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大猛士 作者:木子藍色 (連載中)

 
mk2258 2018-10-16 23: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2 67640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4:59
第60章狗急跳牆





    “將軍,我們不是先進剿山中賊巢嗎?”秦瓊問。

    “擒賊先擒王,我們先拿下青陽山莊再說。”

    秦瓊有些著急,“可是現在並沒有證據表明王薄與知世郎有關。”

    “可也並沒有證據就能表明王薄與這些賊匪無關,相反,本官有足夠的論據推斷出王薄牽涉此案之中,因此我們要先下手為強,不能讓他們給跑了。”

    “將軍!”

    張須陀轉頭與秦瓊對視了一眼,“不用說了,待圍住山莊,如果查明王薄真與此事無關,那麼本官自然不會冤枉了他。”

    羅成策馬上前幾步,伸手拉了拉秦瓊,以眼神示意表哥不必再在此時爭論。畢竟張須陀的為人他也是清楚的,這不是那種殺良冒功之人。哪怕現在下令圍莊,可也興地出現亂殺的情況。

    六百郡兵虎撲莊園。

    突然,張須陀變了臉色。

    “將軍?”

    羅成也看出了不對勁。

    “你們難道沒覺得這青陽山莊太安靜了嗎?”

    “是啊,確實有點。”經張須陀一提醒,羅成也醒悟過來,他們前天前來過這裡,那時這裡還在大辦喪事,人來人往,有不下千人在莊園。

    就算過了兩天,弔唁的客人走了,這莊里的主僕總還是在的。

    據他所知,青陽山莊里只怕有不下百人。

    “若那王薄真是沒有問題,那麼此時的青陽山莊里就不該是如此安靜,他有問題,很大的問題。”張須陀微微瞇起眼睛,但那雙眼睛裡卻泛起了殺氣,這是他認真起來的表情。

    一騎馬奔馳而至。

    “將軍,山莊里不對勁。”

    來人是賈潤浦。

    “發現了什麼?”

    “山莊各門緊閉,但我能聽到裡面的腳步聲,其中夾雜著馬蹄聲,還有甲骨刀兵之響。”

    做為跟隨張須陀征戰多年的老兵,賈潤浦雖然斷了條手臂,但經驗豐富。不但能夠憑煙塵就能判斷出行進路上的兵馬數量,甚至能夠耳朵貼地就能通過聽地面震動,而判斷附近是否有大軍行動,他甚至連小股的敵軍數量都能推斷出來,還能分出是步兵還是騎兵,輕騎還是重騎。

    他剛才騎馬到山莊前繞了一圈,就已經發現了許多問題。

    “山莊里有馬賊,而且數量不少,他們看樣子是想突圍。我估計他們肯定是假裝先要閉門堅守,然後等我們四面攻莊之時,突其不意的打開一門,向一個方向逃走。”

    “那你以為他們會向哪個方向突圍?”張須陀問。

    “肯定是南邊,那邊不遠就能進山。長白山山高林密,裡面還有他們的賊夥,一旦入林想追不容易。”羅成在一邊搶答。

    張須陀點頭。

    “區區一群賊匪,也想跟某玩這伎倆。”

    “將軍,是否調整部署?”羅成又問。

    張須陀瞧了一眼秦瓊,此時的秦瓊已經有些愣神,他其實在遇襲之後就已經知道王薄跟此事扯不開關係了,可是郡城他一直都沒說出這些,甚至在剛才,都還在為王薄開脫。

    但現在,一切都沒用了。

    “羅成啊,不必調整部署,不過是群賊匪而已,計劃不變,讓那三團郡兵去圍莊,我們就在這裡等著賊人狗急跳牆。”

    張須陀很自信,因為除了那三團六百郡兵,他身邊還有五十騎,那五十騎是他的親衛部曲,訓練精良,有實戰經驗,比起那些郡兵強的多,除了這五十餘騎,還有剛擒殺了十八賊匪的羅成八人。

    有這五十餘人,其實就完全能夠對付的了莊里的賊匪,畢竟這莊里不可能有太多賊匪隱匿的。

    帶那麼多郡兵來,不過是一次實戰練兵而已。

    張須陀抽出腰間的彎弓,張弓搭箭,一枚鳴鏑帶著尖利的嘯聲刺入天際。

    他不用令旗號聲,直接以鳴鏑響箭發令。

    鳴鏑一響,就是全軍總攻!

    大隊郡兵舉著蒙著牛皮的大木盾往前衝,後面是一隊隊的持弓弩的郡兵。兩側則是拿著橫刀、舉著小盾的郡兵,再後面一點,是拿著長槍的郡兵。

    這些郡兵分工明確,配合默契,正是這段時日來張須陀苦練的成果。

    莊園畢竟只是一座莊園,不是城堡也不是要塞,既沒有乾壕也沒有護城河,連高高的城牆都沒有。

    只有一條小溪繞莊,一道不過七尺的土莊牆。

    郡兵們在大盾的保護下,很快來到了莊牆下,可牆內始終沒有反應。

    羅成高舉著軍旗,站在張須陀的身後,眼睛卻全神盯著莊牆。

    近了,又近了。

    依然是毫無反應。

    盾兵已經到了城下,一路都沒有遭遇半點預計中的攻擊。

    帶隊的軍官們經驗豐富,迅速的發佈著新的號令。

    幾名持刀盾的郡兵來到牆下,開始搭人梯,準備翻牆進去開門。

    人梯搭好,一名刀盾兵剛攀上牆頭,結果就看到一把長矛刺來,他慌忙躲閃,跌落下來。

    “有賊!”

    刀盾兵驚惶未定。

    幾乎同時,青陽山莊的幾道莊門幾乎同時打開,從裡面衝出一群群的人。

    他們有的拿著刀,有的拿著叉,甚至還有些婦人孩子。

    “舉盾,迎敵!”

    軍官高喊。

    秦瓊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將軍,那些婦人孩子是無辜的!”

    張須陀不為所動,“她們不出來衝陣就是無辜的,可她們選擇這樣衝出來,不管她們是被脅迫的也好,主動的也好,只要威脅到了我的麾下兒郎兒,那就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秦瓊,你太在意跟王薄的交情了。你好好在這裡看著,我麾下的這些郡兵兒郎們,他們哪一個又不是別人的父親、丈夫、兒子,他們哪一個不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他們哪一個沒有家人?如果他們死在這裡,你覺得我的心就不會痛嗎?”

    “將軍,賊人要突圍了。”羅成提醒張須陀。

    “早就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果然,話剛落,莊里的南面莊門中,就突然衝出大約三十餘騎來,他們揮著環首刀、長矛疾馳而出。

    很明顯,他們利用之前的那些莊中人來吸引郡兵的注意,此時想利用馬的速度出其不意的殺出包圍逃跑。

    “郡丞,為首之人正是王薄!”

    羅成一眼就看到了王薄,秦瓊跟王薄有交情,但羅成跟他沒有,他來了趟王家,結果回支的時候差點就沒命了,這個仇他可是記下了的。

    賈潤蒲拔刀在手,大笑著道,“羅隊副,之前兄弟因為著急回郡城,倒是沒能趕上與你並肩殺敵,是老哥的不對,今天,你就在這裡執旗觀戰,讓老哥替你殺他們個落花流水吧!”

    張須陀沖他點了點頭,賈潤蒲一夾馬腹,大喊一聲,“隨我來!”

    立時有一夥十騎緊隨其後,策馬狂奔,猛沖向王薄等三十餘騎!

    “郡丞,賈隊副只帶十騎夠嗎?”

    “足夠了!”張須陀笑道。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4:59
第61章八風





    當賈潤蒲他們十一騎沖向前方的時候,那是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猶如虎撲羊群。

    在他們的眼裡,根本就沒有把對面的三十餘騎放在眼裡。

    這種氣勢,讓羅成看的熱血沸騰。

    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這才是騎兵的氣勢,是他們的勇往無前。

    相比起來,他雖然也兩次遇賊,兩次與賊交手,可不管是第一次的好運氣,還是第二次的拼命,其實都不過是群毆罷了。

    “五騎!”張須陀輕笑著道,“對付這群馬賊,其實只要有一伍親衛就足夠了。若是當年某親率的衛府鐵騎,其實有兩三騎就能將這三十餘騎擊潰了。”

    說起來,賈潤蒲他們根本就不是騎兵,他們以前不過是步卒,就算騎著馬,那也不過是些騎馬步兵罷了。

    但是對付這群賊匪,卻已經完全足夠了。

    話音剛落。

    猶如狂飆突進的賈潤蒲十一騎,已經越衝越快,他們在奔馳中將隊伍組成了一個鋒矢陣形。

    猶如一把鋒利的三角尖刀向前突刺。

    賈潤蒲就是那把尖刀上最鋒利的那點尖刺!

    “風!”

    馬蹄聲如雷。

    “風!”

    戰馬狂飆,騎士戰吼!

    羅成看的為之神往。

    “郡丞,為何他們要喊風字?”

    “當年我訓練的麾下銳卒,有八風戰陣,每逢遇強敵,擺此陣未曾敗過。”

    八風陣,有兩種意思。

    一種是此陣擺開,便堅固無比,八面來風卻也進不來。另外一種說法,則是當八風陣中戰士吼出第八次風後,那麼必能破敵取勝。

    八風陣,能攻能守。擺開陣勢,八面來敵皆不可破,當他們開始吼出風字,就是準備開始反攻之時,而當他們吼到第八遍風字時,就是他們全面反攻破敵之時。

    賈潤蒲他們是老兵。

    風,是他們的習慣,也是他們進攻的號角!是他們衝鋒的開始!

    王薄手持一桿馬槊,率眾衝鋒在前。

    馬在奔馳,熱血在流淌。

    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投身軍伍,衝鋒陷陣,一次次的死里餘生。

    只是,歲月流逝,他不再是那個年輕的人了。

    而且,這一次,他不是在大隋的戰旗之下衝鋒。

    他成了那面隋軍戰旗對面的敵人。

    曾經,我信之不疑,曾經,我忠誠無比的大隋,如今卻成了我的敵人,曾經的同袍們,現在卻向他怒吼著衝來。

    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難道說,曾經十年軍伍,力經廝殺都是一場夢?

    跨下的坐騎是突厥名馬,價值三百貫,手中的馬槊,是名師大匠所製,費金百兩,還有他身上的那件盔甲,也是價值千貫的明光鎧甲,可是此時的王薄,卻覺得自己反不如當年初入伍剛上戰陣時的那般有勇氣。

    那時的他只有一件兩當甲,手執著一柄環首橫刀,就能在無數同伴的戰吼聲中,隨著戰旗前衝,所向無前。

    老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老了。

    如今的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在衝鋒呢?

    他回頭看了下身後,那裡有他這些年招募來的伙伴,有僱傭來的護衛,還有從別處來的朋友。

    “風!”

    賈潤蒲已經發出了第二聲戰吼,一位斷臂的老兵,本來隨著張須陀轉任地方,這輩子再上戰陣的機會已經沒有了。

    想不到,今天他還能再次率軍衝鋒。

    單手執刀,他只感覺渾身的熱血在燃燒。

    張須陀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沒有調整部署。

    六百郡兵依然忠實的在執行著上一個命令,他們沒有管衝出來的響馬,只是專注的分割包圍莊里剩下的人。

    “王薄有些膽量,曾經必然也是一名優秀的戰士,可惜了!”張須陀發出嘆惜。

    雖然王薄也曾是大隋的戰士,可畢竟已經老了,而且他率領的那三十餘騎,並沒有幾個如他一樣曾經的府兵戰士,那些人不過是些受錢財僱傭的亡命罷了。

    再厲害的亡命死士,也永遠打不過一支軍隊。

    “風!”

    第八聲戰吼。

    兩支騎隊已經接近。

    王薄張弓搭箭,一箭射出。

    箭出。

    賈潤蒲單臂揮刀一砍,箭支砸落。

    王薄心裡有些可惜,這可是全力的一箭,可對面居然看似輕鬆的就格擋住了。看來對方果然有些本事,要不然也不敢如此大意的十餘騎來衝陣了。

    兩邊開始互射。

    箭支滿天飛射,但卻只見到王薄這邊有幾人中箭,其中二人落馬。

    大約每人只射出了兩到三箭,各自便都收了弓,開始拿起馬槊、長矛。

    “郡丞,秦瓊請戰!”

    一直沉默觀戰的秦瓊突然出聲。

    張須陀卻只是搖頭。

    “此戰,你為護衛隊頭,你的職責為護衛本將。”

    兩支騎隊終於衝近,開始近身廝殺。

    本以為會有場很精彩的廝殺,大戰個三百個回合什麼的,可結果卻讓羅成大失所望,甚至可以說是跌破眼球了。

    王薄帶領的三十餘騎,卻被賈潤蒲帶領的十騎,僅一個衝鋒,就打的潰散。

    雙方一錯而過,王薄手下數騎落馬。

    而賈的手下一騎未倒。

    王薄並沒有調轉馬頭繼續率部交戰,而是直接往南跑,根本不顧落馬受傷的手下。

    這逃跑的狼狽樣子,看的人目瞪口呆。

    “連勇氣都沒有了,不過一鼠輩也。”張須陀一臉的鄙視。

    賈潤薄他們已經調轉馬頭,再次追擊上去。

    一方勇猛向前,猛追猛打,一方卻只顧著逃命,結果不斷有人落馬,越逃越狼狽。

    被緊緊咬住,想逃卻是難。

    往南是山林,但起碼還有四五里地,這點路程平時騎馬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可是現在,被十一頭惡狼緊緊咬住,王薄他們根本不可能逃進林中。

    這樣下去,不等逃進林中,他們就會被後面的惡狼一個一個的全都斬殺。

    王薄勒住了。

    坐騎從立而起。

    “大哥?”

    其餘人不解?

    “跑不掉了,跟他們拼了吧!”王薄道。

    “大哥,拼不得,我們拼不過他們的。”

    “拼不過,左右不過一個死字,但我不想被人從後面砍死,要死,就站在這裡死!”

    王薄說的硬氣,但剩下的二十來騎中卻沒有幾個肯聽的,大部份人根本不加停留的就繼續往南逃。

    最後只剩下了八騎圍在王薄的身邊。

    “哈哈哈,還有你們這些兄弟陪我一起死,值了!”

    賈潤蒲率領的十騎卻只是繞過他們,繼續追擊敗逃馬賊,對他們根本不以理會。

    羅成舉著旗幟,隨著張須陀來到王薄他們面前,將他們團團包圍。

    “你就是王薄?”

    “你就是新來的郡丞張須陀?”

    兩人互相打量,王薄的目光最後落到了秦瓊和羅成身上。

    “叔寶,想不到你出賣我!”

    “我沒有。”秦瓊搖頭。

    羅成將大旗往地上狠狠一插,然後策馬來到王薄面前,不屑的道,“王薄,秦二哥沒出賣過你,反而是你不仁不義,我等來青陽山莊是把你當朋友,可一離開,你卻派人半路來截殺我們兄弟,真是讓人不齒。”

    “我沒有。”王薄怒視。

    “王勇虎難道不是你的手下?他帶十八騎來截殺我們,難道不是你的授意?王薄,事到如今,再說其它已是多餘,放下刀兵投降吧!”

    王薄驚問,“王勇虎帶人截殺你們,這事我不知道。”

    張須陀卻懶得跟他這在說這些,手一揮,“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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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私放要犯





    羅成和秦瓊一左一右的夾住王薄,三騎品字形前行。

    “叔寶,王勇虎截你的事情非我授意,我根本不知道此事。”王薄被反剪雙手綁住,有些英雄遲暮之感。

    秦瓊沉默片刻,伸手摘下了自己沉重的頭盔。

    頭盔摘下,風揚起亂發,淡金的面龐上,是那雙憂傷的眼睛。

    “王哥你一把年紀了,為何還要做這刀頭舔血的事情?是經商失敗手頭緊,還是有把柄被人抓住受人脅迫?”

    “我十年經商,每年往塞外販些茶鹽,捎回來牛馬,雖然這買賣辛苦也有些危險,但利很高,十年下來,我雖說沒攢下萬貫家財,可也確實拿這錢置辦了千畝良田還有幾個鋪子,如今我雖不出塞,可商隊裡還有我的份子,每年賺的錢雖不如從前,可也有穩定的進項。”

    王薄嘆聲氣,“我也非是受人脅迫。”

    “那你為何一把年紀了,還要做賊?”

    “不,”王薄坦然回應,“我不是做賊,我也不屑於做賊,叔寶你是熟悉我的,我又豈會做賊?你知道我當年也曾軍伍十年,為大隋出生入死過。”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明白你為何要通賊!”

    “何為官,何為賊?”

    羅成只是聽著他們的談話,卻沒有加入其中。

    他其實倒有些明白王薄的意思了,王薄早年也是家庭落魄,他投身軍伍,為大隋出生入死,當然最後也立功授官,進入仕途。在官場十年,也曾經是大隋這個統治階級的一員。

    只是後來因官場爭鬥站錯隊入獄,出來後又出塞經商十年。

    王薄的經歷很豐富,而如今大業天子治下,世道不寧,王薄看不順眼。或者說,其實當今天子的很多政策,他的施政理念,是許許多多個王薄都看不順眼的。

    只不過,有些人只是放在心上,而如王薄卻開始行動。

    “值得麼?”羅成問。

    “什麼值得嗎?”

    “你如今的處境,你覺得你的選擇是對的嗎,你覺得你為此做出的這些犧牲值得嗎?”

    “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從不言後悔!”王薄冷聲道。

    “磊落,爽快!”羅成稱讚道。

    緩緩的,秦瓊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王大哥,我覺得你不應當選擇這條路。”

    “叔寶,你難道還看不到如今這天下景象嗎?這是末世開始之像啊。坐在大興皇宮金殿上的那位大業天子,已經被許多人暗中拋棄了。昏君無道,我等自當揭竿而起,重定乾坤。”

    秦瓊沒想到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過,王薄是在謀反,而還一直以為他只是跟一些馬賊往來而已。

    羅成倒是不驚不訝。

    “確實有許多人這樣想,但真敢這樣做的人卻是不多的。”

    “日已西沉,所有還在幻想著托住這金烏之人,都不過是枉然。楊廣雖然能夠蒙蔽開皇天子,奪嫡繼位,但是這天下他治不了。如今他繼位不過五年,可卻已經亂政四出,天下百姓已經處於水火之中,待這東征一起,只怕百姓從此再無寧日,他楊隋的天下也便要搖搖欲墜了,那些庸碌無為之輩,只憑著他們的姓氏便站在朝堂之上,其實不過是一群蛀蟲罷了。”

    “我王薄雖不才,可也歷經半生,走遍大半天下,看過民間疾苦,總有人應當站出來對著那些人說一句不,這才不枉活在這世上一遭!”

    這麼一番大義凜然的話,簡直有幾分革命家的氣勢。

    不過羅成倒不完全盡信,王薄也許真有這樣的理想,但他其實也不過是別人謀反計劃裡的一個小棋子,而他為之效力的人,其實也不過是那群靠著姓氏在朝堂上站立之人,對那些人來說,那不過是權力掌握者集團內部的爭權奪利罷了。

    羅成搖頭。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我們如今不過是這蒼茫大地上的一平頭小百姓,又哪裡能想到那麼遠去呢。當我還在為三餐而奔走的時候,當我連飯都還吃不飽的時候,跟我談其它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你錯了,只要無數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聯起手來,就一樣能夠改天易地,再造一個乾坤!”

    “不會的,永遠不會的,你們這樣到頭來,不過是別人手上的棋子而已。”

    “棋子未必沒有翻身做主的那一天!”

    “可我現在不會去想那麼遠,因為我還有家人要照顧,父母尚在苟且,又談何詩與遠方?”

    王薄忽然放聲大笑。

    “你還太年輕了,懦弱!”

    羅成卻道,“我敬佩你的勇氣和魄力,但我不會學你。”

    突然。

    秦瓊猛的抽刀,刀光如雪,一道光弧落向王薄。

    羅成大驚。

    “二哥?”

    刀落。

    但王薄卻未傷分毫。

    綁住他雙手的繩索卻斷成數段落下。

    “王哥,跟小五說的一樣,我也敬佩你的勇氣,但我學不了你。可是我也不能親自綁著你赴刑場,曾經兄弟一場,我能替你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最好是從此離開齊郡,再不回來。”

    秦瓊要放王薄走。

    羅成驚住。

    “二哥,放走了王薄,郡丞那裡你也沒法交差。”

    “就說有同黨半路來動走了他,小五,你砍我一刀。”

    秦瓊要羅成配合他演戲,假裝王薄同黨來救走了他。

    “二哥,你這樣做值得嗎?”

    “義氣值千金,王哥對我亦師亦友,我應當這樣。”

    王薄也愣在那里許久。

    良久,他才拱手,“叔寶,這個情義哥哥我永遠記得。”

    “趕緊走吧,從此之後,我們一別兩寬,江湖再見,便是再無私情。”

    “明白,謝了。”王薄也不矯情,雖然他被俘後他不怕死,可不代表他就想尋死,有機會跑他當然願意。

    催動馬匹,王薄跑了。

    羅成嘆息一聲。

    “二哥,他就這麼跑了,你對他義,他卻並未對你仁。”

    “沒什麼,本來就是我放他跑的。”秦瓊道,“小五,來吧,砍我一刀,做的像點。”

    “二哥啊,有時我真無法理解你了,你有時也太過迂腐了。”

    “小五,若是你不想幫我這個忙,那你儘管把實情告訴郡丞,一切後果我自來承擔。”

    “二哥,你這是罵我呢,我羅成是那種人嗎?”

    無奈之下,羅成只得拿刀在秦瓊身上砍了一刀,砍的還挺重,就是尋的不是什麼緊要地方,看著厲害,其實也就是點皮外傷了。

    “你說郡丞為何讓我們哥倆單獨押王薄回去,是不是早料到咱們會放跑王薄啊?”羅成問。

    秦瓊愣了下,“應當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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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爺爺在此





    賈潤蒲往一名響馬的臉上吐了一口口水,他不屑的對那人報以嘲諷。

    “郡丞,這處巢穴的賊匪總計超過五十名,丟下來有十七具屍體,剩下的三十六人全被俘虜,另外,我們在這裡沒有發現被動走的糧食和壯丁。但有痕跡,估計是提前轉移了。”

    響馬們凶悍是凶悍,但再凶悍的響馬也不過是群賊匪而已,也許單打獨半挺厲害,可面對著經過訓練的成隊郡兵們,他們卻是架不住更犀利的強弓巨弩、長矛巨盾。

    在圍攻青陽山莊之後,張須陀便率郡兵迅速深入長白山中,進勦賊匪。

    “意料之中。”

    張須陀點頭,下令讓那些最年輕的郡兵去割下死去賊匪的首級,讓其餘人打掃戰場。

    “抓緊時間審問一下,讓他們交待把丁糧轉到哪去了。”

    先破青陽莊,然後進山又勝一場,可張須陀卻沒有怎麼放在眼裡,出動了六百多的郡兵,對付區區一群賊匪就算勝利也是應當的。

    不過這兩戰下來,雖然斬殺三十餘賊匪,俘虜近百,可張須陀麾下的郡兵在這初戰之中,也陣亡了七個,傷了十多個,這個傷亡數字讓他很不滿,這本來不應當有這麼大傷亡的,畢竟面對的只是群賊匪而已。

    “郡丞,我有些不明白的是,為何讓秦瓊和羅成押王薄去鄒平縣城,還讓他們單獨押解?我總擔心,秦瓊會半路上把王薄放跑。”

    “某就是要給秦瓊這個機會。”

    “啊?”賈不懂。

    “我讓秦瓊和羅成二人押解王薄去鄒平,如果他們完成任務,那說明秦瓊此人還是可信的。若是說人跑了,那麼就說明秦瓊公私不明。”

    “可是為何又要羅成一起去呢?”

    “因為某也想看看羅成心性如何?”

    賈有些急了,“好不容易才逮住王薄,此人可是一條大魚,不能把他放跑了啊。”

    “放心吧,我當然不可能放走王薄,實際上我早已經派人暗中盯著秦瓊他們,就算秦瓊真放跑了人,而羅成也不管,那也不用怕。自有人會盯著王薄,放王薄歸山,還正好能讓他替我們帶路,讓我們找到他的賊穴。”

    “還是郡丞高明,佩服!”

    ·······

    羅四往自己的掌心裡吐了一口唾沫,他覺得心跳的厲害,連掌心也熱的發燙,好似握著塊炭火。

    緊了緊手心的禹王撾,他感覺心里安定了些。

    瞧了瞧左右。

    六弟緊隨他的身後,趙貴和周新一左一右的蹲著,而杜大和輔三兩個小傢伙則在另一邊蹲著。

    他們六個人就這樣蹲在深秋的叢林中。

    沒有老五在,那他就成了這支隊伍的頭,奉郡丞之令,小五和秦瓊押王薄回鄒平,他們幾個則來這邊偵察。

    “四哥,這裡果然就是賊人的巢穴,你看好多人。”趙貴低聲對他說道。

    老四狠狠的瞪了趙貴一眼,“人多又怎麼,人多不是剛好立功的機會嗎?富貴險中求,咱們這裡六個,我看前面不也才二三十個賊匪,之前咱們八個人不也還乾掉了十八騎,怕啥?你就不想多拿點賞?一個賊匪起碼也得有個一二十貫賞錢吧?”

    “當然想拿賞錢,可是···· ··可是,五哥和秦二哥都不在,咱們可能打不過那些賊人啊。要不,還是回去報告郡丞,說明這裡的匪情,那也是功勞一件啊。”

    “小五是不在,可老子不還在嗎?上次動手,小五可沒老子殺的多,沒了他們兩個,咱們六個一樣能乾一票大的。”羅四冷冷的道,“別總是小五小五的,我才是小五他哥!你們都聽我的!”

    “四哥,是不是太冒險了?”輔三提醒。

    羅四一把抓住週新的衣領,“你他娘的是不是怕死?慫貨,怕了你就自己夾著卵蛋滾回去,沒有你們,我自己也一樣要上。”

    “別,四哥,要走一起走,要上一起上,我們怎麼也不能讓你一人上啊。”輔三無奈的道。

    老四還在那裡壓低著聲音罵罵咧咧。

    “別整天小五小五的,他小五有我本色強?從小到大,小五就都不是我個。”

    小六這個時候爭辯了一句,“四哥,上次你回來那天,跟五哥動手,就被五哥按在地上揍,揍的鼻青臉腫的,最後死命求饒,五哥才饒你的。”

    “住口,那是老子讓著他,知道嗎,讓著他的。”老四暴跳如雷,惱羞成怒。

    大家都閉口不言,其實心裡憋的好辛苦,雖說老四確實比小五年紀大,但小五雖年輕,可平時言行卻要穩重的多,大家跟著老五做事也踏實。

    “要是五哥也在這就好了。”小六低聲道。

    “別吵了,一會幹完這票,到時功勞咱們平分,我絕不多得。我羅存孝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跟著我,絕不比跟著羅五差。”

    羅四又握緊了手裡的禹王撾,他心裡想,老子就不信了,老子還比不過老五。只要這次再乾一票大的,那他一樣能在郡丞那裡得到賞識,若是也能授個隊副什麼的,那以後就根本不用跟在老五屁股後面。

    “幹!”

    趙貴和周新幾個對視一眼,既有些無奈,也有些興奮,若是能幹下這一票,那絕對是票大的。

    “那就乾吧!”

    “幹他娘的!”

    林中。

    有一片樹林被砍伐,空出來一片地方,用倒下的樹木搭起了幾座木屋,大約有二三十個賊匪在那裡。

    有人在曬太陽,有人在聊天,還有人在燒水煮湯。

    濃濃的肉香飄散開來,羅四咽了嚥口水。

    這裡是王薄他們的一場臨時營地,此處的三十餘人,也是此前參與過失劫官府丁糧的人。

    周圍一片寧靜,但看似閒散的營地裡,卻依然有幾分眼睛在警覺的遊走著,有如獵鷹一般的犀利。

    “獵狗,有什麼動靜麼?”一個絡腮鬍漢子問道。

    “沒有。”

    回答聲從一棵樹上傳來。

    絡腮鬍子眉頭皺起,“虎哥他們這一去都兩天了,怎麼還沒有回來,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能有什麼事?”

    “不知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要不你帶幾個兄弟出山去趟青陽山莊看看。”

    “好!”那人話未落,突然一支勁箭破空而來,一箭射穿他的喉嚨。

    “敵襲!”絡腮鬍大吼一聲,迅速拔刀。

    又是幾支箭射來。

    緊接著,一個高瘦的傢伙端著支長撾猛的衝過來,“爺爺羅存孝在此,孫子們納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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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要殺要剮隨你便





    “敵襲!”

    大鬍子高聲呼喝,隨著他的喊聲,那些原本四散的賊匪紛紛暴起。

    羅四早已經鎖定了大鬍子,他牢記著上次戰鬥的經驗,擒賊先擒王。手中端著一桿禹王撾,就那麼直衝而來。因為此次是在林中偵察,所以坐騎也都在遠處。

    他持撾步行沖鋒。

    大鬍子持刀在手,卻並沒有急著應戰,而是大步後退。

    其餘的賊匪也沒有慌亂,他們行動迅速,各自拿起武器迅速向營地中央集結靠攏。

    而羅四卻依然還在持撾前衝,小六扛著金箍棒緊隨其後。而周新和趙貴一組,杜伏威和輔三一組,一右一右的與羅四他們兄弟形成品字形陣形。

    “鎮定!”

    大鬍子已經冷靜下來,他左觀右望,發現沖向他們的僅有六人。他還有些擔心這六人只是官軍的前鋒,但又觀望幾下,發現四周並未有其它人。

    六人就敢沖向他們三十二人,尤其還是在這密林之中。

    這簡直就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因此他一直覺得那六人肯定只是誘餌。

    不過此時他也不知道官軍的大部隊在哪,不敢隨意突圍。

    向來只有他們突襲別人,想不到現在卻被人突襲了。

    “弓箭!”

    大鬍子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羅四離賊匪還有十餘步,但隨著大鬍子的令下,十幾把弓已經拉開,搭箭上弦。

    十幾支羽箭指向衝鋒的羅四六人。

    賊匪們面無表情,並不急著放箭。

    大鬍子目光依然警覺的環視四周,可看不出有半點動靜。

    “這幾個傢伙怕不是傻的吧?”

    羅四也已經看到了對方抬起來的弓,雖然不是人手一張弓,可就那十幾張弓,也已經讓他汗如雨下。

    他沒想到,他衝出來,賊匪並沒有嚇的四處亂逃,而是會轉身列陣,張弓以待。

    想轉身,已經收不住腳。

    “殺啊!~”羅四隻得持撾繼續前衝。

    已經無路可退,既使面對著弓箭,可羅四反而激起了狠性半志。

    就算死,那也得死在衝的路上,起碼得殺一兩個墊背。

    老羅家沒有慫種!

    “既然要送死,那麼我就成全你們,殺!”大鬍子用力揮落手臂。

    羽箭紛紛飛出。

    羅四加快腳步,用力的奔跑。

    他抬撾格擋開兩支箭,又向前跑了幾步,可大腿一痛,一支羽箭咬入肉中。

    “衝啊!”羅四發狠繼續前衝,不管不顧。

    “啊!”

    杜伏威肩頭中了一箭,他悶哼一聲,但也咬牙繼續提刀前衝。

    趙貴一邊跑一邊有些後悔,可看著他們都在衝,他只能咬著牙往前衝。

    抬起手中弓,對著賊匪們射出一箭,然後馬上提弓又是一箭。

    又近了幾步,但輔三也中了一箭。

    “殺!”

    羅四心中悔恨萬分,殺意卻越濃。

    他的身上已經插了三四支箭,好在護住了要害,顧不得身上疼痛,羅四一躍而入,揮撾左砸右拍,接連砸倒兩個張弓射箭的賊匪。

    小六身上也中了幾箭,他緊咬著牙,一聲不吭,揮棍緊隨而進。

    沉重的混銅金箍棒夾著千斤之力砸下,一名賊匪刀斷人亡。

    週新遠遠的擲出一把短叉,直中一名賊匪面門,他邊跑邊又拔出第二把短叉擲出,雖然這次沒中,可他已經成功的讓對面持弓瞄準他的賊匪不得不停下了動作,他手持著三角叉,他大吼著一躍而入。

    “砍死他們!”

    大鬍子沒料到這群傢伙居然能如此悍勇不畏死,倒是讓他們給拼命突了進來。

    他扔下手裡的弓,拔刀來戰。

    肉搏拼殺。

    刀光閃動。

    吼聲震天。

    不過片刻功夫,戰鬥結束。

    三十二名賊匪,面對著六個悍勇的衝鋒,居然還死了十一個。

    大鬍子捂著流血的臂膀,恨恨的瞧著跪在地上的六個傢伙。

    殺了他十一個兄弟,這六個傢伙卻一個沒死。

    雖然此時他們狼狽的很,身上插著長長短短的羽箭,還有許多傷口,血透衣衫,但這些傢伙卻一個個還怒瞪著他。

    “他娘的,好傢伙,夠硬夠狠夠血性啊,老子出道江湖以來,還從沒有吃過這麼大虧。還以為你們他娘的後面有千軍萬馬呢,就這樣敢跳出來,讓老子處處還得留有餘力來盯著其它地方,誰料到你他娘的就是個愣種,就這麼六個人也敢來送死?”

    “呸!”

    羅四被死死的摁住手臂,可他卻依然抬頭衝著大鬍子狠狠的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爺爺們可一個沒死,你們倒是死了十一個,誰送死啊?”

    “草!”

    大鬍子怒了,抬腳就是一個大腳踹過去,將羅四踹翻。

    “他娘的,說,你們到底是哪個派來的?老實交待了,老子就給你們一個痛快,送你們上路!”

    羅四掙扎著坐好。

    冷笑道,“爺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章丘羅存孝。”

    “羅存孝是哪根吊毛?不認識,趕緊說是誰讓你們來的?”

    “說出來怕是要嚇死你,老子乃是齊郡新任郡丞麾下親衛隊夥長,當來是奉了張郡丞軍令來剿滅你等賊匪的。”

    大鬍子眉頭緊皺。

    “張須陀?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這的?”

    “怎麼不知道?哈哈哈,我問你,那個王勇虎是不是你同黨?”

    “阿虎?那是我大哥!”大鬍子急問, “他現在哪?”

    “原來是你大哥啊,我說怎麼一樣的沒用呢,告訴你吧,他已經先走一步,在閻王殿等你相聚了。”

    “說,到底怎麼回事?”大鬍子把刀架在羅四脖子上喝問。

    “要殺要剮隨你便,老子眨一下眉毛都算你贏,頭掉了不過碗口大個疤,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面對著這樣油鹽不進的傢伙,大鬍子也是有些沒辦法了,只好拿刀卻喝問別人。

    “那個叫王勇虎的傢伙,早被我們砍死了,連帶著他的十七個兄弟,都死光了。”

    “不可能!”

    “騙你做什麼,就在前天,他帶人想來截殺我們,結果反被我五哥帶著我們來了個將計就計,以逸待勞,十八騎,被我們殺了個乾乾淨淨,現在王勇虎的人頭,都已經懸在齊郡歷城的城門上了,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週新倒是如實相告了。

    “氣殺我也!”

    大鬍子揮刀要砍,羅四撞過來,“要殺就殺我,放過我兄弟!”

    “想死?老子改主意了,現在一個都不殺了,待我找回虎哥和弟兄們的屍首,到時我再將你們提到他們的靈前剖腹剜心祭奠他們的在天之靈,現在,就讓你們再多活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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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將功贖罪





    秋日時節,天黑的早,不過申時剛過,天色便已經黯淡了下來。

    “怎麼還沒回來?”

    王勇站在營地柵欄後,有些心神不寧的背手眺望遠方。

    山高林密,滿山紅葉。

    營柵裡,嘈雜之聲不絕於耳,位於長白山中的營寨,既偏又險,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可達。

    不過雖然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可王勇卻依然心神不寧。

    按約定,王薄應當帶著青陽山莊最後一批人撤進山來了。

    現在不但王薄沒有人回來,連王勇虎也一直沒有消息。

    遠處響起陣陣老鴉聲。

    這邊寨子裡也馬上響起幾聲夜梟鳴叫。

    王伯當仔細的聽著這呼應之聲,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看看是誰回來了!”

    數名大漢快步下山,沒有一會,他們就帶著一隊人馬回來。

    “是王法司。”

    “還有阿豹!”

    一隊人馬從蜿蜒的小道上過來,只是他們有些狼狽。

    王伯當有些驚訝的看著王薄狼狽的樣子,“王哥,這是怎麼了?”

    王薄從馬上跳下來,一條胳膊還吊掛在脖子上,見面忍不住長嘆。

    “伯當啊,哥哥這次是栽了,差點就沒能來見你了。”

    王勇豹在後面喊,“三郎,你可得替我哥哥報仇啊,該死的張須陀,該死的秦瓊,該死的羅成,他們殺了我哥!還有十七個弟兄!”

    王伯當的臉色變的難看起來,“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等他們回答,到是後面有一人高喊道,“喲,這不是咱們王莊的王三公子嗎,不是說在長安國子監讀書嘛,還說將來要入仕做官的,怎麼的,卻讀到這大山匪窩裡來了?”

    “你他娘的少廢話,閉嘴!”王勇豹怒喝。

    王伯當這才發現,原來王薄他們的隊伍裡,還抓著幾個人,繩索捆綁著,綁在馬鞍上。

    “羅老四?”

    “可不就是你爺爺我!”

    王伯當是認識羅四的,以前羅四在鄉里遊手好閒,喜歡結交狐朋狗友,經常偷雞摸狗的,因此他也認識。

    只是想不到,兩鄰居在這種場合下見面。

    等再看到後面的羅小六時,他倒不太稀奇了。

    “讓我猜猜,難不成秦瓊羅五走後真的告密了,帶官兵來圍剿山莊了?”

    王薄搖了搖頭。

    “三郎你倒是錯怪叔寶兄弟了,他是個真有情有義的。”

    “那就是羅五?”

    “也不是,這羅五兄弟人倒也還不錯的。”

    他嘆氣連連,“要怪,還得怪勇虎兄弟過於魯莽了,那天他走了,其實就是闖禍去了。他從山里叫了十七個兄弟騎馬去截殺叔寶他們,結果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漏了消息,反被叔寶他們知道了,結果叔寶他們便將計就計的做了個陷阱等著他們去,阿虎十八騎被人家殺了個乾乾淨淨,說來也是丟人,十八騎反被羅五他們八個殺光了。”

    “不可能!”王伯當搖頭。

    “有什麼不可能的,那天叔寶他們八人,如今倒有六個在我們手裡,就是這羅四幾個,就是叔寶和羅五不在。”

    王伯當越發驚訝了,“這六人又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說話長了!”當於王薄便把張須陀如何帶著數百郡兵圍莊,他如何帶弟兄突圍,然後如何被擊敗俘虜,最後秦瓊又是如何半路放他走,再到他逃走後找到山里王勇豹他們,又是如何遇到偷襲營柵反被俘虜的羅四六個。

    王伯當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撇了撇嘴,嘆了聲氣。

    “不好,秦瓊豈會就這樣放你離開?這只怕又是個陷阱!”王伯當突然道。

    “秦兄弟不會這樣的。”王薄依然道。

    王伯當急道,“就算秦瓊不會,可那張須陀也是百戰悍將,豈會不防著這點,他估計早就設了計呢,王哥你這一回來,這是剛好把他們引過來啊。”

    王薄這下也有些慌了,“應當不太可能吧。”

    “還是以防萬一的好,王哥,咱們得馬上轉移。”

    “可是這裡這麼多人,還有那些糧食、錢財、壯丁,一時也帶不走啊。”

    “別帶了,糧食放把火燒了,抓來的壯丁放了。這次咱們是大意了,一步錯,步步錯,先保全實力要緊,撤吧!”王伯當心有不甘的道。

    “往哪撤?”

    “等天黑了,我們往北邊撤,到濟水去,那裡有其它的弟兄在,到時我們乘船走,先離開這裡避避風頭。”

    ······

    長白山下。

    郡兵營地。

    秦瓊和羅成回來覆命。

    “郡丞,是卑職不力,讓王薄逃脫了,請郡丞責罰,卑職願意一力承擔。”

    張須陀哼了一聲,“秦瓊,事情真的就是你說的這麼簡單?”

    “確實如此!”

    “羅成,你說,果真如此?”

    羅成點頭,“事情正如叔寶所言,是我們大意了,結果讓王薄抓到機會逃了。”

    張須陀的面色漸漸的變的難看起來。

    “秦瓊,你讓我很失望。羅成,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居然也開始學會撒謊了。你可知道,軍中無戲言,你們如此欺騙主將,這是何罪?”

    秦瓊不吭聲了,他知道張須陀既然如此說,那他的那套說辭肯定就騙不過張須陀的。

    “將軍,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就好了,不關羅成的事。”

    “郡丞,請給我們個機會,我們願意將功贖罪。”

    “這個賬回頭我再跟你們算,現在就給你們一個機會。羅成,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之前我讓羅四帶著你那幾個人去偵察敵情,結果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派去查看的人回報說,他們之前與一處賊匪交過手,但現在那里人去營空,不過好消息是,也還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體,估計人還活著,但極可能已經被俘了。”

    聽到這個消息,羅成真是大吃一驚。

    “郡丞!”

    “你先不要急,你們之前放跑了王薄,但我早有預料,所以早安排了人跟著王薄,現今回報,王薄已經進山與王伯當會合,他們所處之地是一個很險要的山寨。”

    “秦瓊、羅成,現在本將給你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們二人帶一隊斥侯前往,打探地形,查明情況,為攻剿山寨做準備!”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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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一群莽夫





    “你那個兄弟太莽撞了些,讓他帶隊偵察一處賊剿,結果他卻直接幹上了。好傢伙,那處營地據情報可是有三十多賊匪的。”

    營地裡,賈潤蒲帶著兩人去領兵。

    羅成緊皺著眉頭,怎麼也想不到這老四莽撞到這種地步。

    “莽夫!”

    “一群莽夫!”

    賈潤蒲道,“你也別說他們莽夫,還不都是跟你學的。你說你吧,初戰藍面鬼,九對十八。這二戰王勇虎,更是八對十八。你那兩次不莽嗎?莽的很,可是你莽贏了,尤其這第二次,還是帶著羅四他們一起莽的。”

    “結果這次他們去偵察,找到了那處營地,看到了人家三十多人,可他們呢,學你的莽勁一上來,不管不顧了,覺得那是塊肥肉。好傢伙,就這樣直接衝上去了··· ····”

    聽著老賈這興災樂禍似的話,羅成倒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

    確實啊,自己那支剛剛拉起來的隊伍,確實從一開始就喜歡冒險,而冒險也確實帶來了高收益。

    老四本來就是個莽撞的性子,自己又不在,於是大夥便都給他帶著莽了起來。只是這一次,莽的過份了。

    說來說去,到底還是自己的責任啊。

    “老賈,給我挑些人,得身好手些的。”

    “放心,普通的郡兵我也不會給你,我給你挑些老兵,都是曾經與我隨著郡丞東征西討過的,你別看都是些瞎了隻眼的斷了條胳膊的之類的殘廢,但對付些區區馬賊那是不成問題,你也別擔心這些人你管不住,我親自跟你們走一趟。”

    “你也去?”羅成看了看老賈的那隻獨臂。

    “怎麼的,瞧不起我這獨臂還是怎麼的,青陽莊門前,沒見過老子率隊沖鋒啊?就你小子這樣的,毛都還沒長齊呢,十個八個那都不是我的個。老子願意跟你走一趟,那是因為我們畢竟都是一個隊的,老子沒替你照顧好你那幾個兄弟,那也是我失職,別廢話了,走吧!”

    秦瓊一直沒有吭聲。

    “老賈,多謝了。”

    斥候偵察,也不需要人多,最後選了十人。

    真如老賈說的一樣,都是些一殘廢,有獨眼的,有斷臂的,什麼少了個鼻子缺了隻耳朵的,哪個臉上都有疤,而且這些人的身上有股子死氣。

    不是年輕士兵那種銳氣,而是死氣,死氣沉沉。但這種死氣,卻讓人心悸。

    “老子們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雖然活了條命,可也殘廢了。衛府裡不收我等這樣的人,本來朝廷要讓老子們回鄉的,授點田地過活。可是我等都是命不好的人,家鄉早無人了,一把年紀也無兒無女的,因此便乾脆求郡丞收留了我們,我們在他身邊做個部曲。”

    一個頭髮都花白的獨眼老漢道,雖然看著老,可這老漢那隻眼卻很兇。

    羅成知道部曲雖不比奴隸,但部曲也並非是良民,他們屬於半奴性質,介於良民和奴隸之間,依附於家主生活,朝廷也不給他們授田分地,而他們甚至也不需要向朝廷繳稅納租。

    雖然隋朝的部曲,不如南北朝時期部曲對家主的依附之強,可基本上也只認家主不認朝廷的。

    “勞煩幾位前輩了。”

    “勞煩什麼,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說實話啊,平時呆在郡城那才是無聊呢,訓練那點郡兵菜鳥實在沒意思,好不容易出來趟吧,可青陽莊外盡讓這姓賈的出風頭了,我們一根毛也沒撈著,連身子骨都沒熱乎呢。聽郡丞說你幾個兄弟讓人俘了?呵呵,夜探敵營,這倒是有些刺激。老哥哥們倒還要感謝你呢,要不,還沒這機會讓我們這些老骨頭上場呢。”

    簡單的介紹過後,羅成他們上路了。

    他、秦瓊,老賈,再加上十個殘廢老兵,這個隊伍倒是讓人一看之下有些驚訝了。

    這些老兵走起路來也十分隨便,橫刀隨便挎著,弓也隨便插著,他們基本上都只帶了弓、弩、刀、盾,一把長矛步槊都沒有帶。

    甚至鐵甲也沒穿,只穿了皮甲,還在外面蒙了件黑衫。

    聽他們的建議,羅成也把自己的那件明光甲脫了,他沒皮甲,便隻身著黑色的袴褶。

    “羅小子,你這錘子倒是挺稀奇的,鎚頭看著有小半個腦袋大了,可提起來卻很輕,尤其是這重心還不在前頭。”

    “我說老王你這就沒見識了吧,你沒見這錘子是六葉的嗎,葉片張的倒是很大,可實際上這錘子哪有什麼心嘛,提著自然就輕,你以為都跟你一樣用那金瓜拳,連個拳頭大都沒,就應當叫蒜頭鎚嘛,握在手裡可不比羅小子這錘威風。”

    老王不服氣的道,“你個連錘子都不會用的人,跟我裝什麼行家。你以為人人的錘子都能打成他這把一樣?他這把錘子可不簡單,人家是用天外隕鐵打的,而且這六葉是焊接上去的,焊的這麼牢固的可沒幾個。沒點特別本色,有幾個鐵匠打的出這樣的錘子?我敢說,就算是大興城裡軍器監裡的大師,也不超過三個能打出這樣的錘子。這錘子可是寶貝啊,拿著威風,可提著卻又輕便,但殺傷力卻絕對驚人,小 子,你撿到寶了,好好保管,可別讓人奪了去了。”

    一人雙馬,迅疾如風。

    夜色中他們在山林中穿行。

    按老賈的情報介紹,老四他們被俘進了深山里賊人的一座隱密山寨,那裡是他們的老巢,不但老四他們被帶進了那裡,之前被劫的各縣糧草還有壯丁,也都被關在那裡。

    甚至連知世郎王薄也已經逃進了那裡。

    不過那處山寨十分險要,賊人數量也有二三百人,輕易攻寨,只怕對那些新練的郡兵來說會比較艱難,弄不好會有很大的傷亡。

    現在張須陀讓羅成他們夜探這座山寨,希望查清楚這座山寨的地形等,為後續的剿匪進攻做好準備。

    “放心吧,老四他們應當暫時沒事的。”

    路上秦瓊安慰著羅成。

    羅成卻不敢這樣樂觀,落在賊匪之手,誰能保老四他們安全呢。

    “我們放了王薄一次,王薄既然也到了那山寨中,那他怎麼也得保全老四他們一回,否則········”

    羅成卻不敢完全相信王薄。

    “等把他們救出來了,我定要狠狠的揍老四一頓,這個該死的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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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突襲





    夜幕降臨。

    山寨裡一眾賊匪都在忙著準備撤離。

    王勇豹對王伯當道,“走之前,有一件事還得做。我要在這裡設個臨時祭堂,把那六個朝廷的鷹犬殺了,剖心剜肝以祭奠我哥哥他們的在天之靈!”

    他拔刀在手,眼睛血紅。

    兄弟倆個早年落草為寇,死在他們手下的亡魂不知道有多少個,偏如今大哥卻陰溝裡翻船,死在了幾個泥腿子手裡。

    “伯當,阿豹,你們且聽我一句。雖然阿虎死了我也難過,可人死不能複生。我王薄為人向來重情重義,阿虎死了,我本當為他報仇。可是這幾人皆是秦瓊羅五的兄弟親戚,秦瓊羅五對我有恩在先,青陽莊他看出情況,卻未告密。山莊被破後,我被張須陀所俘,他們二人卻又將我放走,這個大恩情我王薄定要記得。”

    “他們兩次放我,我若如今殺他兄弟,那就是我不義。阿豹兄弟,且聽老哥一言,咱們走時把他們留在這裡,不可害了他們性命。”

    王伯當把羅四他們六人叫來。

    “不行,秦瓊羅五放了你,那是他們對你的情,不是對我哥哥的情。大不了,來日咱們捉到秦瓊羅五王大哥你也放他們一回,便兩清了。至於這幾個傢伙,他們殺我大哥,還害了十七個兄弟,一碼歸一碼,他們必殺殺!”

    羅四被綁的和個粽子似的,身上臉上還滿是傷痕,被俘後沒少挨打,可嘴卻依然硬,“我說小豹子啊,要殺就趕緊動手,別廢話,爺爺要是告一聲饒那都是孫子!”

    “草!”

    王勇豹氣的跳起,掏刀就要捅。

    “阿豹兄弟,給我王薄個面子!”

    “放手!”阿豹怒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保他們六個!”

    “我殺定了!”

    羅四還在那嚷,“來啊來啊,孫子你來啊!”

    王薄死死鉗住王勇豹的手臂,“我王薄這點面子也沒有嗎?”

    “滾!你算老幾,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哼!”王薄冷笑幾聲,“我看今天誰敢!誰敢動他們六個一根毫毛,那就是不把我王薄放在眼裡,那就是要跟我王薄為敵!”

    他一聲喊,身後頓時圍過來幾十人。

    “草,老子就要殺!”王勇豹也怒了,“幹你娘的!”

    頓時也有幾十人站過來。

    王伯當站在中間,看到這場面,頓時頭疼不已。

    “都給我停下,幹什麼?幹什麼?你們這是想要在這里火並嗎?忘記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官軍就在山下,隨時都有可能追過來,你們還要先在這裡打一場,死幾個人先不成?”

    “忘記咱們是為了什麼而站到一起的嗎?阿豹,你們兄弟倆出來的時候,我老師是怎麼交待你們的,讓你們務必要聽我命令行事,可是呢?那天在莊中,阿虎說要先下手為強,我讓他不要亂來,結果呢,他卻依然自行其事,結果自取滅亡,自己栽了還連累了十七個兄弟。 ”

    他轉過頭來又對王薄道,“王老哥,你也是老前輩了,怎麼還和年輕後進一樣火氣大脾氣爆呢。我知道你與秦瓊關係向來不錯,這次他又放了你,於你有恩。咱們行走江湖,確實得講義氣,但也得看時候,我覺得現在放人不是時候。”

    王薄有些臉色不善的看著王伯當。

    “三郎,你什麼意思?”

    “王大哥你別著急,我意思是人我們不能殺,但也不能就這麼放了,走的時候把他們帶上,說不定到時候還有用處。”

    好說歹說,總算是讓兩邊都暫時息了火氣,一場火併算是消除了。

    “飯菜差不多都好了,咱們讓弟兄們飽餐一頓,然後撤離!”

    當下兩人都各退了一步,於是各自帶了自己的兄弟到一邊去開火做飯,原本一寨子人,一時間倒是變成了三夥。

    王伯當一夥,王薄一夥,王勇豹一夥。

    而逃過一劫的羅四六人,則被扔到了那些被劫來的民夫那邊。

    “幹他娘的,怎麼就沒打起來呢,打起來多好。”羅四還在那裡嚷道。

    趙貴有些無奈的道,“四哥啊,你就少說兩句好不好,還嫌活的命太長不成?剛才咱們可是已經閻王殿門口走一遭了,可別再亂說話了。”

    杜伏威有些垂頭喪氣,“也不知道家裡老娘和小妹如何了!”

    “哎,大把的賞錢還沒到手呢。”輔三也有些嘆氣,當時被羅四一鼓動,都有些上頭,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要是五哥在,肯定不是這個結果。”

    羅四有些焉了,不吭聲。

    “四哥,你說五哥他會來救我們嗎?”

    “救?遠水能救近火!”羅四低聲道。

    營地裡,賊人們撤離前的晚餐準備的很豐富。

    反正就要離開了,許多東西也是帶不走,於是乎,殺雞宰鵝,蒸酒燉肉。

    寨子裡被劫來的民夫大約有三百人左右,關押了許多天,一個個已經老實的很。他們並沒有被捆綁住,可卻沒有人想著逃跑,而是本份小心的為賊匪們做飯搬運打下手。

    晚飯做好,甚至每個壯丁還有一碗粥喝。

    只是羅四六人卻被綁捆扔在角落,無人理會。

    山腳。

    一身黑衣的羅成背著把弩機,手提把橫刀,小心翼翼的摸黑前進。

    “好香!”

    老賈嗅了嗅,低聲嚷道,“這些狗日的居然還在擺宴開席大吃大喝,老子們還得在這冷風裡餓肚子。”

    獨眼老王頭卻嘿嘿笑道,“看樣子這些傢伙是打算棄巢逃離,要不然也不會大吃大喝,估計吃飽後今晚就要逃,咱們趕上了。”

    夜幕下的山寨立在半山腰上,越發顯得險俊。

    山寨裡篝火點點。

    “那更好,賊人要逃,那麼此時警戒之心必然要低的多,正好摸上去!”

    老賈也天生是個膽壯的,“老趙頭,你先回去禀報郡丞,就說賊子們要逃,讓郡丞帶兵到山下等,張網以待。”

    “你們呢?”老趙頭問。

    “我們嗎,自然是要摸進去瞧瞧了,先把羅成的幾個兄弟救出來,再看看能不能順便把王薄他們給生擒了!”

    本來發覺賊人要逃,那麼偵察都不需要了,回去禀報就算完成任務了,但老賈早看出羅成要上去,於是決定一起闖一闖。

    “那小心點,別他娘的被人家擒了,到時老子只能來給你收屍了!”老趙頭說完,便返身鑽進了黑夜之中。
mk2258 發表於 2018-11-18 15:00
第68章生死看淡,不服就乾





    (感謝金子有毒、熊的人生、合金使徒、傲骨鐵心、自此成雄、立立之之、兇猛的大狗等諸位書友的打賞,謝謝大家!)

    “羅兄弟,就是龍潭虎穴,哥哥們這回也和你一起闖!”老賈拍了拍羅成的肩膀。

    這話語讓羅成感動不已,畢竟他們的任務只是來查探地形偵察敵情,既然敵人要跑,那回去通知就完成任務了。老賈根本沒有義務要犯這個險夜闖敵寨,這麼十二個人,闖一個幾百人的賊穴,危險很大。

    “賈哥,這一聲兄弟我認下了,這份情我也銘記在心了。話我也不多說,來日方長!”

    “爽快乾脆,我老賈就喜歡羅成兄弟這樣的人,有什麼事回頭再說,現在先划算一下怎麼闖這龍潭虎穴吧!”

    獨眼老王不屑的道,“我說老賈啊,你現在怎麼也學會喜歡胡鄒鄒了,什麼龍潭虎穴說的那麼玄乎,不就是個賊窩嗎?想當年,我跟隨郡丞南征北戰時,什麼樣的惡戰沒打過?甚至有一次,郡丞帶著我們十騎就衝叛軍三千人,還有一次僅帶百人就敢夜襲萬人叛軍大營放火燒營,你小子就那麼幾個毛賊,愣是讓你說的好像不得了似的。”

    “我說羅小子啊,你也別瞎緊張,才百來個毛賊而已,不是我誇嘴,咱們這十二人去打他們,就算正面打都不虛,這還夜襲,咱們都算是佔便宜了!”

    老王頭這麼一說,羅成也不由的輕鬆了許多。

    人家老雖老,獨眼是獨眼,可氣勢從來不倒,向來說是生死看淡,不服就乾,管你什麼人多還是人少。

    用老王的話說,官軍對賊匪,數量那得按一比十起步來算的。一個官軍那得打十個才算合格,若是一夥十個官軍,怎麼也得打贏二三百賊匪。

    “小子,記住一點,咱們是官,他們是賊,天生咱們就克制他們!”

    說起計劃來,幾個老兵頭也都是呵呵一笑。

    “要什麼計劃,摸進去見人就殺,然後四處點火,高聲呼喊,讓賊人以為大軍夜襲,咱們再見機救人就行。”

    “這樣就行了?”

    “那還要怎樣?”

    羅成瞧了瞧秦瓊,結果秦瓊也說不出話來,雖說秦瓊勇武能戰,可畢竟相比起這些老兵來,秦瓊雖入衛府兩年,還是來護兒的親衛夥長,可並沒有真正的打過仗呢,這方面,他卻是沒經驗的。

    於是最後大家便決定按老王頭他們說的,直接摸進去,見機行事。

    月黑風高。

    十二人皆身著黑衣,手執短刀,彎腰前行。

    山寨裡酒肉飄香,賊匪們吃的好不高興,甚至有人興致起來還在划拳。

    “這種時候,居然還喝酒?”羅成問,總覺得好像是有埋伏,故意引誘他們過去。

    “你懂什麼,賊匪之所以是賊匪,正因如此。這天底下,也唯有軍伍才能真正實行軍令,甚至一般的軍隊,都軍紀鬆馳,更別指望一群賊匪能有什麼樣了。”

    寨門口。

    兩個守門的賊匪也一邊站崗,還一邊一人抓了個雞腿啃的正歡。

    “他娘的這雞腿鹽都沒有。”

    “我這個還沒煮熟呢,帶著血絲!”

    “這些該死的田舍漢,每天給他們吃給他們喝的,連頓飯都做不好!”

    一人道,“也不知道三郎劫這些人來做什麼,有什麼用,膽小如鼠,加入咱們好吃好喝,有肉吃有女人睡,結果卻膽小不肯。”

    “可不,天生就是吃泥巴的命!”

    “他娘的,這雞腿還塞牙呢!”

    兩人邊吃邊聊,毫無警覺。

    老王悄無聲息的摸到了寨門前,與老趙頭互相比劃了下手勢,然後幾乎同時出弩。

    兩根弩釘透過寨門粗大原木間的縫隙,直接射殺二人。

    兩人臨死都沒來的及發出一聲警告,手裡還抓著半個雞腿就倒了下去。

    “上!”

    老賈一揮手,秦瓊率先攀躍上寨門,他身手了得,迅捷如貓,三兩下就已經翻進寨門,羅成還剛要爬,結果秦瓊已經推開了寨門。

    “走!”老賈扯下羅成,貓腰進寨。

    寨中嘈雜一片,賊匪或許根本沒有料到今晚就會有官軍找到這處隱蔽山寨來。

    面對著寨門洞開的土匪窩,羅成倒有些懵了,該從哪下手呢。

    “往中心去,賊首一般就在中心,燈火最亮處便是。”

    “哪用的著這麼麻煩,直接抓個舌頭一問就知道了。”老王依然是這麼霸氣。

    暗夜裡,並沒有人注意到這幾個不速之客。

    老王向來乾脆,話剛說完,人一閃,沒一會,就已經夾著一個人過來。

    刀抵在喉嚨。

    “現在我問你說,若是我鬆開你的嘴,你敢叫,直接就紅刀子進白刀子出,明白?”

    那人連忙點頭。

    老王鬆開捂著他嘴的手。

    賊人果然沒叫。

    羅成藉著昏暗的光線,發現這人其實挺年輕的。

    “你們是不是打算要逃?”

    他連忙點頭。

    “首領是誰?”

    “勇三郎,還有王法司。”

    “是王伯當和王薄嗎?”

    “是。”

    “寨裡有沒有六個被抓上來的郡兵?”

    “有。”

    “還活著嗎,在哪?”羅成忙問。

    “都還活著,在那邊的馬厩里關著。”

    這人十分配合,有問必答。

    羅成沖他點頭,“謝了。”

    那人僵硬的笑了笑,下一刻,老王卻沒有收起抵在他喉嚨的短刀,而是直接一揮刀,割破了他的動脈。

    鮮血帶著熱氣噴湧而出,那人瞪大著眼睛死不瞑目。

    “王叔?”羅成不解,雖然他也殺過人,可是戰場上生死相搏殺人,跟眼前這樣殺人卻完全不同。

    “為何殺他?”羅成甚至有些生氣。

    “小子,別忘記了這裡是賊窩,難道還要讓我們帶著他?再說了,你別看這小子年輕,就以為是個善良的,既然從賊,誰知道他手上沾過多少血,又做過多少傷天害理之事,反正這些太平之世而做匪的人就沒有會被冤殺的。”

    “殺一個少一個!”

    老賈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趕緊先去馬厩救人要緊!”

    羅成無奈的嘆聲氣,他扭頭又看了那個年輕的賊匪一眼。

    那麼年輕的面龐,也許還沒有娶親生子,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而流落為匪,可此時這年輕的面龐上只遺留了無心的痛苦,大睜的雙眼是那麼的觸目。

    “兄弟,來世做個好人吧。”羅鋒伸手幫他合上眼,然後起身向著馬厩方向而去!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8 20:55
第69章絕殺





    (感謝老孔看正版、金子有毒的打賞!謝謝你們!)

    山寨一角,馬厩。

    羅四六個被綁成一串,手腳俱被捆住,連起身都難。

    “孫子,爺爺要尿尿!”

    羅四連喊了幾聲,結果進來一人,“尿褲襠裡!”然後又走了。

    氣的羅四破口大罵了好一會,可卻無人再來理睬。又過了一會,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豹哥,你怎麼來了?”

    “怎麼,老子來瞧瞧那幾個挨千刀的還不行?”

    有人討好的道,“豹哥,只是勇三郎發話下來,讓我等好生看牢這六人,絕不能有分毫損失。”

    “放心,老子只是來瞧瞧他們,看是不是有人趁老子不注意把人放跑了,只要人還在,就行。反正今天不殺,改天也一定要殺的。”

    “豹哥,人在裡面,你請回吧!”

    “草。”

    一聲喝罵過後,有人悶哼倒地。

    緊接著,大群腳步聲靠近。

    門推開。

    幾支火把照耀下,王勇豹帶著七八個人進來。

    “狗賊,你之前不是口口聲聲喊著爺爺來殺你嗎?現在爺爺來成全你了。”

    王勇豹拔出腰刀,惡狠狠的瞪著羅四,嘴裡還噴著大股酒氣。

    他之前被王勇喝住,可是後來喝了點酒,越想越氣不順,於是便直接提刀過來了。

    “把香案擺起來,將我大哥衣冠奉上,我要將這幾個狗賊剖心剜肝以祭奠我大哥在天靈!”

    死到臨頭。

    羅四卻依然不怕。

    “孫子,砍掉腦袋不過碗大個疤而已,爺爺十八年後又是條好漢,不過爺爺臨死前,有個願望你能不能滿足下!”

    “說吧!”

    “爺爺尿急,一天沒放過水了,你能不能讓爺爺先撒泡尿再說!”

    王勇豹瞪著羅四。

    “孫子,總不能讓爺爺尿著褲子去見閻王吧?”

    “我倒是無所謂,只怕一會尿太騷,熏著你那死鬼大哥的在天之靈呢!”

    “拉他出去尿!”王勇豹對旁邊一手下道。

    羅四被推著出去,卻還高昂著頭,好像一隻半贏的大公雞。

    馬厩外。

    “你到底尿還是不尿啊?”

    “孫子,爺爺尿尿你總盯著幹啥,羨慕爺爺的傢伙事比你大啊?你這樣盯著,爺爺哪尿的出來,你轉過身去! ”

    “有尿快尿,別廢話,休想玩花招。”

    羅四倒沒料到這兩個賊人如此警覺,只得掏出傢伙放水,一邊放水還一邊拿眼睛余光左瞧右瞄,尋找機會。

    可始終沒有半點機會。

    正當他想要奮死一拼的時候,卻突聽兩道風聲響起,緊接著旁邊的兩賊匪便全被弩釘射殺。

    緊接著兩道影子串過來,接住了要倒地的兩具屍體。

    “小五,二哥!”

    羅四睜大著眼睛,跟做夢一樣,他壓低的聲音裡依然掩飾不住興奮。

    “小聲!”羅成瞪了這個混賬哥哥一眼。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救我們的。”羅四激動的渾身發抖,連掏出來的傢伙事也忘記送回,在外面搖來晃去。

    “收起來。”

    羅成將一把橫刀遞給他,“小六他們呢?”

    “都在裡面呢,小五你要是再晚來一步,我們六個就全要被那些狗賊剜心割肝了。”

    聽說小六他們也還沒事,羅成總算鬆了口氣。

    “別吵,跟著我們殺進去。”

    “好,裡面就七個人,是那天我們殺的王勇虎的弟弟和他手下。”羅四興奮的把傢伙放好,揮著刀道。

    羅成和秦瓊對視一眼,然後朝外面黑夜裡打了幾個手勢。

    比劃了三二一後,他們開始向裡闖。

    羅四走在前面。

    “他娘的尿個尿這麼久,不是不怕死嗎,好漢?”

    “爺爺當然不怕死,而且爺爺也不會死,死的是你,孫子!”

    羅四說完,猛的從背後掏出橫刀,暴跳向王勇豹。

    而這時,跟著老四背後,一直低著頭的秦瓊和羅四,也各自端著一把弩機射了起來。

    擒賊先擒王。

    兩弩一刀,都瞄向了王勇豹。

    這突起發難,王勇豹根本沒有料到。

    轉身想要閃避,卻已經難以逃開。

    老四一刀砍揮了王勇豹的一條手臂,羅成和秦瓊的弩釘接連射入了他的胸膛。

    發出不甘的一聲吼聲,王勇豹摔倒在地。

    幾乎同時,老王和老趙幾個人從另外幾個方向衝入,持弩揮刀見賊就殺。

    王勇豹總共才帶了九個手下來,屋外先解決了兩個,王勇豹又被最先集火殺死,剩下不過七個。

    可在老王他們衝進來後,他們反而成了少數。

    羅成一刀砍倒一名賊匪,衝到小六面前,把他們身上繩索割斷。

    “五哥,你終於來救我們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們的。”小六見到羅成,不由的哭出聲來。

    “哥當然要來救你。”

    小六身上很狼狽,臉上也鼻青臉腫的,被解開繩索後,抱著羅成不肯鬆開。

    而杜伏威和輔三幾個,匆匆向羅成說了聲謝五哥後,便都從地上撿起武器加入了砍殺賊匪的戰鬥中。

    被俘幾天來受的各種窩囊氣,此時全都爆發出來。

    “好了好了,人都死了,別砍了,再砍就成肉醬了!”

    羅成安撫好小六,見杜伏威和輔三還在拿刀砍地上的屍體,都已經砍的血肉模糊了,皺了皺眉,叫住了他們。

    老賈擦了把臉上濺到的血沫,“嘿,羅成兄弟啊,你這幾個弟兄可真有幾分狠勁啊,了得。”

    老王悠閒的站在邊上啃雞腿。

    “哪來的?”老趙問。

    “剛才抓舌頭時順的。”

    “草,這時候你也吃的進去。”

    “有什麼吃不進的,圍城的時候,糧盡餓的難受了連人肉都能吃。”老王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羅成聽的胃裡一陣噁心,差點吐了。

    老王簡直就是個魔鬼啊,真不知道他以前的軍伍歲月裡,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可怕的事情。

    “別吃了,咱們得抓緊,人既然救出來了,那咱們更無禁忌了。咱們幹票大的!”老賈陰森森的笑起來。

    “對,不能白來一趟!”

    老賈衝著秦瓊道,“叔寶,上次你不小心讓王薄給跑了,而現在王薄就在這營寨裡,咱們就幫你將功贖罪一次,把這王薄再抓回來,怎麼樣?”

    秦瓊黑著臉不吭聲。

    羅成道,“咱們先放起火來,然後殺他個轟轟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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