫你梳頭。”

    小妹看到羅鋒披著濕髮出來,連忙拿著把木梳上前。

    “好。”

    小妹拿的梳子十分的細密,這種梳子又稱篦子,是對付蝨子的好東西,蝨子很難過過那細密的梳齒,會被梳下來。

    小妹梳的很認真,一遍遍的梳,每梳一次就要檢查一下,若是看到有梳出來的蝨子就會很高興的通知羅鋒,然後拿兩個指甲碾死,吧唧一聲,可惡的蝨子終於被滅殺了。

    梳理過後,小妹還細心的幫羅鋒擦乾頭上的水,然後給他把頭髮盤起來,插了個木荊釵,最後再用一塊布巾包起。

    包的很簡單,有點類似後來陝西農民頭上的羊肚巾。

    本來羅鋒才十六,還沒加冠成人,但他如今都已經開始服役,在大家的眼裡他已經算是個大人了,因此沒加冠但也開始將頭髮盤起,是個束髮成童了。

    “哥,你好精神啊,啥時給我娶個嫂子回來啊!”小妹看著洗澡過後的五哥神色飛揚,不由的有些出神的道。

    跟姑母聊天后出來的秦瓊看著羅鋒,也不由的眼前一亮。

    之前的羅鋒跟個乞丐一樣,而現在卻精神抖擻。

    “好小伙,若是換成皂衣,倒還真是威風凜凜的公家人了。”

    “謝二哥誇讚,鍋裡燒了熱水,二哥也洗洗吧。”

    “要的,這一路奔波,也早感覺身上汗粘粘的不舒服了呢。”秦瓊笑著說道。

    等秦瓊洗完出來,表兄弟倆個坐在大門前,看著黃昏下的田野。

    “明天我就回去了,等有空的時候你和姑母他們也來歷城家裡住會。”

    “嗯。”羅鋒點頭,剛剛回來,其實家裡也還有許多事情要辦,比如兩個姐妹出嫁了,他還沒去過她們的夫家,他還跟母親商量好了,要為兩個姐妹各準備十貫錢的陪嫁補送過去,身為娘家兄弟,總得為姐妹們撐腰的。

    以前沒條件沒辦法,現在有了點條件,總要補上的。

    “我這趟回來也是告假,估計回去看望過母親後,就得趕回登州軍營去。”

    “以後總有的是機會再見面的,二哥回了軍營,我也還在章丘,有空我會時常去歷城拜見舅母的。”

    “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交待你的,你馬上要到縣衙當差,雖說只是個捕快,可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到哪裡都得小心謹慎。你年輕,又是縣令直接任命的捕快,在縣衙里其實沒根基沒牆腳,只怕一步步的也並不容易,切記低調謹慎,這差事若能當就當,若實在不行,就辭了回家也是,安心在家幾年,練好武藝,等你成丁,到時我想辦法讓你到軍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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