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醉酒,與男人間的話
青春的躁動,年歲的壓力,街上的細雨,或者只是排遣寂靜夜裡的孤獨,總之各種各樣的人有各種各樣的理由。
他們在這午夜,來到這間酒吧,垂目著那些白花花的大腿,迷醉進瘋魔的燈光,發洩著積壓已久的鬱悶,釋放著糾結懵懂的年少青春,這份原始的快感像是巨大的磁極一樣吸引著他們,樂此不疲,難捨此地。
許白焰安靜的坐在一個角落裡,手中拿著一杯絕對不便宜,但是卻喝不出什麼味道的酒。
他是一個習慣於安靜的人,在貧民區的時候,也沒有來過酒吧這種地方,所以聽著這奏感不停變幻的迷離音樂,看著舞池中央足以以假亂真的投影舞孃,他並沒有感覺到那份應該有的輕鬆躁動,反而有些吵鬧。
可是今天,整個工程裡的所有人都來到了這裡,許白焰也盛情難卻,只好跟了過來。
畢竟今天的確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因為巨型反應爐的工程終於趕上了既定的計劃,也就是說從今天起,即使用普通的速度,也能在規定時間內將其完成。
這是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結果,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奇蹟,所以周述很灑脫的為所有員工都放了一天假,並且請所有人都來這裡隨意暢飲狂歡。
經過半個多月的緊張工作,即使是天才,也肯定會倍感壓力,這場狂歡無疑為人們提供了一個發洩的出口,再加上工程進度足夠的振奮人心,於是,就算是那些40多歲的謝頂工程師們也興奮的紮進燈光中,跟著年輕人一起搖擺起來。所有人都很興奮,唯一有點遺憾的是,那個從未露過面的後期團隊依舊沒有出現......
喧鬧中,周述捏著一罐啤酒,走進了許白焰所在的卡台,坐在了他身邊。
「怎麼不去玩?」他晃悠著手裡的酒瓶問道。
「有些吵......不太習慣。」許白焰回答,然後感覺自己的這句話有點老氣橫秋的味道,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周述看著不遠處迷亂的燈光:「其實從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發現你很奇怪,就好像......脫離了這個時代一樣。不論是脾氣,還是行為,當然,也包括你那個已經淘汰了快一個世紀的操作方式。」他說著:「但是我依然得謝謝你,這個工程沒有你絕對不可能完成......其實即使是現在,我還是像在做夢一樣。」
許白焰依舊笑著,幫助一個人,也得到了真心實意的感謝,不論是誰都很會開心,但是他卻不太習慣別人對他的誇獎,所以有些尷尬的打斷了周述的絮叨:「我又不是白乾,你總要付工錢的,如果你想感謝我的話,可以多給點......哦,對了,等到完工後的推薦信上也可以多寫一些好話,畢竟我也很努力,這很合理。」
周述聽到許白焰的話:「哈哈,你真是個怪人。」
許白焰也點了點頭,他當然承認這一點,便沒有多說什麼..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 個時候應該說點什麼,他是個不太會聊天的人,所以在沉默了一小會後,他將話題轉向了其他的地方。
「我一直有個問題。」他問。
而周述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問一樣:「我為什麼要做這台反應爐是吧。」
許白焰微微一愣:「是啊,你說過,這個工程是你的夢想,但是.. ....一個反應爐,以你的能力,早晚會做出來,就算是非要急著用,你也總有辦法很快搞到一個完成品......」
周述沒有回答,他低下頭,習慣性的擺弄著手裡的酒罐,將其揉捏的咔咔直響。
「我不能告訴你。」他突然說。
「哦。」許白焰很輕快的就回答道。
每個人心裡總有些不願意與人分享的東西,自己有,那麼周述也肯定有,他既然不想說,那自己當然就不會再問。
聽到許白焰這個無比簡單的回應,周述不由的笑了笑:「我還以為按照你那個倔脾氣,肯定會追根問底的......你難道不怕我是打感情牌,將你騙來幫忙的?」
「當然不怕,那天你隔著窗子看反應爐的時候我就在你旁邊。那樣的目光,怎麼可能是裝出來的。」許白焰若無其事的說著,然後將手裡的酒喝光,吧唧吧唧嘴,覺得,這酒真是沒什麼味道。
周述手上的動作停下了,那酒罐的咔咔聲戛然而止,隨即,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沉默。過了大概兩秒鐘......:「其實......夢想的代價是很大的。」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很輕,很淡,在混亂的酒吧里,根本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所以,許白焰沒有聽到......更加沒有看到周述那微紅的雙眼裡,透出的一瞬沒落和無奈。
就在這時。
「嗨,你怎麼藏在......」卡台外,程一依突然的走了過來,他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呆呆的許白焰,剛想說些什麼,然後又看到了一旁的周述,似乎是有點納悶,這兩個人怎麼會坐在一起,不過現在她那個喝的迷迷糊糊的腦袋也沒有多想,只是笑著:「周教授也在啊。」
周述立刻恢復了平時那副酒鬼氣質:「啊,我隨便坐坐,你們年輕人去玩,我再去拿些酒。」他擺了擺手,便走出了卡台。
......
......
音樂不停的轟響著,那些炫目的鐳射燈和昏暗中晃動的人群矛盾的結合在了一起。空氣中遍布著令人薰醉的酒香,許白焰終究還是沒有跟隨程一依的邀請,鑽進遠處那人頭攢動的舞池。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適合那種消遣,他也不會跳舞。
所以,這個角落的卡台又再次陷入了沉默,許白焰一杯一杯的喝著面前的酒,漸漸的,他發現這種酒真的是很陰險,喝起來明明沒什麼味道,但是卻讓人不知不覺的就進入了迷幻的狀態。
許白焰......喝醉了。
記得上一次喝醉......還是和離淵在一起的時候,那杯幾乎要讓自己哭出來的酒。現在回想起來,那致命的灼燒感似乎也並不是那麼的難以接受,起碼比這種像是涼水一樣的酒強上一些,起碼還知道自己喝的是酒,起碼不會莫名其妙的就醉了......用那個老不死的話說,起碼那樣真實。
一束光射進了卡台裡,晃了一下許白焰的眼睛,又調皮的逃走,他感覺到周圍的聲音清靜了一些,或者說,自己的醉意更濃了一些。
人醉了,第一個湧上來的情緒一般都是孤獨......許白焰迷離著眼鏡,陷入了某種回憶。
那個夜晚......
事實上,他一直想搞清楚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離淵是一個通緝犯?或者是很危險的人物,不然為什麼會有士兵衝進來將他殺死?
可是他卻什麼都做不到,他甚至無法衝進那熊熊火焰裡,將林江的屍體拖出來。自從那一聲巨響後,一切都消失了,許白焰只知道自己很僥倖的活了下來......或者說,是自己太過於渺小,根本就沒有人在乎自己。
一想到這裡,那股失落便更加的洶湧,他曾經在很多個夜裡倔強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去查清楚這件事,但是同時又無奈的發現,這件事必然於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自己則連從哪裡查起都不知道。
他想......也許有一天,自己會有能力去再次翻起這件事情,也許自己會為電視上「未發現倖存者」這句話討回一個公道,也許有一天,他會抓著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一拳一拳的打在他的腦袋上,直到他求饒,直到他哭,直到他發不出聲音,直到打死他。
也許......會有那麼一天。
「你不常來這種地方吧。」突然,一個聲音從自己的身旁傳來,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許白焰轉過頭,看到了走進來的孔崎峰,他端著一個玻璃杯子,即使在這種喧鬧的環境下,依然風度翩翩。
「你怎麼知道?」許白焰迷迷糊糊的問道。
「你面前的這種酒是度數最高的酒之一......一般人喝一杯就倒了,而你竟然像是果汁一樣的往嘴裡倒。」孔崎峰迴答道,然後搖了搖頭:「更加厲害的是,你竟然現在還沒倒下。」
許白焰看著那沒什麼味道的酒,感受著越來越昏沉的腦袋,不由的苦笑了一下:「這我還真的沒想到,因為這酒沒什麼味道。」
孔崎峰沒有接應這句話,他安靜的坐了下來,但是仍然和許白焰保持著兩個身位的距離:「我在追程一依。」
他直接就這麼沒有任何鋪墊的說了出來。
許白焰看著對方,有些疑惑,他當然早就看出了這件事,但是他卻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和自己說。
「我覺得,程一依對你有好感。」孔崎峰望向許白焰,繼續說道。
許白焰微微一愣,突然覺得,都說戀愛中的女人腦子不靈光,難道男人也是?於是他笑著擺了擺手:「不會的......她說了,自己根本連戀愛的念頭都沒有。」
剛說完,就察覺到在對方面前說這句話有些不太對勁,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便很尷尬的閉上了嘴。
孔崎峰聽到對方的話,微微皺了下眉,但又立刻恢復了過來,他當然知道程一依對自己的態度,但是從另一個男人嘴裡聽到卻還是怪怪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是感情這種事情總要爭取的。」
他很嚴肅的說,孔崎峰從來就不是一個花花公子類型的人,所以對於程一依的事情,他十分的在意。而他現在來到許白焰身邊,當然也不是為了爭奪一個女人而提出警告或者威脅之類的,那樣的狗血橋段幾個世紀前的電視劇都不再用了,他只是來確定一下對方的態度而已,即使真的像他想的那樣,那他採取的做法也肯定是公平的競爭。
於是,他張開口,想再說點什麼。
可也就是在這時,許白焰卻擺了擺手。
「那麼......希望你能成功。」他說道,盡量的表現出一些真誠,並且站起了身子,走出了卡台。
他真的是喝醉了,那個沒什味道的酒開始瘋狂的肆虐著他的腦袋......他覺得自己的思路有些混沌,不然剛剛也不會將程一依的話說出來,事實上,剛才孔崎峰說的最後一句話,他也沒有太聽清楚。
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走了......本來自己也只是一個臨時工,過一段時間,就會與這群天才們永遠斷了交集。
而在這之前,若是自己迷迷糊糊的破壞一段美好的戀愛,那樣豈不是成了小說中常說的『愛情的罪人』。
一想到這樣,許白焰便苦笑的搖了搖頭,加快了步伐,扶著斷斷續續的牆壁,向酒吧的出口走去。
卡台內,孔崎峰看著許白焰離開的方向,眉角再次皺了起來。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安靜的站在門口,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吩咐。
孔崎峰看著進來的壯漢,思考了一會。
「你去叫住那個人,別弄傷了,我只是想和他說些話......」 本帖最後由 qwefghpoijhg 於 2018-11-9 03:0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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