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929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2 23:30
從姑獲鳥開始 第十三章 水婆子尸(中)

“老人家說的這是哪里話。”

李閻又和甄老夫人客套幾句,兩人才先后坐下。

甄府上下侍奉的極其用心,丫鬟仆人忙里忙外進出不停,新燙的燒酒,上籠屜的點心,大塊的醬骨架……很快擺滿了桌子。

這老夫人也是知書達理的婦人,絕口不問李閻差事的來龍去脈,只和李閻攀談風土人情,或者說些自己過去隨夫家任職做官的見聞。

查小刀偶爾應和兩句,曹永昌則埋頭吃食,飽了便枕著椅角休酣,在門口他雖然占幾句口頭便宜,但卻實打實地累了。

李閻倒是甄老夫人聊得很是投緣,酒席上氣氛融洽,不經意間,李閻提了一句甄官人的娘子。

老夫人隨即回答:“我家玉姐兒前幾日染了風寒,不便見客,將軍大人千萬別見怪。”

甄老夫人嘴里的玉姐兒,便是她的兒媳婦,玉姐兒是乳名。

李閻聽了這話,便打住了這個話題。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甄老夫人早早讓丫鬟打掃了兩間瓦房,一間大一點的,留給李閻,另一間小些的,則是給查小刀和曹永昌叔侄兩人居住。

一直不曾開口的曹永昌聽了安排,卻起身對甄老夫人深深鞠躬:“老夫人萬安,小子姓曹,南通人士,有個問題不明白,想向夫人請教。”

曹永昌生得眉清目秀,言辭也很有禮數,看上去有點病懨懨的,更惹人憐愛。甄老夫人笑呵呵地回答:“小公子有話直說。”

曹永昌一指堂前的字畫:“這是什么意思呢?”

甄老夫人回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楷書寫的是“有則能舉之,無則能下之”,是她丈夫生前的字,老夫人便道:“此句出自《墨子》,全句是官無常貴,民無終賤,有則能舉之,無則能下之。”

“這便是了。”

曹永昌一攤手,可憐巴巴地看著甄老夫人:“官無常貴,民無終賤。夫人怎好厚此薄彼,叫李大將軍去睡大房,我倆叔侄倆去擠那小點的房子呢?”

李閻挑了挑眉毛,心里不禁一哂。

當著李閻的面,甄老夫人也不禁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色,但隨即失笑:“你這小娃娃倒是急才,可這性子卻太過尖利,好好好,我重新打掃一件一般大的房子給你住,這樣總行了吧?”

查小刀伸手使勁揉了揉曹永昌的腦袋:“夫人莫要見真,我家侄子從小被寵溺壞了。不識好歹。”說罷,他板著臉沖曹永昌說道:“還不快給人家賠禮道歉。”

叫查小刀一提后脖領,曹永昌這才沒了精神氣,連連沖甄老夫人作揖:“小子生性莽撞粗魯,老夫人莫要見怪,別和我這小孩子一般見識。”

“無妨無妨”

甄老夫人笑瞇瞇地:“費不了多少工夫,再說也是老身準備不周。”

老夫人的確沒當回事,叫丫鬟仆人重新打掃了一間,看曹永昌臉色不好,還特地囑咐丫鬟,給曹煮了一碗姜糖水,送到屋子里。

等丫鬟把姜糖水送來,說是老夫人見小公子臉色不好,特意囑咐的,曹永昌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人家能留咱住一晚上,那是情分,不留咱,也是本分,你怎好挑三揀四?”

查小刀也學得長輩做派,上了火炕沖曹永昌說道。

曹永昌小口抿著滾燙的姜糖水,沖查小刀直咧嘴,也不還口。

“再者說來,要是沒有李閻的腰牌,人家也不會這么客氣,他住大點也應該。”

查小刀只是順嘴一說,曹永昌卻扁起嘴來:“叔叔是一身通天徹地的本領,是尋常百姓肉眼凡胎,識錯真佛。”

他話說一半,又覺得這樣說話有挑撥查李兩人關系的嫌疑,直改口道:“再者說了,我曹永昌年紀雖小,但立志做一番經天緯地的事業,一視同仁,便是牛棚馬圈也睡得,若是瞧我不起,金玉牙床也不稀罕。”

他話說得大,手里的熱糖水可沒放下,小嘴噴兒啪作響喝得可香了。

查小刀搖搖頭,也沒在訓斥他,曹永昌獨自浪蕩千里路,很多觀念一朝一夕說不清楚,何況查小刀并不反感這樣的脾氣。

其實,盡管曹永昌認查為叔叔,對李閻的感官則并不親密,可查小刀卻明白,比起自己,李閻更喜歡曹永昌,可能,這兩個人的性格里有類似的地方吧。

“阿嚏!”

李閻把雙手泡進打滿熱水的銅盆,卻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將軍可是染了風寒,我叫后廚端一碗姜糖水來。”

給李閻打熱水的是個白衣裳的嬌俏小丫頭,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會說話一般。

宅子里十幾個丫鬟,這丫頭連同白天的綠衣丫鬟,算是最漂亮的兩個,也最得寵,平時都和老夫人睡在一起。

“不用不用,你去休息吧。”

李閻摘去身上的甲胄,穿著汗衫,沖這白衣丫鬟搖了搖頭。

“這匣子……”

丫鬟伸出細嫩的手,想去搬椅子上的朱紅劍匣。

“小娘子勿動。”

李閻出聲阻攔,嗓子雖然輕,卻極具穿透力,嚇了這丫鬟一激靈。

“這是軍務要件,不要亂碰。”

丫鬟小心點頭:“那將軍好睡,若是有什么需要,便知會奴家一聲。”

“勞煩小娘子了。”

李閻目送小姑娘端著熱水盆離開,寬大手掌拿過朱紅劍匣放在床上,脫了靴子,把劍匣枕在腦袋后面,沉沉入睡。

門外隱隱約約傳來少女間咬耳朵的嬉鬧聲。

“你這小蹄子在里頭膩膩歪歪不肯出來,怕不是看上人家李鎮撫,做美夢要當鎮撫夫人了?”

“死丫頭,別亂說話。”

“我亂說話?你瞧瞧你自己剛才那個樣子,怕是人家李鎮撫勾勾手指,你就要整個人貼上去了。嗚哈哈,你別,你別掐,松手,你松手……”

枕著劍匣的李閻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翌日清早。

仆壯的腳步聲雜亂起來,緊跟著是人聲,叫嚷聲,亂糟糟一片。

被吵醒的李閻推開門出去,宅子里的人一個個六神無主,像是沒頭的蒼蠅,李閻隨便抓住一個,才問清楚狀況。

今天早上甄老夫人的房間一直沒有聲息,等有人推門進去才發現,甄老夫人連同兩名侍奉的丫鬟一齊倒死在窗戶邊上,發現的時候尸體已經冰涼……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2 23:30
從姑獲鳥開始 第十四章 水婆子尸(下)

有甄府上,一名叫小九的仆人,一清早踩著雪地跑出去,到山頭上的亭子上拽起繩頭,搖響了鈴鐺。

悠揚的鈴聲立刻驚醒了山麓邊安眠的鎮子。

牛頭欄的保長林三醒,是個六十多歲的老漢,頭發花白,臉上的皮膚皸裂似溝壑。

他少年考取過秀才的功名,一輩子以此為傲。

大雪封山,林老秀才本來窩在家里,和幾個老弟兄推牌九。

沒成想剛開一把天高九,就有人急急忙忙地撞開了門。

林保長勃然大怒:“擅闖民宅,該當何罪?有事快說,不要拖沓。”

“保長,甄老夫人死了,死的蹊蹺。好像是被人害!”

林保長大驚失色:“竟有此事,豈有此理,前頭帶路。”

聽說村里有名的大戶,甄家老太太死了,林保長急忙把旱煙袋往腰里一別,讓幾個村壯簇擁著,邁進了甄府的大門。

宅子里亂糟糟的,人心惶惶,甄官人的發妻玉姐兒,伏在老婦人房門門榻上,傷心地哭作一團。

林保長見狀,急忙走過去:“甄府玉姐,先別忙哭!老太在哪?甄官人呢?”

這人說話有意思,必然是四個字一句。像是小孩念《千字文》。

玉姐自小身體嬌弱,眼下丈夫未歸,婆婆暴死,婦道人家一下子塌了天,進房門見了老夫人的尸體,玉姐摘整個人都失了魂似的哭,旁的事再也顧不上。

聽到林保長問話,她嗚咽著沖林保長連說帶比劃,半天林保長也沒明白。

這林老漢一擰眉頭,拿出保長的氣勢來:“小九敲鈴何人指使?”

遇事先報官,這是對的,但是看玉姐兒的模樣,話都說不利索,必然是有人替他拿了主意。

玉姐說不明白,只是眼神望向人群。

“是我。”

李閻走出人群。

林保長一扭頭,撇著嘴打量著李閻,好一會兒才說:“牛頭欄村,九十四戶,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有仆人在一旁回答:“回保長的話,這是借宿的……”

他話沒說完,林保長一仰頭指向李閻:“爾等借宿,老太暴死,事有蹊蹺,定要詳查。”

李閻本來心情就不算好,聞言瞪了他一眼:“本官大寧衛左司鎮撫,五品飛騎尉李閻,奉軍命途中,借宿在甄府上,今天清早,老夫人不幸,我叫你來,是讓你叫人到縣里請衙役來,斷一斷案情。”

林保長聽了,腦袋往后一縮,嘴唇動了半天才念白道:“既是命官,可有符印?”

李閻把昨晚上的牙牌塞到林保長的手里,再不看他一眼,而是走到玉姐兒身前。

他沉聲寬慰:“甄家娘子,眼下你是甄府的主人,老夫人和兩名丫鬟的后事,也要你來操持。哭哭啼啼,人死也不能復生,難道你要看到你丈夫回來,宅子里卻作鳥獸散不成?”

玉姐二十出頭的歲數,生的風姿綽約,只是哭的雙眼紅腫,連日風寒膚色又差,失了幾分麗色。

甄府管事的丫鬟連同老夫人一齊暴死,宅子里的仆人們沒了主心骨。家里能支撐的,便只有染了風寒的玉姐。她不振作起來,宅子里便無法正常運作。

聽了李閻的話,玉姐半天才勉強止住哭泣,只是不時抽噎兩聲。

李閻接著說:“你先派個得力的仆人,去把你家出門的甄大官人叫回來,或者捎書信也成,總之,務必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李閻說完,又轉道:“林保長。”

林保長一個激靈,恨不能一蹦三米高:“鎮撫爺說得對!”

他也沒聽清楚李閻說什么,一激動,連句式都變了。

林老漢年輕時,畢竟是個秀才,他翻過來掉過去,把牙牌上的內容看了一個通透,當下心里拔涼,自己居然把朝廷五品的將官認作殺人兇手。

正跺腳懊悔的時候,聽到李閻問自己話,林老漢哪有不應和的道理。

李閻輕輕點頭,說道:“眼下雪地路不好走,等縣里來人,怎么也得明天晚上,有什么蛛絲馬跡,到可能便錯過了。老夫人與我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待我卻有恩情,本官想先探一探尸體,你是本地地保,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鎮撫爺有心,鎮撫爺有心。請便,請便。”

林保長連連點頭。

“好。”

李閻當著眾人的面說完這些,給查小刀一個眼色,兩人這才進門,去查看甄老夫人和兩名侍奉丫頭的尸體、

窗戶前頭倒著三具尸體,沒有外傷,身上的衣服整齊,沒有掙扎痕跡,尸體僵硬。

昨日夜里,還慈眉善目的甄老夫人死狀猙獰,似乎受了驚嚇,

李閻沒有挪動尸體,只是圍著現場轉了兩圈,驚鴻一瞥便是最好的仵作。

喪魂而死

查小刀也蹲了下來:“是外頭來了人,還是宅子里有東西?”

“應該是宅子里,外頭我都布置了蘇都鳥。咱倆門前也是。都沒有異樣。”

“這妖怪害人,為什么要殺府上的老太太,不應該沖咱倆來么?”

“這說明,甄老夫人的死,和五福樓的四十八路外道可能沒有關系,手段不太像。說白了,那胡三先生也拿不準咱們會不會住下,費那么大功夫,得不償失。”

李閻戳了戳自己后面的劍匣:“有這玩意在,到哪兒,都會有古怪的麻煩。”

說著,李閻伸手合上甄老夫人,還有兩名丫鬟的眼皮,昨天夜里,這兩個小姑娘還在自己門前嬉鬧,只是再見面,已經是兩具冰冷的尸體。

驀地,李閻一反手,手指上有冰涼的水漬。

“蟲子?”

查小刀的瞳孔不自覺縮小。

“嗯。”

李閻點頭,在注射過相應的藥劑后,兩人的視力非比尋常,在別人看來,這只是尋常的清水,而查小刀用心觀察,卻能看到這水中擠滿了透明的孢蟲。

水婆尸蟲:劇毒蟲物,常人觸之則死,常生于兇地養尸身之上。

“你說的對,這宅子有問題,但是,不是沖咱們來的。昨夜甄老夫人說,這宅子二月份才建,恐怕那時候就有隱患。”

“可如果宅子有問題,你怎么會沒感覺?”

查小刀問道。從兩人開始認識,李閻對危機的直覺反應就在他之上。

李閻手指攥緊,透明水流從他三具尸體的七竅當中流動出來,沒有重力似的匯聚李閻手中。

“因為這東西……”他表情復雜:“是水生生物。”

李閻肩負無支祈之力,這東西對李閻非但無害,反而有益,所以李閻從一開始就沒感覺有異樣。

禍黨發動!

你獲得了水婆尸蟲的支配權,你可以將之圈養在四百噸的禍濤當中,并靈活運用。

行走大人請注意,將大量水婆尸蟲溫養在禍水當中,或許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2 23:32
從姑獲鳥開始 第十五章 水婆子尸(完)

李閻和查小刀出了房間,外頭圍著眾多丫鬟仆役,保長和玉姐也在,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倆人。

“鎮撫爺,您探案勞苦,可有什么線索,小人立馬派人稽查。”

這老漢恭恭敬敬,四字一句的毛病也改了。

李閻非常直率:“老太太可能被邪祟所害。”

眾人臉色大變,甄老夫人的死相本就蹊蹺,現在連官府的人都這么說,恐怕不離十。

李閻正色:“林保長,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鎮撫爺有話請講,小人無不應承。”

“我和我的弟兄今天晚上,想暗中查探一番。如果真有妖祟,便結果了它,也算對得起老夫人一場招待。”

林保長連連點頭:“好,好,小人這就去安排。”

“只是,單有我們在,這邪祟未必會現身。”

林保長眨眨眼:“鎮撫爺此話怎講?”

李閻也很耐心:“人有趨吉避兇的本能,鬼也是如此,昨天晚上這宅子里住在上房的,只有我們和老太太,我們還是生人,可這鬼卻不害我們。林保長可知道,文官武將身上有一身龍虎氣,鬼神退避。若是屋子里只有我們兩個,我怕到時候徒勞無功,邪祟不會出現。”

“那,鎮撫爺是想……”

“我想請個生人,最好是府上的人,晚上就住在老夫人的房間,一旦碰上邪祟,便大聲呼喊,我二人即刻趕到,定把此邪誅殺當場。”

“有理!有理!”

林保長點頭,他看向宅子里的眾人,卻看到一張張煞白的臉龐。

都說了是邪祟,沒有還好,要是真的,豈不是可能送命?

李閻目光所到,宅子里人人退避,那紅腫著眼的玉姐兒幾次張嘴,都被恐懼硬生生剎住了嘴,自家婆婆的猙獰死相在眼前晃來晃去。

冷場了好一會兒,林保長也非常尷尬,可鄉親不愿意,他也不能逼人家送死。

“讓下!讓下!”

突然,有人往人堆里擠,正是曹永昌。

林保長一看是個十三四的小孩子,板起臉來訓斥:“黃口野孩,不知禮數,鎮撫辦案,豈敢打擾!父母何在?速速領走。”

原來曹永昌想擠進來和李閻說話,卻被他攔住,他白了這林保長一眼,學著這老頭的口氣:“牛村保長,滿口書袋,豆腐腰桿,榆木腦袋。”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保長,息怒。”

林保長聽了李閻的話,只得垂頭喪氣地不再說話。

曹永昌也不再和林保長慪氣,他直視李閻一拍胸脯:“要生人是不?我來!”

下午,太陽西沉,天色要暗沒暗。

“我先跟你說好了。我們不在屋子里,有什么事,你要隨機應變。”

查小刀告誡一句,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一顆糖丸:“吃了他。”

四十八樣藥糖:服用后之后,耳聰目明,拳腳迅捷。

曹永昌也聽話,讓吃就吃。

“戴上它。”

李閻掏出一枚深紅色的大錢來。

厭勝錢:南洋厭后十夫人的愛物,佩戴者可破除一切厭勝巫蠱之術,修為不如十夫人的巫師將受到反噬。

“借你的啊,用完還我。”

李閻沉聲道。

曹永昌一陣撇嘴:“小氣。”

“行了!”準備妥當,李閻沖曹永昌說道:“你安心去吧。”

曹永昌撓了撓頭,有點發憷。

“這天還沒黑呢,就嚇成這樣?白天稱什么威風?”

李閻打趣他。

曹永昌低聲嘀咕:“總要對得起老太太特意吩咐的那碗糖水。”

說罷,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了房里。

三具尸首已經被林保長叫人抬到后房,可屋子里的氣氛,還是陰慘慘的,最后一絲紅色的陽光墜落山后,夜幕降臨。

開始還好,可是長久,曹永昌心里也發毛,他坐在地上,枕著床榻,知道老太太死在窗戶前頭,他離窗戶躲的遠遠的是,身子直哆嗦。

“三更里這個張秀才,把褂子脫下來,小奴家本是這個貞潔的女啊,脫下來,你是白白地脫下來”

為了給自己壯膽,曹永昌唱起了過去在勾欄巷子里聽的淫詞艷曲。他年紀小,未經人事,可男人這種事是不用教的。

夜深了,屋里明明生了火爐,卻依舊十分陰冷,曹永昌又不敢睡覺,只等著那邪祟出來。

“四更里這個張秀才,把褲子脫下來,小奴家本是這個貞潔的女啊,脫下來,你是白白地脫下來”

曹小孩聲音發顫,唱的倒是字正腔圓。

“五,五更里,這個,這個張秀才,把家伙放……”

曹永昌就感覺胸口一燙,他強忍著沒叫出來來,伸手一摸,卻是李閻給自己的那枚紅色大錢。

雖然被燙得差點沒哭出來,可曹永昌卻是知道好歹,這玩意有神異才會發燙。

院子里傳來很奇怪的聲音,像是把酒水含在嘴里再吐出去,聽上去力氣很輕。

曹永昌知道這死過人,那敢輕舉妄動,剛要張嘴,可轉念一想,自己可是什么都沒看見,這時候張嘴,要是什么都沒有,那可就丟了大人了。正猶豫不覺,門口又傳來一聲。

曹永昌一咬牙,腦子一熱走到窗戶紙前頭,戳開一個窟窿,偷眼向院子里望去。

四方的院子里,站著一個矮小駝背的老太婆,一頭掃帚似的白發,在頭上挽成一個兩尺來高的發髻,牙齒都掉光了,嘴巴萎縮,眉毛也掉得看不見了。

深夜三更,單宅獨院,妝容奇怪的老太婆。

她站在院子,用一種麻雀似的步子跳來跳去,一邊跳,嘴里還噴出清水,那噗聲,便是噴水的聲音。

曹永昌強自咽下一口唾沫,剛要出聲,在院子里噴水的老太婆突然轉頭朝窗戶紙眼看了過來!

小孩反應快,一毛腰蹲下來,背靠窗板,捂住嘴巴不敢說話。

曹永昌的上下兩排牙齒不受控制地打戰,發出輕輕的聲音,曹暗罵自己不爭氣,把李閻給的紅色大錢咬在嘴里,這才遏制住打顫的牙齒、

噴水聲繼續傳來,那老太婆似乎樂在其中。

鬼使神差,咬著厭勝錢的曹永昌恢復了一點力氣,過度的恐懼讓他的思考變得緩慢,只憑本能,慢慢地,貼著窗板站起身,去看那窗戶紙上的洞。

視線從窗板上的花紋,到白色的格子窗戶紙,一直到了紙上的窟窿眼,曹永昌只看到一片黑,他費勁往窟窿眼里看,暗自納悶怎么什么都不看見,突然,窟窿一眨眼,是一張眼皮。

那是老太婆的眼睛。

蒜頭鼻子死魚眼,噴水老太婆的臉和曹永昌只隔著一張窗戶紙!

一口清水直奔曹永昌而去。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9 23:02
從姑獲鳥開始 第十六章 伏誅

“原來甄老太太是這么死的。”

曹永昌腦子轉過這樣一句話,想動作已經來不及,眼看著,這口清水戳破大半面的窗戶紙,一部分觸到他的鼻尖,大部分卻詭異得停在了半空中。

“啊!”

曹永昌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汗水沾滿了后背的衣服。他感覺鼻尖火辣辣地疼,下意識咬緊嘴里的銅錢,銅錢再次發起熱來,可曹永昌就是牙齒牙根被燙破了也不松口。

只聽見半空中傳來一聲慘叫,幾點清澈水珠從曹永昌鼻尖滴落在地上,立即從中析出扭曲的黑線形狀的蟲子焦尸。

緊跟著,曹永昌眼睜睜看著窗戶前站著的老太婆,像是融化了一樣,身子一大半消失不見。

“想走?”

寒氣蔓延,原本就院里就有沒化的積雪,這下子更是猶如冰柱地獄,那老婆子半只身子本來浸進地皮,這一下子上半身卡住,動彈不得。

烈焰刀光從天而落,老太婆悚然昂首。

撲哧!

整張鶴發老臉被劈爛,猶如被扎破的水球,濺起漫天水花。

這老太婆沒有骨骼,沒有內臟和血肉,一層皮下面全是清水!

水婆子尸:受地下煞水溫養的尸身,當骨頭血肉統統化為水婆尸蟲養料的時候,就會成為一定靈性的巫蠱怪物,極為難纏。最終須得地煞水脈,老山尸,和極其惡毒的法咒才會形成。

特性(技能):眠地(地下穿梭)

水蟲(周身毒水常人觸摸即死)

迷惑(吸引意志力薄弱的人靠近自己)

查小刀一刀劈下,這些清水不可避免地濺了他一胸口一手臂,有些濺在臉上,甚至刁鉆地往他眼眶里鉆去!

“哼!”

查小刀陰沉著臉,火焰燃遍了他整個上半身。

“啊啊啊啊啊”

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從查小刀身上散發出來,連帶陣陣焦臭的黑煙,從被劈爛腦袋的老太婆尸殼當中流出大量清水,這些清水受到刺激,都躲得查小刀遠遠的,向四處逃散。

原本這些貌似清水的尸蟲遇土則入,只要在地下找到腐爛不算嚴重的動物尸身就可以暫時容身,繼續害人,可今天這地皮邪門,上面結了一層刁鉆的薄霜,尸蟲水流到那兒,這薄霜就結到哪里。

李閻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漠然看著四處流竄的清水,那些水婆尸蟲知道是他搞的鬼,抱著殊死一搏的念頭沖著李閻撲襲過來。

李閻沖地上一指嗎,這些清水不由自主,統統聚攏在李閻手指下頭,形成一米半徑的扭曲水團,不時左沖右撞,卻無法突破牽引力道。

一股漆黑的水流從李閻的指間涌出。

禍水。

一清一黑兩道水流還沒碰撞,已經給人一種涇渭分明的感覺。

水婆尸蟲看上去清澈無比,可流動的樣子卻給人一種無比粘稠的腐爛惡毒感覺,而漆黑的禍水則是一種無比純凈剔透的邪惡。在空中旋舞的樣子甚至帶著幾分煌煌的威嚴。

兩股水流碰撞交融,禍水極為輕易地便把水婆尸蟲吞沒,可緊跟著,李閻的臉色一變,更為磅礴的禍水洶涌而出。

“怎么樣?”

早有準備,從個人印記換回原本粗布衣服的查小刀問道。

“沒問題。”

李閻皺緊眉頭,看不出半點沒問題的意思。他發覺禍水的確可以壓制這些尸蟲,甚至消滅它,但是想將這些尸蟲收入自己的禍濤,其實并不容易。

李閻的瞳孔當中再次浮現出久違的冰山,忽地幾點藍色電光在冰山上打響,李閻背后,突兀浮現起一只通身青金毛皮,凸額塌目的電目惡猿。

那兇猿口綻春雷,居然吐出人言:“放肆!”

這一聲響徹山脈,在宅子周圍埋伏的林保長一個激靈,一抓手里的響鑼,一邊敲一邊喊:“鎮撫爺斬殺邪祟啦,鄉親們上啊。”

至少二十來個青壯轟然作響,舉著火把,鐮刀,鋤頭,釘耙氣勢洶洶沖向甄府的院子!

面前的禍水一陣顫抖,終于,李閻深吸一口氣,面前一大團黑色禍水壓向了他,慢慢流動消失在他身后。

沒有任何人的指點,可李閻感覺自己對無支祈之力的認識又上了一個臺階。同時,他能清晰地感覺出,被自己溫養在禍水中的水婆尸蟲的一種恐懼和臣服的純粹情感。以及在禍水這樣全新的環境下繁殖生長,正慢慢對禍水本身,乃至水婆尸蟲的特性造成影響。

水中沒有活物,終究是死水一潭。

請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中,持續轉化為水婆尸蟲轉化禍水,屆時,你將獲得一項關于無支祈的全新秘藏強化。

“鎮撫爺!鎮撫爺!”

一幫子青壯從大門小門包抄過來,林保長敲鑼打鼓,后面還有準備獵弓,鉤桿子,鐵笊籬,和麻繩網的,熱鬧極了。

林保長一進門,先是凍的打了一個寒顫,李閻的九鳳之力還殘余著,院里像是個大冰柜,房檐上有一米多高的冰串子,唯獨查小刀腳下是一攤灰燼,更讓林保長倒抽一口冷氣的,卻是院子里一張干癟老太婆人皮。

這人皮衣服頭發指甲俱全,看得人遍體生寒。

“匪夷所思,不可思議。”

林保長驚叫。

“這便是害死甄老太太的惡鬼。”

“鎮撫真乃當世神人也。”

林保長沖李閻豎起大拇指。

才恢復力氣,走出門口的曹永昌想張嘴說什么,最終還是閉嘴。

一刀劈開老太婆腦袋的,明明是我家叔叔。

只是,曹永昌也不是瞎子,李閻的本事,他同樣看在眼里,何況要沒有李閻的厭勝錢,自己這次怕是兇多吉少。

人嘛,屁股哪有那么正?他對李閻的感官其實不差,可因為李閻是官身,一路上人人都捧著他,吹噓他,卻沒有在乎自己的叔叔查小刀,連查小刀自己,都若有若無地,流露出唯李閻馬首是瞻的意思。

這一方面激起了曹永昌對寵媚官員者的逆反心理,一方面為自己叔叔發酸。

我也不要求林保長獨捧叔叔,可也得一視同仁吧。

粉絲總是盲目的,年紀小的粉絲更是如此。

“我叔叔才是最厲害的。”

他暗自嘀咕。

他的表情被查小刀看見,樂得查小刀使勁按他的頭。

“叔叔,我跟你說,”

曹永昌忽然沖查小刀說悄悄話。

“啥呀?”

“先胖不是胖,后胖壓倒炕,別看現在這些人都不理睬你,百年以后,叔叔你的大名,一定遠遠超過李將軍。”

查小刀眨眨眼,半天才說:“你是不是咒我早死啊?”

查有義行,每每不爭功,獨予李生,二人無間。

——《軍中二十四詞話·雙刀行》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9 23:03
從姑獲鳥開始 第十七章 打更詭聞

曹永昌手里拿著一根木棍蹲在地上,去杵冰坑里那張老太婆的人皮。

一下……

兩下……

剛剛應付了林保長的李閻走過來,見狀瞪了他一眼:“干嘛呢?”

曹永昌把木棍扔掉,拍了拍屁股走開。

李閻從坑中拿起那張凍得發硬的尸皮,有村里的青壯拿了一副擔架過來,承上了人皮,拿白單子蓋了。

這皮,林保長要作為證物拿走封存,等縣里來人,再做定奪。

此刻天已經大明了,沒一會兒,林保長快步走過來。

“鎮撫爺鎮撫爺”

只有和李閻說話,林保長才不拽文。他

有點為難地湊過來:“是這樣,甄家少奶奶呢,想看一眼人皮。說是她丈夫出地遠門,十天半月也回不來,老夫人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她卻連罪魁禍首都沒看上一眼,對不住夫家。您看……”

“倒也合理。”

李閻點頭。林保長急忙傳話去,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頭頂白帶,身穿孝服的玉姐臉色憔悴地走了進來。

“恩公在上,請受小女子一拜。”

她哭哭啼啼地,往地上跪拜,只是到一半就被李閻扶住。

玉姐兒瘦弱的肩膀一顫。

“那人皮就在擔架上,你想看就在這兒看吧。”

玉姐兒輕輕點頭,她手指在白單子上躊躇幾次,最終一咬牙,輕輕掀開一角。

發色枯槁,牙齒指甲皮窟窿,帶著淡淡的腐朽味道。

玉姐只看了一眼便嚇得臉色蒼白,突然松了手快步走到水缸旁邊,止不住地干嘔起來,但是風寒加上噩耗,幾天水米未盡,玉姐兒吐出的全是清水。

查小刀走過來:“別勉強。”

他掏出當初在五福樓用過的柿餅:“你要是信得過我,吃了這個試試。”

玉姐不敢接,神色遲疑。

查小刀聳了聳肩,剛要收回來,玉姐兒卻張嘴叫住了她,拿過柿餅向查小刀施了個萬安。

“多謝公子。”

“不客氣。”

查小刀說完就走開了,走到僻靜角落靜靜抽煙。

查小刀的食技具備奇效,吃完沒一會兒,玉姐的臉色便有了血色,這也讓她對查的防備感到更加不好意思。

李閻見狀卻一皺眉頭,他之前住在查小刀的飯店,這玩意他當零食吃,查小刀的柿餅是解毒解咒良品,說白了是祛除不良狀態的消耗品。單純補品效果不應該這么顯著,除非玉姐之前是中了毒,或者被釋了咒。

感覺好些的玉姐,此刻又走了過來,強撐著還要看人皮,李閻也不阻止,這次玉姐端詳的時間長些了,她像是看一眼被戳一刀似的,看一眼一扭頭,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驚咦了一聲。

“怎么了?”

李閻一瞇眼。

“那個手環,我之前見過。”

玉姐吞吞吐吐。

李閻從人皮萎縮的手臂上摘下手環,送到玉姐面前:“你仔細看看。”

玉姐一縮脖子,可還是接了過來,大概端詳了一分鐘,忽然開始點頭:“不錯,就是他的,是那個更夫的,那個打更的!”

“啥?前倆月來咱村那個瘋子?!”

林保長也走過來。

李閻轉頭看他:“林保長也知道。”

“知道啊,村里人都知道。”

“說與我聽聽。”

李閻和查小刀對視一眼。

當夜查小刀大鬧五福樓堂會,關外四十八路外道當中便有一位打更人!

緣由過程,這林保長自然知無不言,加上玉姐在旁邊幫嘴補充,李閻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卻原來,甄府的宅子是二月新蓋的,剛蓋好,當地有個風俗,新宅初建,要請更夫打更巡邏三天,讓附近的妖魔鬼怪知道這是陽宅,也有驅邪的意思。

打更原本來源于巫術,尋常人接不了這生意,牛頭欄往北十里,有這么一位更夫,有這能耐。

這更夫長相俊美,卻連死了六個媳婦,村里村外都覺得邪門,自然沒有姑娘愿意嫁給他。

他被甄家請來,打了三天更,第三天結賬的時候,更夫卻說太少。

他說這宅子下面有一條煞水脈,一具老山尸,是大兇之地。

甄官人在這地皮上建宅子,是破財破壽,三代人內,必然家道中落,但是自己已經替甄家溝通了四下的妖魔鬼怪,叫他們和甄家相安無事,這費了他天大功夫,遠不是一般的打更驅邪的報酬能應付的。

甄老太太也沒多想,只以為這更夫耍心思多要錢,自家也不是給不起,便給了雙倍的報酬,這更夫還是太少。

甄大官人在地頭也有頭有臉,人脈很廣,哪里會吃這個,但是甄老夫人是個與人為善的性子,便讓更夫開口,說自己想要什么報酬。

更夫這一張嘴,別說甄大官人,連甄老夫人也掉了臉色。

頭一樣,他要甄家一半家產。

第二樣,他要甄府老太爺辭官時,神皇帝的御賜給老太爺的生辰牌位。

第三樣,他要甄官人的發妻玉姐兒,陪他顛鸞倒鳳,快活逍遙,整一年。

甄大官人當即就放話了,給我打,打死了我擔著。

鬧到最后還是報了官,甄官人使錢,判了更夫一個敲詐勒索,重打五十,又給足衙役人情,這一頓打,好懸沒把打更的人給打死。

那打更的后背屁股破的腫的凄慘不堪,到最后被人抬回了原村。即便如此,這更夫依舊叫囂,要甄府在一年之內家破人亡,神婆神漢大抵如此,甄老夫人也并不當回事。

不過說來也怪,玉姐自打這事后,原本嬌弱的身子骨就更容易生病。

當時這事鬧的挺大,很多人都看過熱鬧,這手環,便是那打更的身上戴的……

“我看這事,八九不離十是這更夫搞鬼。”

查小刀抱著肩膀。

李閻道:“是也好,不是也好,那更夫還在這附近么?”

林保長遲疑搖頭:“自那以后,北村更夫,隱匿無蹤。”

李閻一擺手:“保長如實報上去便是,官府和龍虎衙門不會不聞不問。”

曹永昌一激靈:“那咱們呢?”

李閻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得啟程了……”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9 23:05
從姑獲鳥開始 第十八章 龍虎都監

說要啟程,可李閻還是在甄府的宅子停留到中午。等縣衙的差人來到,李閻三人才亮明身份,讓差人帶路,趕往縣衙。

甄府也要出人,抬上老夫人和兩名丫鬟的尸體,跟著差役一并送到縣衙的停尸房,甄家大官人出門做生意在直隸,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作為苦主,玉姐兒必須跑這一趟。

李閻三人去縣衙,一方面是順路,另一方面,這件事沒有官府的首肯,李閻自己獨自脫身并不合法理。

早在嘉靖年間,對于一切和鬼怪外道,或者疑似鬼怪外道有關的案子,就設有有“龍虎都監”衙門負責偵查緝拿,即便李閻查小刀已經殺死水婆子尸,也找出疑似幕后黑手,這件事也要上報縣衙,縣令首肯,再由當地的“龍虎都監”處理。這是法度。

不過,李閻身上帶著上峰的手書詔令,便是一走了之也未見得就如何,可終究是一樁麻煩。

再者,李閻有自己的打算。

看上去,四十八路外道在暗,自己在明,實則不然。

自己護送龍虎旗牌,乃是神皇帝的旨意,各州府衙門,有義務和責任盡最大努力為自己提供便利。李閻才應該是那個挾裹大勢的人。

之前找不到線索也就罷了,現在甄府一案,和查小刀的見聞印證,證明是有外道中的一位“打更人”作案,這正給了李閻發難的線頭。

耳健連轉告丹娘的話,要自己少造殺孽,李閻不是沒聽進去,只是在他看來,用官府的力量牽制四十八路外道,讓他們少來找自己的麻煩,這便是讓自己少造殺孽最好的辦法……

一路上差人不敢怠慢,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等到了縣城衙門口,一切都打點妥當了,衙役先要進去通稟知縣老爺,讓李閻攔下。

“兄弟,你拿著我的牙牌,和這道手書進去,轉承給知縣大人,有勞了。”

衙役接過李閻給自己的東西,一溜小跑進了衙門。

約莫有一只煙的功夫,那衙役回來,把手書牙牌奉還,說是知縣大人有請,讓李鎮撫過堂一敘。

知縣姓李,字五義,是萬歷二十八年的進士,官聲還不錯。

李知縣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上去比李閻小不少,相貌儒雅,舉止得體。

他見到李閻,是個背朱紅劍匣,挎古銅大劍的打扮,往前抱拳逢迎

“李鎮撫遠道而來,五義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李閻端起茶碗:“李大人,咱們是本家,說來緣分不淺,不過我身負皇命,客套話就免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你也聽手下人說了,你是本地父母官,我不想讓你為難,但我還是想快點了結這案子。”

他本身的官職也在七品的知縣和九品的龍虎都監之上,也沒必要和李五義兜圈子。

李五義知縣眨了眨眼,沉吟一會兒才說:“鎮撫大人快人快語,邪祟殺人,隨后伏誅,證據確鑿,自當結案。”

李閻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這知縣莫不是認為自己在案子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想快速結案是作賊心虛?

“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閻咳嗽一聲:“那甄府玉姐兒做證,殺害老夫人的尸皮上,有牛頭欄北十里打更人的手環,這分明是他以邪術害人,我的意思是,大人應當即刻派人,捉拿這殺人兇手歸案!我也好早日啟程,去往龍虎山天師道。”

“唔,鎮撫說得也有道理。”

李五義輕輕點頭,似乎剛才說就此結案的人不是他。

“不過,鎮撫大人,這件事有點為難。”

“為難?有什么為難?你一縣之令,連個打更人都沒權力抓?”

李閻眉毛一挑。

“這人手我自然是能派,寫折子上刑部,發海捕文書也是這兩天的事兒,可緝拿外道邪祟,這是龍虎都監的差事,別說我這個縣令,便是刑部尚書大人責令人家緝拿邪祟,也是越權啊。”

李閻點頭:“那也好辦,我來之前,李總兵身邊一位龍虎道長送我緹騎令牌,可調動地方龍虎都監,你把人找來,我與他說。”

“那太好了!”李五義精神一振:“等明日下午,郭都監來的時候,我一定如實相告。”

“明天下午?”李閻雙眉一擰:“他現在干什么去了?”

“哦。大人有所不知,龍虎衙門與我們縣衙不同,一旬有七天的俸假,郭都監明日,才算正式辦公。”

“我等不了,叫他現在來見我。”

“這……”

李五義滿臉為難,半天才說:“李鎮撫,您恕我口冷,這龍虎衙門……與我朝文武并非一路,郭都監這人,又生性狷狂,我派人去了,只怕人家……”

李閻看了眼前的知縣一眼,低頭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突然輕笑一聲:“是方才我說過,我和知縣大人是本家,我也不想讓本家人難做,大人只管去派便是,哦對了,衙門口還站著甄府的苦主和我一位屬官,大人先行安排了他們的住所,我與知縣大人您一起,等這位郭都監來……”

“如此,那好吧。”

李五義知縣點頭,派人安排下去,兩人在屋里等待,不時攀談兩句,大概喝干一壺茶水,去叫郭都監的衙役才跑了回來。

“事情辦得,怎么樣啊?”

李五義問道。

“回稟大人,郭都監的意思是,有公差,便轉投龍虎衙門的狀筒,明日上堂,他自然會處理。”

“混賬!你沒告訴他李鎮撫到了么?”

李閻看了李五義一眼,低頭吹著茶葉末不說話。

“額,是提了,遼東衛所有一位李大人來。”

李五義沉著臉:“那郭都監是怎么回答的?”

沒等衙役開口,李閻擺擺手:“罷了罷了,這位兄弟,勞煩你再跑一趟,拿著這個去,交給這位郭都監。”

他掏出道人送自己的無字鐵牌,遞給衙役。

衙役抱拳離開,又是一壺茶水的功夫,這衙役才折返回來。

“那郭都監怎么說?”

李五義拉著長音。

“郭都監說,知道了。”

衙役顯得有些畏縮。

李閻咀嚼著茶葉根,又問:“我的牌子呢?”

“這……給了郭都監府上的仆役,他便沒再見我。”

李五義勃然大怒:“混賬!辦事不力!”

“李大人你生什么氣啊。”

李閻不溫不火地擺擺手:“那位郭都監既然說是知道了,想必也在趕來的路上。等等也就是了。”

這一等,便是等到了晚上。

茶壺里的水,續了一杯又一杯。

李五義顯得越來越焦躁,嘴里大罵著郭都監,李閻倒是沒什么表示。

看的出來,李五義這個知縣,平時沒少受這個郭都監的氣,今天有這一出,未嘗不是他驅狼吞虎的計策,不過李閻也不在意。

“咳咳,鎮撫大人,不若明日……”

李五義也知道過猶不及,別看李閻面上不顯,李五義斷定,這位鎮撫內心必然怒沖霄漢。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五義啊,哈哈哈是哪位李鎮撫來找我啊?”

說罷,一個玄色道袍的胖子搖著八字步走了進來。他衣衫不整,脖子上還帶著唇印,胳膊夾著一壇子酒,身上更是散發著濃郁的酒氣。

“真是不懂規矩!我龍虎山的人,也是說指使便指使的嗎?”

他大著舌頭:“鎮撫?狗屁鎮撫。”

李五義眼皮直跳,他覺得自己可能撩撥過火了。

他聽說過這位大寧衛的李鎮撫,李成梁一脈的愛將,在朝鮮戰場上立功無數,絕不是個軟柿子,這才有意引出平時便囂張跋扈的郭鎮撫來,只是眼下要是兩人打起來,只怕局面難以收拾。

不料想李閻哈哈大笑,站起來地迎了出去。

“來人可是天師道的郭都監,誒呀呀,小弟大寧衛司左都鎮撫李閻,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李五義聽著耳熟,這不是自己對李閻的說辭么?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9 23:09
從姑獲鳥開始 第十九章 大好酒宴

醉醺醺的郭都監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眼前腰挎大劍的年輕將官,冷風一吹,這胖子下意識打了寒顫。

他喝得爛醉,口無遮攔,但被當事人撞見,心里多少一緊,只是看這年輕將官一臉笑容,那點尷尬和若有若無地恐懼也就丟到了九霄云外。

說到底,這滿朝文武,誰不敬怕我龍虎山天師道三分?

“嘿,你便是李鎮撫啊,你叫我來,我來啦!有什么案子,說吧!”

郭都監大咧咧地一擺袖子。

“不急不急,我剛才和李知縣商量,是要請都監喝酒,這才派人相邀,至于案子,細枝末節而已。”

李閻的笑容不帶一點煙火氣。

“喝酒?”郭都監鼻孔吭哧一聲,咕噥道:“真會挑時候。”

今天休沐,他本來花銀子請了兩個私娼到自己府上,只是此時的大明律官身是不可招妓的,龍虎山的戒律則更加嚴格,只能偷偷摸摸。可兩次被李閻打擾,又拿自己天師道師叔的牌子壓自己,所以他才如此惱火。

你這外來的鎮撫要我替你辦案,先奉上個把金銀,陪底做小,要是道爺開心,便就罷了,可你非但沒有禮數,更擾了我的快活,我要是不好好拿捏你一番,我就白當這個都監了!

一念至此,郭都監酒勁上涌,鼻孔朝天:“都備了什么酒菜啊?”

李閻絲毫不惱,轉頭看向李五義。

“這……”

李五義一時摸不著頭腦,沒敢接話,李閻卻笑呵呵地說:“李大人,你連一頓好酒也吝嗇么?”

李五義沉思一陣,才叫來衙役低語幾句。

郭都監一撩袖子,兩根肥大的手指指了指李閻:“你這家伙,也是沒有眼力見。請我喝酒,卻不早早備下。”

他比李閻矮上不少,身材又胖,此刻拿著派頭走到李閻身邊,多少有些滑稽。

李閻瞇著眼盯著他從自己身邊走過,又看了一眼作沉思狀的李五義,也不理他,轉身進了屋。

約莫一刻鐘,酒菜一道接著一道,李閻把背上的朱紅劍匣放在桌子上,解下金母大劍放到一邊,三人吃起酒來。

原來,大明朝一千四百二十個縣,基本都配有龍虎都監這個職位,雖然只有九品,卻不受當地使司指揮,只有龍虎山天師道才能調遣,俸祿,薪假更是遠遠超過普通文武,即便是龍虎都監在行駛職權過程中致人死命,刑部抓了人也要交還天師道,由天師道自己處理門務。

萬歷初年,甚至發生過龍虎都監殺死官員的案件,結果也一樣交給天師道。

神皇帝信重天師道,可見一斑。

這位郭都監在天師道如今的四代弟子當中,只是第三代的潛字輩,直比剛入門的小道童高一個輩分而已,可他受派遼鎮的龍虎都監后,卻是出名跋扈,幾任知縣都沒少受他的窩囊氣。

郭都監坐在上首,他區區一個九品的都監,嘴里左一個鎮撫,又一個五義,全然不把這兩位品階官位在他之上的文武官放在眼里。

李五義吃他的癟吃慣了,只是沒想到,這位從大寧衛司來的鎮撫,居然也沒有一點脾性。

道士出身的胖都監如此張狂,李閻沒有半點發怒的跡象,反而越發和顏悅色起來,幾句恭維的話,說的郭都監心花怒放,大力拍著李閻的肩膀,神態越發放肆。

酒桌上觥籌交錯,倒大多數情況是李閻主動舉杯敬這郭都監,郭都監撇著大嘴舉杯的場景。

桌上更是前后空了幾個酒壇。本就醉得不輕的郭都監更是雙眼迷離,他只記得耳邊李閻向自己抱怨,這次奉軍命押送龍虎山的寶物,一路上風餐露宿,如何辛苦。

“要我說,你們這武官守得什么業,跟那韃子倭寇打生打死,頂什么用?哪比得上我們龍虎山?哥哥我這可是肺腑之言。”

他拍著李閻肩膀。

“行伍出身,窮苦慣了,既然受命護送至寶,總要盡心盡力,死而后已。”

李閻風輕云淡。

“嗨,你左口一個寶物,右口一個至寶,到底是什么東西?”

郭都監脫口而出。

李閻擺手:“都監休提,都監休提。”

“休提什么休提,拿出來讓我看看。”

郭都監滿臉通紅,他早就喝瘋了眼,此刻只感覺天老大,地老二,那龍虎山天師道的天師之位,也是唾手可得。不知一提的玩意罷了。

李閻聽了,一把摁住桌邊的朱紅劍匣:“不可不可,這可是李如梅總兵親代的重物。”

郭都監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彎腰打量朱紅劍匣:“就是這玩意啊?”

“都監,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總兵大人要是責怪下來……”

李閻不咸不淡地說道。

原本低頭喝悶酒的李五義本來有些醉了,可此刻覺得氣氛不對,后背更是一陣陣發冷,悚然醒酒。

他醒酒了,可有的人這輩子都再沒醒酒的機會。

“什么總兵大人!你莫嚇唬我,我龍虎山的東西,我怎么看不得?”

郭都監臉紅脖子粗。

他一把抓在劍匣上,李閻的大手紋絲不動,另一只手把酒杯一飲而盡,這才抬頭:“都監啊,李總兵可是吩咐過,這是事關社稷的重寶,叫我有殺錯,無放過。總兵對我有恩,即便肝腦涂地,我也要守護這寶物周全啊。”

郭都監幾次使勁,那劍匣也未曾挪動半分,此刻他正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拿不動李閻手里的劍匣讓他惱羞成怒,一下子像是發怒的公雞一樣吼道:“起開起開,你的肝腦指幾個錢?!”

像是神力護體似的,李閻的巴掌真的松開了,郭都監一下子抓起了劍匣,不知怎么地,剛抱進懷里。劍匣就打開了,頓時寶光外露。

十四道龍虎旗牌金光似驕陽,紅光似鮮血。

“好看么?”

一道沙啞的嗓子在郭都監耳邊響起。

沒等郭都監轉頭,就感覺一陣無可阻擋的巨力從臉頰傳來,他整個矮胖的身子在半空當中翻了個跟頭,腦袋啪地一聲撞在地上。

李閻右手接住半空中的朱紅劍匣,扣緊后放到背后,腳面往上一帶,把昏厥的郭都監的上半身蹬起來,左手攥住他的頭發,扯著他的身子拉向酒桌。

郭都監的腦袋被扣在桌上,血糊了半張臉。

李五義站了起來,可喉嚨干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金母大劍緩緩出鞘,李閻提著劍,劍鋒豎立,緩緩逼近。

李五義這才反應過來:“鎮撫,這是干什么,鎮撫?”

李閻一只手按在郭都監的脖子上。

“都監啊!”李閻噴吐酒氣:“我說的重點不是肝腦涂地,是他媽的……”

郭都監的腦子還亂糟糟的,處于癲狂和恐懼之間,滿臉是血的他顫抖著重復:“他媽的?”

“是他媽的。”

李閻低頭重復,一字一頓:“是他媽的!有殺錯,無放過!”

他揮下手中大劍,寒光過后血浪翻涌,濺了李五義一身。

撲通,無頭尸身滑落,李五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一顆大好頭顱咕嚕咕嚕滿桌子亂滾,雙眼死不瞑目,怔怔盯著酒桌前的李五義。

李閻拿毛巾擦拭金母大劍上的鮮血,一把抓起桌上的人頭,才開口:

“李大人!”

李五義一個激靈,下意識回答:“下官在。”

“給我備馬,我要去龍虎衙門,問他一個知法犯法,藐視皇命的抄家之罪。”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9 23:10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二十章 夜話與夜宵

夜色下人聲嘈雜,馬靴蹬地,刀鞘磕碰,談論聲,火把噼啪聲,亂成一團。

好一會兒,一身烏黑,兩點雪蹄高揚的飛雷發出一聲壓住嘈雜的嘶鳴,李閻坐在馬上,腰間是郭都監的人頭,他冷冷瞥了一眼馬下,一干衙役簇擁中臉色蒼白的李五義。甩動韁繩奔龍虎衙門去了。

“大,大人。郭都監的尸體?”

李五義到現在還沒鎮定下來,李閻臨走瞥他那一眼讓他心驚膽戰,他本來以為是驅狼吞虎,哪里知道驅來一位殺氣騰騰的兇神,

那郭正濤不知道李鎮撫所系任務之緊要,直通天闕。他李知縣怎么會不知道?別說一個九品官冒犯,便是他這地方父母官,李閻也未必殺不得。

可觸怒龍虎山天師道,軍伍出身的李閻未必能討到便宜……

他又一轉念,三個人的酒席上李閻斬殺了郭都監,自己又豈能逃得了干系?閣老們早就對龍虎山滿腹的怨氣,一個處理不好,這必然成為朝中黨爭的引子。

“大人,大人?”

李五義心中舉棋不定,好一會兒才一咬牙,對府中衙役說道:“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郭正濤藐視皇法,罪大惡極,被李鎮撫當場誅殺,還不快追隨李鎮撫一起,去看看是否還有其他同伙罪人,一并捉拿!”

“外面還挺熱鬧。”

查小刀拿枯草根撥弄著油燈,曹永昌坐在桌子前頭,重重打了個哈欠。

兩人住在縣衙安排的廂房當中,此時已經是深夜。

“好點不?”

查小刀問曹永昌的風寒。

“那晚上嚇出我一身透汗,好多了。”曹永昌乖巧回答,又抬頭問道:“叔叔,李將軍人呢。”

“哦,他告訴我說,今晚有場好酒喝,讓咱倆先睡。”

“誒,他什么時候跟你說的,我寸步不離,怎么沒聽到?”

“小孩問那么多干什么。睡覺。”

兩人躺在床上,沒一會兒,曹永昌覺得腹中饑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叔叔,我餓了。你身上還有干糧不?”

查小刀聽了,也不知道從哪伸手,掏出一顆熱氣騰騰的豆餡包子來,遞給小曹。

曹永昌早就習慣了這無中生有的手段,毫不疑問地接過來。

豆包入口松軟,豆餡沙甜,皮薄而蓬松,吃的曹永昌滿口生津,小孩一邊吃一邊含糊地說:“叔叔,你和李將軍都有通天徹地的能耐,為啥是他當頭兒指揮呢?就因為他有世俗的官身么?”

“那倒不是。”

查小刀又摸出一個豆包來,自己咬了一口才說:“他確實比我要厲害,無論是意志力,身手,逢大事的靜氣,還有野心,而且他對朋友很不錯,我和他共事也有一段時間,沒吃過虧。”

查小刀幾口吃完,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其實我們的情況,和你想象當中的江湖游俠是完全不一樣的,雖然日子不算緊迫,也是顛沛流離。但是勢單力薄的人,很多時候沒什么反抗余地。這點其實哪里都一樣。”

他眼里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好一會兒才說:“跟他干,也算有前途。”

曹永昌明顯感覺氣氛不對,換了個話題:

“那叔叔,為啥我老覺得,李將軍有發愁的心事。你就正相反,一路上你沒什么干勁,不樂意出風頭。李將軍叫你一起,你才有點精神氣,要不然,就當沒你這個人一樣。”

查小刀渾不在意“又不是我老婆丟了,我火急火燎地干什么?”

“什么老婆丟了?”

“嗨!你不知道,你家李將軍啊,名義上是為了官府的差事走這趟差。實際上呢,他是為了追回他家里的美嬌娘。”

曹永昌雙眼放光:“李將軍有家室啊。那他妻子怎么了?”

“嘖,后院起火唄。你自己琢磨。”

“哦”

曹永昌拉了一個長音:“誒,叔叔,你覺不覺得,李將軍對甄府的那個玉姐兒,也有點意思?”

查小刀眨眨眼:“有么,我沒感覺啊。”

“不是啊,除了叔叔你,李將軍只有對那個玉姐兒才有幾分好臉色,我跟他這一路,他對我都兇得緊嘞。”

曹永昌一邊嚼一邊說,眼里流露出濃厚的興趣來:“要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夫人身邊那兩個丫鬟姿色也不錯,而且還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我就是覺得,李將軍對玉姐兒……”

“噓”

查小刀打斷曹永昌,他咳嗽了一聲,看了看左右,坐起來壓低聲音:“其實我跟你說啊,他那個……叫俄狄浦斯情節。”

“什么什么斯?”

“附耳過來。”

查小刀嘀嘀咕咕說了半天,曹永昌才驚叫出來。

“他?!”

“別說我說的啊。”

查小刀從袖子里掏出一把瓜子,給曹永昌一個眼神。

“想不到李將軍還有如此特殊的癖好。”

“壓力大。”

查小刀說得煞有其事。

兩人說得興起,查小刀干脆一拍大腿:“我做點熱乎的,咱邊吃邊說啊。”

說完,查小刀下床穿好靴子,扔了一顆瓜子在嘴人,推門走了出去。

鏤花木門一閉,查小刀走到院子里,臉色倏地一冷。

他自腰后拔出兩把鴟吻刀,腰板挺得筆直。

院子當中,黑袍威嚴男子負手而立,身邊是兩名身姿裊娜的釵裙女子,四下妖氣彌漫,一雙雙發紅的眼珠自黑暗中透出來,當日五福樓四十八路外道,倒有一大半都在現場。

“原來你倆和那李姓將官是一伙的,這么說五福樓密謀一事早就敗露,要不是風雪神有手段尾隨他,我們還真被瞞在鼓里。”

“蒙在鼓里,有時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若不是耳健連,你現在未必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兒。”查小刀盯著這名黑袍威嚴男子:“那天做在一桌也是緣分,沒請教……”

“關外五仙,常天在。”

查小刀開玩笑:“蛇仙不應該姓白么?”

男子沒搭理他,只瞇了瞇眼:“你當日能平安闖出五福樓,只是大半妖仙都在觀望,不屑出手,你以為你今天還逃得了么?”

查小刀笑了笑不說話。

常天在貌似對查很感興趣,也不著急動手:“騙那孩子想自己抵擋?也應該叫他先逃跑吧。”

查小刀聳了聳肩:“也許我是覺得打發了你們,我還有有時間做碗夜宵吃也說不定。”

“跟他啰嗦個屁!”

一名身穿虎皮,花白頭發根根倒豎的老頭沖出黑暗,半空中化作一頭蝎尾巨虎,撲向查小刀。

“蒙山精!”

常天在出聲已經晚了,查小刀沉腰進步,沒見平日慣用的食火,兩把鴟吻雙刀上卻亮起熔巖似的亮色。

左手刀橫格虎爪虎牙,右手刀如火流星墜落,自脖頸往下開膛破肚,緊跟著雙腳竄起一蹬虎頭,借力后退兩步,一連串動作如翩躚驚鴻,等眾外道反應過來,這蒙山精的巨虎身體已經躺倒在地,血泊四下流淌了。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時間。

查小刀吐出兩片分離的瓜子皮。

諸多外道齊齊一愣,不少剛才差幾秒就要一擁而上的妖物都硬生生遏制住了步子。

修煉七十余年,有五百年道行的蒙山精在這些人里不算頂尖,比不上胡三,常天在,狐骨婆這些大妖怪,可也是這些人數得上的好手,居然死的這么干脆。

誰也不是傻子,哪敢在這種情況下再去送死,

常天在不禁大恨,當日在五福樓他沒看出深淺,今天再見,常天在此人身上見不到半點人身龍虎氣,倒是更像那些修邪的人族外道,身上帶著一點兇獸氣息,還有天上星辰的味道。氣息大抵和修為一千五百年上下的野神妖仙相當,但動手的話應該比這要強。

常天在本來打算試探幾句再做打算,蒙山精不聽指揮也便罷了,他死的干脆,卻喪了眾妖氣勢,即便常天在這時候再下命令,除非自己以身作則,否則這些外道妖仙也未必肯聽。

“罷了,上!”

常天在一抖袍袖,化成漫天黑煙。

“五百年道行,十都巔峰?嘿嘿。”

查小刀自言自語著什么,他持刀的手在口袋摸索,大拇指和尾指點起一只香煙,放進嘴里煙頭無火自燃,含糊道:“既然小曹都說我不出彩,風頭都讓李將軍搶了去,那我今天就賣點力氣好了。”

沾血雙刀一豎,刀身在月色下泛起道道寒氣。

黑煙當中突出一道水缸粗細的蛇身,查小刀雙眉立似刀鋒,眼看一觸即發,他卻呀了一聲。

“馬車里的野豬肉吃光了,衙門廚房沒有油水,待會宵夜吃什么?”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9 23:11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二十一章 對峙公堂

黑霧當中,一身黑袍的常天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能把這個院子環繞起來的血眼黑蟒!

伴隨查小刀嘴邊紙卷煙的明滅,巨大蟒蛇帶領無數外道噬咬向他!

鴟吻雙刀在暗紫色的鱗片上刮出刺目火星,查小刀如同一只飛躍出海面的鮮活鯉魚,從紫色巨蛇的纏繞中脫身而出。

“一起上!”

數道扭曲的妖影撲上,婦孺老弱,瘸瞎侏儒,模樣殺氣騰騰又千奇百怪,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身上統統散發出讓查小刀極為不舒服的,粘膩的腥臭味。

刀刃切出漫天的黑血,查分不出是誰的。他如同平時做菜一般卷起袖子,雙臂鼓動的肌肉如同流過山巖的小溪,漫天銀色的刀影夾雜火焰,每一刀都蘊含著巖漿一般爆發性力量。

雙刀切瓜砍菜一般透過這些妖精野怪的骨肉肺腑,動作凌厲干脆,以一敵眾也毫不畏懼。等到查小刀如同野獸撲擊折腰落地,所經過的地方已經躺滿了尸體。

只這十幾秒鐘的糾纏惡斗,查展現出的實力就足以讓八成以上的九曜巔峰行走自慚形穢。

查小刀覺得和李閻一起是件有前途的選擇,反過來講,李閻又怎么會把資本壓在一個不值得付出的同行者身上?

常天在的蟒身在半空中扭動,黑霧中的蛇尾如同黑色閃電當頭劈下,與鴟吻刀鋒正面磕碰。

血眼黑蟒仰天長嘯,發力犁動查小刀的雙腳足有四五米,然后一個騰躍咬向他的腦袋!

月色照亮積雪,把整個院子里映得銀亮,無數大小錯落的黑影在庭院中飛躍糾纏,明快地讓人想起京劇的西皮流水板腔。

驀地,碩大的白色面皮自地面拔起,將這些大小黑影統統籠罩其中。

食技天宵火蓮。

十分鐘之前。

龍虎衙門和縣衙相距不過兩條街,都是辦公官署,這里卻遠比縣衙氣派和富麗堂皇。

李閻駕著一匹驚馬踏過擂鼓和紋錦獅的“肅靜”“回避”的牌子,直往里闖,聽后院人聲起來,才一勒馬站在原地。

約莫五分多鐘,只聽一聲大吼:“何人擅闖公堂衙府!”

呼啦超涌出幾十個人來,個個身穿皂服,兩手的袖子卻是紅色的祥云,頭頂高冠。

這些人在官面上被稱作“龍虎皂役”,不在龍虎山四代師徒序列當中,而是歸屬龍虎山道士的仆役,隨從,出身大多是負責耕種天師道作擁田產的農戶后代。

這樣的龍虎皂役遍布大明各個府衙,足有近兩萬人。

值得一提地是,這些人同在天師道中,也可調用國教天師道的海量龍虎之氣,甚至不乏法力高強之人,在各地方緝拿妖邪,這些龍虎皂役也是主力軍。

李閻不回答,只是摘下腰間的腦袋扔向眾人:“奉乾縣九品都監知法犯法,罔顧皇命,已被我當場處決,爾等有其黨朋,伏地認罪,或可既往不咎。”

他話音剛落,李五義手下的衙役也到來,一個個腰挎雁翎刀,將這原比自己的公署氣派的龍虎衙門門檻踏遍。簇擁在李閻身邊。

“李五義到也識趣果斷。”

李閻正想著,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李閻誅殺郭都監后,出了衙門便讓人帶著自己的鎮撫令牌給當地駐扎的衛司兵馬,說辭與剛才一般無二,要兵丁帶齊弓弩長槍,將龍虎衙門團團圍住!

李閻丟出來的人頭滾了兩圈,有人眼尖認了出來:“郭都監!”

有人當即紅了眼,但更多地人還是保持冷靜,拉住了試圖上前的同伴,這一會的功夫,衛所兵馬和李五義也紛紛來到。

臨頭的參將姓鄭,軍伍世家,背后兵丁張列長弓勁弩,進門便問:“李鎮撫何在。”

他剛說完,便看到了坐在馬上的李閻,急忙走過去拱了拱手:“可是鎮撫大人?”

李閻翻身下馬,沖對方恭敬還禮:“鄭大人,有勞了。”

“哪里的話,都是李總兵的人,這點小事不算什么。”

鄭參將說話很耿直。

“李知縣,鄭參將,你們殺命官,闖公署,形同造反!不怕株連九族么?”

一名龍虎皂役強聲說道。

李閻轉頭:“我剛才的話,你可聽見了?”

“聽見又如……”

李閻反手擲出金母大劍,大劍勁風撞的那人蹬蹬蹬飛退,劍尖刺穿一顆房柱,乍看上去似乎是把那人刺穿一樣,那人張大嘴巴,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大劍只刺穿了自己的胳肢窩的衣服。

“郭道士妄動國器,企圖動搖大明國本,這才是造反!這才是株連九族。”

李閻聲如洪鐘:“爾等也是共犯么!”

他最后一個字崩出來,涼氣席卷四周,在場哪怕鄭參將等人,也陷入長達數秒的失神狀態不可自拔。

天命雅克強化后,李閻的殺氣波動脫胎換骨,再也不是之前毫無存在感的透明技能,簡直無往而不利!

連八極行走張才一不小心也著了道,遑論這些普通人。

等回過神來,鄭參將才驚懼地看了李閻一眼。

他只知道有位猛人信手逼退了遼東鎮一干虎將,要護送一件機要文件離開,李總兵下令要各地積極照應,卻不知道這人,有話本故事中典韋張飛一般的攝人心神的威嚴。

好半天,才有一聲嘆息從眾多龍虎皂役中傳來。

“鎮撫大人身擔國器,若真是郭都監沖撞,鎮撫迫不得已,殺便殺了,我龍虎山無話可說,可眼下死無對證,鎮撫還帶著兵馬打上門來,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人群中,走出一名頭發花白的皂役來,紅袖灰衣,山羊胡子,只有一條左胳膊。他深深看了一眼李閻身后的朱紅劍匣,輕輕捻著胡須。

他一出面,這些皂役立馬安靜下來,足見這白頭皂役的威望。

李閻踏前一步:“若郭道士沒有沖撞國器,我又怎會殺他?若他沖撞國器,上門捉拿其朋黨,乃是除惡務盡!有何欺人太甚?至于真相如何,你龍虎山有千般手段,難道還斷不明白么?”

那白頭皂役沉思:“確實如此,未請教鎮撫姓名?”

“大寧衛所左司鎮撫李閻,道長你呢?”

“老農張壽漢。”

張壽漢回答之后,又慢條斯理地問道:“敢問鎮撫大人,能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老朽?”

李閻懶得費口舌,只拿眼神去打李五義。

李知縣嘆了口氣:“張先生,我來說吧。”

他把之前,李閻兩次找郭都監來,包括酒席上的事都說了出來,不過要不說人家是讀書人,那郭都監的神態恣意,放狂傲慢,李五義雖然沒有加作料,卻說的詳細無比。

至于李閻這邊,只說了一句酒桌上交談甚歡,偶爾提及護送至寶,更把李閻話里諸如“肝腦涂地”“都監不可”之類的話大書特書,至于李閻說這些話時那欲語還休的語氣,酒桌上三句不離寶物的引誘姿態,可是半點不提。

張壽臣越聽眉毛越緊,忍不住道:“李大人,你說得可都是實話?”

李五義正色:“若有半句虛假,對不起我一方父母官身,對不起我十年寒窗考取功名。”

他的確沒說謊,多一句都沒說,只是少說了一些而已。

對不起功名?

我十年寒窗,隔夜冷粥切一半,一步一門檻,鯉魚躍龍門,還比不上你們裝神弄鬼三年,我不坑你們才對不起我身上這身官服!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2-9 23:12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二十二章 人頭開口道龍虎

“這樣么……”

張壽臣輕輕撿起郭都監的人頭,面向李閻:“李鎮撫,我龍虎山天師道匡扶社稷,絕非專橫無理之地,可也不是忍氣吞聲的軟柿子,若是爾等聯合起來欺我龍虎山無人,老農可不肯善罷甘休。”

李閻想回他一句“有折你想去”,但還是忍住了,只是笑了笑:“若情況非我所言,自當如此,可我說的如果是實話呢?”

“我等自當束手待縛。”

張壽臣輕輕道。

“好,老道長有何手段,盡管施展罷!”

“那便請李知縣,把郭都監的尸體找還給我。”

李五義悄悄瞥了李閻一眼,可對方不搭理他,只得答應著老道士,派人把郭都監的無頭尸體抬來。

沒一會,血快流干,頸腔血紅一片的尸體便抬進來了。

“請李鎮撫后退。”

張壽臣一攤右手。

李閻瞥了背后的朱紅劍匣一眼,問道張壽臣:“多遠?”

“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戲,二十步即可。”

李閻依言照辦。

張壽臣低頭看向死不瞑目的人頭,把人頭往半空中一拋,咬破中指,雙手合并,兩只無名指互鉤中指,大小指頭合并伸直呈觀音指狀,等人頭落至半空,朝前平平一點!

那無頭尸身騰地跳起!正接在下落的腦袋上!

老道士的手指點在郭都監人頭的眉心上,但見無數蜿蜒的血流從人頭鼻梁流下,形成蝌蚪狀的文字。

龍虎氣法術:南營回魂幻光符。

李閻舔了舔嘴唇,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身體的某個部分在告訴他,自己也可以做些什么,但閻浮并沒有提示。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點燃過一項名為“自由者”的四階基因,秘藏強化效果是,讓自己的姑獲鳥的位置互換脫離了距離限制,但是“自由者”本身可以靈魂出竅的能力,似乎并沒有獲得。

還是說,其實獲得了,只是自己不知道運用……

張壽臣舌綻春雷:“回汝胎光,以正命清!”

只見人頭張嘴,一道毫光射出來,綻放開始無數人影和景物,但是很模糊,看不清楚,像是刻花了的光盤。

“回汝爽靈,以正財祿!”

張壽臣話音剛落,這些景象清晰起來,但是不動,而且像是哈哈鏡似的,很扭曲。

“回汝幽精,以正天慧!”

“回汝尸狗,以正五根!”

“回……”

那老道士每多說一句,光影便清晰一些,且逐漸動了起來。

李閻倒是不怕,說句不好聽的,即便他引誘的事被揭露,郭都監酒醉沖撞國器也是事實,這點落實,自己殺他,任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不過,李閻覺得渾身發暖,那種能做些什么的感覺怎么也去不掉,終于,張壽臣說道最后一句。

“回汝雀陰,以正神聽!”

李閻明顯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身邊掠過,他心念一動,帝女姑獲長有白色羽毛的手臂往外一伸,似乎抓住什么。

驚鴻一瞥下誰也沒看清楚。

是了!閻浮行走不同于常人,帝女投影便是我的魂魄。

張壽臣呀了一聲,眉頭緊皺,可此刻也顧不得許多。

符咒之力,下,那光影栩栩如生,浮現在所有人面前,只是唯獨沒有聲音。

這些影像開始動了。

不動不要緊,一動險些把張壽臣氣死!

那光影能記錄死者生前一天的經歷,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郭正濤破齋戒酒戒,大快朵頤。

桌上還擺著兩盅色子,對面是個風騷的敞懷女子,一面拋媚眼一邊搖動色子,那光景活色生香,把一眾皂役的眼都看直了。

但見光影中纏綿悱惻,花樣繁多,過來幫忙的鄭參將嘴里嘖嘖有聲。

哇,脫衣色子這個花樣我都沒試過,誒?皮杯!皮杯!

張壽臣臉色青紫,一撩袍子,光影運動地快了起來,那場面越發不堪入目,緊跟著夜幕降臨,衙役如何請人,如何再次來請,張壽臣看到無字鐵牌,臉色更慎重了,再之后的事,和李五義說得一般無二,郭正濤喝醉后的丑態暴露無遺,李閻在酒桌上的話雖然聽不到,但看神色,卻是沒有動怒,甚至是頗為得體的。

再之后,郭正濤如何推搡,如何不小心打開劍匣,李閻怒目圓睜砍下人頭,歷歷在目。

“唉!”

張壽臣嘆了口氣,若說疑點,還是有的。

比如李閻到底說了什么,為什么郭會主動去拿劍匣,李閻這身能耐,郭正濤就是死在當場也不可能碰到劍匣,怎么就能搶到手,那劍匣又為何一碰就開,可這些問題都不重要,這段光影無論拿到哪里去,郭正濤都有取死的道理,龍虎山,占不到一點道理。

“是老農錯了,鎮撫殺得不錯,郭正濤這等敗類,死得其所,我等身為其下皂役,難免株連,鎖拿我等,是下獄還是如何,全憑鎮撫安排。”

“龍虎山當真是匡扶社稷的所在,不專橫壓人么??”

張壽臣一提氣:“絕無半點虛假,郭正濤這等害群之馬,只是絕少數。”

“哼哼,爾等是否坐罪,暫且不提,我有樁要緊的事,本來是要責成郭道士履行職責,督促他不可玩忽職守,既然是現在這個情況,如果你們能破了甄府老夫人被殺一案,找到真兇繩之與法,也可助我順利護旗,這件事,我便一筆勾銷了。”

老道士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略微欠身:“敢不為鎮撫效力。”

驀地,李閻眼皮一跳,簽訂公證契約的同行者,在使用消耗過大的能力時,其他行走會有感應。

就在剛才,查小刀用了他那個每次閻浮事件只能使用一次的替死技能“神骨”。

他翻身上馬,沖老道士和眾將官暴喝:“有妖人夜襲驛站,隨我來!”

煙塵彌漫,馬蹄軍靴聲亂響,李閻騎著飛雷撞開驛站的冷清大門,雪地下倒伏著三兩句野獸的尸體,查小刀推門從廚房出來,提著一個羅筐,嘴里還罵罵咧咧的。

“凈他娘的是土豆,油鹽蒜都沒有,我做個屁嘞。”

匆匆而來的鄭參將和李知縣對望一眼。

“大,大人?”

李閻皺著眉頭下馬,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問道:“如何?”

“叫他收拾手下尸身跑了,我沒大礙。不過你下次得注意。”

查小刀撿起一顆渾圓的土豆,對著李閻說道:

“那里頭有個黑袍蛇精,毒性猛烈,要不是我有食技和神骨兩道保險,可能就栽了。”

“旗牌在我這兒,這種仗沒意義。”

李閻皺眉。

查小刀哈哈一笑,沒說話。

曹永昌蹲在門縫后頭,看了好久,肩膀大腿麻了也不在意,只是嘴里念叨著什么。

俠焰沖霄透星漢,雙刀翩躚似游龍;平推八百無敵手,軒轅重出武圣人。

龍虎志異第三十二回查俠夜掃常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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